第三十章 重回故居
对于这件事逐安确实蛮惊讶的,毕竟在江湖传说中幻花宫行踪诡秘,仿佛隔着一层神秘的面纱,没人知道幻花宫具体有多少人,但想必旁人也同逐安一样,觉得幻花宫这般大的影响力,肯定是一个低调神秘的组织,万万没想到,幻花宫居然只有两个人,着实出人意料。
走过了幽深的长廊,视线豁然开朗,目之所及乃是一座巨大的圆形石头宫殿,八根巨大的立柱静静矗立爬满了花枝图腾,一排排雕花的架子上燃放着蜡烛,那大殿顶上镶嵌着无数璀璨的夜明珠,烛光同珠光交相辉映,震撼而美好,大殿明亮如昼。大殿的立柱之间都连接一条幽深的长廊,通往石宫深处。
他们走出的那条长廊就是其中一条,正对面墙壁上有一扇雕花石门,通往织梦所说的后面庭院。
逐安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产生一种怪异的感觉,这石宫恢宏大气,却十分空旷寂静,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墓。
果然如织梦所言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此时回到幻花宫中,织梦从小就生活的地方,可是如今幻花宫里一切如旧,人却不在了,物是人非难免触景生情,她低低叹了口气。
逐安刚想安慰她两句,只见织梦张开双臂指着宫殿转了一圈,“这破石宫空荡荡的,我怎么没有见到一丁点的宝藏?”
“……”
虽然石殿里装饰十分华丽精致,但确实还未达到能称作宝藏的程度。
甚至,织梦的声音还在空荡荡的石殿里回响了几声。
织梦听着回音突然觉得自己这个举动十分的无聊,又笑起来,她转身往左边的一条长廊走去,“逐安,把他扶过来吧。”
逐安扶着容怜跟随织梦走了进去,那长廊墙壁上的烛台设有机关,原本长廊深处十分漆黑,随着他们走进去,一盏一盏的烛火依次亮起,十分有趣。
烛火照亮长廊后,视线所见清晰了很多,长廊两侧还有许多石室房间,有的石门虚掩着,有的开放着,大多都是空着的石室。
织梦走到长廊最深处,推开了一扇紧闭的石门,领着他们进去了。
那石室比想象的更宽敞,放着许多高大的柜子,逐安一进去就知道,这是放置药材的房间,因为弥漫着一股浓郁苦涩的药香。
“幻花宫里收纳的药材就在这了,哥哥看看有没有能给他用的。”
逐安把容怜安置在一旁的长榻上,同织梦在柜子之间走动挑选,逐安把药材选出来,织梦在一旁用一个瓷盘子装好。
“幸好,这里的药材有帮上忙。”织梦捧着那盘子药草凑近看了看。
逐安点点头,把盘子接了过来,“这里的药材种类齐全,替容怜公子医治外伤确实方便。”
织梦领着他往石室右侧走去,推开墙角的一扇石门,又到了另一间相连的石室。
“这有炉灶,可以在这里煎药。”
逐安把药材仔细配好,洗干净一个小药罐,把药材放了进去加上清水,放在火上煨着,不一会就咕嘟咕嘟冒起热气。
他抬起头看向石室的窗外,目之所及是一个幽静的庭院,满院的繁花绿树,中间还有一汪碧绿的池子。
逐安指着靠墙的一棵大槐树,“这就是你小时候爬墙用的树吗?”
织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棵巨大的槐树长得枝繁叶茂,枝已经伸过墙去,她笑着点点头:“对啊,就是这棵大槐树!是不是特别像梯子!你看,那旁边有棵桃花树,我师父就坐在那花树下打坐修炼,啊,对了,每次我偷跑去玩回来的时候,经常被师傅逮到呢……”
仿佛习惯使然,织梦自然而然地说出来,她突然愣住了,神色黯淡下去,幻花石宫还在,爬墙用的大槐树还在,那棵桃花树也还在,可是物是人非,这幻花宫如今只剩她一个人了。
无论现在织梦对花奈怀着什么样的感情,她同她的师父这辈子再也无法相见了。
本来幻花宫世世代代就只有两个人,本来就很是寂寞了,如今只剩一个人了,那该是多么孤独。
陷入回忆的织梦像是坠入了冰冷的深渊,她目光黯然失神。
世界真是太痛苦了,也太寂寞了。
突然,她感觉到一丝暖意从发顶传来,倏地把她从寒冷中拉了出来。逐安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认真地看着她,“听起来很有意思,可惜小时候我不认识你,不然可以试试一起爬树!”
闻言织梦眸子里的郁色散开,好笑地说道:“没想到你对爬树这么感兴趣,小时候没爬过吗?”
“是啊,小时候的我每日只有医书跟药材相伴,十分枯燥呢。”逐安回答的十分认真而诚恳,不动声色地转移了织梦的注意力。
织梦歪着脑袋笑道:“那我们改天去试试好了!”
逐安也回了一个温柔的笑意,“好!不过今天是不行啦,爬了一天的山你肯定也累了,去休息会吧!我看着煎药。”
织梦心里轻松了一些,乖乖点点头,“那我去看看他醒了没。”
“好,去吧。”
推开石室门织梦走回塌边,容怜还在昏睡,脸色依旧苍白如雪,那双美丽的眼睛紧紧闭着,长睫如蝶无声栖息,眉眼看着无端温柔。
他发丝如墨如瀑,在方才的打斗中变得有些凌乱,有一缕碎发垂到脸颊上,紫色的锦袍血迹斑斑。
织梦坐在一旁看了会,还是觉得这缕发丝十分影响视线。
她轻轻伸出手想把那缕头发顺到耳后。
她把手伸过去,刚摸到那缕柔软的碎发,突然容怜长睫一颤,一双如黑玉般的眸子睁开,目光静静落在织梦伸出的手指上。
织梦有些尴尬,这手该马上收回来还是该若无其事继续替他整理下发丝呢。
就这么僵持的对视了一会,近距离看,容怜那双丹凤眼当真十分妖娆漂亮,黑玉一样的眸子里她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倒影。
好在容怜突然咳嗽起来,织梦的手趁机拍上他的背,替他顺气。
不管容怜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替她解了尴尬。
“你没事吧?”
“咳咳……没事……咳咳,多谢姑娘相救……”容怜断断续续地说着话,咳嗽间如逐安所言那般,脸颊泛起红晕,像是面上盛开着桃花。
“无妨,路过而已。”
“咳咳,赠花的姑娘……在下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赠花的姑娘?原来方才容怜晕倒时说的赠花是这个意思啊,织梦恍然大悟。
“织梦。”
“织梦啊……”容怜闭上眼睛,无声念了一遍,然后又客气地说:“那多谢织梦姑娘救命之恩了。”
“不用同我道谢,是逐安救的你,他医术十分了得,我只是提供了点药材,没做什么的。”
见他咳得难受,织梦起身去倒了杯温水,小心地喂他喝下。
“逐安?是前几日遇到同你一起的那位公子么?”
织梦笑着点了点头道:“嗯。是他。”
正好逐安端着药出来了,走到塌前,“容公子,喝点药吧。”
“咳咳,有劳了。”
他小心翼翼地扶起容怜,尽量避开他身上的伤口,把药喂他服下。
等一碗药见底,容怜觉得肺腑间的血腥感祛除了许多,咳嗽也没那么频繁了,他又再次道了谢。
逐安扶他躺下,搁了药碗,温言问道:“好些了么?可有哪里觉得不适?”
容怜感激道:“已经好很多了,多谢。”
“方才情况紧急,就先把公子带回来了,公子所受内伤颇重,所以先去煎药了,现在替公子处理外伤。”
容怜又再次耐心仔细地谢过了。
逐安替他处理伤口,织梦在一旁递着东西。
容怜看着逐安忙碌,掩着唇咳嗽了两声,“救命之恩万分感激,敢问我们现在所在何处?”
织梦两人迅速交换了眼神,逐安继续处理着伤口,织梦迟疑片刻答道:“幻花宫。”
容怜露出一丝惊讶,奇道:“我怎么到了幻花宫?莫非两位是幻花宫中人?”
织梦点了点头,坦然地回答:“我是,他不是。”
容怜认真地说道:“传说中的幻花宫行踪诡秘,如今竟然冒昧闯
入了,真是抱歉。”
织梦摇摇头,“无妨。是我带你来的。”
容怜脸上的歉意未消,“会不会打扰到幻花宫中其他宫人?”
同逐安一样的疑问,每个人都不敢相信,幻花宫这么神秘的组织,会没有一个宫人。
织梦摇了摇头,“幻花宫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两个人。”
容怜微微愣了下,“只有两个人……真是意外。”
一直安静做事的逐安突然开口问道:“容公子,为何会受伤?”
容怜蹙着眉,一派我见犹怜的风姿,有些困扰地回道:“不瞒两位,在下虽出身江湖世家,但家中行商也做几桩小生意,此行外出便是为了生意之事,前几日同你们分别后,我先到幻花湖城的临城办了事,然后才来到幻花湖城,本与当地一商人约好,从他那里采购货物,准备在幻花湖城扩展生意,前几日收到那商人的信,他的商船刚好出海归来,到幻花湖城东边的山下便可碰头验货取货,在下初来乍到不熟悉湖城,不疑有他,便只带了几个奴仆赴约,不料遭到伏击,对方人数众多且出手狠辣,家仆死伤殆尽,在下也负了伤,承蒙二位出手相救,在下才能逃过一劫。”
织梦好奇地问:“你与那商人有何仇怨?”
容怜似乎想起什么事,漂亮的丹凤眼里带了些郁色,叹了口气道:“哎……惭愧,在下之前不常到幻花湖城,人生地不熟的本也不准备到这来做生意。只是前段时日有一来往的世家多次派人推荐,家中长辈也应下了,又牵线搭桥让我同幻花湖城这商人联系上,本来心中十分感激,但未曾想到竟是……”
逐安温言道:“抱歉,想必是世家纷争,不便告之外人。前几日公子同我们有指路的情义,今天又碰巧遇到容公子需要援手,既有一面之缘,岂能袖手旁观,容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织梦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只道:“这幻花宫里没别人,安心养病即可”。
“麻烦两位了。”容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又低低道了谢。
处理好伤口,容怜精神倦怠又沉沉睡去,两人便掩门出了石室。
两人一同走到方才看到的庭院里,在池边缓缓散步。
夕阳西下,庭院里爬满迟暮的金辉,那池子里还有几尾锦鲤在夕阳的倒影里悠哉游动,织梦不知道从哪摸了一些鱼食,随手投喂。
织梦低声说:“哥哥,这容怜有问题吗?”
逐安摇了摇头,“你方才坦诚告之,算是一试,他听后并未有什么奇怪反应,反倒略显吃惊,神情自然。”
织梦也说:“嗯,我观他神情也是如此,与江湖上想探寻幻花宫密宝的那些人不同,并无兴趣。”
逐安负手而立,看着池中鱼儿争抢吃食,夕阳倒影被鱼儿搅碎,池面波光粼粼宛若碎金,他沉声道:“他出现的时间过于巧合让人在意,但他的神情举止随意而自然,不似作伪,方才提问,他答的也自然,过于完美或者漏洞百出的回答肯定有问题,然而他进退得当,该说的都坦言告诉,不该说的一句都不说,虽有一些暂时无法验证的话,但确实叫人挑不出毛病。”
织梦点了点头,“嗯,那城中商人之事,若是撒谎,一查便知,他应当不会编这样一个一戳就破的谎话。”
他们两人此行到幻花宫,本就是为了探查关于江湖中传的沸沸扬扬的幻花宝藏之事,看能否阻止事态发展,因此对路上偶然救的容怜还是留了心眼。
逐安沉吟片刻,“嗯,若是如此,正常相处便可。”
织梦撒完了鱼食,拍了拍手,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哥哥不是说他患了桃花痨么,想必这样的人比起宝藏什么的对生死之事更上心些吧。”
逐安点了点头,想到这事颇感惋惜,“兴许你说的没错。我方才替他搭脉,他的桃花痨似乎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顽疾,必定忍受了许多痛苦。可观容公子这般风采,想必是他心性豁达看淡生死,如此心性实属不易令人佩服。生老病死无法掌控,我们尽量为他留意着那味药引。”
“嗯,那哥哥你教我认一些草药好了。”
第三十一章 幻花石宫
在幻花宫里休整了一晚,容怜的伤好了许多,他便告辞想下山去找那商人讨问说法。
对此织梦倒是没啥意见,逐安却温言劝诫容怜先养好伤再说,想必这等龌龊之事败露,那商人岂能这么容易被找到,况且容怜对幻花湖城也不熟,倒不如安心留下来先把伤养好,又提到容怜所患恶疾,逐安也想花点时间好好替容怜检查身体,了解病症情况以研究治疗的方法。
被袭击所受的伤可以轻易就治好,但桃花痨乃是顽疾,身子骨本就因病劳损虚弱,很容易因为外伤而加重病情,若是不好好休养因小失大,反倒得不偿失。
容怜听了劝便不多言,承了逐安的情留下休养。
石室白天也异常阴冷,白日里天气晴朗,逐安搬了张竹塌到庭院里,让容怜躺着晒晒太阳。
虽然幻花宫大殿藏在山体里,但后院确确实实建在峭壁上,可以毫无遮挡的看到蔚蓝的天空。
容怜枕着一只手臂躺在竹塌上,简单的躺姿他随手做来却十分赏心悦目。
提到桃花痨时,容怜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微微垂着,把自己另一手举高放在眼前。
同他人一样,那是双漂亮而苍白的手,腕骨纤细,手指修长,由于太过苍白,可以清楚的透过皮肤看到底下青蓝色的血管。
盯着看了片刻,容怜语气听不出悲喜,淡淡地说道:“这身体里的血液永远在不停的流动,如同我的生命永远在不停的枯萎。”
逐安坐在一旁的石桌边捣药,闻言手下一顿,作为医者,他见过太多的生老病死,他本该习惯生死无常,可他天生心性仁厚总觉得过于残忍,能理解那种想活下去的渴望。作为医师到了无可奈何的时候,他内心叹息而自责,若是自己再强一些的话,就能够帮助他们了吧。
片刻,逐安手中继续动作,温言道:“没有人的生命会不流逝,身体里的血其实会自我死亡不停更迭,然而它们仍然不顾一切的流动着,它们都如此努力,人也应该可以。若是不知有没有明天,那便先过今天吧。”
容怜闻言轻声笑起来,那双眼愈发动人。
“你说的很有意思,我很喜欢。”
他放下手,闭上了眼睛,低声说道:“打娘胎里带出的顽疾,我记事开始时,身边每个人看着我的目光总是带着怜悯,对我说的最多的话便是‘你啊,活不过十八岁’,叹息着的,沉痛着的,很少听到这样的话。”
逐安还未答话,容怜突然觉得鼻尖闻到一丝幽幽的花香,睁开眼吓了一跳,一大捧鲜艳尚带着露水的红色小花近在咫尺,织梦从花束后面探出了头。
“那你几岁了?”
容怜看着她愣愣地回道:“十八……”
织梦笑起来,笑容同那捧红色小花一般灿烂。
“你看,他们说你活不过十八岁,而你已经十八岁了。可见他们说的并不可信。”
她把那束花塞进容怜手里,又笑着说:“所以,你不仅会活过十八岁,你还会活过八十岁,会越来越老,想必老的时候也会像如今这般模样好看。”
容怜眼中泛起波澜,他把手压在眼帘上,低声回道:“嗯,会的。”
阳光明媚却不毒辣,暖得人昏昏欲睡。
织梦早已经趴在石桌上睡着了,逐安给她披了件衣服,停下捣药以免吵着她,捧了本从石室里找到的医书坐在一旁看着。
微风轻轻而过,忽然一只误闯进院子的白色小鸟乱飞了一圈,扑哧着掉进了容怜怀里。
容怜睁开眼睛静静瞧着它,抬起了一只手,那小鸟也不怕他,扑哧着翅膀蹦到他手指上,欢快的叽叽喳喳叫着。
他微微侧过脸,低声问道:“哪来的小鸟?”
逐安也看到了,抬眼看去那画面十分养眼,见他提
问摇了摇头,“不知。”
容怜从脑袋下抽出另一只手温柔地摸了摸那鸟儿,那小鸟又是一阵叽叽喳喳的欢快叫声,容怜唇边泛起一抹笑。
逐安心里暗暗叹了句,这般风华绝代的男子,担得上一声美人了,要是因病去了,当真能称得上是红颜薄命了。
容怜语气里带了点笑意,“小鸟这般同人亲近,倒是少见。”
逐安又看了那叽叽喳喳的鸟儿一眼,认真地想了想道:“许是喜欢你。”
容怜低低轻笑一声抬了抬手,温柔地托着那鸟儿向上飞去。
那小鸟在院子里盘旋了一圈,见有一群同类飞过,赶紧拍着翅膀追了上去,当真是误闯了院子落了单。
容怜目光追逐而去,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羡慕。
闲适的午憩过后,织梦醒了,她支着脑袋,迷茫地发了会呆。
看着逐安手里的书卷,突然想到,他们可以先找找幻花宫里有什么线索。
“哥哥,我们去石宫里找一下,看看有什么师父留的线索没!”
逐安点点头把东西搬进了屋里,织梦又去看容怜,容怜挑挑眉,“我也要一起吗?会不会不太方便?”
昨日他们试探过,见容怜并不是为了幻花宝藏而来,举止自然得体,也就没了什么戒心,但容怜毕竟出身江湖世家,想必不可能不知道最近江湖上幻花宝藏的传言,若是两人避开他私下行动,反倒是颇为尴尬,倒不如大大方方的邀请一起行动。
织梦点点头,“幻花宫里最多的就是石头,能有什么不方便的,再说……现在幻花宫就我一个人了,我有权利邀请你。”
容怜轻笑一声翻身坐起,优雅地整理好衣袖,跟着织梦进了屋。
他们站在大厅里,空荡荡的大殿一览无余,八根巨大的立柱爬满花枝图腾静静矗立。
织梦视线扫过一排排放着蜡烛的雕花架子,有些无奈地说道:“这大殿有什么能藏东西的地方吗?好像没有吧……”
空荡荡的,说话时甚至还有低低回音。
逐安走到墙边敲了敲墙壁,摇了摇头,“无甚异处,一眼都可以看完。”
织梦认可地点点头,“这不就是个破石殿嘛!居然能传出有宝藏的谣言,也不知道江湖上那些人怎么想的。”
容怜从腰间摸出了上次见到时他握着的那把名贵的檀木折扇,握在手里摇动,在大殿里走了两步意思一下表示他有参与寻找,而后目光一直落在石殿顶上,似乎兴致缺缺。
闻言噗嗤笑了一声,他握着扇子遥遥一指,“虽然这石殿比较空旷,但破殿可太委屈了幻花宫的名号。”
两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指的是大殿圆顶上镶嵌着的无数夜明珠,静静发出璀璨的光芒,像是星河一般光华交织着,煞是震撼。
容怜放下手笑道:“这大殿顶上的装饰物,随便取下一颗对于普通百姓已经够一辈子的花销了。”
逐安站在放蜡烛的雕花架子旁举着一盏灯察看着,闻言也说道:“的确十分名贵,而且这放蜡烛的烛台都是黄金打造,如此奢华,倒被你说成是破殿了。”
织梦仰着脸望着殿顶,诧异地问道:“这么值钱吗?我以为就是为了摆着好看的!”
逐安:“……”那也得摆的起才能摆着好看呀。
容怜扇柄在手心里敲了敲,但笑不语。
织梦又道:“那……意思是这个就是幻花宫的宝藏了?”
容怜煞有介事地摸了摸下巴道:“这个嘛……虽然可以说价值连城,但江湖大世家中也不是没有这般豪气的。”
逐安也附和地点点头,“虽然幻花宫位置偏僻难寻,算是一重保护,但只要能踏进大殿就能发现,这般随意放置,似乎很难被
称为宝藏吧!而且跟传言不符。”
织梦一摊手十分诚恳地说:“说来说去它还是一点用都没有,我就知道是这样,那不还是个破石殿嘛!”
“……”逐安揉了揉眉心,心道,外人要是知道神秘莫测的幻花宫在宫内人眼中就是个破石殿,肯定很多人要被气得痛心疾首地大呼一句:暴殄天物!
大殿里一览无余转了一圈算是看完了。容怜指着大殿四周连接通往石宫深处的长走廊,问道:“这些长廊是通往哪里的?”
织梦瞥一眼,“哦,这个呀,就一些石室的走廊,我们也去看看吧。先从这边。”
她领着二人从最左边的长廊进去,开始一间一间的察看。
半晌,除了一条通往宫门口,一条通往后院的长廊,剩下六条长廊他们都看了一遍,有的石室放着大堆书籍,有的是名贵的狐裘衣物,有的石室家具齐全看着像是起居用,也有很大一部分石室都空无一物。
他们最后去了那条放药材的石室外的长廊,因为只有这条长廊靠近后院有窗户,可以看到室外,光线充足,织梦以前就因为这个原因选择住在这条长廊的一间石室里,她让逐安跟容怜随便在众多石室里挑一间顺眼的住下,两人各自在织梦左右住下了。
然而全部看了一遍仍是一无所获,他们一起回到了织梦住的石室中。
织梦房间同别的房间没什么区别,除了放衣服的柜子跟一张石桌,仍旧十分简单而空荡。
非得找一点特别的地方,那就是那张石桌上放着一个白瓷花瓶,插着一束鲜艳馥郁的花束,在冰冷的石室里是为数不多的暖色,十分温柔。
容怜倚靠在窗前,掩着唇咳嗽了几声,负了伤走动频繁了些,织梦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
容怜笑道:“多谢。”
织梦摇了摇头,同逐安坐在桌边,她撑着下巴看向逐安。
“有发现什么吗?”
逐安凝神思索着,“所有石室都检查了一遍,要说觉得奇怪的地方……”
见他欲言又止,织梦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逐安斟酌着说道:“这么问有些失礼冒犯……为何幻花宫那么多代宫主,没有一间祠堂不见一块牌位供奉?”
织梦心下明了他是顾忌自己的师父才如此小心翼翼,她神色不变回道:“这个我之前有问过花奈师父,她说历代幻花宫宫主身逝后虽然都葬在幻花宫里,但每一代幻花宫宫主所收徒弟,同自己都非亲非故,大多为……无父无母的孤女,虽有教养之恩却均是告诫徒弟不必为之挂怀,所以从幻花宫建立起,就定了规矩,不设祠堂不必祭拜,我师傅也对我说过这规矩的。”
容怜捧着白瓷茶杯侧过脸笑道:“这倒是闻所未闻,江湖各大世家门派恨不得把自家宗祠修得越大越好,赛着气派的修,就怕外人不知道自家祖上的名气。”
逐安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桌面,沉声道:“都葬在宫中?所以……幻花宫也可以说成是……”
容怜淡淡地接了口,“一座坟墓。”
原来开始到幻花宫时那种如同坟墓一样的感觉并非空穴来风,历代幻花宫宫主都葬在这里的话,也可以说成是为幻花宫宫主准备的巨大陵墓了。
织梦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愣愣地说道:“我从小在这里生活……觉得这行为无甚奇怪……”
接触的都是花奈教给她的,她在出山之前可以说成是与世隔绝的状态,自然不会觉得幻花宫里葬了那么多位幻花宫宫主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逐安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抚道:“不同的习惯罢了,确实不奇怪。”
容怜喝了一口温水,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么问题来了,若是葬了那么多人的话,那他们的坟墓在哪呢?”
第三十二章 阿花借菜
要说没有祠堂没有灵牌是因为多年以来的规矩,尚且可以理解,然而明明埋了那么多具幻花宫宫主的遗体,却根本见不到一座坟墓。他们找遍幻花宫,不论坟墓还是棺椁都没有,的确是诡异不合理的,若说幻花宫是一座巨大的陵墓,那么葬在墓中的人去哪里了?
逐安放下白瓷茶杯,如玉的手指在杯口轻轻敲了敲,“嗯,如果没有祠堂祭拜是幻花宫中定的规矩,那总得有埋葬尸体的地方才算合理。”
织梦也察觉到这个诡异的不合理,思索了一会说:“坟墓的话……我只见过一座。”
容怜接口问道:“一座?”
“啊,就是花奈师父的师父,上一代的幻花宫宫主,喏,就在那池边,她身逝后,师父就把她埋在了那棵桃花树下,日日替她守墓……”
织梦有些走神,往日情景如潮水般涌来,历历在目。
幼时的织梦不懂师父为什么要日复一日的坐在那棵花树下,花开的时候静静坐着,花败了依旧静静坐着。
难道在树下静坐对修炼有所提高吗?
“师父,花奈师父……”织梦眨着眼睛蹲在一旁,表情有些疑惑。
开始她觉得好玩,也学着花奈的样子,乖乖坐在一旁,可是花奈一坐往往就是一天,织梦老是坐着坐着就打起瞌睡,着实枯燥乏味的很。
那时的她不是很能理解花奈师父为何一直坐在这里,便好奇地开了口。
花奈脸色淡漠,听她呼唤也不睁眼,淡淡地问:“何事?”
“师父为什么你要一直坐在这里啊?”
花奈睁开眼睛,往日空洞无物的眼中居然多了一些神采,左眼眼尾处那朵栩栩如生的小花,似乎活了一般,在风中舒展着花瓣。
“我的师父葬在这里,我答应了替她守墓。”
“师父的师父?”
“嗯,我的师父。”
“她是个什么样的师父?像师父一样吗?对师父也像师父对我一样好吗?”
“不……她很好。”
她对织梦根本谈不上多好,可是却是织梦唯一亲近的人。
而花奈的师父是花奈掉入无尽深渊后,唯一抓住她的一双手。
那女子总是笑容明媚,性子跳脱,甚至有些顽劣,总是任性至极。一句话就把她拘禁在这那么多年,可是偏偏那么年轻就去了,叫人恨不起来。
若是她没有遇到她的师父,她必定就认定柳长渊已死,她早就没有什么活下去的**,她已经死了,放任她的仇人在世上风光无限的活着,那该多委屈?
……
“织梦。织梦?”逐安见她走神了,轻声唤了她两句。
织梦回过神,才发现逐安担忧的目光,她不自然地笑了笑,“啊?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逐安又耐心地说了一遍,“我们方才推测说,若是幻花宫为一座陵墓,那幻花宫宫主可能就是守墓的人。”
织梦沉吟片刻,“也许是这样,花奈师父并未……并未对我提过。”
花奈什么都不曾同她讲过,如今想来,也许花奈看到她都觉得是一种折磨,她却毫无察觉自以为是的把花奈当做她最亲近的人,想必这样的念头只会让花奈觉得恶心吧。
织梦的心里涌上一阵酸楚。
容怜回了桌边坐下,用手腕托着脸颊歪着头,那双漂亮的眼睛眨了眨,“会不会其他幻花宫宫主都被埋葬在后院的树下?”
织梦肯定的摇了摇头,“那院子我从小在里面玩,从未见到过其他什么坟墓。”
她回的肯定,那这个推测就不成立,这件事的调查迷雾重重。
三人找了一天,勉强算有一些发现,天色已近黄昏,于是准备找些吃食。
今天四处翻找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新鲜食材,不过要在这空了一年的幻花宫里找到新鲜食材,那才是比较匪夷所思的事。
逐安看着这间锅碗瓢盆齐全的石室,十分的无奈。
上山的时候只是准备寻找一番,未曾想真的找到了,也
未曾想会住下来,除了准备路上随身的一些干粮,其他倒没有准备那么齐全。
容怜倒是似笑非笑地靠着门上,调侃道:“这可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听到他还有心思说风凉话,织梦忍不住想翻白眼,但她不放弃的在这间石室里好一阵翻箱倒柜,终于在一个柜子的角落里找到一个封的紧紧的瓷缸。
她兴奋地拍了拍瓷缸,“哥哥,这里有米!”
逐安一直跟在她身边,闻言接过瓷缸,放在桌上打开了封口,果然瓷缸里装着大米,虽然放的时间不短已经有些微微发黄,但因为密封住了还可以食用。
逐安好奇地问道:“这怎么会有米?”
织梦得意地晃了晃脑袋,“花奈师父要下山的时候,叫我把宫中吃的全丢出去,但是我觉得要是哪天我回来了肯定是会饿的,偷偷藏了一点。”
逐安闻言笑道:“还是你想的周到。”
逐安将袖子挽起一截,认认真真地开始煮粥。
他无论是治病救人还是做烹酒煮茶的琐事,都耐心而细致,不慌不忙,从容而优雅,那画面赏心悦目。
织梦找到藏的东西见帮了忙自然欢喜,突然想起什么,她对逐安说:“对了,哥哥等我会。”
说完她一把拽着悠哉靠在门口的容怜往外跑,逐安轻轻笑了一声。
被拽住的容怜一头雾水,看着织梦抓着他的手,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做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织梦十分严肃地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说:“当然是口腹生存的大事。”
看着容怜一脸茫然,织梦心里捧腹大笑起来。
片刻后,容怜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大片绿油油的农田。
夕阳西下,暖金色的阳光笼罩着那田地里的作物,硕果累累十分喜人,还有稀疏几个农人在勤勤恳恳地耕作。
他方才被织梦催促着,从后院里翻了出去,然后被织梦抓着往一条歪歪曲曲长满杂草的山道上而去。
他一头雾水甚至都没看清楚路已经到了这里,还被织梦一巴掌推进了一堆稻草垛里趴着,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愣愣地看着织梦也跟着蹑手蹑脚地趴到了他身边。
正想开口问,织梦却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他只好先噤声。
他们躲藏的稻草垛前面不远处就有个魁梧的年轻农人在锄田,还好前面有一排用木棍歪歪扭扭扎起来的架子,爬满了郁郁葱葱的南瓜藤,还结了几个圆滚滚的南瓜在架子旁,把他们挡得还算严实。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突然偷偷摸摸地伸到了架子旁,摸了摸其中一个圆滚滚的南瓜,再一眨眼,容怜感觉自己怀里被塞了个什么东西。
他低头一看,正是方才那个南瓜,他瞪着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看着织梦,似乎难以置信,舌头都有些打结,压着声音道:“你、你……你居然带着我来……偷南瓜!”
他从小在江湖世家长大,并没有做过这种如顽童一般的事,面上爬上羞愤的红晕。
织梦见他发窘心里得意,谁让他刚刚说逐安是“巧妇”的,虽然心里这么想,然而她面上还是十分严肃正经的,同样低声道:“抱好,这可是巧妇要的菜!”
不等容怜回答,她又蹑手蹑脚往另一块田地里长得绿油油水灵灵的大白菜伸出了手。
眨眼后,容怜的怀里又多了棵绿油油的大白菜,他瞪了会白菜,又似笑非笑地望着织梦,低声道:“你这是偷!”
话语间,织梦又抱了一颗白菜在自己手里,闻言扭头看着他,低声道:“你小点声!被抓到你就完了!”
容怜似乎想到那个偷菜被农人发现然后被追着打的画面,一阵恶寒,果然又压低了些声音,道:“我们……我们可以去同他们买一些……”
织梦凑近了一点,容怜呼吸一窒,近距离看织梦的脸仍然格外美丽,眸若碎星,额间的红宝石熠熠生辉,他似乎都能感觉到她清浅的呼吸洒在他的脸上。
织梦低声道:“你有钱吗?反正我
是没钱的!”
容怜一噎,遭遇突发变故后他尚且不曾同家中联系,他也是身无分文的。
容怜底气不足地回道:“没钱……”
虽然他似笑非笑的神情看上去仍是面不改色十分淡定,可是他的双颊不自然的泛红,可见他心里其实很紧张。
织梦心里又是一阵捧腹大笑,面上依旧不显露出来,她拍了拍容怜的肩膀,指着外面那个依旧在锄地的青年农人,压低声音说:“莫慌,莫慌!你看见那人了没?”
容怜点了点头。
这时有一位年迈一些的老农收拾好农具准备回家,走时同他们面前这个年轻农人用土话打了个招呼,就站在他们前面不远处,织梦赶紧把容怜的脑袋压低了一些。
“海哥,日头落啦,收拾一下东西该回家啦!”
那被唤作海哥的年轻农人停下手里动作,用挂在脖子上的布巾擦了把脸,憨厚地笑起来回道:“马上就做完了,王叔你先走。”
那老农笑着又说了几句,大意就是夸了夸这海哥真是能干之类的然后才离开了,海哥又低头继续锄地。
两人面前的稻草又悄无声息地扒开一些。
织梦这才接着小声说道:“那海哥是他的大名,他小名叫二狗!”
容怜偏过头低声道:“你认识他?”
织梦点了点头,十分坦然还带着些得意的说:“当然了,这村子里的小孩都是跟我玩过泥巴的!尤其是这个哭包,每次同我打架,打不过我就会眼泪鼻涕一大把的跑去喊人……”
虽说这眼泪鼻涕一大把的爱哭鬼同他现在魁梧健壮的身形十分有出入,但容怜还是被逗笑了。
“所以嘛,只是同他借点瓜果蔬菜罢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容怜刚想说什么,一声犬吠打断了他。
“汪!汪!”
一只高大的黄色田园犬迈着矫健的四条腿从田边小路上冲着海哥欢快地奔过来,尾巴摇得快上天了,途中突然警惕地看向他们藏身的稻草垛,大声嘶吠示警。
还不等容怜反应过来,织梦突然一个激灵,拽着他爬起来就跑。
容怜又是一头雾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狗要跑,但他还是赶紧抱紧了怀里的南瓜跟白菜,跟着织梦就跑。
“汪汪汪!”
那只大黄狗在他们身后使劲追赶狂吠。
田间的海哥听到狗叫声抬头看去,只看到两个人影匆匆而去。
他杵着锄头站着,疑惑地嘀咕道:“那个红衣服的丫头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见他们跑远,大黄狗这才折返回来奔到海哥身边,亲热地舔着他的手。
海哥摸了摸它的脑袋,冥思苦想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那不是阿花嘛!”
诚然,织梦同他们一起玩泥巴的时候,亲切地喊他小名二狗,他也同样亲切地给她起了个小名阿花。
“阿花急急忙忙地跑什么?多少年没来看我了?这没心肝的死丫头!大黄你也是,你怎么把她赶跑啦!”
“汪汪!”大黄无辜的抬头看着海哥。
两人跑出一段距离,见那大黄狗没有追来,织梦这才停下了脚步,喘了口气。
容怜本身就受了伤,抱紧了怀里的南瓜白菜,也平复了会呼吸才问道:“你跑什么……”
织梦想起他的身体情况,赶紧抬头看他面色,见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回道:“当然要跑!二狗养的那只大黄可厉害了,上次直接把来他家院子里偷鸡的黄鼠狼一窝全咬死了,凶的不得了!简直是个死脑筋还不通人情的憨货,白瞎了我偷喂给它吃的那么多肉干!不听我的话就算了,还老帮着二狗来咬我!”
织梦想起小时候被狗追的日子就头皮发麻,心有余悸地抱紧了怀里的白菜。
容怜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无端生出一些温情,自己都没察觉唇边那抹笑意。
在过去的十八年里,他从来没有觉得生命是如此鲜活可爱。
织梦像是一阵温柔的风扑进了他的世界。
第三十三章 不速之客
那群黑衣人把慕飞白跟疏花抓走后,关到了一艘巨大的船上。他们待在船上过了几日,虽然能稍微活动身体了,但内力依旧没有恢复。
这几日来慕飞白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脱身,反观疏花就很漠然,她脸色依旧冷冷清清的,许是念在一起被抓这种诡异的缘分,疏花对慕飞白的态度温和了些,但话依旧很少,不过疏花肯同他好好讲话这已经让慕飞白十分高兴了。
那群黑衣人到了船上后都卸了伪装换了十分普通的布衣,不过脸还是用斗笠遮住,瞧着像是一些寻常的运货商人。
当然,他们也见到了这件事的背后主谋,是个面相精明,长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这样的面相实在不太讨喜,而且这人还穿的还特别俗气,像是很怕别人不知道他家里有钱一样。虽然一时半会实在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但确实有些面熟,想必是在武林大会上匆匆见过。黑衣人见到这男子都恭恭敬敬的鞠躬行礼,不难看出他的身份。
同他的手下们汇合后,那男子走到船舱里看了看他们二人,眸子里精光乍现,摸着自己的八字胡打量了他们老半天,也不知道跟手下的人嘀嘀咕咕说了什么,那目光像是在看集市里讨价还价的商品,叫人不悦。
慕飞白心里十分不痛快,这么多年来还没人敢这般怠慢于他,但苦于现在被困,他并不想多生事端,只能假装没看见。
幸好这群歹徒不曾苛责二人,吃食饮水并不短缺,只限于拘禁他们的自由,因为毒还没解又封了他们的穴位,对二人讲了一通诸如敢逃跑就如何如何之类的狠话,把捆着他们的绳子也解开了,他们可以在船舱范围内活动,一旦出了船舱,几大把明晃晃的刀就立马出现在眼前。
既无性命之忧,二人也没想同他们硬碰硬,安分老实地待在船舱里。
日夜对坐,慕飞白抬起头就可以看到疏花面无表情的脸。
她眉眼是艳丽的,神色是冷清的,面无表情也沉默寡言,绝对不是消磨时间的好人选。
然而哪怕只是静静坐着不做交谈,他心里都喜欢这样的独处。
虽然这场景这处境实在无关风月,但慕飞白每天这般近距离的看着她,同疏花共处一室,他的心里居然不合时宜的生出一些温情。
真是匪夷所思。
他自己都觉得这念头匪夷所思,但是他毫无办法抗拒。
在船上待了好几天,疏花察觉到不对劲,每天趁着白天在船舱自由活动的时候,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环境。
反复确认得到结果后,她同慕飞白坐的近了一些想同他商议,毕竟只有他们两人在一起。
这可把慕飞白吓一大跳,心里十分慌乱,手都不知道怎么放。
疏花没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压低声音只有他们两个人可闻。
“有疑。”
慕飞白仿佛能闻到疏花身上淡淡的冷香,觉得自己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他呆呆地问:“有什么疑?”
若是慕九在场,必定会沉痛的质疑他家公子被夺舍了,如此呆愣,如此痴傻,哪里平日里他半分意气风发胸有成竹的仪态。
疏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脸红了。”
她想了想又毫无声调起伏地问了句:“不舒服?”
慕飞白这才回过神赶紧疯狂摇头,“没事……咳,你方才说有疑?”
疏花淡淡地点了点头,“船,在徘徊。”
虽然这话没头没尾的,慕飞白开始也是一头雾水,可是他同疏花待久了后,仿佛被挖掘出一些言语理解上的天赋,他马上反应过来,同样压低声音回道:“你是说,船这几日一直在这片水域没出去,只是附近徘徊?”
疏花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慕飞白伸手摩挲着下巴思考着,“我们被带走时已经在幻花湖城里了,幻花湖城多河道,想必此时依旧还在幻花湖城中,可是这老头如此大费周章抓了我们又一直在附近徘徊,是为什么呢?”
疏花推测道:“幻花宫。”
慕飞白只要不是关于疏花的事,他脑子转的总是很快,顺着梳理道:“幻花宫?对,就是幻花宫,他们虽然依据传闻找到了幻花宫在幻花湖城里,但依旧探寻不到幻花宫的位置,所以才在此徘徊。”
疏花闻言也觉得合理,点了点头。
慕飞白又道:“可是只是徘徊有什么用?为何不去寻找?如此看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在等什么消息!”
疏花想了想,难得的迟疑了一会,语气变得柔软了些,“织……织梦。”
她好像还没有认认真真叫过这个孪生妹妹的名字,武林大会后她回到家中同母亲提起这事,母亲泪流满面哀恸不已,表态肯定了这件事的真实性,当年不见了一个孩子的时候她肝肠寸断,也成了她心里最深的痛楚。对疏花来说那份感情也是一样,哪怕她们之前从未见过面,可是那女孩子真真切切是同她血脉相连的,她们连脸都如此的相似。
想起织梦,她的心也忍不住变得柔软了,她暗暗发誓,她一定要对织梦好一点。
慕飞白听她说道织梦,马上就想到,“你是说,他们在探寻织梦的下落,因为织梦是幻花宫的人,只要跟着织梦,一定就可以找到幻花宫。”
疏花又点了点头。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叫声,站在船舱外甲板上的一个下属伸出手截住了一只鸟。
他摸了摸鸟儿的爪子,取下来一张小小的纸条。
他赶紧把字条送到另一间船舱里,恭恭敬敬地上禀:“宗主,那位大人来信了。”
那宗主接过字条看完抚掌大笑,“好,那位大人果然没骗我,依他所言行事,马上同坤儿汇合。”
两人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凝神侧耳听着,闻言马上交换了眼神。
慕飞白低声道:“他们说的那位大人是谁?”
疏花摇了摇头,“找到位置了。”
反正他们被拘禁在船上,找到位置也没办法,慕飞白倒是想起了别的事,习惯性地摩挲着下巴,“我为什么总觉得那个老头很眼熟呢?他手下的人叫他宗主?他说坤儿?他儿子么?武林大会上肯定有这么个人……好像是叫……”
见他似乎要想起来了,疏花清冷的目光专注地望着他等他说。
坏就坏在,疏花看他了。
慕飞白明明感觉有些头绪了,那个名字呼之欲出,被疏花那冷清却专注的目光一瞧,他顿时一紧张,脑子又空白了。
“我的老天,真是要了我命,疏花你先……先别看着我。”
说完他觉得不妥,又赶紧补充道:“当然也不是不许你看我的,你想看我,我当然是很高兴的,但是现在想事情的时候,先忍一会别看我。”
“……”
疏花觉得她真是疯了,为什么最近她会产生慕飞白这人其实很可靠的念头,他又没个正形了。
疏花起身走到一旁不再理他。
慕飞白欲哭无泪,心里十分委屈,疏花一看他,他脑子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接到信后,那徘徊许久的船又行驶起来,过了会到了一处苍绿色的大山下。
船停泊好后,几个下属又进了船舱,将他们手捆住带下了船。
二人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那位宗主带的人比上次抓他们还要多一半以上,黑压压的站了一大片,都快好几百人了。
那宗主走到二人跟前看了一眼,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吩咐下属,“看紧他们,那位大人吩咐过的。”
“是,宗主。”
他嘱咐完这才转过身,又问站在身旁的下属,“坤儿呢?到哪了?”
“回宗主,少主已经先行带人去探好了路,在山上候着了。”
“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好儿子,心思够缜密。那好,我们现在就上山!”
一堆人浩浩荡荡往山上赶。
虽然那宗主吩咐了
人看着他们,但那几个负责看守的下属只是跟在他们身后一点距离,并不直接拘着他们,绑了手让他们自己走。
趁众人都在赶路没人注意他们,慕飞白不动声色地靠近了疏花一点,疏花目光冷了些,往旁边走开了一点。
见状,慕飞白欲哭无泪,压低声音开口。
“百川。”
疏花眉头一皱,这才又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他一些,同样压低声音。
“孟家?”
两人脚下不停,目光依旧直视着前方,倒没人发现他们在聊天。
慕飞白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对,就是百川孟家,那宗主是孟子坤的爹,也就是孟家家主孟义。”
“如何得知?”
“我就说看那老头眼熟,方才看他摸胡子我才想起来了,那动不动就摸胡子的宗主不就是百川孟家的孟义嘛,这老头最爱惜他那两撇胡子,时不时就要摸一摸捋一捋,十分热衷于打理他的胡子,但衣着打扮的品味一言难尽。早些年间孟家还未成为百川首宗时,他这爱摸胡子的小动作颇为其他宗主所诟病,戏称他是胡子宗主,现在倒是争气了不少,都当上百川首宗的宗主了,至于这衣着打扮嘛……嗯,品味略微有所上升,一下子倒没认出来。”
这由来可太无聊了,疏花沉默了一会,“你知道挺多。”
这孟义比他们年纪大很多,乃是上一辈的过往琐事,他竟然也知道的这么详细。
慕飞白挑挑眉,语气颇为无奈地说:“没办法,谁叫我那位老爹最是刻板,对这些装模作样的世家宗主最是不屑,他对这些事了如指掌,时常叮嘱我说,让我离他们远一点,耳熏目染之下就知道了一些。”
提到自己的父亲慕寒风,虽然慕飞白言语用词有些随意,但是他心里乃是最敬佩自己的父亲,只是武林大会后,慕寒风心情不是很好,好长一段时间都闭门不出。
如此说来确实会如此,疏花刚想说什么,一个年轻的男子带着一队人迎了过来。
“父亲!”
想必这男子就是孟子坤了,他面容算是清俊,只是周身气质不行,略显心浮气躁,像是个斤斤计较之人,半分风度没有,也许这心性同他父亲孟义也是一脉相承的。
两人碰了面,低声商议了几句,又带着大批人马继续朝山腰走去。
慕飞白同疏花并肩而行,不动声色的观察环境,他们脚下的路越来越狭窄弯曲,时断时续,穿过了一大片密林,又走了一段山路,停在了一处杂乱无章密密麻麻的草丛前。放在平时,没人会刻意注意这样遍地都是的杂草丛。
孟子坤摆摆手,就有下属上前扒开了草丛,那草木丛后有一条十分隐蔽往下的山道,像是通往一个山洞一般。
孟子坤献宝一样,得意洋洋地说:“父亲,幻花宫就在这下面。”
孟义果然不自觉又摸了摸他的胡子,笑道:“很好!那位大人果然好手段,这幻花宫的位置如此隐蔽都能探查到,之前派了多少人出动都毫无结果,老夫都以为幻花宫在幻花湖城的消息是以讹传讹了,没想到是真的,不过单靠我们,必定要花费不少时间。走!”
一群人又往那山道走下去,走了会,望见一座石头牌坊的檐角,后面也并不是山洞,而是一座直接以山石为料建造的石殿。
疏花看见此行目的地后,十分抗拒,她突然有预感,为什么这孟义要把她抓来了,并非因为她从中作梗阻碍他们找幻花宫,而是因为她的身份。
沿着那条十分隐蔽的山道上越走越近,那石牌坊精致又气派,正中间刻着四个端端庄庄的字:人间幻花。
牌坊后面有两扇刻着许多花藤飞鸟走兽的巨大石门紧紧关闭着,两侧有两盏精致的花瓣石灯。
几乎所有人都眼神发直的盯着那扇巨大的石门,仿佛能看到那门后有无数价值连城的珍宝堆积如山,无数厉害绝顶的武功秘籍遍地就是。
幻花宫的秘密,触手可及。
第三十四章 以命相胁
两人“借菜”回到幻花宫后,逐安虽然没说什么,但看着容怜怀里抱着两个并不和谐的南瓜白菜,那瞬间还是露出了一些错愕。
容怜见了以后神情恹恹的,似乎被打击得不轻。
对此,逐安十分过意不去,除了熬好了粥,又多做了一道蒸南瓜的爽口小菜。吃饭的时候又特意给容怜多夹了些菜。
容怜瞪大了眼睛,同他碗里的南瓜对视了一会,终于动筷了。
嗯……然后又多吃了一碗。
不得不说,受伤生了病后吃这么一碗爽口的小粥配小菜,着实令人食指大动。
第二日,他们仨正蹲在院子里研究种点什么菜,那后院门口的一盏石灯突然亮了。
织梦拍了拍手上的泥巴站了起来,蹙着眉望着石殿。
逐安奇怪地问道:“怎么啦?”
织梦显得有些心神不宁,“有人在强行闯宫门。”
逐安站起身来,面色也认真了些,“他们找到幻花宫的位置了?”
织梦摇了摇头,“不知道,幻花宫位置如此难寻,他们怎么会这么快就找来了吗?可是除了他们,应该没别人了。”
容怜也站了起来,似笑非笑地戏谑道:“莫不是你的仇家找上门了。”
织梦瞪他一眼,凉嗖嗖地说:“是啊,你最好赶紧逃,不然把你也杀了!”
容怜好整以暇地抱着双臂,“又不是我的仇家,杀我干嘛?”
织梦不慌不忙地拆招,“可巧,我哪里来的仇家?若是把我师父的仇也算我头上,那我确实是有仇家了。不过那人已经死了。”
死的人就是她的父亲,柳长渊。
容怜掩着唇笑了笑,柔声道:“抱歉,同你说笑的,去看看吧。”
他们这么一拌嘴,织梦反而没那么忧心了。
他们三个人往门口走去,那条深深的长廊里依旧亮着烛火,显得格外明亮。
隐隐约约从宫门外传来一些血肉被撕裂的声音和断断续续的惨叫声,外面的场面似乎十分混乱。
织梦蹙着眉头,“这些蠢货触发了门外的防御机关。”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中年男子愤怒的大喝声:“幻花宫的魔女好生歹毒卑鄙,居然下此毒手!还不快快将门打开,束手就擒!”
站在石门后面听得清清楚楚的织梦一脸诧异地问道:“说我是魔女,我姑且认了,可我怎么就歹毒卑鄙了?”
容怜扑哧笑起来。
逐安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道:“没事,我在。”
简单一句话就让织梦心里安定下来,逐安好像就是这样的人,性子淡然,眼前有天大的事也从不见惊慌,只要他在身旁,总会觉得安心而可靠,一如从前。
织梦似乎想到什么,突然笑起来,“你下山以前不会是在寺里当和尚修禅的吧?”
“啊?”逐安愣了愣,这话意思是觉得他太闷了么?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织梦上前一步准备把门打开,她的手搭石门上,对一旁的容怜说:“这件事与你无关,等会趁乱,你快些走吧。”
容怜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不等他回答,又听到方才在外面叫骂的那个人继续开口道:“柳疏花在我手上,魔女你再不把门打开,你的孪生姐妹就要死了!”
织梦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逐安心里一惊,疏花也来了?
方才浩浩荡荡上山的人马聚集在幻花宫门外,用尽了各种方法可是怎么都打不开那扇巨大的石门。
一群人在门口乱哄哄的,无意间直接触发了门外的机关,不知道石板的规律乱闯,踏上石板的人都被射成了马蜂窝,血肉分离哀嚎遍地。
那画面当真血腥恐怖,吓得剩余人不敢再往前走,孟义瞬间就损失了几十人,胸中气血翻腾恼怒地破口大骂,然后下令让手下退回牌坊外,将疏花抓了过来,把剑架在她脖子上,以她
性命出言威胁。
慕飞白想上前护着疏花,被几个孟家的门生按住了,他提不起内力手又被缚挣脱不开禁锢,只能怒视着孟义,“快放开她!以一个姑娘的性命要挟?亏你还是百川世家之主!孟宗主,你的脸搁哪了?”
孟义冷笑一声,不屑地回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能让幻花宫打开就行,用点手段又如何。”
“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当真是岁数长了脸皮也跟着长了!”
站在一旁的孟子坤见父亲被辱,本就因为幻花宝藏近在咫尺却被一道巨大的石门挡住去路,沉不住气心中急躁,现在慕飞白又如此不知好歹,借故,孟子坤气势汹汹地冲过来,蛮横地往慕飞白肚子打了几拳作为惩戒。
“没大没小的骂谁呢?父亲大人也是你能随便说的!”
慕飞白被死死按住还不了手,吃痛后咬着牙,眼里快喷出火了,要是他内力还在没被缚住,他非要把这个孟子坤的牙给打掉!
冰冷的刀刃离疏花脖子不到一掌,不同于慕飞白的急躁,她仍是一言不发,脸色冰冷,眸子里像是结了霜。
过了片刻,幻花宫巨大的石门轰隆着缓缓打开,门前的石砖又唰的全翻回去,恢复了原状。
一红衣少女静静站在门口,如同在武林大会出现时那般,眉眼如画,像是玉石雕刻而成。
疏花突然冷冷斥责道:“回去!”
孟义阴狠地瞪了疏花一眼,把剑往前凑近一点贴上了她雪白的脖颈,恶狠狠地威胁道:“闭嘴!给我老实点!”
疏花面无表情,又准备再说一遍。
慕飞白担忧地望着那把剑,紧张地唤道:“疏花!”
织梦美丽的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好整以暇地走了出来,身后跟着逐安与容怜。
孟义见他们站在织梦身后,以为他们同织梦都是幻花宫的人,当即又抓紧疏花,对织梦大声说道:“魔女!就算你找了帮手也无济于事,快把幻花宝藏交出来,不然我就杀了她!”
织梦目光轻轻落在疏花身上,对上了疏花的眼睛,片刻后马上移开了,她突然笑起来,像是盈盈绽放的红莲,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对孟义说:“无所谓啊,你杀吧。她的死同我有什么关系。”
一点温度都不带。
冷冷的几句话,在人群里引起了一片哗然。
疏花目光一颤,静静看着织梦。
孟义又狠狠把疏花扯过来,刀刃堪堪擦着她的脸,声音拔高了好几度:“歹毒之女!她可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她的性命你都不在乎?”
织梦闲闲地抬着手把玩着右手上的链戒,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冷声道:“歹毒?对呀!在你眼里我本就歹毒。呵呵,我跟她除了脸长得像了一些还能怎么样?自小分离,话都没说过一句,这位宗主你觉得我们之间会有什么感情么?可笑至极。”
疏花脸上有一瞬间的伤心转瞬即逝,织梦对她的感情跟她心里盼望的原来不是一样的啊。织梦是不是恨她?想到这种可能性,疏花的眸子黯淡下去。
孟义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恼怒地摸了摸胡子,这局面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处心积虑地抓来疏花,本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竟成不了谈判的筹码,那他不是多此一举么?
他越想越气,挥剑泄愤似的往疏花脖颈砍下。
突然一片小小的花瓣,弹开了他手里的剑刃。
电光火石之中,那两道极快的身影同时从织梦身后窜出,几声惨叫响起,再一看疏花同慕飞白已经站在了织梦身后。
竟是逐安跟容怜在孟义剑被织梦弹开的那个瞬间,同时出手将疏花跟慕飞白一起救了回来。
脱离危险站定后,疏花的脸色十分怪异。
被带过来的那个瞬间,逐安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别怪她,她故意这么说的。”
原来是织梦早就示意了逐安他们,故意出言刺激孟义,趁孟义分心,才有
了救人的机会,也多亏了她对时间的精准把握,在孟义动手的那瞬间突然出手。
见他们被擒还一直无法脱身,逐安大概猜出了原因,迅速给疏花跟慕飞白扎了几针,喂了几颗解药,解开了束缚他们内力的毒。
慕飞白握了握拳头,有些惊喜,“内力回来了?”
稍微试了试,果然体内的真气在迅速恢复,他高兴地拍了拍逐安,“有你的啊!”
局势陡然之间就变了。
疏花张了张嘴,轻轻叫了一声:“阿梦……”
织梦背对着她,身子猛的一颤,没有回头,过了许久才轻声回了句:“嗯?”
虽然她只回答了一个字,却让疏花心里突然就多了几分勇气。
这突发情况让孟义有些措手不及脱离了他的掌控。孟子坤心急地站在一旁,着急地问:“爹,现在怎么办啊?”
孟义这才定了定心神,出声安慰道:“没事,幻花宝藏肯定是我们孟家的。”
既然幻花宫外的陷阱已经解除了,巨大的诱惑就在眼前,孟义决定冒险一试直接攻进去。
于是他转过身举起剑对着身后下属门生们大声说道:“幻花宫的门已经打开了,幻花宝藏就在里面,大家随我一起攻进去!幻花宝藏是我们百川孟家的!”
孟家几乎半个宗门都出动了,大大小小的门生众多,闻言都气势汹汹地响应着家主的号召,举起武器示威助阵:“攻进去!攻进去!”
在孟义鼓舞人心的时候,织梦头也不回的说:“这是我幻花宫的事,与你们无关,趁现在快走吧!”
逐安是绝对不会走的,不然逐安也不会陪着织梦一路找过来。她这句话很明显是对其他三个人讲的。
容怜,疏花,飞白,三个人本就不是幻花宫的人,而且又是江湖世家中人,留下来反而会被牵连,甚至他们身后代表的宗门都可能会被牵连。江湖上的各门各派对幻花宫无比渴望,对幻花宝藏也是势在必得,若是他们不走,就是选择站在幻花宫这边,与江湖大势为敌了。
织梦不想把他们牵扯进来,这毕竟是她的事。
疏花看着织梦纤细的背影,不管今天是出于什么样的感情,心疼也好,愧疚也好,想见她也好,她今天不会走的。
“啪!”一声一条银色的长鞭抽在地上,疏花从腰间直接拿出了拂雪鞭,用行动明确的告诉织梦,她的选择。
织梦垂着眸子神色复杂,“你这是干嘛?”
疏花面无表情的说:“他抓我,我报仇。”
“……”
见疏花表了态,慕飞白当即也拔出燕回剑随手挽了一朵剑花,不光因为疏花的原因,他本来就同织梦有交情,他对那劳什子的宝藏不感兴趣,他只为了守护朋友,凭心而动罢了。
他一身玄衣神采飞扬,挑了挑眉,“不爽那糟老头很久了。”
“……”
容怜一摊手,状似十分无奈地说:“哎呀,你们都这样,倒叫我无法袖手旁观了。既然你于我有救命之恩,那这份恩情,我看还是还了吧。”
话是这么说,可他那双美丽的丹凤眼里却带着笑意。
容怜潇洒地拿出了他的檀木折扇握在手中扇了扇,肤白如玉,指节分明,说不出的风姿盎然。
慕飞白刚才就很好奇这个人是谁,见状问道:“你的武器呢?”
容怜又潇洒地摇了摇手中的折扇。
慕飞白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微微瞪大了双眼,“你的武器就是这把扇子?”
容怜似笑非笑,淡定地点了点头。
“啊……”
慕飞白抓了抓头发,突然想起来,指着他大声说道:“这是……这是怜骨扇?你是青城山庄的容怜?”
容怜本就称得上是一位绝世美人,他现在又露出了一点妖娆魅惑的笑意,更是美的惊人。
“幸会。”
第三十五章 不请自来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在江湖各大世家里,有第一美女就会有第一美男。
自柳疏花“冰雪疏花”的雅号传开后,第一美女自然稳稳落在了她头上。虽然她面无表情,气质冰冷,总是一副神鬼莫近的强大气场,但不可否认,她长得十分好看。
在她之前,第一美女尚无定论,时常变动,毕竟江湖世家美女如云,各般颜色。但第一美人一直以来就是有的,正是青城山庄的主人容怜。
他不仅被称为世家公子中的第一美男,更是力压群芳名动天下,直接被称作第一美人。
长得比美女还好看,却不是阴柔之美,他第一次在世人眼前出现的时候才十五岁,可是那张脸已经给旁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不管男女,见之难忘。
青城山庄原来的家主,在容怜十四岁的时候就暴毙而亡,据江湖传言是练功走火入魔了,只留下一个十四岁的稚子,紧接着山庄里又传出内乱,世人都以为青城山庄要垮台了,那么大一座城,整个江湖都在观望好参与分一杯羹,局势颇为剑拔弩张。
可是年仅十四的容怜接替了家主之位,雷厉风行整肃了宗门,不仅没垮台,反而像一把尖刀,强悍而锋利的破开乱局,势如破竹的横扫四方,势力发展迅速,不仅在青城,乃至青城附近大大小小的十几座城都归属到了青城山庄的势力下。就像江南柳家一样,青城山庄指的不止是那一座城而已。
至此,江湖势力最大的三世家,江南柳家,济南慕家,青城容家形成了三足鼎立的格局。
容怜,十五岁就已经名动天下。
很多女子都愤愤不平,口中抱怨一个男子为何长得比女子还好看,但是私底下都以见容怜一面为炫耀资本,那个人过于耀眼。
当然,不仅脸是“第一”好看,传闻里他的武功修为极高,靠着一把折扇就能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修为强悍的变态。不过也能理解,若不是有过硬的实力,也没法在家族风雨飘摇的时候站出来独挑大梁。可见此人不止只有外观上的美而已,他还是江湖世家中最年轻的宗主。
不过他身患桃花痨倒是鲜为人知,毕竟这个秘密足够引起轩然大波。
虽然容怜这么有名,但织梦同逐安从来都是不知道也不关注这些江湖传说的,不认识他很正常,就像他们初见时,连琳琅城的弄乐姑娘都知道他济南慕家都有名,这两个人却完全不知道,现在不知道容怜是谁也很正常。
何况,传闻里青城山庄的主人是不太爱出门的。
慕飞白瞬间想起关于这位青城山庄的主人一系列名动天下的江湖传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实在想不通他怎么出现在这,而且还选择同他们站在一起。这江湖最大三世家都选择站在幻花宫这边,太出人意料了。
那是有如春风拂面万树开花的笑容,慕飞白愣了会才回道:“幸会……?”
眼下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孟义见手下门生一呼百应,气氛热烈让他心里有了底气,毕竟人数上他这边占据绝对的优势。
孟义转身举起剑准备下令强行攻进幻花宫。
见柳疏花跟慕飞白都亮出了武器,燕回剑跟拂雪鞭在江湖上素有威名无人不知,他看了一眼后马上换了一副痛心疾首模样,急匆匆说道:“你们在世家子弟中好歹都是出类拔萃的翘楚,怎么这般糊涂,鬼迷心窍居然要帮着邪魔外道!”
慕飞白听了只觉得好笑,高声回道:“孟宗主好一张能说会道的嘴!邪魔外道?绑我的时候怎么想不起我是世家子弟,拿疏花性命做威胁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自己没脑子?我看你就挺邪的,尽会些下三滥的手段!”
孟义一听顿时觉得丢了面子,脸色涨红,恼怒的大骂:“你!”
说了一个字后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便气急败坏地大喊道:“给我上!通通给我上!杀了他们!把幻花宝藏找我出来!”
织梦一直垂着眼眸,见赶不走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听见孟义下了命令连忙收敛心神,举起了幻花铃准备应对。
孟家带来的好几百名门生听了攻击的命令一拥而上,顿时幻花宫外杀伐之声四起,刀光剑影里五个身影却像铜墙铁壁一样牢牢抵抗着入侵的敌人。
逐安直接对上了孟义,孟义本来见他是个少年并不怎么放在心上,毕竟他也是一位江湖世家门派的宗主,怎可能会输给一个寂寂无名的小辈?
可若是他知道逐安师从何人可能就不会这么理所当然的想了。
逐安出剑并无复杂的动作,一剑一式都很简单,但是孟义越打越心慌,他孟家的破云剑法在江湖上不容小觑,可他每一招出手前,逐安的剑早早的就在那等他了,仿佛能看穿他每一个动作每一次进攻。
孟义震惊不已,可观这少年的攻击跟织梦的幻花神功又根本不是同一路数的武功。
孟义赶紧慌张地开口问道:“你是谁?出自何门何派?是不是幻花宫的人?”
逐安打起架来脸色还是温煦依旧,他很有礼貌地回道:“晚辈逐安,并无门派。”
孟义心里大惊,几招下来他居然有点招架不住逐安的攻击,只好又问:“那你这是什么武功?”
逐安又客客气气地回答:“我师傅教我的时候没有告诉我名字。”
孟义简直要被他气的吐血!气急败坏地问:“那你师父是谁?”
越打越酣的慕飞白一直追着孟子坤在暴打,还抽空挥剑斩杀周围凑上来的门生,开始就注意到二人的对话,这时终于听不下去了,没好气的问:“你们两怎么还聊上了?”
逐安十分无辜地回道:“这位宗主先开口问我的。”
“……”
慕飞白无话可说,只好继续追着孟子坤好一顿暴打,倒也不是想杀他就是想报复他刚刚居然趁机打了自己好几拳。
疏花同织梦一起,一人摇铃一人出鞭,那小小的红色花瓣包裹着银色的鞭子,煞是好看,竟如同春日回暖冰雪初融后的满树花开。
第一次并肩作战,却十分默契仿佛心有灵犀。疏花出鞭织梦就催动内力调动花
瓣飞舞环绕在他们周围防御,织梦以花瓣攻击时疏花就撤回长鞭护着她。
冰蓝与红色萤光交织着,在层层叠叠的人群包围下隐隐发亮。
但观容怜,他身法诡异如同闲庭信步赏花一般,在十几个人里摇着扇子一晃而过,好整以暇地往旁边干净的空地上一站,十分嫌弃地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似笑非笑地开口说:“你们可要注意点,别把我这身上好苏锦做的袍子弄脏了。”
话音刚落,方才那十几个人突然齐刷刷的脖颈喷血瞬间倒地不起,他周围瞬间空了一大片出来,没人敢再冲上去围着他,容怜也不追杀别人,就悠闲的站在原地,端端握着折扇,像是在看戏一样,却叫人不寒而栗。
带来的好几百人在瞬间死伤了大半,一地尸体血污狼藉,漫天杀伐声里,头脑发热的孟义这时才反应过来,他方才是有多天真。他自恃人多觉得底气十足,想强行攻下幻花宫,但别说这五个人都在,就单织梦一个人守着,从她武林大会上孤身一人单挑九大宗主的情况来看,他这番强攻也没有多少胜算,他心里涌上一丝败意。
突然一杆长枪带着雷霆之势破开战局,尚在近处的慕飞白跟逐安早早的察觉到,轻巧闪身避开了长枪,把孟家闪避不及的门生下属哗啦啦砸倒了一大片后稳稳插进地里,孟义正是一筹莫展见状赶紧趁机抽剑退守一旁。
所有人都看向长枪飞来的地方,结果来的却不是一个人,黑压压又来了好几百人,他们五个人都飞身退回了幻花宫门前观望。
来人是谁?是敌是友?
织梦之前还奇怪为什么幻花湖城里根本没见到其他世家门派的人,虽然很大一部分是被疏花跟慕飞白截杀了,但看到来的众人她反倒是松了口气,毕竟一直知道这些人会来却迟迟不见踪影也很是折磨人。而现在江湖上二十几座大城的世家门派全来了,他们几乎在同时接到了消息,全部赶往幻花湖城,如同孟义一样,各门各派都带了好几百人前来,虽然还未全部到达,但二十多位家主已经先行带着一部分门生上了山,找到了正在打斗的众人。
方才那杆长枪就是抚州方家的家主方旭掷出的,他见乱战终于停了,调动内息一抬手,那杆长枪又颤动着飞了起来回到了他手上。
他步高声说道:“抚州方家。”
“徽州唐家。”
“嵩山游家。”
“……”
由他带头,来的家主都自报了家门,等都说完了一遍,那方旭又上前一步,义正言辞地大声说:“织梦姑娘,幻花神功我们可以不要,只要你把幻花宝藏交出来,我们在场的世家门派承诺绝不会为难于你也不会为难幻花宫,不然休怪我们联手清剿幻花宫!”
他说的理所应当,丝毫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织梦真的是被气笑了,她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淡淡地开口:“有个问题我倒想请教诸位。”
“请说。”
“所以,诸位是站在什么立场上要求我把幻花宝藏交出来的?”
第三十六章 苦苦相逼
这个问题一问,所有人都沉默了。
站在什么立场呢?不过是利益熏心,想抢夺幻花宝藏罢了,难听些说来还是强盗罢了,而且是到人家家里来明目张胆的要抢东西。
孟义摸清楚这些宗主来的目的跟他是一致的,虽然很不想跟他人同分幻花宝藏,但是单凭他一家之力,是绝对没办法得到幻花宝藏的,倒不如借重家之手,先找到幻花宝藏再说,到时候再下手抢夺也不迟。说不定其他宗主也是这么想的,在滔天利益面前,他才不相信什么结盟这种鬼话,难道他们真能和和气气地坐在一起同分宝藏?
简直痴人说梦。
捋清楚后他又觉得此行充满了希望,他还没失败!难道区区五个毛孩子还能跟武林上那么多世家门派抗衡吗?他自觉地归进了那一群宗主的队列里。
织梦问话后,他见无人答话,以为他们萌生退意,赶紧厚着脸皮呼吁道:“各位掌门宗主,你们可不要被这魔女给骗了,她不过想霸占幻花宝藏罢了。”
织梦闻言目光凉凉地飘过去,突然目光一凛,五指虚空一抓,孟义就被凌空抓了过去掐在织梦手中,其他宗主只是旁观着没人出声制止,被慕飞白打得鼻青脸肿的孟子坤见父亲被抓赶紧跑上来想夺人:“父亲!魔女!你快放开我父亲!”
不等织梦出手,疏花冷着脸已经一鞭子抽了过去,把孟子坤抽翻在地痛苦打滚。
孟子坤只觉得被抽过的地方没有寻常那种火辣辣的刺痛感,反而从那处伤口开始发凉,蔓延到全身,他整个人都像置身在暴雪中,面上结了薄薄一层寒霜,冷得不停发抖牙关紧颤。
孟义被掐着脖子挣脱不开,艰难地喊了一声:“坤儿!”
又转回头怒视着织梦,愤怒地大喊:“魔女你好大的胆子!”
织梦掐着孟义的脖子,冷笑着问道:“想霸占幻花宝藏?你说的可真好啊,你家的东西?你上门眼巴巴的来抢?别说没有,就是幻花宫里真的什么宝藏,我家的东西我凭什么要给你?”
“我!你!”她的话冰冷刺骨暗含杀意,孟义心里发凉被吓得惊慌失措,可织梦说的话任谁都无法反驳,在场的宗主愈发沉默,没人出声帮孟义,他们也说不出凭什么织梦一定要给他们的理由。
织梦又冷言道:“我从小在幻花宫里长大,我师傅是幻花宫宫主花奈,如今她死了,我也名正言顺的继承了幻花宫,这不是我的地盘?不是我家的东西?难道是你家的?”
孟义不死心地大喊:“幻花宫作恶多端,武林大会上花奈杀我武林正派门生无数,如此暴戾狠毒,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魔女你休得狡辩!”
织梦手下更加用力,孟义被掐得面目涨红,她冷笑一声,“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幻花宫多少年没有出世了!那柳长渊屠尽我师傅满门,欠下我师傅血仇,我师傅不该杀他?他不该死?这般忘恩负义薄情寡性之人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你们手下门生为何被杀?谁又杀了我师傅?你们心里不清楚?呵,我没找你们报仇你们倒先找上我?”
方旭众人听得脸色忽红忽白,花奈本只为杀柳长渊一人,是他们眼巴巴的跟上去想抢幻花神功,一起围攻花奈,结果打不过花奈还使得手下诸多门生被花奈所杀,甚至好几位宗主都被花奈打伤,他们又趁花奈分心不备,联手偷袭绞杀花奈。这笔账无论怎么算,都不能也没资格算到幻花宫的头上。
见状,他们赶紧撇开关系,“这话是孟宗主说的,跟我们可没关系,我们从来没有诋毁过幻花宫!”
孟义闻言气得吐血,他总算知道了,这群人就是有贼心还不敢光明正大的表露出来。
他受制于人已经来不及细想头脑一热只想让她快点放开手,艰难地说:“柳长渊是你父亲!你亲生父亲!你纵容花奈杀死自己亲生父亲!你还说你没错?”
疏花听得忍不住皱起眉头,这孟义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嫌场面不够混乱一直煽风点火四处引战,生怕两边不打起来!
“啪!”一声清脆响声。
织梦狠狠打了他一耳光,孟义直接被打懵了。
织梦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眼中寒光乍现,“我纵容?呵,我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个外人插嘴?”
孟义鼻血被打出来,发狠地吼道:“你一个小丫头竟然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今天敢动我,我孟家上下绝不会放过你!”
织梦索性就顺着他的话吓唬道:“哦?如此说来,你倒是给我提了个醒,你叫我魔女是吧,那魔女一般都比较心狠手辣是不是?我会把你们孟家上上下下满门都杀光杀绝,以绝后患才好,特别是你这个宝贝儿子,我捏死他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孟义大惊失色,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织梦居然这么回答,一想到孟家上下整个宗门的人因他一句话而遭罪,他肠子都悔青了,但横竖他今天都已经得罪了幻花宫,突然恶向胆边生,他恶毒地大叫起来:“卑鄙的魔女!烂在肚子里的恶心肠,你要是敢动孟家,敢动坤儿!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我诅咒你!没爹没娘的贱种,你不得好……唔!唔?唔……”
言语辱骂用词恶毒不堪,腌刺耳,然而他后面诅咒的狠话还没说完,突然身体被旁边一个人一把揪了过去。
孟义只觉得舌根一凉,然后猛地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他早已脱离了织梦的禁锢,站立不稳跪倒在地,张嘴就“哇……”的吐了一大口血,那一摊血里还有一截被割掉的舌头,他捂着嘴撕心裂肺地支支吾吾起来,却再也说不出完整的话。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众人惊呆了,齐齐看向织梦,她站着毫无动作,面无表情眼神却是错愕的,并不是她出的手。
反而是一旁一直闲闲站着如同看戏一样的紫衣公子突然动了一下,没人看到他怎么出手的,直接割掉了孟义的舌头。
他扇动着手中折扇的姿势优雅而迷人,丹凤眼里闪着嗜血的寒光,面上却笑的妖娆又夺目,他轻轻开口,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般,“既然你不想要自己的舌头,那我就替你收下了。”
他又面带微笑目光凉凉睨了在场的众位宗主一眼,依旧像是开玩笑一样的语气,“你们要是也不想要自己的舌头,尽管告诉我。”
方才打斗中,孟家门生就本能的察觉到这个看上去风轻云淡的紫衣公子很危险,现在这种威胁感更甚。众人只觉得舌根一凉,看着地上痛苦嘶嚎的孟义,都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似乎懂得了有些话不该说。
孟子坤见父亲舌头被割,悲愤交加之下硬撑着遍体寒意爬起来赶到父亲身边,他眼睛通红喊了好几声父亲,见孟义痛苦难当,转过头怒视着织梦,破口大骂:“魔女你竟伤我父亲!我一定要杀了你!千刀万剐报仇雪恨!”
容怜优雅往前踏了一小步,刚好挡在了织梦身
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眼睛不好用的话,我可以帮你挖出来。你可要看清楚了,割你父亲舌头的人是我,你要报仇也应该要找我容怜才是。”
此话一出,比方才割舌之事更加叫人震惊!容怜可是青城山庄的主人,江湖三大世家之一里最年轻却是影响力最恐怖的宗主!他怎么会在这里?
孟子坤也被惊住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半天只能说了一个字,“你!”
这状况显然超出了众宗主的预料,方旭硬着头皮问道:“容宗主你这是何意?”
容怜悠闲翻转着自己修长苍白的手掌看着,闻言很奇怪地问道:“做什么你看不出来吗?还是方宗主觉得我舌头割错人了?”
“没……”方旭哪还敢说割错了,方才他们都只看到容怜动了一下,可是那舌头怎么割掉的,他们谁都没看清,搞不好惹怒了他,自己的舌头就跟孟义这个没脑子的蠢货一样被割了。
在场的宗主们面面相觑,开始低声窃窃私语起来。
“青城山庄也来了?他怎么会站在幻花宫那边?”
“你看江南柳家的冰雪疏花跟济南慕家的少主慕飞白也在那边!”
“三大世家都要支持幻花宫?”
“看样子是,说不定幻花宝藏都给他们三家占了!”
“应该没有吧?要是已经得到了的话还同孟义打什么架啊?”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跟三大世家争东西?”
“这样风险也太大了!”
“……”
可是幻花宝藏这么巨大的诱惑就在眼前唾手可得,他们无论如何也不甘心空着手回去,利欲熏心下花奈都已经下狠手杀了,这仇也算是结下了,即使三大世家选择支持幻花宫,但他们二十多家联手结盟已经走出了第一步,如今又兴师动众那么多人上山抢夺,没可能再收手当做无事发生了。
局势陷入僵局,众人七嘴八舌讨论了一会,方旭在各个宗主的表态下只得硬着头皮对织梦说:“织梦姑娘,我们本无意与幻花宫为敌,只要你肯把幻花宝藏交出来,我们绝不会为难你。”
织梦冷笑着问道:“我若是不呢?”
一直静静看着的逐安恍然间想起,武林大会上好像织梦也说了同样的话,心里不合时宜的泛起些心疼。织梦刚得知自己的身世,她父亲却差点要了她的命;她从小相依为命的师傅,却杀了她父亲;她十五年里生命中唯一的亲人,却是为了报复她父亲而抱走了她,她从小无父无母照顾,与孪生姐妹自小分离,结果生父被师傅杀死,现在又一群杀了她师傅的人跑到她自幼长大的地方恬不知耻的威胁她,她心里该多痛苦。
他都不敢想,织梦怎么熬过来的,仿佛她运气天生坏到了极点,所遇之事都太苦了。
可她在这群人来之前还若无其事地同他们说笑,他真不知织梦是不肯信他还是习惯了打落牙齿和着血自己往下咽,自己独自受下所有的苦楚。
他很想抱抱她,告诉她没事的,他在,他选择无条件站在她身边。
方旭硬着头皮继续说道:“那我们江湖各门各派只好联手强攻幻花宫了,幻花宝藏我们势在必得,哪怕三大世家都站在你那边我们也不怕,毕竟你们现在孤立无援,只有五人,而我们几家上千的门生正从山下赶来,我们殊死一搏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第三十七章 众生皆苦
织梦真的是被这群人恶心透了。
她以为口无遮拦的孟义已经够恶心的,没想到这群世家门派的人还能把强盗之径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真是刷新了她的认知。
她手指剧烈颤抖着,心间气血翻腾,控制不住的杀意迸发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察觉到了那铺天盖的杀意,拿起武器戒备着,生怕她突然暴走开始杀戮。
忽然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抬眼看去,逐安也低头看着她。
他低声说:“你相信我吗?”
织梦心里其实很痛苦,很多事她都不敢去想,太过无力而沉重。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可是她的所有都在一夕之间毁掉了,可笑的是,她连那些所有都是自己虚构出来的。
太苦了,心里打翻了一整碗黄连,所尝滋味尽是苦涩。
她怨,她恨,她也曾起过借幻花神功的力量去报复,杀光那些让她痛苦的人,她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陪葬。
可是,她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无法选择自己的人生,难道连做个什么样的人都不能选择了吗?
她恨又怎么样?她说她恨还不行吗?
那她就一定要向恨意妥协吗?
她心底尚有一处余温,想要好好的活着,只因为一个人。
逐安忘记了,织梦却记得,他们以前是见过的。
当她被花奈丢在东郡城的荒山里,从狼群嘴里捡回一条命的时候开始,那种由心底蔓延的后怕告诉她,不要把自己的性命托付在任何人身上,能保护自己的只有她自己,哭一点用都没有,她的师父不会因此多看她一眼,更不会因此可怜她。
她一个人坐在东郡城里的街边,没钱买药,被狼抓破的伤口没有处理很快又冒出血迹,全身的白衣早就破破烂烂血迹斑斑,看着十分狼狈骇人。城中来来往往的人唯恐避之不及,看她的眼神冰冷又嫌弃,仿佛她是一个吃人的怪物,没人觉得她可怜,也没人肯买些药给她,甚至连一句询问的话都没有。
她抱着膝盖,闷闷地坐着。
要去哪里她不知道,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她的世界好像什么都没有,寸草不生。
就这么呆坐着过了一天一夜,路上的行人都离她远远的,夜里也没人管她。
她顶着夜风寒露,浑身都冻僵了,伤口结痂又冻裂,反反复复,又疼又痒。
她仍然一动不动地抱着膝盖半死不活地坐着。
啊,真的好痛苦啊……
是不是现在立刻死掉就好了?
第二日城中一群嬉闹的顽童对她丢起了石子。
小孩子下手没有分寸不知轻重,觉得好玩丢石头都很用劲,砸在身上很疼。
她手指蜷起,心里滔天的杀意汹涌着翻滚着,眼睛变得漆黑一片诡异至极,像是有人在她耳边轻声蛊惑着:杀啊!杀了他们!通通都杀掉好了!他们配不上你的仁慈……
手指放下又捏紧,反反复复几次,最后还是松开了手掌,眼睛里的黑气散开,她依旧闷闷地坐着。
她对那杀意说:杀了他们又能怎么样呢,身体不痛了,还是心里就不痛了?
那蛊惑声没再响起,连杀意都嫌弃她的软弱。
石头还在不住的砸下来。
她忍不住苦笑起来。
一块石子刚要砸上她的额角,却被一只手稳稳截住。
那人接了石子,低声呵斥了那群顽童,孩子们赶紧四散跑开了。
像是叹息了一声,那人蹲下身望着她,竟是一个眉眼温润如玉,白衣如雪的少年。
反观之下,她周身狼藉衣服破破烂烂浑身血污,脸上也脏兮兮的,真的很是惨不忍睹。她心里有些自卑,不想与他对视,扭过头
错开了他的视线。
那少年也不恼,温柔笑着同她说:“怎么不回家?”
织梦闷闷地不肯说话。
那少年便站起来离开了,织梦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更加郁闷沉默地低下了头。
怎么会这样,好糟糕啊……
这可是第一个肯跟她讲话的人,就这么被她赶跑了。
她突然觉得有些委屈。
过了会,她身旁被温柔地放下了两样东西,一条红色的新裙子跟一包药。
方才那少年又坐回了她身边,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一般,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自然又随意地开口,“裙子弄脏了可就不漂亮了。”
织梦抱着膝盖,终于闷闷地开口说:“反正也不会有人在意。”
那少年笑容深了一些,像是春日里的万树花开,他认认真真地看着说:“我在意啊。”
织梦愣了愣,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
“自己如何活,跟别人可没有关系呀!”
少年站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我有事得走了,再见啦。”
他没有说他的名字,甚至没有看清楚她的脸,留下一条裙子和一包药就走了。
织梦摸着红裙子,柔软干净的面料,像是吃了一颗糖,感觉好像没有那么难熬了。
他是医师经常给人看病送药,他不过是把她当做一个普通的病人,因为觉得她可怜随手送了她一包药,这样的事他做太多了,没有什么特别,很快他就忘记了。
可是织梦却一直记着。
他对很多人都心存善意,对她来说却是唯一的善意。
还是会觉得很痛苦,可是真的只要一个人的温柔就足够了。
她后来一直只穿红衣,因为就算受伤流了血印在红衣服上也看不出来。她想,等再见到他的时候,她一定要干干净净的,不要再是一身血迹斑斑破破烂烂的狼狈样子,至少别再那么惨不忍睹了。
可她没有再遇到他。
她走过了很多城邦,吃了很多苦,遇到了很多人,都没有再见到他。
只是每当痛苦的时候,只要想起那个少年,她就觉得好过一点。
快满一年的时候,她在樊州城终于又见到了他。
他把她拉出了人群,像第一次替她赶走那群顽童一样,又护了她一次。
他对眼前这个貌美的红衣少女没有印象,可是织梦却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他的眼神像是含着一汪微醺的酒,那样温煦的眼神只有他有,她不会认错。
她突然间觉得活在人世间有了念想,第一次想自己做一次选择。
于是,她问他可不可以收留自己,不是突然的心血来潮,这么久了,她真的很想再见他一面,哪怕他不记得她了也没关系,她想同他说声谢谢。
武林大会上,她第一次见她的父亲,她父亲就要杀她,结果柳长渊死了。她的师傅再一次丢下她离去,为了满心的仇恨也死了。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只教她去恨,教她痛苦,教给她绝望,逼着她认清现实的残忍。
她恨他们还不行嘛!
她承认她的恨意。
可是,有那么一个人,他认认真真地对她说。
“我在意。”
“自己如何活,跟别人可没有关系呀。
“没关系,我可以收留你啊。”
满世界的苦,他是唯一的甜。
她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我信。”
那铺天盖地的杀意被他一句话就化去了。
逐安上前一步,并肩站在织梦身边,声音不算厚重却叫人安心。
“你们此行是为了幻花宝藏吗?”
众宗主疑惑地看
着他,不知道这个少年想说什么。
方旭作为这次世家门派结盟的代表,他站出来回道:“公子这是何意?”
“即使我说明幻花宫里并没有幻花宝藏,你们也不信对吗?”
方旭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单凭你们的一面说辞我们难以信服。”
逐安点点头又说:“我猜也是这样,可以让你们进去幻花宫,但是我有三个条件!”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疏花跟慕飞白也奇怪地看着逐安,反倒是织梦十分淡定,没有理由,她相信逐安。
容怜闲闲地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着,眼睛里爬上一抹玩味。
方旭道:“你且说来听听。”
逐安从容淡定地说道:“第一,幻花宫你们可以进去,但是每家只能进入二十人,其余人都退回山下,以后江湖世家门派所有人未经织梦允许不得随意靠近幻花宫。”
他又低头问织梦,“允许他们进去吗?”
织梦点点头。
宗主们聚在一起低声讨论,每家二十个,他们本就是结盟,就算只出二十个人合在一起也有四百多人了,单从人数上来说也并不吃亏,只要找到了幻花宝藏,肯定也不会再来幻花宫了。
方旭得到众家意见,高声回道:“我们答应。”
“第二,无论幻花宫里有没有宝藏,你们能不能找到宝藏,宝藏归谁家,织梦已经把幻花宫打开了,所以这结果需由你们自行承担,与织梦没有关系,与幻花宫也没有关系。”
方旭回道:“这是自然。”
逐安点点头又道:“第三,事情结束后,请诸位在江湖上公开向织梦道歉,承认幻花宫乃是正统武林门派。”
织梦愣了愣,没想到逐安最后一条居然是为了这个,心中又酸又涩。不过她也马上反应过来逐安的用意,哪怕幻花宫里真的是空空如也,但不管她怎么说,这些人都不会信,今日就算把他们都挡回去了,还是会有人对此一直念念不忘,倒不如让他们亲眼看一看,而且这顺水人情已经给了,没有结果也怪不得他们没有事先提醒,他们反而欠了幻花宫一个人情,也可以避免之后再有人打幻花宫的主意,一劳永逸。
宗主们又聚在一起商量,逐安指的道歉,他们也心知肚明所为何事,然而只要得到了幻花宝藏,道歉就道歉,怎么想都不亏。
逐安也不急,他笃定这群宗主肯定会答应。
得到统一的结果后,方旭点点头,“三条约定我们都同意。”
事事如他所料,他也没啥太大的反应,从容地点点头,“那好,当着三大世家和武林众家之面,我们击掌为信约法三章,今日之约是诸位宗主一同许诺,违约者不得善终。”
方旭回道:“方某平生最痛恨言而无信之人,今日我代表在场所有宗主许诺,若有谁毁诺,方某第一个不答应!”
逐安跟方旭都上前,击掌三次为誓。
慕飞白事先不知道幻花宫里的情况,他只是单纯的帮助朋友,此刻仍有些疑问,他摸了摸下巴,压低声音问道:“就这么放他们进去?”
容怜摇着折扇好整以暇地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别说他们,这幻花宝藏我也想要呢。”
慕飞白看他一眼,啧啧称奇,“青城山庄已经够有钱了吧!”
容怜哈哈一笑,“钱嘛,当然是多多益善比较好。”
慕飞白不理会他的玩笑,对回来的逐安赞许道:“你想的还挺周全。”
逐安笑道:“与其日防夜防,不如一次处理了。”
织梦低着头说了句:“谢谢你。”
不知道是不是逐安的错觉,他总觉得织梦的这句谢谢格外郑重,像是攒了很久才有勇气开的口。
第三十八章 一波三折
同方旭约法三章后,他们五个人站在幻花宫门口等着宗主们亲点自家要带进幻花宫里的人。
容怜慵懒地靠在一旁的石壁上,似乎是等得太无聊了,他随口问了织梦一个问题。
“我说,假如幻花宫里真的有幻花宝藏,放他们进去找到了,你不会后悔吗?”
织梦白他一眼,不在意地回道:“说得好像你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一样。”她歪着头想了一会又接着说:“我认真的幻想了一下,要是幻花宫里有一大笔宝藏被人拿走了我会怎么样,唔,好像会有点生气吧,毕竟我真的很穷啊!可是……除此之外,我没有舍不得放开手的感觉。如果真的存在,与其说是后悔,不如说是比较好奇它藏在哪里,几十年了我都不知道!”
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就算被拿走也没关系。
容怜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突然,一旁安静站着的疏花冷冷地开口:“我……我可以养你。”
引得他们几个齐齐震惊地看向疏花。
哎哎哎,疏花在说什么?
这么温柔的话她的语气还能这么毫无声调起伏冷冰冰的也很是诡异啊!要不是她有脸上可疑的红晕,都像是在面无表情地宣布欠她钱一样了。
织梦瞪大眼睛,愣愣地说:“不用麻烦柳家……”
疏花打断她,依旧是面无表情,“我自己赚的。”
说完不等织梦消化完这段对话,疏花突然从袖袋里摸出一个事物飞快地塞进织梦手里然后转头跑了。
见状,逐安忍不住笑起来,这举动好熟悉啊!跟疏花上次给他送药简直一模一样,塞了东西就跑。
织梦呆呆的看着手里的东西,是一个精致的小钱袋,沉甸甸的。
“……”
织梦咬着唇有些手足无措,脸上也爬上一抹红晕。
怎么办!她设想过很多种可能,要么可能疏花会跟她直接变成陌路人,要么疏花怨恨她师傅杀了自己的父亲而迁怒她,或者根本不想再见她……毕竟武林大会上疏花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根本不想面对她,这样的态度不是很明显了吗?她唯独不敢奢望疏花能理解她喜欢她,能同她像从小一起长大的孪生姐妹一样亲密。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所以她退缩了,保持现在的距离,至少疏花不会说出讨厌自己的话。
她根本不知道,要是疏花稍微露出一点厌恶她的神色,自己会不会崩溃……
疏花的意义毕竟是不同的。
可现实却让她手忙脚乱,疏花竟然在小心翼翼的……对她好!好像做梦一样啊!可是……可是好像压抑不住心底那一点点……高兴?
她捂着脸哀嚎一声:“啊,怎么办……”
慕飞白还回想着方才疏花的举动,闻言呆呆地问:“什么怎么办?出什么事了?”
织梦扭头跑进了幻花宫,落下一句,“觉得有点高兴怎么办?”
慕飞白挠挠头:“???”
世家门派的宗主们亲点好人手,其余人退回山下等候。织梦也依约打开了幻花宫宫门,方旭带头其他宗主带领着门生下属跟着进了幻花宫。
穿过那条幽深的长廊,首先就到了大殿中,众人看着空荡荡的石殿有些傻眼,跟预想的根本不一样!他们都以为只要进到幻花宫中,就可以看到幻花宝藏,至少想象中的幻花宫里应该是奢靡至极,无数的金银财宝,无数的武功秘籍遍地铺满,可是除了一排排放蜡烛的架子以外什么都没有。
织梦站在逐安身边小声地说道:“这些人的期待落空了。”
慕飞白接过话,“是啊,你看那几个宗主的脸都黑了。”
这时,有位宗主看到殿顶,顿时双眼放光。
“你们快看上面!”
众人都向上看去,大殿圆顶上镶嵌着无数夜明珠,静静发出璀璨的光芒,像是满天星辰绚烂银河一般,所有人都被这幅瑰丽的情景吸引了目光。
有人颤抖着声音,激动地大喊:“幻花宝藏肯定就在这!”
“是啊!你们
看光是这屋顶就这么奢侈了!”
“快,大家分头去找!幻花宝藏肯定就在这石宫里!”
几句话就鼓舞了人心,涌进幻花宫的人吵吵嚷嚷从立柱旁的六条长廊里四散而去,有的人甚至跑到了后面庭院里到处翻找,狂热而兴奋,仿佛已经触摸到了幻花宝藏,石殿屋顶上镶嵌的夜明珠再次给予了他们希望。
他们五人站在大殿里,并无动作。织梦既然都开了门,也不在意他们乱翻,反正不管他们怎么找,幻花宫里还是什么都没有。
慕飞白第一次进入幻花宫,也好奇地在大殿里转了一圈,突然开口道:“是我的错觉么?这幻花宫的大殿感觉怪怪的……”
逐安问道:“什么?”
慕飞白摩挲着下巴又在大殿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离他们远一些的一根雕花立柱下,他又在立柱周围转着察看,思索着:“唔,就是……这个石殿的格局,好像在哪本书上见到过。”
“什么书?”
“正在想,要么是这种格局极为罕见,要么就是我记错了。不过……”慕飞白指着他们站的地方,也就是石宫大殿的中央,他们顺着慕飞白指的方向低头一看。
乍一看什么都没有看到,但仔细观察会发现他们脚下大殿中央的石板上有很多杂乱无章的细小黑色裂缝,像是石砖日积月累留下来的,又像是随手划下的剑痕,总之就是很不起眼。
“这些痕迹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过来这里看。”
慕飞白示意他们站到自己的位置上,四人走过去转身站定,一看那石板,都倒吸了一口气。
踩在上面时只觉得那些细小的裂缝杂乱无章更是毫不起眼,自然而然的会觉得那是石砖天然留下的痕迹,可是现在从慕飞白站的位置看去,角度一倾斜,那地板上的裂缝却是一道道细小的黑色凹槽,隐隐约约形成了一朵盛放着的巨大花盏,重重叠叠的纤细花瓣舒展着,几乎占满整个视野,诡异又震撼。
织梦瞪大眼睛诧异地问道:“这是什么……”
容怜似乎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他揉了揉眉头,淡声说:“你一个幻花宫的人都不知道,我们怎么可能知道呢!”
织梦喃喃着,“我不知道……师傅从来没跟我讲过。她什么都没跟我讲过……”
逐安凝神思索着,“幻花宫里可能真的藏着什么秘密。”似乎想到什么,他有些自责地看向织梦,低声说:“抱歉,也许这件事应该等你私下自己调查。”
织梦明白他在抱歉什么,无非就是他提出了打开幻花宫的大门,本来是好意为她着想,也是基于他们事先检查过一遍幻花宫并无发现的前提下。可现在有了新的发现,若是被外人发现了幻花宫的秘密,他就开始担心她会受到影响,没人会愿意跟别人一起分享本该属于自己的秘密,何况这个秘密跟她息息相关。
逐安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啊,原本就是为了她着想却还担心这样的着想会让她觉得不妥,她该拿这样的温柔怎么办才好?
遇到了太多的事情她都没觉得委屈,可在这样的温柔中让她觉得好像可以稍微松懈一些,可以稍微委屈一下,也不算过分的事。
织梦忍着心里的酸涩赶紧笑着说:“可是你们不进来的话,我自己找一辈子也不可能找到的嘛,你看,之前我待在这里那么多年我自己都没发现这地砖上有东西,昨天我们在幻花宫找了半天也什么都没找到,可见,就算我好奇的话想寻找答案,也不一定能找到。说不定这群见钱眼开的人也能派上点什么用处。”她伸手拍了拍逐安的肩膀,“放心!万一真的有宝藏,见者有份!”
逐安顿时哭笑不得,心里却翻滚起一丝柔软。织梦啊……
容怜听了十分赞同地点点头,“这个提议不错,记得分我一份。”
“给你给你,你不会是个财迷吧?”织梦揉了揉眉心,不在意地回道。
听到这个回答,容怜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涌入幻花宫中四处搜寻却无功而返的武林众人都一脸诡异地回到
了巨大空旷的石殿里,石殿很大容纳下这么多人也毫不拥挤,看到那五个人就站在石殿一根立柱下聊天,他们根本没跟着找。
所有人的心里都似乎称得上是一波三折,他们翻遍了整个幻花宫,翻遍一间间石宫,什么都没有找到,心里忍不住犯起嘀咕,他们五个人站着不动也不跟着找,是笃定他们找不到还是宝藏真的不存在?
方旭面色阴郁,难道幻花宫里真的如同那黑衣少年劝诫的一样,根本没有什么幻花宝藏?
众位宗主面色如出一辙,聚在一起低声讨论。
“姚宗主你们那边怎么样?”
“什么都没有,你们呢?”
“我们这边也是!”
“一样!”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根本不在幻花宫里!”
越是谈论越觉得此次结盟出动要无功而返了,甚至可以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们方才还不听劝告非要强行进来走一遭,什么都没捞到反而还欠了织梦一个大人情,反观织梦只是静静地看着毫不阻拦随他们折腾,兴许就跟看笑话一样。
可是幻花宝藏真的只是死去的幻花宫宫主花奈随口一说的吗?那为何她死前要说这样一个谎话?
正在众人纠结要不要赶紧打道回府还是再搜查一遍的时候,有一个世家的门生随手端起一个烛台一看,顿时激动地喊道:“宗……宗主!黄金!”
那位宗主走过去一看,那下属手中拿着的烛台,确认道:“真的是黄金!”
“那这些架子上的也全是黄金烛台!有好多!”
“发财了,全是黄金烛台!”
“哈哈,是啊!快!”
话音刚落,已经有好多宗派门生下属挣抢着身边的黄金烛台,他们把烛台里的蜡烛拿出来放回架子上,只拿走烛台。
方旭也从手边的架子上拿起一盏烛台察看,可是他忽然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虽然这些烛台都是黄金做的,难道他们要把人家宫殿里的烛台抢回去吗?
这也太丢脸了!
他方旭好歹是一宗之主,这等恬不知耻的事断然是做不出来的,他又把烛台放回去了,瞬间就被其他门派的下属拿走了。
他讪讪地咳嗽两声把其他宗主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低声说:“幻花宫里唯一见到算得上宝贝的只有这些烛台跟屋顶的夜明珠了。众位怎么看?咳咳,要不我们回……”
不管走还是留,这场面都弥漫着铺天盖地的尴尬。他们是笃定幻花宫里一定有幻花宝藏才非要强行逼迫织梦打开幻花宫的,可如今……
幻花宫毕竟是以山为基石建造,除了后花园里,光线都很昏暗,白日里大殿中也都点着蜡烛。因为宗主们在商议事情,疯狂抢夺黄金烛台的各家门生为了争夺更多的烛台打了起来,直接撞倒了一旁的架子,嘈杂混乱中又连续撞倒好几个架子,蜡烛纷纷滚落熄灭,大殿里突然陷入了一片昏暗。
尖叫声,吵闹声,依旧没有停止,此起彼伏,在大殿里嗡嗡作响。
连自己家里的一个烛台都要抢,还因为这个打起来了,任谁看了都一肚子火气,织梦实在看不下去了,挥手凝气打了一道荧光在大殿石壁上,轰然一声,大殿顿时鸦雀无声。
她冷声说道:“我好像只允许了你们进来找一找吧。抢上了我家的烛台了?谁给你们的胆子?”
昏暗里看不太清织梦的神情,但一股寒意疯狂滋生。
方旭被这混乱的争夺吓一大跳,眼见已经超出了约法三章的内容,幻花宫里的摆饰品可不属于幻花宝藏的一部分,这是先行违约了!他赶紧大声斥责道:“你们还不停手!武林世家的脸都给你丢光了!手不想要的话就继续拿!宗主们记住,每家手下这二十门生回去通通领罚!”又对着织梦的方向说道:“织梦姑娘,真是抱歉!这……”
许多争抢的门生赶紧摸索着偷偷把架子扶起来,将烛台放回去。
织梦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无论如何,这局面都太糟糕了。
第三十九章 突生变故
逐安在一片黑暗中醒来,他晃了晃脑袋,从地上爬了起来。
第一件事想确认织梦的安全,他试探着呼唤四周。
“织梦?”
静悄悄的,没人回答。
甚至还有浅浅的回音。
逐安摸索着找到了身上的火折子,吹了一口气,一小簇暖黄色的光亮起,照亮了他身处的环境。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一间封闭的石室里,除了石壁上刻着很多奇形怪状的花纹,石室空空如也,光秃秃的四壁连门都没有!他刚刚就躺在这间石室中央的石板上。
可是这间石室跟昨日白天同织梦容怜一起看的石室有明显不同,阴冷又诡异,根本不是他们看过的那些石室。
奇怪,他怎么到这里来了?方才还跟织梦疏花他们一起站在幻花宫石殿中,可是此刻这间石室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们人呢?织梦现在安全吗?
时间回溯到之前幻花宫大殿里。
幻花宫大殿本是由蜡烛同屋顶上的夜明珠一起照明,架子上的蜡烛熄灭后还没来得及点上,反倒衬得屋顶上的夜明珠光芒大盛,越发璀璨夺目,几乎像有呼吸一样明明灭灭,大殿被映照的朦朦胧胧,此起彼伏的光华交织着动人心魄,美丽到震撼。
在场众人都被眼前这幅绚烂美景吸引住目光,情不自禁低低地赞叹出声。
织梦站在逐安身边,也抬头看向殿顶,呢喃着:“真的好像漫天银河一样啊……”
这句话却让逐安若有所思,这么一说,殿顶的夜明珠镶嵌的位置好像并不是随机的,刚才烛光摇曳并不明显,现在整个大殿十分昏暗,反倒格外明显,跟慕飞白所说的他在哪看过这种格局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正准备同慕飞白商量几句时,昏暗朦胧的大殿里铺天盖地散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像是有好几个人被同时割开了动脉,血流了满地一样,整个空气里都是浓重的血腥。
本能的觉得不妙,逐安提高些声音问:“谁受伤了吗?”
话音未落,嘈杂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像是惊雷炸响。
“啊!死人了!”
“这几个人喉咙被割开了!”
“救……救命啊!有什么东西在攻击我!”
又是一声惨叫。
逐安凝神感知着整个大殿,是谁在趁乱动作?
可是整个大殿都乱成一团,喧哗而嘈杂,在大殿里嗡嗡作响,根本分辨不出来方向。
织梦的声音从他身边响起,“逐安,有人在偷偷调动内息!”
对了,织梦的内力深不可测,她捕捉能力更敏锐。
“织梦,方位!”
“正前方十五步!”
逐安迅速拔剑飞身过去,一把抓住一个鬼鬼祟祟要逃跑的身影。
“为何杀人?”
“不……”被抓住的那个人慌乱辩解道:“不是我!不是我!”
疏花也跟过来,拂雪鞭一闪而过,鞭体反光照亮了那个人的脸,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众人还是看清了,竟然是孟子坤!
他面色惊恐,手里握着一把血淋淋的尖刀,身上也占满了鲜血,他又惊慌地说了一遍:“真,真的不是我!”
方旭快步赶过来,指着他骂道:“不是你还是谁?你手上的刀还滴着血!你是何居心?”
众人也七嘴八舌地指责道:“就是说啊!当我们眼瞎么?证据确凿肯定就是你!”
“我们谁都没有拿着刀啊!你手里那把刀还在流血!”
“你肯定是因为你爹被割了舌头所以怀恨在心,故意浑水摸鱼挑起事端!”
孟子坤这才像反应过来一样急急忙忙扔了尖刀,大声地辩解道:“我,我没有!这不是我的!刚刚有人塞到我手里的!”
“简直胡言乱语,那你说是何人所为?”
孟子坤宛如惊弓之鸟,疯狂的摇头,“……我没看清楚,我不知道啊……”
“一派胡言!”
“那你说你怎么进来的!方才根本没有准许你家的人进来吧,清点人数的时候也没有你,你现在出现在这里又作何解释?”
“就是说啊!肯定
有什么不轨之心!”
声声指控下,孟子坤嘴唇颤抖着,着急地解释道:“我……我承认我是偷偷跟着进来的!但是我真的没有杀人……真的!你们要相信我啊!”
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自己真的没有杀人,可是实在叫人难以信服,他手中的尖刀跟浑身的血迹又如何解释?他脚边还倒着一具尸体又如何解释?而且方才确实没有看到孟子坤什么时候跟进来的,必定是他趁乱跟在哪家门生里偷偷混进来的,这偷偷摸摸的举动本身就很叫人怀疑,还说有人把那把刀塞在他手里,这话实在让人觉得矛盾。
逐安总觉得有些怪异感,这光线昏暗中要是谁想下暗手浑水摸鱼简直轻而易举防不胜防,还是尽快恢复石殿的光亮比较好。
“先把蜡烛点上吧!其余人站在原地别动,方宗主劳烦你来看着孟子坤,我们来点灯。”
方旭这人虽然也想要宝藏,但接触下来发现他算是比较通情达理的那种人,还算可靠。
方旭爽快地应下了,上前一步擒住孟子坤,不等逐安招呼,其他四个人都各自拿出火折子去身边最近的架子处点灯。
逐安收了剑也准备去一旁帮忙,刚走了两步,感觉脚下黏/腻腻的,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来了。
蜡烛已经重新点亮了不少,他借着逐渐明亮的光线低头一看,终于明白了那种怪异感从何而来。
目之所及,脚下的地面全是血,猩红一片,不仅他脚下,这周围的地面上也都是血,诡异又血腥,几乎占满整个大殿中央的地面,血泊之中又横七竖八倒了好几具被割开了喉咙的尸体,十分恐怖骇人。
众人就站在附近也跟着看到了,七嘴八舌的惊呼起来,好几位宗主急忙去认领自家门生的尸体,确认这些人确实全部已经气绝身亡后,愤怒怨恨地怒视着孟子坤,似乎想一刀劈了他。
方旭也看到了这骇人的景象,拽着孟子坤厉声质问:“孟子坤你这是何意?杀人还要割喉放血?”
孟子坤惊恐地摇摇头,极力辩解:“真的不是我啊!我刚刚只是准备跟着混进来抢幻花宝藏,可是你们也看到了根本没找到!我只想跟着人群再出去,根本没有动手杀人!”
还不等方旭再问,那几位失了门生的宗主已经愤怒地围了过来。
“那你刚刚手中的尖刀又如何解释?”
“那把刀握在你手里的吧!”
“那位公子抓到你的时候,你正在行凶吧!”
“众目睽睽之下杀人,你胆子也太大了!”
“杀人偿命,你杀我手下门生,我要你血债血偿!”
“还有我!百川孟家这笔账我瑞州王家记下了!”
孟子坤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身体直哆嗦,他白着脸磕磕绊绊地开口:“那,那把刀真不是我的!刚刚蜡烛点亮之前有人塞到我手里的!肯定是他杀了人,他要嫁祸给我!”
一位宗主当即翻脸,冷笑一声:“你当老夫是三岁稚子吗?用这种鬼话唬弄老夫!”
“就是说啊!这种鬼话三岁小孩都不信!”
“谁会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嫁祸给你有什么用?”
“别血口喷人了,杀了人还想赖账?”
一群人乱哄哄的骂道,孟子坤几乎站不住,腿一软就跌坐在地上。
方旭这才有机会开口,语气还算平静,他反问道:“孟子坤,这番话你自己信吗?”
孟子坤脸色更白,似乎脸上的血液瞬间都褪去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这个状况根本不可能只靠一张嘴就能辩得清。
在他们吵闹的时候逐安一言不发,他的目光静静落在地上的血迹,总觉得叫人好生介意,不管是不是孟子坤做的,这个人杀了人后,为什么要特意割喉放血?如果说暗中下手只是为了趁乱挑起事端,那杀了那么多人目的已经达到了,他何必再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做这个看上去费时费力多此一举的举动,实在叫人想不明白。
织梦一直在静静旁观,见一片嘈杂混乱只叫人觉得心烦,她总觉得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结束。
侧过脸一看逐安的神情,低声问道:“怎么啦?”
“地上的血有问题。”
逐安声音不大,就他们几个人听的到。
几人低头看去,顿感诧异。
本来积在地面的血液正顺着方才他们研究的那些细小的黑色凹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流进去。比方才所见更加直观,以鲜血为媒赫然绽放出一朵血红色的花盏,重重叠叠的纤细花瓣吸收着血液不断舒展着,像是活物般一点一点开放,诡异又震撼。
要是方才还只能勉强看出是一朵花的形状,现在就真真切切在眼前绽放了,织梦愣愣的说:“这……是曼珠沙华啊!”
曼珠沙华,又称黄泉之花。
这血花的名字都无端的邪魅又妖艳。
慕飞白诧异地指着地面,“喂喂,那些血都被吸进去!”
地面上的血迹一点一点从缝隙里渗透进去,像是有生命的动物把那些血吞噬下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不见。
“那些血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
“地下有什么?”
这朵诡异的血花肯定不是简单的装饰,割喉放血是巧合吗?
众人并没有注意到发生了什么,还在围着孟子坤吵嚷。
当最后一滴血被彻底吸收干净,地上那朵以血绘就的巨大曼珠沙华也显示出了全貌,鲜红纤细的花瓣疯狂绽放,有种诡异的错觉像是活的一般,甚至开始泛起红色的光晕。
突如其来的异象终于引起乱成一团的众人注意,众人都下意识的往后退开,没人敢贸然站在那些红光里。
“什么情况?”
“这是什么东西?”
“那些血迹怎么不见了?出了什么事?”
方旭作为宗主们的代表也诧异地向他们问道:“织梦姑娘出了什么事?”
织梦压住想冲他翻白眼的冲动,心中也很无语,她怎么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她跟这群人有什么区别,哪怕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她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她方才还觉得他们好吵,只想叫他们闭嘴,不用她说现在已经安静了不少。
还没等她回答,那曼珠沙华的光芒越来越盛,几乎把烛光都压了下去,一朵曼珠沙华的虚影直直投映在了石殿顶上,在不详的红光里摇曳着,叫人心底不免爬上一种那花是活着的诡异感觉。
本来就熠熠生辉的璀璨夜明珠,在虚影对应位置的珠子光芒更甚,似乎在同红光此起彼伏的呼应着,光华交织流动,像是漫天的星辰在跳舞。
逐安突然想起水神传说里的那群涌进幻花宫的星星,肯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没注意到,是什么呢?
在混乱中,逐安耳边似乎听到一声像是从缥缈的虚空中传来的声响。
遥远的,沉重的,啪嗒一声。
像是有什么被打开了一样。
陡然间,幻花宫剧烈摇晃,整个空间瞬间翻天覆地,所有架子倒塌烛台落地,又陷入了一片漆黑。
众人混乱的尖声惊叫着从幻花宫大殿里消失了,像是被蛰伏在黑暗里的野兽一口吞没了。
片刻后,幻花宫中又恢复了原状,万籁俱寂。
那朵血红色的曼珠沙华的光芒也逐渐黯淡下去,只有殿顶无数璀璨的夜明珠静静闪耀,像是万千星河。
地面裂开时逐安还没来得及拉住织梦,已经控制不住的往下坠落。
他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一片深渊中,再醒来时已经到了阴冷又诡异的石室。
逐安举着火折子在石室里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出口,但总不可能他凭空出现在这间石室里,肯定有什么入口,只要找到他就能出去了,就能去找织梦了,他很担心织梦,那种着急像是一团火在慢慢炙烤他的心。
越着急越没办法集中精神,他花了点时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又靠近石壁察看上面刻着的花纹。
第一眼看过去只有一个感觉。
乱!杂乱无章。
一大堆奇形怪状的线条构成,粗略的一扫四面墙都刻满了,逐安一面墙一面墙的仔细察看。
若非天然形成,那么特意留在这里肯定是有什么原因,他一定要赶紧找出来。
第四十章 幻花迷城
织梦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全身酸痛,像是摔了一跤一样。视线里一片漆黑,她躺在冰凉的地上伸手胡乱摸了摸,在身侧摸到一只冰凉修长的手。
好像不是逐安的手。
“是谁?”
身侧那人似乎还在昏迷毫无声息,不过那手给她的感觉也有些熟悉,腕骨纤细,手指修长,不难想象是一双极为漂亮的手。
难道是容怜?
她收回手从地上爬起来,摸了口袋半天发现火折子不知什么时候掉了,黑乎乎的还是视物不清,极为不方便。
织梦只得蹲下身左手捏诀调动内息,手指尖飘出几片花瓣散出淡淡的荧光,短短一瞬照亮身侧那人的脸,果然是容怜。
他双目紧闭,眉眼温柔。
那指尖的荧光转瞬即逝,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织梦又喊了他两声,容怜还是一动不动毫无反应,是不是摔太重了?
织梦摸黑蹲在容怜身边左思右想了半天,还是没办法坐以待毙,伸手朝容怜身上蹑手蹑脚的摸去,心底一遍遍默念,保佑容怜身上有带火折子啊,保佑他千万不要中途醒过来啊!
然而事与愿违,她在这种时候总是运气不大好的。在她憋着一口气偷偷摸摸准备换一边继续摸的时候,她的耳畔传来一声低低的轻笑。
“看不出来,阿梦你这么主动,叫我有些害羞呢。”
织梦吓一跳,像被火舌灼到了指尖一样迅速收回了手,“别,别瞎说,叫不醒你,我只是想找下火折子,我的掉了。”定了定心神,她又说:“叫什么阿梦。”
虽然漆黑一片,织梦却感觉容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过了会传来衣服摩擦轻微的声音,容怜似乎坐了起来。
“好歹方才掉下来的时候我还护着你了,如此叫你一声阿梦不过分吧?”
容怜吹亮了火折子,在一簇暖黄色的光里,脸更是好看的惊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睛里像是有星光熠熠。
方才地动山摇织梦直接从逐安身边被甩了出去,发生的太突然逐安根本没来得及拉住她。
织梦想起好像昏过去之前确实有人仔细地拉住了她,原来是容怜啊。
织梦蹲在容怜身旁几乎与坐在地上的容怜平视,她若无其事地整理下衣袖,歪着头莞尔一笑:“有这么回事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容怜另一只握拳掩唇低低笑了一声,“你呀。”
“好了,快起来看看我们这是在哪。”织梦说着站起身。
容怜也不再废话,正准备自己爬起来,突然眼前多了一只纤细白皙的手。
他抬头看去,织梦居高临下地伸出手递给他,目光却故意落在别处,容怜唇边的笑意变得认真起来。
他伸手搭上织梦的手,借力站了起来,很快就放开了她的手,他把火折子递给织梦,“喏,你要的火折子。”
织梦也没客气伸手接过,四处转着察看环境。
织梦一走开,光线就黯淡下来,容怜却站着没动,昏暗的余光里,容怜低着头盯着自己的右手。
那只手刚刚拉过织梦的手,似乎还留有余温。
“这怎么还有桥,这不是幻花宫的大殿啊?看着好像是一个……唔?我也不知道应该叫什么,看着怪怪的,其他人去哪了?喂喂,你发什么呆呢?”
织梦讲了半天,发现容怜并没有跟上,奇怪地转身问道。
她转过来的时候容怜早已经放下了右手,“啊,没什么。”
他快步走到织梦身边,也跟着打量起周围环境来:“方才地宫大殿塌陷了,我们好像掉下来了。这是幻花宫下面。”
“幻花宫下面又建了一座石殿?这是为什么?这石殿风格看着蛮诡异的,好像不是现在的建筑风格。”
他们看了一圈环境,同幻花宫的石殿一样,面前有一座很大的石殿,可是无论建筑风格还是装饰跟现在的房屋都有很大区别,看着不能说精致大气,倒是有些肃穆压抑。他们刚刚就躺在门外的一座石刻桥上,虽说是桥,可桥的另一头突兀的没了路,像是被人拦腰斩断一般。桥两侧是低潭,里面的水早已经干枯了,潭底有一层黑色的淤泥,两侧依旧是坚硬的石壁。
“如此看来,无路可走,唯一的可能就是进入这座石殿了。”
两人一同走到石殿门口,织梦伸手推了推殿门,根本推不动,她手下又用了些内力,依旧纹丝不动,她收回了手,“这石殿的门打不开。”
“阿梦你来看,这里有东西。”容怜指着门侧唤道。
“叫谁阿梦呢!”
“叫你啊。”
“……”
织梦决定不跟他计较这点小事,探过身子去看容怜指的地
方,门侧角落里有一尊小小的石头雕像,圆滚滚的身子,憨态可掬的笑容,怀里抱着一把镀金的雕花钥匙,是一个栩栩如生小娃娃的模样。
“这钥匙是用来打开殿门的吧?”织梦试着去拉了一下石娃娃怀里的钥匙,根本拉不出来,她奇怪地摸了摸钥匙,又仔细检查了一下,那钥匙跟石娃娃的身体之间是有一条隐蔽细微的缝隙的,只是石娃娃的手跟锁一样紧紧抱着钥匙不肯撒手,根本没办法直接从他怀里抽出来,肯定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取下钥匙。
火光一照,织梦眼尖的发现娃娃石像背后有字,“哎,这有字,我来看看写的什么。”
织梦身子压得更低了一些,仔细去辨认背后的字,“人间幻花,只问盛世。稚子开怀,不问生死。”
她蹲在地上,抬头看着容怜,“这什么意思?稚子就是指的这座娃娃石像吧?这是好像是取钥匙的办法。”
容怜也蹲下身,“嗯,**不离十。”
“不过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容怜又是一副不太感兴趣的模样,随口回答:“这可是你幻花宫的地盘啊。”
于是织梦开始冥思苦想,这石娃娃背后刻的话没头没尾的,虽然有提到人间幻花,跟幻花宫肯定有什么关系,可是幻花宫里藏书不少,她也全部看过一遍,她完全不记得有什么相关记载。
就这么静静的过了片刻,织梦从蹲变成坐在地上,又站起身又蹲下了,换了好多种姿势思考,仍然毫无头绪。
容怜就悠哉地看着她,伸出手在石娃娃头顶摩挲着,唇边勾起一抹笑意。
织梦一见,疑惑地问道:“你不帮忙想想吗?想不出来我们可就出不去啦!”
容怜莞尔一笑,“跟你待在一起,出不去也挺好的。”
“唉,那也没办法,我们只能一起死在这了,你就要应验了你族中那些人的鬼话了。”
容怜哈哈一笑,没有回答,有一句那也没关系,他没有再说。
织梦又敛眉沉思着说:“我根本不记得幻花宫里有关于这段话的记载,而且知道了这话的意思也没用啊,知道意思跟知道怎么做根本不一样啊!我现在有一种有力无处使的……”
“咔嚓……”
没等织梦说完,突然传来清脆一声裂开的声响。
她警觉地环顾四周,发现那声音是从容怜手下传来的。
容怜还是按在石娃娃的头顶,姿势温柔至极,就像是在抚摸什么珍爱之物一般,片刻后他收回了手。
那石娃娃忽然从头顶裂开,片刻后那把金光灿灿的钥匙静静躺在一堆齑粉中。
容怜淡定地伸手把钥匙捡起来,递给织梦,“喏,钥匙。”
“……”还能这样的?
不过不得不承认,真的很有用,织梦暗自记下了,下次她也应该这么试试。
她伸手接过随口说:“啊,谢谢,不过一般话本里不都说在这样的情况下随意破坏会触发机关什么的吗?”
她话音刚落,整个空间突然剧烈摇晃了一下,碎石纷纷落下,传来一阵恐怖的尖叫声。
容怜一把将织梦拉到身后戒备着,织梦从他身后探出脑袋,小心翼翼地说:“我……只是随便说说,不用那么认真的……”
慕飞白下意识的把疏花牢牢护在身后,警惕着盯着眼前……这条庞大的诡异巨蟒,方旭等人也凝神戒备着围在他们身边。
方才,幻花宫发生剧烈震动,地面塌陷,他们同这群江湖世家门派的人一起掉落裂缝中。
慕飞白醒过来的时候怀里还紧紧抱着个人,刚才混乱中他只来得及抓住站的最近的疏花,动作比脑子想的还要快,直接把疏花圈进了怀里。
他用一只手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头痛欲裂,又躺在地上缓了会。
片刻后才轻柔地伸手摸了摸怀里安安稳稳趴着的疏花,指尖是疏花柔软的发丝,他心底那丝不安瞬间被安抚,他自言自语地呢喃:“还好没摔到你。”
他整个背部狠狠砸在地上,现在还隐隐作痛,摸出火折子吹亮,刚准备看一眼却吓一大跳。
疏花趴在他身上,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
“……你没事吧?什么时候醒的?”
“很早,放开。”疏花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慕飞白猛的反应过来,她被护着没有受到多少冲击,很早就醒了却被他紧紧抱着根本起不了身,叫又叫不醒,只得一直安静地趴在他身上等着他醒来。
可想而知,这是一个尴尬又漫长的过程。
慕飞白飞快的放开手,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
疏花站了起来,面色
冷清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一言不发。
慕飞白赶紧手忙脚乱地站起来,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他这举动属实逾越,疏花本就讨厌跟人触碰,他不问她的意愿直接把她抱进怀里,刚刚还动手摸了疏花的头发,如此,疏花肯定更讨厌他了。
地面坍塌时他下意识就这么做了,他不太在意现在身处何处,就担心自己做了她不喜欢的事,惹她生气……
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害怕疏花说些谴责的话,没出息的想逃开稍微收拾下心情,挤出点笑意,“我……我去四周察看一下。”
说完匆忙就转身要走,他的淡定他的从容在疏花面前通通溃不成军。
武林大会以来,迟钝的慕九也总算看懂了,他家少主变得这么反常的原因通通都是因为柳家这位冰雪美人。
疏花面无表情地从袖中摸出火折子,毫无声调的说:“一起。”
就跟面无表情地在说“滚开”一样。
说完自己走了过来同他并肩站在了他身侧,慕飞白愣住了半天没有动作。
疏花微微仰着头看着他,手中那一簇暖黄色的火光将她眉眼间的冷色融化了一些,她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怎么了?”
这问题他没法回答,肯定是他从上面摔下来摔傻了,不然为什么他竟然觉得此刻的疏花有些温柔。
短短两句话,客观来说甚至谈不上多温柔的语气,可她愿意同他一起而且自己站到了他的身边……
委婉又别扭的表达她的谢意。
慕飞白抬手捂着脸,低低呢喃道:“真是要命了。”
两人没走出几步,就看到有一个造型很奇怪的烛台,蛮高大的,像是一个人跪在地上的姿势,双手被束缚在身后,反手捧着一个烛台。
“这烛台上还有盏油灯,要点亮吗?”
疏花点点头,火折子照亮的范围有限,这空间本就视物不清,但似乎很大,他们讲话还带点轻微的回音,很大程度上妨碍了感官。
慕飞白上前一步点亮了那盏油灯,只听见咔嚓一声,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突然整个空间光芒大盛,不远处石壁上一盏接一盏的烛火自动亮起,把他们周遭的环境照得透亮。
还没等他们仔细看清楚周围的环境,突然耳边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痛苦呻吟,把他们吓一大跳。
疏花吓没被吓到慕飞白不知道,但是他短短一会功夫已经被吓两次了,他心情很不好。
慕飞白迅速拔剑,喝问:“谁?”
疏花却指着他们面前这个烛台说:“烛台,后面。”
慕飞白提着剑快步绕到烛台后面,看到一团蜷缩的影子,刚要一剑劈下。
那身影却先惨叫起来:“别杀我!是我,是我啊!”
看清是谁,慕飞白收了剑骂道:“孟子坤,你没事装神弄鬼干嘛?有病?”
孟子坤苦着张脸,整个人蜷缩在地上,“我……我掉下来的时候就到这了……”
“那你鬼叫什么?”
“我……我的腿摔断了……”
疏花负手而立,冷冷抬了抬下巴,“救他?”
慕飞白摇摇头,“并不想。”
两人不约而同的一起转身。
孟子坤被吓愣了,片刻后才欲哭无泪地喊起来:“喂喂,别走,别丢下我啊!”
两人不为所动,站着打量周围环境,慕飞白脸上爬上一抹古怪。
疏花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微动,“这里……”
这时,他们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两人回头看去,就看到从孟子坤的方向走来一群人,方旭带着几位宗主,身后跟着比刚刚大殿里少了将近一半的门生。
慕飞白同他们简单的打过招呼后,疏花问了句:“织梦?”
看着方旭等人一脸茫然,慕飞白只好重新问了一遍:“请问方宗主见过织梦他们几人吗?”
方旭摇摇头,回道:“未曾见到,我们也都是醒后走动才重新聚在一起的,看到这边有火光才过来看看。”
疏花就不再说什么,沉默地站到了一边。
方旭等人打量了一番所处环境,脸色都变得古怪起来,各种议论声此起彼伏,在这座大殿里嗡嗡作响,语气里都是压抑不住的惊讶跟恐慌。
“这里……”
“这不是幻花宫吗?”
“我们不是掉下去了吗?”
“难道刚刚都是错觉?”
是的,看清楚所处的环境他们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分明还站在幻花宫的大殿里。
刚刚的地动山摇天翻地覆仿佛是所有人一起做的一个怪梦。
第四十一章 黑蟒幻境
目之所及,是同幻花宫大殿一模一样的巨大圆形石殿,八根爬满了花枝图腾的巨大立柱,各连接着一条幽深的长廊,通往石宫深处,大殿里一排排架上子放满了烛台,连石殿中央那诡异的曼珠沙华刻痕都有。
一样的格局,一样的装饰,要不是大殿角落那尊奇怪的跪地人型烛台,看上去真的同幻花宫一模一样,如此就像是在水中的倒影一般。
也难怪众人看到会产生一种根本没离开过幻花宫大殿的诡异错觉,很像是众人做了同一个坠入深渊的噩梦。
慕飞白拍拍身边那具跪地人像,“这里并非幻花宫大殿,我们确实掉下来了。”
疏花冷冰冰地提示道:“殿顶。”
众人抬头看去,在幻花宫中殿顶是宛若万千星辰的璀璨夜明珠,此时的殿顶虽然也镶嵌着密密麻麻的珠子,但那珠子不是圆形的,倒是菱形的,颜色也是墨黑色的,整整齐齐的排列在殿顶,映照着烛火幽幽发亮,像是黑色的玉石,氤氲着一种迷幻的光泽。
“这是什么?黑玉吗?”
“……不知道,看上去很值钱的样子……”
“这是很稀有的墨玉啊!一颗就价值连城!”一个看似很懂的人笃定的说道,带起一阵惊叹的抽气声。
“……”
慕飞白看了一会心里总觉得不舒服,不知道为什么在众人眼里很值钱很稀罕的宝贝,在他眼里殿顶这些黑色的珠子却显得有些诡异,像是某种动物冰冷的鳞片,叫他得慌。难道自己现在的悟性这么高,已经到了视金钱如粪土的境界了?
突然,有两道诡异的红光在黑色珠子中一闪而过,再凝神细看却依旧是排列的整整齐齐的黑色珠子,武林世家众人也没什么反应似乎都没看到,慕飞白怀疑自己是看花了。
疏花却不动声色的靠近他,压低声音:“有异。”
慕飞白方知刚才并不是他眼花,那转瞬即逝的异像疏花也看到了。
面对未知的危险,慕飞白当即做出最佳反应,对众人大声说:“有危险,快离开这。”
众人不明所以,静了片刻后开始议论纷纷,在大殿里嗡嗡作响,但都选择站着原地没有动作。
他们不信。
甚至有个人混乱中喊了一句:“哪有什么危险?少唬人了!”
虽然人声鼎沸很嘈杂,慕飞白听着这句话暗骂一声,又是孟子坤!他真看不懂孟子坤这货想干嘛了,单纯的脑子缺根筋?还是方才打他下手太轻了?腿都摔断了还不安生,躺在地上都能捣乱!
虽然这些世家宗主们多多少少还是同慕家有接触,不觉得慕飞白会无缘无故用这种话骗人,但因为孟子坤这句捣乱的话,众人脸上都有些犹豫迟疑,没有注意到那红光的众人没那么容易凭一句话相信潜伏的危险。
慕飞白不想多说,低头对疏花说:“疏花,要走吗?”
他们两个及时的抽身肯定能安然无恙的离去。
疏花却从腰间取下拂雪鞭,如玉的手指握紧,她不会走的,她还没找到织梦。
慕飞白也没再说什么,坚定地站在了疏花身边。
等了一会,并没有什么动静,众人又开始放心地在大殿里四处走动翻找,有人还故意嘻嘻哈哈笑着反问慕飞白哪有危险,觉得他过分敏感大惊小怪。
对这种挑衅慕飞白不予理会,依旧凝神戒备丝毫不敢懈怠。
那种诡异的感觉一直没有消失,像是潜伏在黑暗中的野兽时刻准备伺机而动。
不同于他们的戒备,其他人反而觉得这样的经历很新奇,从最初看到所处环境那种惊讶的小心翼翼里缓过来后,对这座幻花宫影子一样的大殿又重新燃起了好奇心,贪婪的蠢蠢欲动。
“这里的装饰跟幻花宫一模一样!你们看这些烛台也都是黄金打造的!”
“幻花宫里的黄金烛台不能拿,这里的总可以拿了吧!”
“是啊是啊,这里已经不是幻花宫了!”
“说不定幻花宝藏就藏在这!赶紧找找!”
一群人又乱糟糟地散去四处翻找。
慕飞白环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看着,一脸嫌弃地说:“织梦说的没错,这群人除了见钱眼开以外没别的用了。”
疏花难得配合地点点头,“嗯。”
就这么一会说话的功夫,许多世家门生已经动手抢烛台了,大殿里乱的不行。刚才在幻花宫里是多家联手的人马都在,人数众多,现在可不一样,这里的人数将近少了一半还多,可想而知,能得到的宝贝也就越多,这样的欣喜直接冲昏了许多人的头脑。
慕飞白随意扫了一眼,压低声音对疏花说:“你看那位方宗主。”
疏花抬眼看去,只见不同于其他世家宗门的狂热,方旭只是静静站在角落里冷眼旁观,与众人截然相反的冷淡神色,似乎对这些被抢夺的烛台并不感兴趣。当然,也不是一定要跟着抢才正常,但是他本就是为了抢夺幻花宝藏而来,这样的情况下,他那样漠然的神色反倒显得不太正常。
疏花刚要评价两句,突然被身旁一阵乱哄哄的声音打断。
“你们几个爬上去!”
“我来我来!”
“踩稳一点,再爬高些!”
转头一看,竟然有几个门生在顺着立柱上的图腾攀爬,看那架势是准备把殿顶镶嵌的黑玉珠子也一并弄下来带走,方才那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随口胡诌说这是稀罕的墨玉,这些人直接惦记上了。
有人带头许多人就纷纷效仿,暗暗较劲谁先登顶。
毕竟先到先得。
贪婪的有些肆无忌惮,令人生厌。
他们身后就有个动作敏捷迅速爬上去的年轻人,半会功夫已经跟他人拉开了不少距离,再半只手臂就能够到殿顶了。
他停下来歇了片刻,几个同伴围在立柱边齐齐仰头看着他,给他打气助威,他又继续干劲十足地向上爬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做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终于,在不懈努力下他第一个爬到了立柱顶端,抬手已经能摸到那殿顶密密麻麻镶嵌着的墨玉珠子了。
指尖的触感冰冷又光滑,他眼底不禁爬上一抹着迷的神色。
“我……我够到了!我成功了!”
他暗暗呼了一口气,心里的兴奋喜悦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他迫不及待的低头向同伴示意,想分享这份狂喜。
他的同伴也齐齐欢呼着,叫着他的名字,然而这份溢于言表的喜悦不到一眨眼的功夫,通通消失殆尽,取而代之是一脸呆滞,甚至爬上几分惊恐之色,直直地盯着他。
他不明所以,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他们的目光在看他,又好像越过了他,落在他的身后。
他得不到回答,心底却不可抑制地爬上一丝不安,他缓缓扭过头把视线从地下往上挪,直直对上了一双诡异的暗红色瞳孔。
距离很近,他甚至没看清楚是个什么东西,只看到一双冒着不详红光灯笼一样大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嘶……”
一条分叉的长舌恶作剧一样舔上他的脸,留下一条黏糊糊的口水印,他背部僵直紧紧攀着立柱上花枝图腾的手被吓得一松,身子一抖整个人直直从高空掉了下来。
“咚!”
一声闷响,摔在地上烂成一坨血肉。
“啊啊啊!”
立柱边原本还满心欢喜的几个人突然捂着眼睛失声惨叫起来,刚刚还兴奋地朝着他们炫耀的同伴突然就在他们眼前摔成了一摊烂泥。
叫声异常刺耳,在大殿里轰然炸响如同落雷,那双瞳孔的主人被叫声惊扰,终于缓缓动了动,露出了一部分身体。
它不停吐着猩红的信子绕着立柱爬行探下一段身子,腹部鳞片同柱子摩擦的声音只叫人头皮发麻,很快钻出一个巨大的覆盖着细腻鳞甲的三角蛇头,一双灯笼大小的眼睛冒着诡异的红光,不带半点温度的盯着大殿里的人,那是一种打量猎物的目光,冰冷又残忍。
它的头颅微微后缩,随着吐信子的动作不时露出闪着寒光的獠牙,一种蓄势待发的攻击姿势
,一旦它起了狩猎的**,就会像闪电一样袭出,一击致命。
慕飞白下意识地拔出燕回剑把疏花牢牢护在身后,警惕着盯着……这条庞大的诡异巨蟒。
他的感觉没有错,那些菱形的珠子根本就不是什么稀罕的墨玉,是鳞片!是蛇的鳞片啊!
那条巨蟒全身漆黑如墨,覆满层层叠叠的菱形鳞片,在烛火映照下氤氲出一种迷幻的光晕,冰冷又诡异。它身量实在太过庞大,现在仅仅露出的一部分身体就大的吓人,更别说它整个身子都出现,那必定是一个让人胆战心惊的庞然大物。
之前它静静盘着身子蛰伏在殿顶,阖着眼睛一动不动,同殿顶融为一体,那么远的距离根本分辨不出来有这样一条巨蟒栖息在上面。
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刚刚那个摔死的年轻人还伸手摸了摸它的鳞片。
众人僵硬地站着,不由自主从脚底往上爬上来一股寒气,刚刚慕飞白劝他们赶紧离开的话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若是知道有这么一个恐怖的玩意在这座大殿里,求他们他们都不会留下来的。
然而,现在想走都走不了了。
后悔同绝望狠狠鞭笞着他们的心脏。
有好几人被吓傻了直接跌坐在地上,眼泪鼻涕不受控制的一起落下,顾不上狼狈还是丢脸了,灭顶的恐惧已经扼住了他们的心。
看着那几个被吓得屁滚尿流的人,一直没动作的巨蟒伫立着身子又往下游弋了一段距离,同众人越来越近,“嘶嘶……”声也越来越清晰,像是催命的冰冷亡音,一声一声敲打在他们心上,叫人窒息。
有人实在受不了这种比直接被杀更让人压抑得想发疯的惊悚感,失声尖叫着往来时的方向逃跑,疏花还没来得及喝止他们别动,巨蟒已经闪电一样窜了出去,张口就咬住一人,那人惨叫都来不及,直接就被吞进了那张血盆大口里,令人毛骨悚然的吞咽声在大殿里真真切切的响起,还没等喘息片刻,巨蟒又飞快地袭击得手,再次一口吞下去一个正在逃跑的人。
“别动!”
疏花冷冷喝止其余人,方才她仔细观察了一会,似乎发现了巨蟒行动的规律。众人被吓傻的时候,腿软的根本跑不动,巨蟒却没什么太大动作,也没有突然袭击,只是停着不动,一旦有人惊慌失措跌倒或者害怕地乱跑,巨蟒却瞬间发动攻击。如果推测的没错,这条巨蟒是依靠空气波动来发动攻击的,一点点波动都足以致命。
她的声音清冷,很有威慑力,剩下的人都站着不动了,恨不得直接变成石像才好,连呼吸都不由放缓了。
巨蟒依旧死死地盯着众人,但是却不再发动攻击,只是瞪着那双恐怖的眼睛。
众人暗暗舒了口气,只要不动就暂时没有危险了。
不过,它不攻击不代表就安全了,根本没办法脱困离开,巨蟒依旧昂着头颅待在原地,让人进退不能动弹不得,处境依旧十分危险。
这个处处透露着诡异的大殿里,一群人都保持着噤若寒蝉呆若木鸡的状态,只是神色跟眼睛里流露出来的那种恐惧依旧没有消散,看着更加叫人毛骨悚然。
两人皆凝神思索办法,怎么办才能脱困,这巨蟒虽然体积庞大但速度实在太快,只要一动就会被攻击,他们也没有把握能牵制住它,让其他人离开。
该怎么才好?
僵持了一会,巨蟒突然又游动起来,它一动所有人心里就一沉,不过好在巨蟒对他们好像不太感兴趣,没再攻击人只是顺着地面爬行,似乎想离开这里。
然而那巨大的身子从众人眼前游弋而过,蛇鳞同地面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甚至那乌黑蛇鳞之间的纹理都看得清清楚楚,这画面冲击感过于强烈,实在叫人头皮发麻惊心胆颤,很多人面色铁青的憋着,心里估计早已经失声尖叫个不停了。
眼看巨蟒的蛇头已经快消失在烛火照不到的地方,众人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似乎逃过一劫了。
然而下一秒,巨蟒猝不及防的回头张口喷出一团恶臭的白雾,瞬间弥漫到整个大殿。
第四十二章 浮生一梦
“醒醒,该起来啦。”
慕飞白感觉有人在叫他,声音很熟悉,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的声音,他猛地惊醒过来。
他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了疏花。
疏花穿着一条月白色的束腰长裙,发间簪着那只浅色的玉簪,发簪上雕着一朵冰山雪莲,精致而温润,更衬得她整个人冰肌雪骨,美艳绝伦。
下意识的,他张口第一句话就是:“疏花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疏花闻言愣了愣,不解地问道:“飞白,你在说什么呢?我好好的为什么会受伤,是不是做噩梦了?”
慕飞白挠挠头,奇怪地回道:“我们不是在幻花宫下面遇到了一条巨蟒么?它突然喷了口毒雾,我们都晕过去了!”
疏花低头掩着唇笑起来,像是雪后初晴的一缕初阳,落在慕飞白眼里,天地万物都相形见绌褪去颜色。
她伸出手戳了戳慕飞白的额头,笑道:“傻瓜,你怎么睡糊涂了,那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你忘啦,织梦他们赶来救了我们,所有人都平安出来了。”
慕飞白摸了摸额头上那一点余留的触感,愣愣的点了点头,原来都过去这么久了吗?看来他是真的睡糊涂都忘记了,不然他此刻怎么会在济南慕家的大院凉亭里趴在桌上睡着了呢。
沉默了一会,他又试探着问:“那……你怎么会来济南?”
疏花奇怪地看着他:“我不在济南我在哪?这是我们的家啊,飞白,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慕飞白阖上眼睛,嘴角爬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低声说:“原来是这样啊,抱歉抱歉,我睡糊涂了。”
两人融洽的静坐了片刻,疏花站起身看了看日头,十分自然的笑着说:“都这个点了,我去厨房看看,今天阿爹阿娘从外面办事回来,可得好好准备一顿晚膳。”
刚要转身走,被人从后面拉住。
疏花奇怪的看向慕飞白,却被一把拉进了怀里。
慕飞白紧紧的,用力的抱住了疏花,似乎要把她揉进身体里,好叫他们永不分离。
他声音有些沙哑低沉,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疏花。”
“嗯?”
“疏花。”
“……”
尽管这个拥抱让疏花不得不仰着脸费力的配合着慕飞白,但她仍是轻轻的温柔的回抱住慕飞白,轻声问道:“怎么了?”
慕飞白把脸埋进她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响在她的耳边。
“没怎么,就是想叫一叫我妻子的名字。”
疏花笑起来,温柔的抚上他的背,“好,给你叫,想叫多少次都可以。”
慕飞白还是紧紧的抱着她不肯松手。
“真好,你是我的妻子。”
“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我喜欢你,比任何人都要喜欢你。”
“疏花啊。”
像是一声又甜蜜又苦涩的叹息。
“噗……”
本该岁月静好的气氛中突兀的响起一声血肉撕裂的声音,疏花脸色瞬间惨白,愣愣的低头看着深深扎在心脏上的那只发簪,有鲜血不断地从那处伤口涌出来,像是开了一朵凄美的花。
不知道什么时候,慕飞白从疏花的发间取下了那只浅色的发簪,扎进了疏花的心脏。
疏花退了两步,离开了那个怀抱,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慕飞白,“你?”
慕飞白抬起一只手揉了揉眉心,伸手接过摇摇欲坠的疏花,低头看着她,浑身洋溢着明亮的肆意昂扬意气风发,笑道:“想在梦里杀掉我的话,也应该演的像一些才能骗过我啊,演技真的太差劲了。”
“疏花”捂着心口,全身开始慢慢扭曲,像是一团要碎掉的莹光。
慕飞白依旧看着她,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又像是透过她看到了那个人。唇边那抹掌控全局的笑意变成了苦笑,他低垂着眸子,声音很轻却很温柔,“我所认识的疏花,我所喜欢的疏花,可不是你这个样子的。她话特别特别少,她很少笑,时常
都只是面无表情,她谈不上温柔,要是我这样一遍一遍叫她,她肯定会冷着一张脸骂我无聊,周身就好像能随时飘起雪花一样冷冰冰的,看上去很不好相处的样子……她更不会让我这样抱她。可是……可是即便是这样冷清的一个人,我还是很喜欢她,喜欢到整个眼里心里都是她,谁都替代不了,哪怕梦里也是。”
“疏花”不为所动,她怨恨阴毒的瞪了他一眼,已经快变成透明色的手指不甘心的要掐上他的喉咙,然而还没等碰到他,已经哗啦一声碎裂在空气里,散成一道炫目刺眼的白光。
就这么碎在了他怀里,他的手还没收回来,孤零零地拥抱着一片空气。
假象碎掉的时候,梦魇散去了,慕飞白也醒了,这本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不是吗?
他却没有睁眼,提了提嘴角发现连苦笑都没办法再维持,眼角无声的划过一滴泪。
这个梦魇,是他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东西。
虽然这个梦真的很自然很真实,他甚至偷偷掐了下自己的手臂,很疼,就像是真实发生的一样,他都快这么认为了。
然而他还是一开始就识破了这不过是个幻象,疏花怎么可能会那样对他笑呢,疏花怎么可能会说那么多话呢,太虚假了,像个蹩脚的笑话。可是他竟然舍不得直接打碎这份虚假,想多停留片刻,忍不住想去抱抱那个梦里的疏花。
满心的苦涩又满心的欢喜,真好啊,疏花成了他的妻子。
那一瞬间,他像是拥有了全世界,哪怕立刻死掉也不会再有任何遗憾那样的满足。
那样子,真好啊。
如果是真的,他愿意用一切来交换,哪怕是性命也没关系。
可是,他只能压抑着心里的心酸,亲手去打破他内心里最渴望的,最想要的美梦,因为疏花还在等他。
不过是个梦罢了,为什么他觉得眼睛那么酸呢。
疏花从梨花阁阁楼里的桌边醒来时,难得有些晃神,她好像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她很少做梦,偶尔做梦醒来也会完全不记得梦的内容,但这个梦过分的真实。
一阵袅袅如水的琴音勾回了她的思绪。
她抬起头,织梦正坐在窗栏处抚琴,一身雪白的纱裙衬得那尾长发愈发如墨般乌黑,玉雕一样的脸庞美好如画。
天边的流云缓缓而去,一缕微光倾泻而下,她就端端坐在那里,如同一朵在枝头亭亭绽放的梨花,整个人像是在发着光。
“阿梦。”
闻言,织梦停下拨动琴弦的手指,转头笑道:“阿姐,你醒啦?”
疏花用手撑着下巴,一动不动的看着她,那是一张同她极为相似的脸,面对面看着,像是在照镜子一般。
“嗯。”
察觉到她的目光,织梦问:“怎么了?”
疏花站了起来,走到窗边靠在窗栏上,她揉了揉眉心看向窗外,一朵梨花悠悠落地,回忆着那个梦,心里莫名涌上一阵害怕。
“我做了一个梦。”
“哦?什么样的梦让阿姐这么介怀?”织梦笑着看着她,好奇的问道。
自小她们一起长大,织梦平日里最是喜欢黏她,明明有自己的小院也总是往她的梨花阁跑,虽然疏花性子清冷,但是对着织梦却总是温柔又耐心,两人平日里几乎形影不离,然而,疏花那个过分真实的梦中却不是这样的,回想都感觉晦涩不安,她几乎难以开口。
“我……我梦到,你小时候被人抱走,自小与我分离,一个人孤苦伶仃长大,阿爹他……”阿爹差点杀了你……这句话她实在无法说出口。
哪怕那是个虚假的梦,她一想到就浑身发冷。
她怎么能允许那样的事发生?
织梦随手拨动一下琴弦,又笑起来,目光灼灼地望向她,“那是梦吧。”
“嗯。”
织梦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伸手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贴着,指尖下是她温凉的体温。
“所以,既然是梦的话,那就不必当真,我可是真真切
切在你眼前的啊。”
疏花眉间的郁色散去,是啊,那不过是个梦,最重要的是织梦现在好好的在她身边不是吗。
如此一想,宽心不少。
“嗯。”
一阵微风拂过送来一阵清新的花香,她舒服的阖上了眼。
再睁开,透过窗栏,远处小径上走来一名少年。
他踏着微光而来,唇边一抹温煦的笑意,像是春日里的万树花开。
光是看着他,就觉得心平静而安定。
疏花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那天他从悬崖上一跃而下拉住她,他的眼睛里印着她的影子,像是只看得到她一个人。
喜欢他吗?
喜欢逐安?
脑海里突兀的跳出这个念头。
忽然有些面红耳赤,像是隐藏的心事被拆穿,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袖口。
那少年走近了,站在楼下仰着脸望过来,她的心里不禁生出一些期待。
他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开口了。
“织梦。”
她突然愣住,只听到织梦也笑着跑到窗边,朝那人挥手兴高采烈的回应,“逐安!”
疏花冷着脸看着。
为什么?
真的很奇怪啊。
她会对妹妹喜欢的人有这种奇怪的念头?
她不禁打了一个冷噤,一种浑身不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是什么呢?
突然,遥远的,朦胧的,响起什么声音。
“疏花。”
什么?听不清……
这道声音响起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诡异的静止了,织梦笑意凝聚在脸上,逐安保持着仰着脸的姿势,满院的落花停在空气里,天边的流云静了,连风都不吹了。
疏花冷着脸看着,手指微微蜷起,心里生出一些惊慌,身边开始隐隐约约飘起雪花。
发生了什么?
片刻后,空气像是被风吹皱的湖面泛起了透明的涟漪,整个空间摇摇欲坠。
“疏花。”
那道声音又再次响起。
依旧有些模糊听不太清楚,疏花却觉得他的声音好熟悉,心里奇迹般的安定下来。
是谁?
她心底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忘记的重要事情跟这个声音的主人有关。
要快点想起来才行。
她眨眨眼睛,散去了浑身戒备,静下心仔细去听那个人的声音。
那道声音又响起了两次,越来越清晰。
终于,那声音像是穿破了厚厚云层,完全传进了她的耳中,她听到了!
“疏花!”
又着急又温柔。
心脏像是被重重的掐了一下。
疏花感觉到一阵轻微的眩晕感,再次睁开眼,她站在了一处长廊下,两侧种满了花树,风一吹,漫天飞舞的花瓣,像是落了一场雪。
这是……
她转过身,果然看到身后站着一个高挑的玄衣少年。
慕飞白。
她在心底默默喊了一遍他的名字。
是了,她怎么把这个人忘记了。
她对逐安是有些喜欢的,但是那样的喜欢不带一丝情愫,欣赏的,感激的。逐安总是带着温煦的笑意,她总是冷着一张脸,她像是看到了同类人,惺惺相惜的喜欢。
可是刚刚那个喜欢他的念头出现的过于突兀,像是被强硬的塞进她的脑中一样,不合时宜的怪异,她怎么会那么想呢,这根本不是她的心里的想法,这不是她所认知的世界。
慕飞白认真的看着她,开口却不是记忆里的对话。
“疏花……”她只听到他温柔的喊了她的名字,后面说了什么听不清楚,似乎着急的想告诉她什么事情。
“你说什么?”
慕飞白脸上出现着急的神色,又急切的说了一遍。
依旧是哑然无声的,疏花却看懂了他的唇语。
“疏花,快醒过来!”
第四十三章 亦真亦假
方旭做了一个梦。
他清楚地知道,这就是一个梦罢了。
感觉像是灵魂同**分离,没有重量的漂浮在半空中俯视着,如同这漫天的雪花一样。
他看到自己单手捧着一个黑木盒子,像是永远带着一副面具,一脸冷漠的穿过一条幽深的长廊,目不斜视,连长廊两侧尚且堆着皑皑白雪的花树间惊喜一样开得熙熙攘攘的一枝腊梅都没有多看一眼。
入了冬天气很冷,他整个人同这份寒冷很好的融为一体。
冷酷,无情,是一个完美的杀手。
这条长廊他走过无数次,闭着眼睛都能找到长廊深处那座安静的小院。
小院很静,落雪有声,一道清瘦修长的身影坐在院中廊下煮茶赏雪。
入眼就是那个人的手,几乎要同这院里的皑皑白雪一样的颜色。
那双手很漂亮,腕骨纤细,手指修长,骨节微微用力端端的扣在一柄白瓷茶壶的手柄上,洗茶烹茶,动作并不见有多花哨,但是足够的风雅好看。
那人整个都懒洋洋的窝在一袭雪白的狐裘里,看上去像是一个温文尔雅手无缚鸡之力的仕族书生。
至少,这个人的外表过于具有欺骗性。
然而他却不敢有丝毫懈怠,他知道,这个看上去温润无害的人骨子里究竟有多可怕,那双纤细修长的手沾了数不清的鲜血,不知不觉间就会取走敌人的性命。
杀伐果断。
淡淡微笑着的,杀神。
现在却兴致勃勃的在廊下煮茶。
他停在院门口,冷漠里多了一丝毕恭毕敬。
“公子。”
那人淡淡的抬起眼睑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进来。
他改用双手捧着黑色木盒,半躬着腰进了院门。
步伐很急,却悄无声息。
他到了桌边,放下了那个盒子,站在了一旁。
那人也不打开盒子察看,随手一推晾在了一边。
“做的很好。”
红陶小炉上煨着的水沸了,咕嘟咕嘟的翻滚着,白色的雾气飘散在寒冷的空气里,同这茫茫白雪融为一体。
那人笑着递了一杯热茶过来,碧绿的茶水盛在白瓷杯子里,散发出一阵令人愉悦的清冽香气。
他低着头毕恭毕敬的接过,冰冷的指尖被熨烫地暖和起来。
那人也捧起一个白瓷杯,呼出一团白气,声音清冽而柔和,“你奔波劳累了数日,接下来给你放几天假如何?”
他愣了愣,把手中茶杯放下,无声的单膝跪下,“属下不需要休息。”
那人捧着茶杯半晌没说话,整个人蜷缩在狐裘里,衬得那张脸格外好看,饶是他这样冷酷的杀手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他捉摸不透公子的意思,心里有些忐忑,这样说好像忤逆了公子的意思。
好在那人很快回过神,沉吟片刻道:“啊,既然这样的话,有件事你去办也好,那你再替我到抚州走一趟吧。”
他低下头,“公子有命,万死不辞。”
那人低头饮了一口手中茶,神色倦怠,挥挥手让他下去。
他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鞠躬行礼,退行到院门处。
踏出院门时,他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那人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庭院中,又好像透过了这方小小的庭院,看向了很远的地方。
他转过头不带半分停留,隐隐约约间,他听到身
后那人指节随意地敲击着桌面,打着拍子吟道:
“雪液清甘涨井泉,自携茶灶就烹煎。一毫无复关心事,不枉人间住百年。”
声音低沉又疲倦,莫名生出一种凄凉的肃杀,缓缓盘旋在这冬日的漫天大雪里。
疏花睁开眼睛的时候,慕飞白脸上的担忧着急都没来得及收住。
看到她醒来,慕飞白眼睛倏地亮起来,在略显昏暗的烛光下熠熠生辉。
那眼神,担忧又温柔。
“疏花,你醒啦!”
梦中最后那个画面在疏花脑海中浮现,她张张口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方才慕飞白醒来时,疏花还在昏迷,直接躺在冰冷的地上,眉头微微蹙着,叫他心疼不已。
慕飞白不假思索的扶起疏花,轻柔的把疏花揽进怀里靠在自己肩膀上,虽然这样的动作有些亲密,但除此之外,他再无其他逾越之举。
见她醒来,他扶着她坐起后赶紧松了手,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怎么样?感觉好些吗?”
“嗯。”
疏花醒后神色不不变,还是他所熟悉的那种冷若冰霜。
两人对坐着,一时无话。
就这么坐着,慕飞白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闪过好几个念头。
他不知道疏花那个梦魇里有什么,也许根本与他无关。
可是他的梦魇里只有她一人。
自己能那么早醒过来,不过是因为喜欢着她这份心情在梦里也很强烈罢了。
然而,这已经挺好了不是吗。
静默了半晌,疏花突然开口,“巨蟒。”
慕飞白甚至没怎么思索,就懂了她的意思,像是日积月累的本能反应,“不知道跑去哪了,我醒来时它已经不见了。”
“那些人。”
“喏,全晕倒了,那个方宗主在那呢。”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疏花随意的扫了一眼,看到方旭靠着根立柱紧紧闭着眼睛,神色冷峻又肃穆,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他身边横七竖八倒了一地人,皆紧紧闭着眼睛昏睡着。
最诡异的是孟子坤,他闭着眼睛蜷缩在那座跪地人像烛台下面,脸上居然泛着一种迷离的微笑,嘴角还有可疑的液体。
疏花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像是多看一眼会忍不住用鞭子抽醒他。
慕飞白显然也看到了咧着嘴傻笑的孟子坤,他本来就不太在意这些人怎么样了,之前也只是随意的扫了一眼,并没有注意到孟子坤……他看着那人的笑脸,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是梦到什么好吃的了?还是梦到什么好事了?被梦魇住了还能笑的这么开心,难道是梦到他找到幻花宝藏了还一个人独吞了?
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这人真是一个神奇的存在。
也不知道是不是慕飞白眼中的鄙夷太过明显,下一秒孟子坤竟然浑身一抖,就要睁眼醒过来。
慕飞白:“……”
他脚下一点,只来得及转过身背对着他。
孟子坤醒来的时候就看到面前站着一个冷酷的背影。
孟子坤:“???”
孟子坤尝试着想讲些什么,慕飞白却没空理他,他这一转看到一件令他毛骨悚然的事。
有一张血盆大口悬在方旭头顶,两根长长的尖牙在烛火下闪着寒光,张嘴就要朝方旭的脑袋咬下
去。
那条巨蟒不知什么时候又爬回了殿顶潜伏,在他们醒后又悄无声息的顺着柱子爬下来准备咬人,这也太惊悚了!
来不及多想,慕飞白迅速拔出燕回剑信手刺去,一道淡蓝色的银光紧随其后缠绕在那道剑光上,慕飞白的余光里,疏花反应迅速地抽出拂雪鞭跟上,两个人合力将巨蟒的血盆大口一招击退,紧接着疏花手腕一抖,拂雪鞭灵巧的缠上方旭腰间,猛力一拉将方旭拉出了巨蟒的攻击范围。
两个人瞬间的临场反应配合得天衣无缝,眨眼间就化解了方旭脑袋被咬掉的危机,当然那个脑袋差点被咬掉的人还什么都不知道正在做梦就是了。
巨蟒被狠狠打了一下,巨大的脑袋往后缩,迅速挥动着尾巴急速扫过来,两人赶紧闪身退开,但还是能感受到一道劲风扑面而来,可见它尾巴力量之大不可小觑,直接掀翻了几个架子,甩到墙壁上砸出一个大窟窿,碎石乱飞,要是被它尾巴扫到可不是闹着玩的。
反击这么一下之后,巨蟒又嗖的顺着立柱爬了回去,隐隐约约藏在黑暗里吐着猩红的蛇信,一双冒着红光的眼睛忽明忽暗,似乎在打量下面那两个人。
光是这画面就可怕至极,这巨蟒似乎很聪明,对它而言直接杀死猎物并没有成就感,折磨猎物才是它的乐趣,不然怎么会故意迷晕他们后躲起来不攻击,被打一下又钻回去躲着,看上去颇有种胆小的意味。然而它只要还待在这座大殿里就是一种要命的威胁,就像时时刻刻有一把锋利的刀子悬在众人头顶,还是下一秒就会猝不及防掉下来的那一种。
简直是以恐吓他们为乐,聪明的近乎诡异。
那巨蟒等了片刻又悄无声息的溜走,再出现时攻击对象已经变了,直接对准了孟子坤。
慕飞白大喝一声:“快跑!”
孟子坤居然不为所动,坐在地上直面巨蟒,十分淡定。
虽然他说他腿摔断了,但是往地上一扑避开还是能做到的吧?
然而巨蟒的速度奇快,但探下的身子似乎不够长,那血盆大口跟尖牙堪堪擦着孟子坤的脸过去,隔着不到半只手臂的距离。
孟子坤愣是没挪动一下。
慕飞白执剑的手顿住,忍不住对疏花说:“哟,没想到孟子坤这厮还有点硬气啊!”
疏花又是一脸冷漠的点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慕飞白在说什么。
慕飞白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到孟子坤的耳朵,只见孟子坤梗着脖子僵硬的转过头,一脸菜色惨不忍睹,他似乎用了极大的勇气跟力气吼了一句。
“救命啊!我腿软了!”
慕飞白:“……”
他的嘴角再次抽了抽,他真是脑抽了吧……不,还是抽孟子坤吧!
孟子坤话音刚落,巨蟒又调整位置再次对他发动袭击。
这个时候就算再想揍孟子坤也没救人重要,毕竟是条活生生的人命,就是不那么叫人愉快就是了。
慕飞白脚尖一点又是飞快的一剑刺去,剑身同巨蟒的鳞片相撞,擦出一些火星,他轻盈的在半空中蹬了一下墙壁借力,又再次出手攻击。
手中剑势不停,心里却飞快的分析局势,他刚刚就发现了,虽然之前那一击击退了巨蟒,但只是攻击的劲力冲击之下才有的效果,巨蟒浑身覆盖的黑色鳞甲十分坚硬,剑根本刺不进去!伤不了它,还要直接对上它,能有几分胜算?
第四十四章 极乐蛇蛊
织梦跟容怜听到那阵恐怖的尖叫后吓了一跳,全神戒备等了一会,这才发现那声音隔得还有些距离,似乎是从他们身前那座奇怪的大殿里传来的。
“是不是逐安他们出了什么事?”
容怜明显兴趣缺缺,但还是配合的回答:“可能。”
织梦有些哭笑不得,她回头望着容怜,“我说,你怎么从掉下来之后就怪怪的,好像不愿意出去一样,怎么……你喜欢这里,要留下来安家?”
容怜挑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是啊。”
织梦眨眨眼知道是他的玩笑话没再接话,不过这个人好像一直都这个样子,在幻花宫门外打架的时候都懒散的不行,现在也是对什么都表现得兴趣缺缺,也不知道什么能叫他上心。
她转过身重新面对着那座奇怪的大殿,手中捏着那把钥匙,然后颓然地叹了口气。
“有时候,我以为事情很简单,只要有钥匙就可以打开门,然而,事实上是,就算有了钥匙,我也打不开这扇门啊。”
她真的无语了,这门上没锁啊!
没锁!
所以没锁要怎么用钥匙开?
容怜站在她身边看了一会,只听见织梦嘀嘀咕咕的骂这扇门,终于看不下去了,走上前来,低下头看着她:“找找。”
“什么?”
“这不是幻花宫地下吗?跟幻花宫肯定有联系的吧。”
织梦听到他的话,突然灵光一闪,是了,她刚刚只想着找锁了,没有仔细注意这扇门上的图案。
她把火折子塞给容怜,退远了几步。
将整扇门都收进视线里,门面上有细细几条线将门整整齐齐的分割成好多小方块,乍一眼看着蛮像幻花宫宫门口的地砖。
她又仔细看了两眼,确认门上没有什么锁也没有钥匙孔之类的,这才走回容怜身旁,她伸手在门扇上摸了摸,发现门中间本该是有一对铺首衔环的,现在只剩下一对雕着花鸟吉祥图案的底座。(ps:不好意思占用一点点篇章解释一下,古代称门环为铺首,俗称“门环”,准确地讲,铺首只是门环底座,铺首衔环才是一个完整的门环。门环的作用不仅仅用来开门和叩门,它还被赋予了保卫家人和为“家”祈祷的象征意义。这里的意思是,门上只剩一个底座了,那两个石环不见啦。)
“要是这上面的东西跟幻花宫门口地砖所用的口诀是一样的话……我来试试!”
织梦取下左手臂上带着的金钏,往底座上送去,正巧卡进了两个孔之间。
临时充当了一个门环。
她拉着金钏扣动,金钏与门面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咚!咚!咚!”
正好三下。
传来两声不太明显的咔嚓声,织梦摸了摸下巴,扭头对容怜说:“按照幻花宫门口的机关来看,是不是会有点什么暗器之类的啊?”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自己耳畔划过几声咻咻的声音,堪堪擦着她的头发过去。
容怜瞬间从袖间摸出了他的怜骨扇,手腕一翻展开扇面往自己面上一拦。
响起几声闷闷的撞击声。
容怜收回手腕,怜骨扇往地下一抖,噼里啪啦掉落十几枚薄而锋利的飞镖。
他收了武器,抬眼看向织梦,嘴角含笑,“嗯,托你吉言,确实有。”
织梦抓抓头发,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今天是怎么回事啊!她真的只是说一说,不用那么认真吧。
“……啊,你的那把扇子可真厉害。”
“太僵硬了。”
“……”
在他们说话间,门面上的石板刷的翻了面,露出同宫门外一样刻着各种花纹的石板内面。
原来这大殿的石门有一层机关。
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说了,织梦赶紧看向石板,看清了数量和位置,她伸手虚虚的比划了一下,石门下面的格子还好,上面的高度太高了。
织梦再次仔细
确认石板上的图案后往退了两步。
右手捏诀调动内力,清脆一声铃铛响,指尖飘出一点亮光,一朵小花转瞬即逝。
“咚!”
一块石板被花打中,发出一声闷响,明明是看似柔弱的花,却有着吹毛断发的力量。
被打中的石板往下沉了一点,有用!
又接连响起十几声闷响。
织梦收了内息,等了片刻后,那些石板又哗啦啦翻了回去,充当门环的金钏咕噜一声滚到了地上。
织梦弯下腰去捡回金钏,“这下应该打开了吧!”
又是“咔嚓”一声,比方才响了许多,织梦顿时不放心的左右察看,甚至还多看了两眼容怜周围,生怕又有什么东西袭击他。
只见石门缓缓开了,露出了……
两扇锁着一把大锁的石门。
织梦:“……”
容怜:“……”
静默了片刻。
“我……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织梦声音都有点飘。
容怜哈哈一笑,“去开门吧。”
她上前用之前那把钥匙把门锁打开,推了一下石门,这次终于没再为难她,直接就推开了。
他们一起踏入了石殿中,站在一条幽幽点着烛火的长廊,远远听到武器破空而过的声音,似乎在同人打斗。
前面有人!
他们快步走出长廊一看,然后又傻眼了。
这地宫实在……太玄幻了。
他们眼前一群人烂七八糟的倒在地上,不乏许多眼熟的人,一座跪地石像旁蜷缩着一坨……一个影子,仔细一看是面如菜色,呆若木鸡的孟子坤,他眼神迷离,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
当然,这些都没什么。
问题是,慕飞白跟疏花为什么在……攻击空气?
织梦跑过去喊了几声,两人置若罔闻,依旧对着空气打得专注又认真,神色倒谈不上惊慌,反而有点越打越酣的意思。
剑气同长鞭相和,战意喧嚣,武器挥动得越来越快,堪堪变成两道虚影。
就像他们面前有个什么难对付的敌人一样。
“什么情况?他们好像听不见我的声音。”
织梦在他们攻击范围圈外站着,有点摸不着头脑。
她又试探着凝诀,指尖极速射出了一片花瓣,朝着慕飞白的剑而去。
“唰!”
还没等靠近燕回剑,那朵花被疏花一鞭子撕成了两半。
织梦:“……”
容怜悠闲的靠在一旁的石壁上,见状轻笑了一声,伸出一根手指示意织梦。
织梦顺着他的手看去,发现他指的是那座跪地石像。
她上前两步,绕开孟子坤,察看那座石像,瞳孔睁大了一些。
那座石像造型很奇怪,是一个人跪在地上的姿势,这么看来还是很高,双手被束缚在身后,反手捧着一个烛台,燃着一盏油灯。
石像倒是没什么,只是那尊石像的脖颈上,缠着一条细长的小黑蛇,不过一指来宽,不仔细看甚至难以发现。
小黑蛇趾高气扬的昂着头,吐着猩红信子,就跟示威一样,浑身的鳞片在烛火下泛着迷幻的光泽。
“这是……蛇?怎么会有蛇?”
“你看那盏油灯。”
织梦又扭头去看油灯,刚开始还没明白容怜叫他看什么,仔细看了两眼,她诧异的问道:“这油灯的灯芯是这蛇的尾巴?”
“是,你把那盏灯灭了。”
织梦去吹那盏蛇尾油灯,吹了两下发现吹不灭,她又调了内息用掌风灭了火焰。
那盏油灯一灭,那条小黑蛇急促的嘶嘶叫了两声,很快僵直不动了。
紧接着慕飞白跟疏花也都停下了动作,疑惑的四处张望,同他们缠斗许久的那条巨蟒突然从他们眼前不见了。
孟子坤瘫在地上扭来扭去还鬼哄鬼叫的叫了两声
,“啊啊!救我!救我!”
所有人:“……”
闭着眼睛喊了一会后,他似乎觉得周围太安静了,他悄悄睁开一条眼睛缝,看到几个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容怜甚至只给了他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孟子坤先是愣了愣,明白过来后感觉像是一个晴天霹雳响亮的劈在了脑门上,他们本就都是同龄的世家子弟,年轻气盛的,他方才的行为着实丢脸,当即脸色忽红忽白,几乎有些坐立难安。
好在他们对他并不太关注,疏花一眼就看到了织梦,随手收了拂雪鞭跑过来拉住她,“阿梦!”
虽然疏花依旧没多少表情,但是就是能感觉到她似乎很担心自己。
织梦脸颊又悄悄爬上一抹红晕,她点点头小声的回了句嗯。
慕飞白疑惑的收了剑也走了过来,“你们怎么来的?刚刚那条巨蟒呢?又躲起来了还是被你们赶跑了?”
“巨蟒?”织梦奇怪的问道,难道他们刚刚是看到有条巨蟒,而且在同巨蟒打斗?她什么都没看到啊!不过灭了油灯他们就停下来了,莫不是那盏油灯的问题?
容怜扬了扬下巴,“你们看那盏油灯。”
“有问题?”慕飞白凑近看了一眼,发现了那条小黑蛇的尸体,他又拔出剑想挑起来看,发现蛇尾连接着油灯,分离不开。
他收回剑,低头看着它,这小黑蛇的外形,鳞片颜色,同巨蟒除了个头上的差异,毫无二致。有一个诡异的念头爬起,他沉默了一会,试探着问:“所以……是幻觉?”
容怜听懂他的意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嗯。”
“可是……我们已经从梦魇中醒过来一次了!”
“一场梦中梦罢了。”
容怜拿出了怜骨扇,手腕微动,翩翩公子的模样,颇为惹眼。
他不慌不忙的开口解释说:“嗯,这是一种极为稀有霸道的蛊。书有记载,传闻中,东有一小国,唤为极乐,国民善养蛊。皇家巫蛊师更是养出一种神奇的蛊,以有毒的黑玉蛇为引,制作的蛇蛊,第一层是幻境,第二层是梦魇。在梦里会得到最想要的东西,让人根本不愿意再醒来,如同到达极乐世界一般美好,所以这梦魇被唤作极乐梦。当时,很多求死的人都渴望这么一种蛊,沉溺在美梦中想要的都会拥有,一旦梦想成真死了都不会有遗憾不是吗?因为用到这种毒蛇做引,这种蛊也被叫做极乐蛇蛊。极乐国灭后失传已久,我虽不曾亲眼见过这种蛊,但看到这由黑玉蛇为灯芯做的油灯,想必是这种蛊没错了。”
他顿了顿又说:“许是你们刚进到这里时,就点燃了那盏油灯,在没有察觉的情况已经中了极乐蛊毒。”
慕飞白嘴角抽了抽,“所以我们眼里的那条巨蟒是这条小蛇?”
容怜点点头,“蛊毒第一层会将中蛊前看到的最后一件东西带进幻觉里。你们点灯时也许已经看到了它,但油灯一亮,你们已经中蛊了,自然而然就忘记了。”
织梦注意到那个故事里这种蛊毒分两层,她接口问道:“那蛊毒第二层梦魇呢?像他们这样睡着吗?还有没有救?”
她指了指地上躺着的这群人,蛊灯熄灭后,他们还是没有醒过来。
容怜沉吟片刻,“书中提到,中了梦魇之后,只有很小的几率能自己醒来,醒后又会回归到第一层中蛊的状态,若是不及时解蛊,又会慢性中毒到第二层梦魇,以此反复,直到死亡。不过很少有人能自己挣脱极乐梦醒来就是了,毕竟是极乐一样的美梦啊。这些人有没有救我不知道,也许试着喊一喊,能从梦里叫醒吧。”
慕飞白不动声色看了疏花一眼,那个时候,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疏花还在等他!想必是这样的念头太过于执念,才能那么快挣脱梦魇醒来。然而,那梦啊,他心里这般执念,能自己醒来实属不易。
疏花察觉到他的视线,脑海中一闪而过,又是那个梦。
那双担忧又温柔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