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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华夏小虾     末世之危机系统txt下载     末世之危机系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 救援与分析

    “冷静点,冷静点,都别开枪。”那长的像球似的公安局长此时打起了圆场,他今天来不是造冲突的。

    “小李,你这是干什么,还不退回来?给人家兵哥道歉。还有你们两个,跟你们说了多少次,别动不动就掏枪,还不收起来?”

    这局长别看外表搞笑,其实也是根老油条,三言两语就给了自己这边的人台阶下,说的好像不是因为对面武力强大,而是自己这边谨记文明执法一般。

    他手下的三个警员有了台阶下,顿时如蒙大赦,忙不矢的退了回来,一开始气焰嚣张的年轻警员此时也熄了火,灰头土脸的站在了局长边上。

    几名军人也就理所当然的收了枪,目不斜视的继续站岗,这点小插曲,他们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这位同志,我能见一下你们这里的负责人么?咱们军警一家,刚才只是个小误会,还请多多担待。”胖局长笑着说,脸上的肥肉都皱成了一堆。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道理他再明白不过,一番话说的客客气气的。

    “这位同志,你也别难为我们,我们有公务在身,其他事情不归我们管。”站岗的军人见对方客气,也只好搭了腔。不过原则就是原则,没上面的命令,他不可能放行的。

    局长碰了个软钉子,一时间也是没有办法,硬闯肯定是行不通的,别看他们也是公职人员,但碰上这些大兵,有理也说不通。

    更何况他此番来也不是接到了上面命令,而是他手底下的警员也被控制了,城口值班的并不只是军人,城内的警局也是要出人执勤的,更要命的是这回执勤的是他小舅子,他于公于私都得来看看。

    说白了他就是来求情的,所以态度不能强硬,反而得客客气气,看看能不能把他小舅子救出来。

    这次的事情他其实还不知道闹得有多大,只是陆家的人跟他打了招呼,让他城内一路开绿灯,也并未和他解释。

    他这个局长看似风光无限,光鲜亮丽,但他背后没有足够硬的背景,他一不是某一家族的子弟,而不是手腕足够强硬的官员,其实说白了,一到有什么事情,他就是各大家族之间的受气包。

    而他也明白,一旦出了什么事情,他就是用来背黑锅的,就像他的上一任,不但被摘了官帽,还背着个行政处分,调到了一个清闲的派出所,为了生存如今也在苦苦挣扎着。

    所以趁他在位期间,他得把各方面关系打点好,尤其是老婆娘家那边,在京城还算有点实力,他更得巴结好,等过两年一但被从这个位置踹下去了,也有个能收容他的地方。

    所以这个小舅子,他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

    胖局长这边正愁着怎么救人,那边几辆挂着军牌的轿车便驶到了近前。

    车上下来的人正好他认识,正是与他打招呼的陆家人陆华。

    陆华小心的搀扶着一个老人走了过来,胖局长身体微微一震,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浓重起来。

    他隐约知道了此次的事情有多大了,连这位老人都惊动了的话,他救小舅子的心打了退堂鼓。

    这件事情他根本连话都说不上了……

    “陆老将军。”胖局长三步并作两步,到跟前恭恭敬敬的打了个招呼。

    老爷子对他淡淡点了点头,脚步不停的向着城口处走去。

    而胖局长一点都没有被怠慢的感觉,反而很是荣幸的跟在了后面,老爷子既然跟他点头了,说明对他有点印象。他又对着陆华客客气气的笑了笑。

    到了城口处,又是一阵响亮的“首长好”的呼喊,值班的军人看着老爷子隐隐露出狂热的表情,齐刷刷的让出了一条路。

    就像刘宇涵她爸说的,老爷子是什么人?在华夏那是顶了天儿了,正常人谁看见不激动?在华夏,开国元勋是一种信仰。

    胖局长脸上笑开了花,肥肉聚的一褶子一褶子,他竟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能跟在这种人物身后,哪怕那个老人与他没有一点关系,但在他看来,这依旧是一件骄傲的事情。

    就算日后与人说起,想必他依旧会露出如同今日的表情。

    胖局长如愿以偿的进入了军人围起的防线,而他带来的三个警员是进不来的,他也很有自知之明,觉得自己能借着老爷子的面子混进来已经很不错了,哪里会强求那么多。

    言归正传,陆家人到了地方还没走两步,后面刘家人也赶到了,刘宇涵搀着刘老爷子很快跟上了陆家。

    当然了,又是一阵“首长好”。

    胖局长此时已经想好了,这次的事情完全不是他能插手的,他此番就当来长见识了,少言少做,这就是这次的准则了。

    他也想救自己的小舅子,但能力就在这摆着,以后的生活是重要,但当下的命更重要。

    就他这个手无实权的公安局长,就算今天交代到这了,也没人会去质疑两个老爷子,只是小事罢了,末世都死了多少人了,多他一个少他一个根本无关紧要。

    陆刘两家聚到了一起,没人说话,陆老爷子脚步焦急,众人也都跟着快步走,陆华对着刘磊点了点头,以后两个人的交集定然不会少了,都是明白人,也就无需多言了。

    “人呢?”陆老爷子开了口,似是觉得这么盲目走效率太低。

    “你们团长呢?”陆华赶忙对着一边的兵士问道。

    还不等兵士回答,众人迎面处来了个魁梧男人,陆华撇下兵士,看向了对方,显然,这就是他口中的团长了。

    “汇报一下情况。”陆华开口了。

    “报告首长同志,此次行动俘虏十三人,十人为我团同志,三人为配合查关的警员。未找到被搜救人员,目前正在搜查。请指示!”

    “什么意思?没找到人?”老爷子今天格外的没耐心,怒目圆瞪的看着团长。

    “报告首长,是。”团长声音依旧中气十足,却免不了有些心虚,像是在长辈面前拿着不及格试卷的孩子。

    “目前有什么线索?”陆华见老爷子情绪激动,赶忙出来打起了圆场,这团长可是他的嫡系下属,别老爷子一生气踹上一脚,那可是在他手底下的兵面前丢人了。

    “有,我们在前面的一个屋子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经过俘虏辨认后知道了是城口查关的负责人……”团长一边介绍着情况,一边带着众人向他口中的小房子走去。

    老爷子在听到尸体的时候眉头不禁颤了一下,脚步也沉重起来,待听到团长解释后才重新稳健起来,心里恨不得给这个说话大喘气的团长一个大嘴巴子,差点没吓死我老头子。

    没走多远,众人便到了小房子前。

    还没进门,一股冲鼻的血腥气便扑了过来,在场的都不是常人,上到两位老爷子,下到刘宇涵,哪个没见过血,这味道已经算是家常便饭了,也只有跟在最后面的胖局长捏了捏鼻子,见得众人都没甚反应,也随之放下了手。

    一进门最先入眼的是个小台子,也就一个不到太师椅大小的台子上凌乱的放着些器具。

    有染血的锤头,生锈的铁钉,有着倒勾的镰刀,用粗麻织的绳索……零零总总,有十来种,众人一眼便看出来了,这都是用来审讯的东西。

    而台子的正对面,有个血迹斑斑的木头十字架,此时上面用铁索绑着个人,或者说是个尸体,一眼瞧过去那人已经缺了半个脑袋,垂在那**混着血水还正兀自流着。

    配着地面与墙壁溅的到处都是的血污,配着阴暗潮湿的屋中环境,配着一旁地上扔着的染血扳手与皮鞭,这场景说不出的恐怖与阴森。

    胖局长一进屋骇了一跳,不过很快就恢复了,他也不是没见过血,只是这一下太过突兀,才让他一下失了态。

    一进屋两个人反应最大,一个是刘宇涵,一个是陆老爷子,两人的反应又极为相似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了上前,围在了那具尸体边上。

    老爷子终归经验丰富,上前干脆利落的抬起了尸体脑袋,端详起尸体的面容。

    只是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都松了口气。

    这尸体虽然缺了半个脑袋,脸上又都是血污,但明显能看出来是个中年人,与陆昱相差甚远。

    紧接着,两人又都皱起了眉头,陆昱去哪了?

    “分析一下。”老爷子看着现场,淡淡的开口。

    团长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是在和自己说话,赶忙搭上了腔。

    “根据我们掌握的线索,这具尸体生前是施刑者,而我们目前正在搜寻的是受刑者,也就是说一开始这个十字架上被绑的是受刑者,再看尸体的身上并没有鞭伤,而鞭子上染着大量血,施刑者生前应该正在施刑,地上的分布的血点是受刑者的。”

    老爷子点了点头,深深吸了口气。“继续。”

    “尸体的致命伤害在于头部,经过排查,我们认定了是扳手造成的。看尸体的表情,他生前像是受到了很大刺激,情绪激动下提着扳手要对受刑者施刑,而受刑者不知用什么办法竟然弄断了绑在身上的铁索,而后一把夺过扳手砸在了施刑者头上。”

    团长指着铁索的某一处说着,那里有着一些毛糙的断口,像是被人大力拽断的一般。

第一百三十七章 陆家,陆华锋

    “初步断定,受刑者,也就是我们目前正在搜救的人,成功自救并逃脱了。”团长毋庸置疑的下了结论,这也是他们唯一能够确认的。

    “你的意思是,这个小伙子挣开了这么粗的铁索,在重伤状态下杀死了一个天赋者,然后又拖着重伤之躯,成功避开了十三个人的眼睛,逃离了这里?”

    问话的是刘磊,他的语气中满是惊讶,这在正常人看来完全是不可思议的,自己女儿的这个朋友难不成是个怪物?

    “除了受刑者是自己挣开的铁索还是利用外部条件挣开的,这个问题暂时定不下来,其他的,便是如此了。”团长无奈的摊了摊手,其实他也有些不可置信。

    据他所知,如今的北平城也没有几人能做到这个程度,单单就挣断铁索这一项,能做到的也是凤毛麟角了,或许一些力量天赋者可以做到,但力量天赋者做不到重伤之躯完成接下来的事情。

    “这个人是被你们绑在这里的?”老爷子淡淡的开了口,其余几人顿时收了言,静静等待团长的话。

    “报告首长,不是的,我们进门就是这个样子了,这也是我们另外一个想不通的地方,既然受刑者已经用扳手击毙了施刑者,为何还要费力气将对方绑到十字架上?我们猜想或许是一种个人趣味……”

    团长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悄悄看了老爷子一眼,毕竟这种猜想是极不负责任的,他也是一时没管住嘴才说出来的。

    老爷子面对着十字架上的尸体站了半晌,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又过了一会儿,缓缓从兜里抽出半包烟。

    陆华识趣的凑到前面递了个打火机,于是老爷子没掏自己的,凑到打火机前面点了个火。

    等到一口浓郁的烟雾呼出来,老爷子也像是长长松了口气。

    陆华知道老爷子的习惯,只有想事情和高兴的时候才会抽根烟,但他此时也摸不清老爷子是哪一种情况。

    老爷子背对着众人站在最前面,眯着双眼,谁也不知道他此时心里在想什么……

    一根烟的功夫很快,老爷子在吐出最后一口烟雾后便转过了身,面无表情。

    但他的声音明显没那么低沉了,中气十足的喊了句“回家”,老爷子挺着脊梁出了门。

    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谁也搞不懂老爷子在想什么。只有陆华似乎抓到了什么,和团长低声言语了片刻,胖局长隐约听到了什么“火化”,“人放了吧”之类的字眼。

    陆老爷子走了,刘老爷子走了,在场的最终只剩下了刘磊与刘宇涵父女,刘磊也是因为拗不过女儿才留下了。

    刘宇涵怔怔的看了会儿十字架上的尸体,看着外面收到命令的士兵进来抬走尸体说要去火化,直到屋里空空荡荡,破旧的木门因为冷风吱吱呀呀的“叫唤”,她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般。

    “爸,刚才抽烟那个老爷爷叫什么?”

    刘磊愣了愣,似是没想到女儿怎么会问这个问题,沉吟了一瞬,他低低的做出了回答。

    “陆家,陆华锋。”

    又过了一会儿,这座破陋的小屋终于冷清下来,城口处的兵士也撤去了,打探消息的人一个个摸不清头脑,搞不懂这两位老爷子来干了什么,两家这次的行动像是虎头蛇尾,雷声大,雨点小。

    也有几人按耐不住好奇心,跑到小屋里一看,毛都没有,也就一个个都回去复命了。

    时间一直到了深夜,秋冬交替的北方是极为寒冷的,深夜便更是如此,夜虫鸣叫的声音还极为响亮,像是要在冬天到来之前努力绽放生命的光彩。

    城口处今夜的把守变得松懈起来,也不知是因为白天的震撼还是有人特意打好了招呼,总之今夜城口外的塔楼上并没有人站岗。

    呼啸的寒风从下午开始便没有停止过,而那座下午成为众人焦点的小屋里,也终于有了新的动静……

    “扑通”沉闷的重物落地的声音,借着未关紧的门缝透出的几缕凄寒的月光,能隐约瞧见这是一个人。

    “呼……呼……”倒地的身影艰难的呼吸了半晌,慢慢的抬起了头,赫然便是众人以为已经逃脱的陆昱。

    陆昱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黑暗中雪白的牙齿耀眼的亮。

    是的,他一直没有离开。

    至于众人疑惑的问题,他是怎样挣脱铁索完成反杀的,这却是体内一直显得有些鸡肋的金天赋的功劳了。

    从他被帮进小屋开始,他就没有放弃过自救,包括受刑时刻意显得云淡风轻,包括激怒男子,这种种,虽然有着运气成分,也就是猜测男子杀了自己儿子这里,但他从始至终就没有放弃过对生存的执念。

    退一步来说,就算男子没有弱点,不会被他激怒,他也能自救,只是等到他自救的时候有可能已经缺了几根脚趾,这是他不愿看到的。

    还好,男子有弱点,还好,他没放弃挣扎。

    他没有放弃过生存,生存便理所应当的给了他回馈,于是,他此时还能笑着!

    陆昱的笑容越来越大,眼睛盯着染血的十字架,其中的光彩更加明亮了,虽然其上已经没了尸体,但他仿佛看到了下午时众人围聚于此的场景。

    他为什么要把男子的尸体绑到十字架上?其实团长已经说对了一半,那便是某人的一些恶趣味。

    另一重原因,便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办法了。

    至于为何要掩人耳目,掩谁的耳,掩谁的目?

    陆昱回答,掩老爷子的目,掩那些来打探消息的人的目。

    不过效果,似乎有些差强人意了。

    老爷子今天下午的表现太过奇怪,临走时的那句“回家”,陆昱趴在房梁上,觉得是对自己说的。

    不过老爷子没点透,他也就装作糊涂。

    而今天下午他的做法也没期望能瞒过老爷子,因为他的做法其实是模仿老爷子的。

    老爷子曾经无意中说过一句话,他深深地记到了心里,“别让死人成为阻碍,化不利为利是种能力。”

    他也是这么做的,一具尸体,只是简单的死后绑到十字架上,整个事件便有些扑朔迷离了,众人的目光也就自然而然的放到了这里。

    而老爷子那一问,更是无形中将这件简单的事放大了无数倍,方方正正的摆在了众人眼前,避都避不开了。

    老爷子一招四两拨千斤后,清清淡淡的离开了,陆昱趴在房梁上激动不已,却没有下去相认的心思。

    他此时是不想和老爷子相认的,往大了说,他不清楚京城如今的局势几何,他的出现又会添加怎样的变数。

    他怕他一出现,便成了局中人,一些躲都躲不开的东西会接踵而来。而老爷子,会被动很多。

    往小了说,你见过哪个孙子愿意一身破破烂烂,狼狈不堪的出现在爷爷面前,他没这个脸,也不愿意去丢老爷子的脸。

    于是他刻意没有离开,就是想看一眼老爷子,同时也告诉老爷子,我陆昱,独立活着不成问题,你不用担心太多。

    对此,老爷子也做出了答复,就是那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回家。没有说时间,但到该回来的时候,你就得回来了。

    陆昱吃力的坐起了身子,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怔怔的望着十字架,脑海中尽是老爷子下午在这里抽烟的场景。

    “呼……”他长出了口气,模样和老爷子竟有几分相似……

    低头看了看身上,真是狼狈啊!

    此时他这件衣服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血衣,鲜血干在破破烂烂的衣服上,身体上的伤痕有些还在往外冒着汨汨的血水,地上的尘土也附了一身,红的黑的黄的,好不恶心。

    他现在这副样子,估计出去当个乞丐也是有人信的,且还是乞丐中混的比较凄惨的。

    不用说了,当前最要紧的是换身衣服。

    还好他早有准备,储物空间里还有最后一套衣服,这时候便派上用场了。

    手腕二次折断,身上的卫衣脱起来就比较麻烦了,陆昱身体里的力量早已经宣告枯竭了,细胞活化还好,这个力量是用来修复和改造他的体质的,也就是说反而他受的伤越重,身体状态越不好,细胞活化才会更加活跃。

    而木天赋与金天赋,真的是用的一点都不剩了。此时用金天赋的力量脱衣服这种奢侈的事情他是干不了了,所以只好回归最原始的办法用手脱。

    免不了一阵呲牙咧嘴,陆昱用最快的速度脱下了卫衣,身体上有些刚刚定痂的伤口便又崩开了,鲜血如同不要钱似的拼命往外涌,陆昱有时真怕自己血会流干净了就此咽气,那才是没死在苦难中,死在了苦难后。

    **出上身后他身体上的伤痕看起来才更为恐怖,一道道鞭伤向外翻着肉,淤青红肿的地方随处可见,一些鞭伤已经开始发炎,肿得老高,几处夹着弹壳的地方就更为恐怖了。

    总而来说,陆昱上半身几乎已经没了好肉,狰狞的伤口与暗红的血污密布,这几乎是他末世以来受伤最为恐怖的一次了。

    这是要不是他实在不想在这里久留,他还真想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实在是太累了,他的嘴唇都泛白了,体内严重缺血,细胞活化的力量已经运转到了最高速,却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毋庸置疑,这样的伤势无论是谁,在如今这个几乎没有医疗的时代里,都是必死无疑了,而他,因为细胞活化与他变态的体质,难之又难的存活到了现在。

    这本身已经很伟大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中华之魂铮铮

    北平城无愧于它首都的称号,这是一座千年古都,它的历史决定了出生在这里的人有着天生的骄傲。

    也无怪乎末世前人们常说的北平人瞧不起外地人。

    大北平有着浓厚的学术气息,也有着浓厚的红色气息。华夏自古以来就讲究坐而论道,古时候的文人学子心中往往有这样的信念: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讲究个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也就是说华夏人骨子里,是喜欢唠叨国家大事的,从古至今,一脉相承。

    他们或许办不成实事,但说起来总是头头是道,俯瞰天下英豪,谁能与我争锋。

    这不,眼下便有这么一出,此时正搞得如火如荼。

    这是北平城里最普通不过的一个深巷里,由于时代,这里的人看起来都有些面黄肌瘦,但他们的精神头却是好得很。

    胡同里用铁架子和木板建了个简陋的舞台,台上有一中年人讲的正欢畅,台下林林总总坐了几十号人,搬着各家的小板凳听得津津有味,有的还不时点头回应。

    虽然华夏自建国以来一直在强调不要走形式主义,但形式主义多多少少还是对国人造成了影响,眼前的小型集会叫做茶夜会,有茶,是夜,有人讲,有人听,这会的基本框架就出来了,若是缺了哪一样,相必总会有人跑前跑后给补上的。

    在胡同昏黄的灯光阴影处,一个身着黑衣的消瘦男子停下了脚步,饶有兴趣的望着台上。

    “同志们,西方人一直说我们国家缺少信仰,我颇不以为然,为何呢?”

    台上的人抿了口手中的热茶,像是讲过了一个**,此时开始了新一轮的演说。

    说话时慢条斯理,沉稳而有些儒雅,甚至还显得渊博,仅这份气质,便有让人信服的理由。

    “像个文人……”阴影中的人嘟囔了一句,眼前的人让他不自觉的想起了那位江市长,都有着文人特有的儒雅,只是江海没有眼前的人纯粹,官场已经将他磨练的圆滑没有棱角了。

    “我一直认为,我们华夏人的信仰,便是我们的先人,也就是老祖宗。在坐的相必都听过这样的话:这是祖宗立下的规矩,不能怎么怎么样。我个人认为是很有道理的,我们老祖宗留下了宝贵的生活经验,留给我们这些后人,这是实打实的为我们好,造福我们。

    当然了,有些人说了,时代在进步,生活在改变,很多前人留下来的东西都不适用我们了。

    那我也没说你不能创新啊,对不对?你可以将你的认为不好的地方改改,改成好的,再留给你的后人,我们华夏几千年来不一直是这样的么?去其糟粕,留其精粹,一代代的传承,一代代的创新、修饰。

    所以我说,我们华夏人有信仰,我们的信仰不用每天去祷告,不用每天将上帝挂在嘴边,我们的信仰,在骨子里,在一代代的血脉传承里!”

    “啪啪啪啪……”台上的演讲告一段落,台下顿时捧场的掌声雷动。

    阴影中的陆昱也不禁点了点头,他挺认可台上这人所说的。而这人显然是对演说下过功夫的,没有多么热血激昂的刻意提高音量,就这么平平淡淡的陈述出来,却反而更能触动人的内心。

    台上的中年人压了压手臂,众人的掌声便告一段落,一些低头小声谈论的也重新将目光放到了台上。

    台上的人吹了吹手中杯子里的浮茶,又开始了新一段的演说。

    “西方人又说了,说我们华夏没有神话。这西方人真讨厌,逮着我们华夏不放了。”台上的人开了个玩笑,台下人一阵哄笑。

    “我那天就坐家里琢磨啊,说我们华夏没有神话,这哥们儿脑子可能抽了,我就翻了点书,大概归纳了一下我们华夏神话的时间顺序,我今儿也就这么一说,你们也就随便一听就行了。

    我是怎么归纳的呢?首先就是盘古开天地了,接着天地间出现了一个了不起的神鸿钧老祖,鸿钧收了七个弟子,后来成了七圣人,其中的女娲大家都熟吧?女娲造人,老子立道教,但这个时候人族是很弱小的,还不是世界舞台的主角,这时候的主角是妖巫两族,妖巫两族又是天生的对头,成天打仗,其中夸父与后羿都是巫族比较出名的大巫。

    后来两族两败俱伤,人族也就逐渐登上了世界舞台的中心,再后来便是封神演义,后面是西游记,再后来……”

    陆昱站在昏黄灯光的阴影里,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台上这个满嘴胡扯,各种搞怪的还是之前那个讲着祖先崇拜的文人么?

    怎们莫名给人一种不靠谱的感觉呢?大叔你确定你不是来搞笑的?

    果然,台下也有人听不下去了,对着台上的人笑骂起来,台上人也识趣,乐呵呵的住了嘴,慢慢品起茶来。

    活得半晌,待台下讨论够了,台上人笑了笑,缓缓放下了茶杯,站起身来。

    “说到底,我们得相信我们的国家,相信我们的领导人,咱们一直是一个多灾多难的民族,上个世纪我们说崛起,前两年换了个词,说复兴,说华夏梦,到了如今,我们说驱除异族,重铸家园。”

    台上人顿了顿,表情严肃起来。

    “我们国家一步一个脚印,艰难,却坚定的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靠的是什么?靠的是领导人的手腕与长远目光,靠的是数万万人的励精图治,勒紧裤腰带,加紧把活干。

    先人给我们留下了幸福生活,我们呢?也得给后来者、给子孙后代更加幸福的生活!”

    他铿锵有力的说道,目光一点点的扫向台下众人的眼睛,台下静的再无一丝声响,回望台上人的眼睛里,满是一腔沸血的火热。

    “人民有信仰,国家有力量,民族,有希望!我中华之魂铮铮,中华之梦冉冉。我中华之明天,在乎诸君,在乎我中华十数万万人民!

    此言,献与诸君,与君,共勉。”

    一番话说完,台上台下再无一丝声音。

    “中华之魂铮铮,中华之梦冉冉。”台下不知何人起了个头,众人高声呼喊起来,先是杂乱,很快便统一起来,热情十分高涨。

    “驱除异族,重铸家园。”

    灯火阑珊中的人身体僵硬了一下,接着挺着脊梁,在热闹而高涨的氛围中离开了。

    台上人的一番话确实有感染力,陆昱此时的心情也是澎湃不已,身为华夏的子民,从小到大的受到的教育,无一不告诉他应该献身祖国。

    祖国是机器,人民是钉子,哪里需要补哪里。这便是他,一个普通华夏人最基本的价值观。

    走在北平城的大街小巷中,陆昱随处都能看到一句句的红色标语。

    “重塑家园,驱除异族。”

    “撸起袖子加油干!”

    “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

    他心中不由感叹,无论是什么时代,华夏依旧是那个红色华夏,刚才所见的茶话会只不过是管中窥豹,整个大北平城几乎每个地方晚上都有这样的谈话形式。

    这样很好,如今这个崩塌的年代,需要这样的形式,需要国家给人民力量,给人民信心,思想教育很重要,只要人们心中安稳,国便不会乱,这世界才能一天一天往好里去。

    北平城的街道上很干净,这里的干净并不是指环境,陆昱进城有一两个小时了,大街小巷转了不少,却硬是没在哪个街边见着难民。

    北平城大开城门,想必难民该是不少的,陆昱却只见了原本的住民,他猜想此时应该有了难民收容机构,进城无处可去生存不下来的,应该是被**安排到了某些地方,或许是劳动的地方,然后**每天发放一顿到两顿饭。

    但陆昱是偷偷入城的,这个机构的人他是完全没见着,不过他也不想见着,那里目标太过明显,老爷子如果有心查的话一下便找到他了。

    他不想被找到,他想在北平城闯一闯,有一天可以正大光明的站到老爷子面前,脸上挂的是自豪,而不是狼狈。

    可他刚刚入城,连路都摸不清,此时更是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只能这么漫无目的的游走在大街上,碰运气似的找个地方住一晚上。

    可现实好像并不给他机会,他饿着肚子走了大半夜,硬是没找到,刺骨的寒风吹得他的衣服猎猎作响,身上的疼痛似乎也放大了很多倍,让他忍不住皱起眉来。

    双臂垂在身体两侧,加绒的黑色连帽卫衣紧紧贴在身上,到后来风都吹不动了,流出的血液干结了,将衣服粘在了他身体上。

    陆昱每动一下都是刺骨的疼痛,但他还是坚持的走着,没办法,他还没找到容身的地方。

    就这么走啊走,很快他便迷失在了老北平复杂的大街小巷里,失血真的过多了,他的脑子一阵阵的发晕,感觉所有地方他都来过,场景几乎都一模一样。

    走路摇晃起来,手脚早就冰凉的没了知觉,先是一阵阵的发麻,接着又疼起来,倒是没多疼,跟身上的伤势根本没法比。

    这衣服里的绒是假的吧?咋这么不抗风呢?这个时候他迷糊的脑子里竟然冒出了这个念头,连他自己都忍不住被自己逗笑了。

    越走越偏僻,越走越晕,终于,他倒下了,倒在了北平城一个漆黑的胡同里……

    寒风凛冽,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停止肆虐,街上的行人脚步匆匆,裹紧了衣服埋头走着,似是想到了家中温馨的灯火,他们脸上不禁也笑得暖起来。

    谁也没注意到在漆黑的胡同里,正有一个人,垂于生死的边缘,或许就在入冬的前夕就此消亡,或许……

    还有别的希望……

第一百三十九章 苏小妍

    “唔……”陆昱艰难的**了一声,脑袋昏沉沉的,他皱着眉头缓缓睁开了眼。

    耀眼的阳光使得他很快又闭上了眼,等到终于适应了光线,他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身下是软软的床榻,身上是暖和的被子。

    “砰!通!嘶……”

    他呲牙咧嘴的又躺了下来,起身失败,上半身火辣辣的疼。

    老老实实的躺好,他打量起四周。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房间,甚至显得有些狭小,看房顶是最普通的木结构房屋,一根根房梁有些陈旧,靠着另一边石砖墙的是个木桌,木桌上整齐的放着些茶杯茶具,地面上铺的木地板,看样子时间也长了,有些地方都生了些虫洞。

    床头摆了个铁盆,盆中的脏水还没倒,盆边缘搭着块毛巾,也不知干什么用的。

    这是北平城里最普通的民居了,陆昱心中隐隐有了猜想,自己该是被好心人捡了回来。

    刚想到这里,门外便传来一阵低低的说话声。

    “你干什么去?”这声音该是个中年人的,甚至略显苍老。

    “啊,爸你吓死我了,突然就蹦出来,我去看看那人醒了没。”回答的声音清脆悦耳,不用想陆昱也知道这定是个少女。

    “看什么看?死不了。我说你出个门怎么还往回捡人了?就咱家现在这条件,连吃饭都快成问题了,你又带回来张嘴,哪能供的起啊?就这两天,光给他用水就用了多少?在这么下去,咋爷俩都得饿死。

    何况你也不看看你捡的这是啥人?邋里邋遢的,身上还粘着血,我看就是那逃难来的难民,你还是趁早啊,把他送到收容所去,咱也不操这心了……”

    女孩的爸爸怨念颇深,絮絮叨叨的说着。

    “好了好了,爸,你小点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们这是做善事,会有回报的,外面天冷,你回屋里坐会儿吧。别操心了啊。”

    女孩敷衍的应着,接着陆昱看见房门动了动。

    女孩的爸爸又嘟囔了两句,转身离开了,陆昱听着脚步声渐远,直到听不到了女孩才推开了这扇门,走了进来。

    一进门便对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女孩脖子一缩,显然吓了一跳。

    “吓!你醒了?”女孩拍了拍胸脯,笑着说道。

    “你救了我?”陆昱点了点头,问道。

    “你刚才就醒了?”女孩指了指门外,意思是她和她爸爸的聊天。

    “恩”陆昱再次点了点头,眼中隐含笑意。

    “额,你别介意啊,我爸这人刀子嘴豆腐心,有些话你别往心里去……”女孩窘迫的解释着,毕竟她父亲刚才说话有点难听了。

    “没事,他说的有道理。我很理解。”陆昱毫不介怀,这事放谁家都会为难,他能被救回来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若是常人见了他这副模样倒在路边,怕是避之还唯恐不及,哪里会带回自己家?

    就算他被救回去了,怕是也免不了再被扔出去,谁家里人也不愿意再多一个累赘。

    所以他一点都不介意女孩父亲说的,反而很感激,他自己知道自己之前的身体状况,若是放到大冷天里冻上整整一宿,暴尸大街也实属正常。

    “那……”女孩许是有些仓促,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有些手足无措,倒不像是她捡回了陆昱,反而像是陆昱是主人家。

    陆昱被逗乐了,仔细打量了女孩一下,发现还挺眉清目秀的,看上去十七八岁,短发齐耳,很有学生气。

    “不好奇我是什么人?为什么大半夜晕倒在路边?”陆昱调侃着挑起了话题,实在是不忍心这么个小姑娘僵在这里。

    “对啊对啊,你给我讲讲呗。”女孩欢呼雀跃起来,刚才她是不知道怎么问,现在陆昱挑起了话题,她顿时兴奋起来。

    “我其实是个杀手,潜伏在黑暗中,混迹在人海里,对目标实施暗杀计划。昨天晚上任务失败,被很多人追杀,最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逃了出来。”陆昱放低了声音,神秘的说着。

    果然,女孩靠近了过来,捂着小嘴听得聚精会神,眼神里简直要放出光来。

    她正是最爱幻想的年纪,就算是末世了也有父亲顶着外面的狂风暴雨,没有太多的接触过社会,小说电视倒是看过一大堆,使得她突然听到陆昱说的并没有太多的怀疑,下意识的相信并且消化了。

    “那你的仇人们呢?他们现在在哪?”女孩兴奋的脸都红了,跃跃欲试的仿佛接触到了新的世界。

    “他们啊,现在怕是在满城搜索我呢,所以你最近小心些,千万别被发现了,不然,咱们都会有杀身之祸。”陆昱仿佛一个骗小萝莉的怪蜀黍,嘴角已经不自觉的坏笑起来。

    “嗯嗯,行,我一定……”女孩一脸严肃的抬起头来,却看见陆昱脸上的怪异笑容,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你讨厌……”

    女孩气呼呼的锤了陆昱一拳,这一拳可没留手,又正好打在陆昱伤口上,疼的陆昱翻了个白眼,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自作自受了。

    “我错了,你可别打了,咳咳,我这小身板受不了您这铁拳啊。”陆昱可怜兮兮的双手抱胸,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

    “我爸说的没错,你这人不是好人。”女孩还是气呼呼的,最主要的是抹不开面子,想她一个堂堂二十一世纪新新女性,竟然被骗到了,她哪丢的起这个脸啊。

    “别啊,别一棍子打死我啊,我这回重新说,肯定坦白从宽。”

    “行,看你的认错态度良好,组织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要好好珍惜啊。”女孩现在也不觉得拘束了,学着陆昱的语气调侃着。

    “不会让组织失望的。其实你爸说的没错,我就是个难民,打南边过来的,一路上惊心动魄啊,进了城我又冷又饿,身上还受了伤,就晕倒了。”陆昱真真假假的说着,这番话倒是能让人信服了。

    “哦”女孩应了一声,眼神中忍不住的有些失望,虽然只是很正常的,但这个年龄的女孩还是喜欢听有传奇色彩的故事,这种平平淡淡的,让人觉得太过平庸。

    “你叫什么名字?”陆昱问道。

    “苏小妍,小是大小的小,妍是女字旁的,右边一个开。你呢?”

    “陆昱,耳击陆,曰立昱。”

    “陆昱,很高兴认识你。”女孩大大方方的伸出了手,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

    “我也是,苏小妍,谢谢你救了我。”陆昱露出一口白牙,握住了女孩的手,笑得简简单单。

    这个女孩很干净,这是他如今的感受,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也挂在脸上,不做作,并不因为他难民的身份有所同情,更不会歧视,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就这么简单。

    陆昱喜欢和这样的人相处。

    “给你家里添麻烦了。”陆昱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都是华夏人,路见不平理应拔刀相助。而且咱俩现在也算认识了,看你年龄也不大,说不定还得叫我姐姐呢。”苏小妍笑嘻嘻的,想要让陆昱叫她姐姐。

    陆昱很不服气的和她对了对年龄,也算巧了,陆昱刚好比她大一天。

    接着苏小妍很不客气的拒绝了陆昱让她叫哥哥的无理要求,气的咬牙切齿。

    “对了,现在城里有卖粮食的么?”陆昱突然问道。

    “有倒是有,但是可贵了,你还不知道吧?现在已经不能用华夏币买东西了,全城都通行尸核了,听说一斤面粉得用两颗尸核来换,咱们这种连丧尸都不敢杀的人哪来的尸核?我父亲每天去城边上修固城墙才能赚来一点粮食,勉强维持生计,过两天我也得出去了,不然怕是得饿死……”苏小妍絮絮叨叨的,尽情抒发着生活的压力。

    “**不管么?”陆昱有些疑惑。

    “管什么啊,卖粮食都是地下黑市,而且每家背后都背景通天,全北平城都知道这事,**也在打击,打击不完啊,老百姓有需求,不满足**发放的那点,家里劳动力少的,赚不上那么多粮食,怎么办?还得买,你没见多少人出城了,那是拿命换粮食啊,家里一家老小都得养活,不出城就弄不着尸核,弄不着就得饿死,老百姓苦啊……”苏小妍感叹着,竟颇有沧桑感,与之前活泼少女的模样大相庭径。

    “这话是你说的?”陆昱忍不住问道,实在是太有违和感了。

    “咋了?我就不能说这话了?”苏小妍瞪着眼睛,很不服气的看着陆昱。

    陆昱赶忙举手投降,这小姑娘惹不起啊。

    “嘿嘿,其实我也是听我爸唠叨的,记下了这么一小段,我都不知道黑市在哪。”苏小妍憨憨的笑了笑,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我就说么。”陆昱嘀咕了一句。

    “怎么,你瞧不起我?”苏小妍秒变脸,气呼呼的瞪着陆昱。

    “没有没有,我怎么敢?”陆昱着急忙慌的举起手来,这都快成他本能反应了。

    “对了,我都好的差不多了,去见见你爸吧?”陆昱转开了话题。

    “你烧退了?也对,都两天了,看你这精神头,应该差不多。”苏小妍自问自答。

    直到这时陆昱才知道自己之前竟然发烧了,还睡了两天。

    “走吧,去我爸屋,看看你以后怎么办,不行了等你好全了就跟我爸一起去做工,也没个住处,就住我家里好了。”苏小妍等着陆昱起来,嘴里一刻也不得闲,像个碎嘴的小媳妇。

    “你说了能算?”陆昱故意不屑的看着苏小妍。

    “切,我说的当然……不算。”苏小妍转着眼珠,一副搞怪的样子,陆昱忍不住又被她逗笑了。

    两人收拾妥当,起身来到了苏小妍父亲的房间。

第一百四十章 好人

    “醒了?”苏父悠闲的坐在茶几后,手中拿了根烟枪,眯着眼打量着与女儿一同进来的年轻人。

    这烟他戒了好几年了,现在又捡了起来,有过滤嘴的香烟他是抽不起了,那如今已经成了奢侈品,正好家里还有前些年没抽完的一小包烟丝,他便找出了压箱底的老烟枪,做完工回来抽上两口,也算是打发打发时间。

    眼前的年轻人倒也不拘束,进门就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不算太亲近,也不算疏远,或许可以用淡然来形容,也是,一个可以千里迢迢逃到北平的年轻人,眼前的场面不至于让他感到拘谨。

    陆昱点了点头,礼貌的对苏父打了个招呼。

    “日后有什么打算?这北平城里可有什么亲戚?”

    “亲戚倒是没有,打算么,我想在您家住下。”

    “咳咳……”苏父被吸入嘴中的烟雾呛住了,这年轻人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在我这住下了?他顿时对陆昱的观感差了起来。

    “我家小,怕是住不下你,你还是收拾收拾,先到城里的收容所看看吧,那里或许是个好去处。”苏父虽然心中不痛快,但还是给陆昱指了条路,毕竟这年轻人也就和他女儿一般岁数,他倒不至于让对方流落街头。

    “叔叔,您理解错我的意思了,我是说租您家房子,一个月十颗尸核,您觉得怎么样?要是嫌少您开口,我绝无二话。”

    陆昱从口袋掏出十颗尸核放在了茶几上,这个价格是他斟酌过的,不多不少,少了对方不愿意,多了又太惹人眼目,所以最终,他掏出了十颗。

    站在一旁的苏小妍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陆昱,这可是十颗尸核啊,也就是得杀十头丧尸,她之前一直认为陆昱是一路逃难过来的,刻意忽略了陆昱口中的“惊心动魄”,谁曾想,刚一进屋就给了她一个惊心动魄,她不由对陆昱一路的经历有了好奇。

    苏父终究年纪大些,眼中的惊讶一晃而过,他做工时也听到过一些传言,说有些人如今杀丧尸就像砍瓜切菜,但他看陆昱实在不像那种非人类,这十个尸核,想必是对方舍命得来的,这在他眼中已经十分了不起了。

    “年轻人,你这是做什么?快收起来,外人见了要眼红的。”苏父把尸核又推了回去,他无功不受禄,更不可能去坑眼前的年轻人。

    “苏叔叔,你要嫌少的话,那……我再加两颗!”陆昱刻意做出咬牙的表情,像是拿出了身上最后的积蓄。

    “唉……年轻人怎么称呼?”苏父叹了口气,像是突然想起了还不知道陆昱叫什么。

    “爸,他叫陆昱,耳击陆,曰立昱。”一旁的苏小妍抢着回答了。

    陆昱便附和的点了点头。

    苏父看了看苏小妍,又是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小陆啊,你真的没必要每个月花十颗尸核在我这住,这是拿命换来的东西啊,其实收容所是个好地方,每天做活管饭吃,我看你这身体也不错,养活你自己肯定不成问题,这十个尸核你还是拿去买点东西吧。”

    “苏叔叔,我也实话跟您说吧,我确实有不得已的理由,收容所我肯定不会去的,您要是不租给我房子,我还得租别人家的,更何况苏小妍救了我,我知道您家是良善人家,住在这里我很放心,所以这十个尸核一点也不贵。

    还有,您放心,我住在这里尽量不打扰你们的生活,这两天等我伤好了我就出去找份工,每个月的房租定是不会少的。”

    陆昱诚恳的说着,他怕麻烦,出去找房子肯定会麻烦,所以他还不如努力争取一下,就在这里住下。

    苏父皱着眉头抽了一大口烟,犹豫了半晌,开了口:“既然如此,那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吧,反正那间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平日里不要太过吵闹就好。”

    苏父说到这里顿了顿,留恋的看了一眼茶几上的一小堆尸核,再次说道:“尸核你收回去吧,这东西我不能收,收了我良心过不去。”

    苏父长出了口气,笑得有些复杂。

    陆昱自然不同意,极力劝说着苏父,他要不给尸核,他自己良心也过不去啊。

    谁知道苏父执拗的很,说什么也不收尸核,后来说多了甚至说要给尸核就别住这了,陆昱这才作罢。

    不过他却是记在了心里,这家人不错。

    等陆昱与苏小妍离开后,苏父抽完了烟枪里的最后一口烟,在烟雾中怔怔出神了一会儿,微嘲的笑了笑,这是对他自己笑得。

    “我苏三他娘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送到嘴里的肉都不吃了。”

    他自言自语的说着,只是嘴角的笑容又扩大了些许。

    “我爸年轻时候听说可不好了,打架斗殴,寻衅滋事是家常便饭,我妈那会儿常常跟我说这些,那会儿我才这么高点吧,七八岁。”出了苏父的房间后,苏小妍似乎有所感触,絮絮叨叨的跟陆昱说着。

    这是她比了比自己的腰,表示那会儿的她的身高。

    “我现在还记得,我妈那时候形容我爸:坑蒙拐骗偷,吃喝嫖赌抽,啥也干,就是不干正事,说她没嫁对人,活该受苦。

    后来我爸终于出事了,喝醉酒捅了人,硬生生判了三年,我妈终于受不了和他离了婚,又找了个新家,新家的男人也是个离过婚的,但死活不同意我妈带孩子嫁过去,后来我就到了爷爷奶奶那住。

    后来我爸出了狱,好像受了很大打击,一开始整天喝酒,喝完就睡,又过了两年我爷爷奶奶双双离世,我就和他又住到一起了。

    他对我很好,知道我闻不了烟味,就不抽烟,酒也戒了,每天累死累活打几份工供我读书,以前的狐朋狗友联系也都断了……

    很多人都说苏三不是个好东西,没孝顺父母,老婆也跟人跑了,但我感觉他就是最好的……

    他就是我爸!”

    苏小妍吸了吸鼻子,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她从没跟人说起过这些,但今天看见自己父亲的作为,她由衷的感觉到骄傲,而陆昱也是个倾诉的好对象,她就借着这股劲把一直憋在心里的话痛痛快快的都说了。

    陆昱认真的听完了,苏小妍的话语并不华丽,但是真的情真意切,她爸把她当精神支柱,她又何尝不是这样?

    陆昱看着苏小妍,仿佛看到了沈佳怡,佳怡也是这样的吧?把我当成她的信仰,一直依赖着自己。

    可人哪能一直这样呢?人更多的应该为自己活着,陆昱一个人来北平便有着这方面的心思,让沈佳怡与更多的人接触,而不是永远站在自己身后,心甘情愿的做自己的影子。

    沈佳怡很耀眼,甚至比陆昱都要耀眼,她理应过得更好。

    可陆昱还很矛盾,他也同样依赖沈佳怡,有时候他不愿意和沈佳怡分开,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情,但是男人本身拥有的理性让他做了决定,便是离开,独自离开。

    下次相见,两人还会像最初一样么?陆昱此时竟有些忧愁了。

    回了回神,眼前的还是苏小妍,清秀的面孔梨花带雨,好不惹人怜惜。

    陆昱顿住了脚步,苏小妍便也停了下来。

    陆昱伸手拍了拍苏小妍的肩膀,郑重其事的说道:“你爸是个好人,你也是。”

    顿时,苏小妍泪如雨下。

    而此时的刘家大院,刘宇涵正对着眼前的丰盛饭菜怔怔出神。

    精致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有眼底偶尔闪过一丝忧愁。

    “女儿啊,快快快,吃点东西,你朋友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你爸他们在想办法,听说老爷子和陆家也派人在找,北平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总会找着的,别到时候找着了反而是你饿垮了身子,第一时间见不到你朋友,那才是真亏呢。”

    刘妈循循善诱的说着,她这宝贝女儿两天了,经常这么发呆,饭也没吃多少,她这当妈的心里看着难受,可实在帮不上什么忙,娘家那边她也托人捎信了,也在找,现在只能盼着赶紧找到了,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刘宇涵还是愣愣的坐着,眼眶却红了起来,心里不是滋味,委屈也有愧疚也有,更多的是无力,五味杂陈。

    “唉……”刘妈坐到了女儿旁边,伸手搂住了自家闺女,安慰的话都说完了,她也只能叹气了。

    “妈,呜呜呜……”泪珠到了眼边,刘宇涵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扑在了母亲怀里。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刘妈慈祥的抚着刘宇涵的秀发。

    “呜呜呜呜……我真没用,是我害了陆昱,呜呜呜……他能逃出来的,都是我的错……”刘宇涵断断续续的哭诉着。

    刘妈不语,眼眶却也忍不住红了起来。

    “我比他大,我应该照顾他的,呜呜呜……可每次都是他救我,那次山都倒了,呜呜……要不是他,我早就死了,呜呜……”

    “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好了……”刘妈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声音哽咽着。

    “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呜呜……两条胳膊都断了,呜……怎么这么傻呢?还要救我……呜呜……现在这么危险?又不知道……不知道跑哪去了,呜呜……”

    刘宇涵泪腺溃堤,哭的昏天黑地,要是让陆昱看到了,一定大吃一惊,谁能想到一直以来表现的潇洒不羁的刘宇涵哭起来这么厉害。

    当然了,陆昱也肯定会取笑她的。

    刘宇涵哭的差不多了,用手背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泪,深深吸了口气,抬头和母亲对视。

    “明天开始,我要出城。”

第一百四十一章 做工与悠闲

    “呦,苏老三,今儿个又带着女婿出去做工呢?”一个穿着破旧衣服,头发乱糟糟的中年人打趣着苏父。

    陆昱住在苏家半个多月了,养了一个多星期的伤便开始出来做工,工作是苏父给推荐的,两人便成了同事,每日一同上下班。

    而周边邻居很快也对这个小伙子熟悉起来,苏父介绍时说是亲戚,但哪有人信,一来二去众人便都打趣说是女婿。苏父也就不多解释了。

    这不,眼前这个中年人便住在这条胡同里。

    苏父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你这个驴草的东西,不赶紧回家找你的婆娘去,在这瞎嚼舌头,我好好一个亲戚硬是让你们这帮东西说成了女婿。”

    中年人对苏父的语气不以为意,还是乐呵呵的,“那女婿不也是半个儿么?也是亲戚,嘿嘿。”

    “滚滚滚,一边玩去吧你,我这还赶着做工去呢。”说罢,苏父转头走开了。

    陆昱冲中年人笑着点了点头,也跟上苏父离开了。

    中年人在原地看着两个人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哼着小曲儿回自个儿家了。

    苏父脚步不快,左腿有些跛,脊背也有些驼,一步一步走的不紧不慢。陆昱也就这么跟着,这种悠闲的去上工的路上的时间,他觉得很享受。

    “小陆,每天的工作量还受得了吧?”苏父随意的问着。

    “叔叔您就别操心我了,每天都问这个问题,我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呢,力气足的很,这点活轻轻松松,倒是您,可得悠着点,这马上入冬了,关节脆的很,下了雪就更难熬了。”陆昱双手背在脑后,眯着眼睛回答着。他与苏父这些天也熟了起来,有些时候开些玩笑也无伤大雅,倒是添了不少乐趣。

    “唉,这人老了就是爱唠叨,小妍整天嫌我烦……”苏父叹了口气,摇着头说道。

    “不对啊,老子正当壮年呢,你这小子懂个球,差点着了你的道。”苏父一下反应过来,笑骂着拍了陆昱后脑勺一下。

    陆昱捂着脑袋笑得蔫儿坏。

    “唉,话说回来了,这可马上入冬了,听说北平城内难民收容所快饱和了,再过两天城里就不能进人了,可城外来的越来越多,等过两天封了城,怕是就不好过了。”苏父看了看远处的城楼,眼中满是不忍。

    陆昱很快明白了苏父的意思,正如苏父所说的,北平城里马上就要饱和了,等收容所收不了人,那千里迢迢奔着北平来的人该如何?

    城门一关,便只能守在城口了,再等天气冷些,甚至下将雪来,不知道得冻死多少人。

    而另外一方面,社会治安也得乱,到时城内定然会出现许多流民,**安排不了他们,他们没饭吃,便只能乞讨,但现在这个光景,谁还能伸出手来施舍别人,自身都难保。

    流民总不会就这么等着饿死吧?兔子急了也踹鹰,无数饿急了的人会做出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陆昱甩了甩头不再多想,这事情该愁的不是他,也不是苏父,该愁的是**,他想也没用,自然会有专业人士想办法的。

    而眼下安稳下来了,倒有另一件事浮上了他的心头,表示曾经让他下决心动身来京城的那封飞鸽传书。

    信上的八个字还历历在目:京城有变,八方来朝。

    他这两天一直在琢磨这八个字,前四个字很好理解,京城有变故,但后四个字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八方来朝,这倒是像古代封建社会的皇帝说的话了。

    他在山城时曾猜想过,还真以为京城出了了不得的人,能一人逆了这个天,再现了华夏古代的中央集权。

    可来到北平后,他发现完全不是这个样子,如今的北平发展很正常,也是他理想当中的,甚至比他想的都要好。

    但他又不相信会有人特意用这种方式搞恶作剧,毕竟谁傻了吧唧的费这力气搞个飞鸽传书,上面再写点玄之又玄的东西?

    所以他还真有些糊涂了,搞不明白,完全搞不明白。

    “八方来朝?”陆昱小声嘀咕着,晃了晃脑袋,手里握着一辆推车的把手,他此时正在做工。

    “哎小伙子推的快点,趁今儿个天气好多干点,等天冷了能偷点懒,哈哈哈……”一个奔跑着推过去的男人对陆昱说着。

    “嗨,多干点活多挣点工分,少干少挣点,你也不看看人家小伙子一次推多少砖,你这半老头子还好意思说人家。”旁边路过的一个中年人接上了话。

    陆昱这才回过神来,憨厚的冲两人笑了笑,加了把劲推着自己比别人垒的都高的砖车走快了。

    这是他做工的工地,每天有着固定的工作量,超过工作量的部分记工分,一天达不到工作量当天就没饭吃,连续一个星期达不到就可以滚蛋了。

    没办法,光景就是这么个光景,狼多肉少,人多工少,你不愿意干,愿意干的人在后面排着队呢。

    毕竟如今的北平城几乎没有了服务业,没人能消费得起了,华夏币?那东西现在用来擦屁股都嫌脏。

    全城上下如今的头等大事,便是加固城墙,这事关所有人的身家性命,是重中之重。

    一开始苏父还担心陆昱能不能受得了工地的生活,但来后没两天,苏父发现陆昱每天的工分蹭蹭往上涨,力气一点都不小。

    他对陆昱的感官便更好了,这小伙子是个实干的人,不搞那么多花花肠子,养活自己是没啥问题了。

    陆昱昨天用工分换了点粮食给苏家,理由很充分,因为如今陆昱吃饭是在苏家的,他总不能老吃不还吧?他便说是伙食费,更何况他的工分放着也是放着,他又没地方用,还不如拿来给苏家补贴家用。

    陆昱说的有理有据,苏父也就收下了,这不像上次的尸核,这回陆昱给的是情分,相处了这么多天,苏父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陆昱了,很多时候可以直截了当一点,客套反而显得生分。

    就这样,上工,下工,每天三人坐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不时拌上几句嘴,晚上在房间里修炼,摸索摸索体内的能量,日子过得悠闲而实在,心里每天都是充实的。

    但这样的日子过的久了也会逐渐无聊起来,就在陆昱刚刚对这样的生活有些厌倦的时候,城外战事告紧了。

    陆昱已经在苏家住下两个多月了,前一个月城内便开始有了风言风语,大街小巷、街里邻居,甚至工地上都开始传,说是城外丧尸开始朝北平城聚集,一波又一波的丧尸晃晃荡荡的朝北边过来了,现在大批的部队紧急布防,还有大批的能力者开始清扫。

    可以说城里如今人心惶惶,再加上难民逐日增多,街道上已经能偶尔看到拖家带口的流民了,城管与交警每日巡逻,预防有流血冲突事件的发生。

    但这种事情简直是防不胜防,胖局长每日焦头烂额,今日这里流民闹事,明日那里有人因为饥饿入室抢劫……

    北平城还是太大了,警力资源根本不够用,加上城管与交警队伍这才勉强维持,他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局长就要当到头了。

    这些事情自然用不着老百姓操心,顶多出门留点心,苏父就叮嘱过了苏小妍,叫她出门最好让陆昱陪着,最好不要出门等等。

    陆昱坐在城墙边上,这是他负责加固的部分,每日下了工他都要在此坐上一会儿,有时想想信上的话,有时想想山城,有时想想老爷子……

    今天他却什么都没想,呆呆的坐在女儿墙上,望着天边快要垂落的夕阳,红艳艳的光芒照在他脸上,竟显得他深沉起来。

    在这里是看不到前线的,那里应该有人正在浴血,有人正在奔跑逃亡,有人为了城墙里的人就此喋血。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刀口舔血的日子他远离了很久了,竟有些想念。

    他也知道要想在北平城里混出一番作为,加入出城的队伍是必不可少的,乱世出英雄,并不是说在家坐着便能成为英雄,不上阵杀敌,哪里来的赫赫声名。

    他如今还是在等,等待一个时机,可以有正当理由出城杀敌的。

    而不是一个人傻乎乎跑到城外,然后被一堆丧尸围虐至死,就此化为一堆白骨,这是莽夫。

    杀敌是要的,被别人看到他杀敌也是要的,赫赫军功无人闻是一种悲哀。

    他得一步步往上爬,爬到老爷子能看到的地方,他便成功了。

    而这个机会,不会远了……

    等到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了远处的千山万岭,陆昱才拍了拍屁股,下了城墙。

    苏父还在用工分换粮食,但他本来年龄就不小了,每天得的工分微乎其微,只能换一丁点,这些天攒下来终于能换两斤面粉了。

    陆昱走到跟前,拍了拍苏父的肩膀,掏出了自己的工分卡。

    “把我这上面的工分,全部换成粮食,面粉来点,大米来点,还有小米,再弄上几斤土豆,都好些天没吃过菜了。”陆昱对着工作人员说道。

    “哎,小陆,你这是干什么?”苏父奇怪的看着陆昱,一下花这么多工分,他都替陆昱心疼。

    “没事,苏叔,您听我的。”陆昱拍拍胸脯,一副很自信的表情。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亲叔

    北平的冬天很冷,尤其是连那并不如何温暖的夕阳都落了山的傍晚,冷风飒飒的刮,路上的行人脚步匆匆,迈着疲惫的步伐,似乎急需回家,喝一碗热乎乎的面汤祛寒。

    自天边升起的一轮圆月,还未绽放它明亮的光芒,便被飘来的一袭云朵遮的严严实实,云朵边缘的光晕,似乎是圆月无力的悲叹。而远方的几颗忽明忽暗的星辰,似乎是在与它遥相呼应。

    就是在这乌压压将要摸黑的傍晚时刻,陆昱与苏父回到了家中。

    “呀,今儿个什么日子啊?买回来这么多东西。”苏小妍招呼着两人将大包小包的东西放下,兴奋的喊着。

    “嘘……”陆昱将手指放到了嘴边,示意苏小妍噤声。

    “咱们要低调,懂么?”他低着嗓子说道,样子颇为偷偷摸摸。

    “哦哦,低调低调,我懂。”苏小妍缩了缩脖子,轻声轻语的回答。

    “偷偷告诉你,这些东西都是我们捡的。”陆昱继续那副偷偷摸摸的样子,还小心的看了看左右,似乎是怕隔墙有耳。

    “吓!捡的?”苏小妍吓了一跳,声音更低了,“这么多都是?”她瞪着眼睛,错愕的问着。

    “可不是么?我们回来路上碰见两帮人打群架,边上扔着这些东西,过了一会儿警察叔叔来了,他们都被带走了,我们就把这些捡回来了。”陆昱摊了摊手,解释道。

    “啊?那这犯不犯法啊?要不咱们再给送回去吧?咱们现在不缺吃不缺穿的……”苏小妍左右来回焦急的走着,嘴里絮絮叨叨,还不时的看一眼门口,生怕有警察进来把三人带走。

    苏父这时候有些看不下去了,陆昱似乎特别喜欢逗弄苏小妍,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苏小妍每次都上当,虽然他看的也是忍俊不禁,但看女儿担心还是不忍心。

    “好了小陆,别逗小妍了,快把东西收拾收拾,咱俩喝上两盅。”

    “好嘞,苏叔。”陆昱笑嘻嘻的把带回来的东西分类放好,两个多月时间他已经把这里当自己家了,此时显得轻车熟路。

    “好你个陆昱,你又骗我,看我今天不打你。”苏小妍跺了跺脚,掐腰娇叱道,说罢,找了根擀面杖朝陆昱打去。不过却是没用力,她只是有些恼羞成怒罢了。

    “我错了大小姐,小妍姐别打了……”擀面杖打在身上不疼,但陆昱还是一副呲牙咧嘴的样子,左躲右闪,口中不断告着饶。

    “哼,看你以后还骗我。”苏小妍惦着擀面杖,斗胜公鸡似的得意洋洋。

    “不敢了,绝对不敢了……”陆昱举着手,笑嘻嘻的回答。

    苏父坐在茶几后,笑呵呵的看两人打闹,这家里冷清久了,现在一热闹,啧啧,贼舒坦。

    “还有爸,你也是,你就看着他骗我。”苏小妍又盯上了苏父,气哼哼的撒着娇。

    “好,以后爸一定不瞒着你,看这小子怎么骗你。”苏父顿时拍着胸脯保证道。

    待到苏小妍撅着嘴洗菜做饭,苏父与陆昱终于坐在一起喝上了酒。

    先是小酌两口去了去寒,两人捏着今日换的花生米聊了起来。

    “如今这城里,是越来越乱喽……”苏父说这话不无感叹。

    “可不是么,再过两天难民一多,只怕老百姓出门都得防备了,这世道不好啊。”陆昱也叹了口气。

    “现在就怕下雪,但看这光景,雪马上就下来了,今天工头说了,下雪了工地不能停,再冷也得修城墙。”

    两人谈了两句,情绪都有些低落。

    酒过三巡,苏父还是问出了下午没得到答案的问题。

    “小陆啊,你咋把工分都给换了?要我说,不如攒攒,就凭你这身体,再过几个月就能用工分换个工头当当,家里粮食还够,我辛苦点没事,咱得为以后打算啊。”

    “苏叔,我实话和你说吧,这一行我不打算长干,这两天我见城里很多地方都设了招兵点,过两天城外战事再紧点,怕是会挨家挨户征兵……”

    “什么?你打算去当兵?”这时正好端着盘子的苏小妍进屋,急切的打断了陆昱的话。

    “……恩,我想去试试。”陆昱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哎,你别冲动啊陆昱,现在这年景哪有去当兵的,你别看城里在招兵,两天了,才招了几个人?我有一同学……”苏小妍情绪激动的劝着。

    “小妍。”苏父猛地呵斥道。

    苏小妍一愣,默默的放下盘子退出了屋子,陆昱看见她眼眶红红的。

    苏父也看到了,微微叹了口气,转头朝陆昱说着。“小陆,你的身份来历我一直没怎么关心过,也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我知道你是个有想法的人,而且有这个能力,不过我还是表明我的态度,不要去撞这个墙,年轻人想要报国是好事,但不一定非要走这条路,你要真下了决心我不会阻拦,只能祝福你,不过我觉得你还是考虑考虑吧。”

    陆昱低着头,他的决心当然没有动摇,但心里难受还是止不住,不为其它,仅是苏家父女对他的这份关心,仅是这份真挚的情感,如家人一般让人温暖。

    他点了点头,不是回应什么,只是简单的做了一种肯定,苏家父女,在他心中已成为家一般的存在。

    端起酒杯,苏父这时已经有些醉了,陆昱轻轻碰了碰苏父的酒杯,一仰头,将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

    “苏叔,你是我亲叔。”他放下酒杯,低声喃呢着。

    屋外天上的圆月终于挣脱了云朵的遮挡,将一袭柔和的光芒洒在了院中,也将屋外泪花遮了眼帘的少女照的清晰起来。

    “陆昱……”

    那一夜,往常热闹的院落分外安静,苏小妍的屋中早早吹了蜡烛,主屋中偶尔传出苏父的呼噜声,院中几片枯黄的叶子被风吹的滚来滚去,与地面摩擦发出近乎哭泣的哀鸣……

    陆昱所说的征兵并没有让他等太久,第二日傍晚下了工,胡同里便出现了身着军装的兵士。

    陆昱平静的填了表,苏父在一旁静静看着,苏小妍没出屋,在自己屋中怔怔出神。

    整个胡同里静悄悄的,往常喜欢夜晚出来喝茶聊天的人都没出来,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门,气氛压抑的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陆昱三人安安静静的吃了饭,期间谁都没有说话,只有筷子与碗的碰撞声偶尔响起,又很快消失。

    饭吃过了,三人却都没有离桌,往日里勤快的苏小妍也没有动手收拾,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坐着,苏父又摸出了压箱底的烟枪,皱着眉头大口大口的抽着,烟雾缭绕中,三人静默不语。

    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

    终于,该来的还是来了……

    外面忽如其来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陆昱听出来了,是对面院子里的赵大娘,她儿子今年二十五,今天也填了征兵表。

    这一声哭喊如同***一般,整个胡同里顿时炸开了锅,一户户人家都传来了哭喊,隐约还有锅碗瓢盆摔落的声音,叮叮当当,呜呜呀呀的好不热闹。

    一种叫做悲伤的情绪,很快在胡同里蔓延开来……

    苏小妍很快也被这种情绪感染了,低着脑袋眼眶迅速红了起来。

    苏父顿了顿抽烟的动作,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说,只是抽烟的速度更加快了。

    一口,两口,三口……整个屋中顿时满是烟雾。

    “咳咳咳……咳咳咳……”苏父似是被烟呛了喉咙,咳嗽声一声接一声,咳的眼角都湿润起来……

    屋中怪异的气氛就像一层窗户纸,太过不耐,稍稍加一点力道便会毫不留情的被捅破,而这层窗户纸,很快便被捅破了……

    “哇……哇……”惊天动地的哭声一下镇住了苏父与陆昱两人,却是苏小妍。

    原本低着的脑袋此时仰得高高的,一颗颗豆大的泪珠顺着清秀的脸颊滑落,嘴巴大大的张开,哭的像个孩子一般,直让人感到心酸。

    苏父抽烟的动作停止了,陆昱直直的眼神回了神,两人怔怔的望着苏小妍,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哇……哇……唔。”苏小妍哭声停了一下,还不等两人松口气,苏小妍狠狠地用胳膊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哇……哇……”嘹亮的哭声再次响起。

    两人终于反应了过来,板凳上长了钉子般弹身而起,一左一右凑到了苏小妍身边。

    “不哭了不哭了,小妍,不哭了啊,我错了……”这是陆昱。

    “小妍不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别哭了……奥奥……不哭了……”这是苏父。

    然而通通没用,苏小妍似乎这一下发泄出了这两日所有的委屈和憋屈,越哭越是伤心,越哭越是止不住的要哭。

    两个大男人一时间手足无措,都没有哄小姑娘的经验,陆昱倒是见过沈佳怡哭,但情况不一样啊,而且沈佳怡哭起来是隐忍的哭,哭的静悄悄,无声的让人心疼。

    苏小妍却和她大相庭径,陆昱还从没听过这么震撼的哭声,哭的他心里发慌,手脚都不知道该摆到哪里好了。

    “小妍,我不去当兵了,你别哭了成么?我给你道歉,对不起,我错了,你真别哭了……”陆昱口不择言的哄着。

    可苏小妍哪里听得进去,哭声依旧,根本止都止不住。

    “啊!”陆昱扶着额头,谁来救救他啊,哭的他都想哭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我以我血荐轩辕

    一夜梨花开。

    这一夜的北平城,纷纷扬扬,哭喊声罢歇,黑漆漆的夜空便降下雪来,初始极小,一点点的,飘飘荡荡,沁在人脸上,凉凉的……

    “啊?下雪了?”然而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街边一正在熟睡的年轻人被降在脸上的雪水惊醒。

    若是往年,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见了雪,定会欢呼雀跃,惊喜的不能自已,然而如今……

    他没有温暖舒适的房子,不能隔着落地窗看纷纷扬扬的大雪纷飞,不能捏起一团冰凉的雪到温度适宜的地方玩耍……

    他只是一个难民,北平城里最底层的,连居身之所都没有的难民,这雪并不会让他感到愉悦,并不会让他不走心的感叹一句瑞云兆祥年,只让他感到冰凉的刺骨,嘴唇哆嗦的声音都在颤抖。

    “下雪了?”“下雪了……”

    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这个残酷的事实,一个,两个……整条街上靠着墙壁卷缩着身子熟睡的人都站起了身子,惊慌失措的呼喊着。

    几个孩子还不懂事,抽出手开心的接天上飘落的雪花,他们的父母在身后看着,一些母亲面上悲伤,怔怔的看着孩子玩雪,更多的母亲一把拉回孩子,紧紧的抱在自己的怀中,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

    这一场雪,惊动了整个北平城……

    胖局长深夜被人拍门叫醒,出门见了白茫茫一片便知不好,果然,难民暴动了……

    这些天来**的不作为本就让难民有很多积攒的怨气,难民之间打架斗殴、拉帮结派的越来越多,难民的居住事情与各种不公平事件警局根本管不过来,种种的种种使得难民的戾气越来越重,终于,在这个初雪降落的夜晚,爆发了……

    北平城内的治安还算好些,大多数难民只是发些牢骚,抱怨一下**,更多的是在哭泣,在想办法。还不至于做出越轨的事情。当然极端的人还是有的,不然胖局长也不至于被深夜叫醒坐镇警局,一件件的入室不抢劫案件被报上来,他的脑袋都大了。

    真正严重的还是在城外,北平城半个月前就已经开始限制了入城,城外积攒的难民几乎如潮,自城墙往下看,黑压压的,面黄肌瘦的难民几乎让人觉得是丧尸攻城。

    城口如今派了重兵把守,难民暴动,真的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然而,说到底它还是发生了……

    苏家小院里,陆昱刚刚将哭的昏天黑地的苏小妍哄睡了觉,出了苏小妍卧室的门,便见了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

    站在院廊里,他静静的等待着,很快,外面便传来嘈杂的议论抱怨声,声音越来越大,对门与隔壁很快便被吵醒了,陆昱听到对面院子里开门的声音,又很快闭住,再也没有传出一点声音。这年头,谁都顾不住别人了……

    而这些也不是他关注的重点,终于,他等的来了……

    “呜……”类似于防空警报的刺耳声音响彻整个北平城,持续了很长时间,这是北平城的封城信号,北平,封城了……

    事情还得回到半个多小时前,城墙外的难民聚集地,几个面相凶狠的人团坐在了一起。

    “刀疤,时候到了吧?”一个胖子斜着眼说道。

    “差不多了,能不能成就看各位兄弟的了。”脸上带着一道长刀疤的中年人抱拳说着。

    在场的几位都是如今难民中有头有脸的人,也就是俗称的黑势力头目,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话说的一点没错,人类在聚集的情况下拉帮结伙是本能性的,加入某个组织可以比人高一等,或者不受欺负,这样的组织出现,没有人可以阻挡。

    而他们讨论的事情,便是早有预谋的入城,在城外受人追捧当然好,但入城是必须的,他们看的长远,城外的人危险性太大,可以说是炮灰类的存在,这段时间疯传的丧尸攻城,他们首当其冲,而入城就不一样了,他们坚信,入了城,他们一样能混好,也不用这么着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

    而城外将近十万人,他们的势力实在有限,攻城绝对行不通,手底下的人也不会跟着他们,经过分析,他们有了对策鼓动城外所有人暴动,而他们则混水摸鱼,看时机入城。

    这之前他们便派人经常与人抱怨,说什么城里人每天骄奢淫逸,我们凭什么在外面受苦,凭什么不让我们入城之类的,已经有很多人心中有了很大的怨气,一直积攒,攒到今天已经成了随时爆炸的**包,只差一根***。

    而这场雪,便是那根细细的导火线了……

    他们派出了手下所有的人,混在人群里大声喊着不公平,人群一点就爆,群情激愤,嘈杂声直欲捅破天。

    无数人对着城墙上值守的士兵破口大骂,很多人整齐的喊着抗议,但还没有人动手,没有人愿意出这个头,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谁都懂。

    几个头目也不敢,他们混在人群里,也在红着脸怒骂着,可他们不敢冲到前排,他们在等,等人出这个头。

    事实证明,世界上永远不会缺愣头青……

    一个带着眼镜,眼镜片都有些破裂的年轻人突然冲出了人群,看他的表情还有些错愕,像是被人一把推了出来,但很快,他看到了身后众多殷切的目光,这里面甚至有几个孩子。

    一腔孤勇涌上头,他出离愤怒了……

    “给老子开城门!”他大吼了一声,原本要后退的脚步坚定的向前迈进,狠狠地踹在了沉重的铁门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这一声踹门声音远远比不上将近十万人的呼喊,但肉眼可见的地方,众人的呼吸停滞了一瞬,空气也突然安静了一瞬,紧接着,如同蓄力后的爆发一般,一个个身影迈起了步子,快速的冲撞向城门……

    人群中很多人缓缓勾起了嘴角,很好,事态正朝着他们预期的方向发展。然而他们的笑容还未收起。

    “砰……”一簇血花突兀绽放,众人抬起的脚僵住了,雪花飘落的寒夜里,额头上却密布了一层冷汗,还冒着蒸气,脚却迟迟不敢落下。

    无数脑袋抬起,怔怔的看向城墙上,一个年轻的士兵手足无措的举着枪,惊慌的表情还挂在脸上,他的枪,走火了……

    带着破裂眼镜的年轻人瞪大了眼睛,他的额头处有着一个血洞,好疼啊,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后悔,一丝不甘,紧接着再次布满了一腔热血。

    他的身体无力的转向了人群,再一次看到了那几个孩子,他们的脸还是如此的可爱,可爱的让人心疼,这一刻,他脑中突兀的想到了一个个先烈,想到了上个世纪的众多文人,最终,他的脑海中定格在了一个人身上。

    他嘴角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对着那几个孩子,对着无数看向他的人。

    他的笑容逐渐变得狰狞,变得热血而壮烈,他很用力,用尽了身体里最后一丝气力,他要让他的生命,绽放最后的光彩……

    “我以我血荐轩辕!”这一声,他喊的声嘶力竭,喊的无数人红了眼眶,振聋发聩。

    年轻人的身体缓缓的倒下,倒在了洁白的雪地里,鲜血很快蔓延,聚成了一小滩,红的竟是如此刺眼……

    前排的人看着年轻人倒下,无数人伸出手,似乎想要接住他,却只是徒劳。

    他们怔怔的看着年轻人的尸体,看的眼眶红了起来,看的血丝密布了眼睛,这是他们的英雄,他们不想去想**的为难,也不想去想在位者的不易,他们只知道,眼前的这具尸体,这个不知名的年轻人的生命,是为他们流逝的……

    而他们心头的那块软肉,被狠狠的戳动了,很疼,很酸,酸的要流泪,疼的,要发狂……

    “血债,血偿……血债血偿……血债,血偿……”前排一个女孩喃喃的念着,她认识这个男孩,认识这个男孩的一切,从末世爆发,一路仓皇北逃,这个男人救了她无数次,每次危险时都是这个男孩挡在她的身前,每次落寞难过的时候,都是男孩陪伴在身边,每次她发脾气的时候,都是男孩在哄她,就是这么个男孩,不,男人,她的男人。如今,冰冷的躺在那里,成为一具尸体,没了一丝生气……

    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大,在此时寂静的人群中分外明显,她猛地抬头直视城墙之上,年轻士兵怯怯的与之回识,初长绒毛的嘴巴蠕动了两下,看那神情,几乎要哭出来。

    女孩执拗的盯着年轻兵士,嘴唇已经被咬的渗出血来,但是她不管,她要记住这个人的样子,死死的刻在脑海里,充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疯狂,血债,当血偿!

    “血债血偿,血债血偿,血债血偿……”城下无数人整齐划一的吼叫着,有些人眼眶湿润,他们心底涌起的竟是委屈,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被父母关在门外不让进门,是不要我了么?祖**亲,我做错了什么?

    “当啷……”年轻士兵一屁股坐倒在了城墙里,他受不了,受不了如潮的人群用仇视的眼神望着他,负罪感几乎让他痛哭出来,枪走火了,是枪走火了啊……

    “入城,入城,入城……”此时人群中突然冒出了这样的声音,后排无数人拥挤着,推着,想要挤到前面,前面的人身不由己,后面人传来的推力太大,况且他们也再克制不了了,死便死吧,年轻人用生命为我们抗争,我们还在怕什么?冲!

    顿时,暴乱开始了,人群如潮的涌动起来,黑压压的朝着城门冲撞,所有人已经被突如其来的一腔热血蒙了双眼,不管不顾的向前迈步,他们要进城,城里有美好的生活等着他们,他们不想在城外过苦日子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陆家,陆华

    城外纷涌如潮,数以十万计的人群乱了,嘈杂声,呼喊声,哭泣声冲天而起,所有人都拼命的往前挤,人们心中顾忌的那根弦,断了,表现出来的是无比的疯狂……

    而此时一墙之隔的城内,并不比外面要好多少,城墙之上的士兵不是机器,他们也有感情,他们此时犹豫了,愣愣的不敢开枪,城外的人是他们的同胞啊,他们只是想进入城里,过上和自己一样的生活,有错么?年轻人的一腔热血打动的不止城下的人,还有他们,他们被震撼到了,手中的扳机,是怎么也扣动不了了……

    这是城外人能看到的地方,而与他们一门之隔的城墙内,有着排列整齐的士兵,早在城外难民刚刚躁动的时候他们便被从驻扎的帐篷中弄醒了,深夜紧急集合,将他们号集起来,只有一个命令,守住城门!

    士兵只有一千,更多的军队被外放出去了,他们的战友在冰天雪地里与丧尸搏杀,而他们的任务,是守住城门。

    “推紧城门,死守!”长官发号施令了。

    一千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站在了城门后,用身体抵住了城门,他们的天职是服从命令,无论谁想入城,先过了他们的身体。

    发号施令的长官深深的看了士兵们一眼,抬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快速的迈步上了城墙,一眼便看出了值守士兵们的手足无措。

    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他没有表现出来,拍了拍坐倒在地上满脸惶恐的年轻士兵的肩膀,“这不怪你……”

    他捡起了年轻士兵掉落在一旁的枪,没有听年轻士兵说话,他立在了城头,看到了无数疯狂的城外人。

    “哒哒哒哒……”手中的家伙向天空中喷吐着火舌,这是令人畏惧的声音……

    然而这声音太小了,与城外直冲云霄的嘈杂声想比,显得微不足道。

    “所有人都有,目标天空,射击!”长官头也不回,背影显得无比的挺直,众多士兵在他身上看到的是笃定与自信。

    “哒哒哒哒……”震耳欲聋的射击声响起,二十几把枪同时射击,虽压不住数以十万计人的吼叫,但在一定范围内,或者说几乎一半的人都被影响到了。

    他们第一时间望向了城头,看到了那个单手持枪的男人。

    男人见达到了效果,便扔掉了手中的枪,举起了另一只手拿着的喇叭。

    “同志们,冷静一下,听我说两句。”不等城外人有所反应,男人继续开口了。

    “你们今晚的作为我可以理解,人都有冲动的时候,但作为一个理智的人,你们应该知道你们现在做的事是不对的,你们知道你们现在在做什么吗?往小了说,是情绪失控,发泄情绪,往大了说,是叛变你们知道么?”

    “哼,祖国负我,我便负祖国。”城下一个人嘟囔着,却在此时寂静的人群里显得格外清晰。

    而城头的男人,显然听到了。

    “别说什么傻话了,祖国负你?祖国何曾负过你?是,你们是每日在城外,可哪一天没有城内的士兵来送过饭?施粥施米,你们可曾哪天吃不上饭过?你们知道粮食都是怎么来的么?是我们的人民子弟兵,不顾危险,跑到别的城市搜出来的,每天都有牺牲的人,他们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咱们的人民!”

    男人立在城头,眼眶红了起来,声音哽咽着,脊梁都微微弯曲,他很痛苦,这是毋庸置疑的。

    “你们说祖国负了你们,你们可曾知道我们的领导人如今在干什么?还不是操心你们的事?三天,已经连续三天没吃没睡了,他现在处理事情都不敢坐着知道么?他怕睡着,每次开会他都是站着开的,他负了你们么?”

    城下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很多人低下了头,眼眶红着,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不知道你们为何会有如今这样的想法,不公平,呵,整个华夏如今有多少人在羡慕你们啊,你们有饭吃,有人民子弟兵的保护,你们有多长时间没见过丧尸了,知道么?就在这里两千米外,我们的人民子弟兵用身体铸就了一道防线,为的是什么?

    你们有什么资格要求不公平?他们何曾说过这些?他们默默的,在荒野里付出了自己的生命,连尸体都不能入葬,而你们呢?你们吃着国家的,受着国家的恩惠,却说国家负了你们,我都替你们脸红。”

    男子慷慨激昂的说着,城外越来越多的人低下了脑袋,望着自己的鞋尖默然不语。

    “你们看看你们现在在做什么?看看你们身边多少人在哭泣,你们一时痛快了,多少人因为混乱被踩踏,不说其他,你们就看看你们眼中的英雄,看看成了什么样子?”

    城头上的男人指了指城门前不远的地方,那是年轻男子倒地的地方,此时却站满了人群。

    那里的人们见男人指了过来,纷纷向两边散去,顿时,一个女孩的背影露了出来。

    女孩死死地趴在地上,她的身下护着她的男人年轻男子,她的身上布满了脚印,鞋底的脏与雪融在一起,留下的是泥泞,她已经昏了过去,可手臂还是牢牢地抱着身下的男子,也不知是她身上的还是男子身上的血,汇在地上形成了大大的一滩。

    “这便是你们要的结果么?我知道造成这样不是你们的本意,但这就是冲动的结果,你们应该能清楚的认识到,你们这样做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国家在想办法,国家并没有放弃你们,我们是同胞,而你们做的,应该是配合,而不是自以为是的反抗,不是听信谣言,受别人鼓动。

    而这次事件的幕后者听好了,我知道你们混在人群里,很难查,但我在这里放下话,你们我会一个个的查出来,为了一己私利造成巨大的伤亡,你们在犯罪,我会一个一个抓出来,将你们绳之以法!”

    男人最后这段话说的铿锵有力,身上散发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笃定,既然他说出这样的话,他便一定会做到。

    他陆家人,言出必行!

    是的,此时城头的不是别人,正是陆家陆华!

    城下此时早已彻底安静下来,没有人再冲动了,他们隐隐觉得有些后怕,他们之前在做什么,正如陆华说的,往大了说这是叛国啊!

    所有人各回其位,安安静静的坐了下来,他们需要平静,需要坐下来好好的静一下心。

    沉重乌云下的雪花仍在纷纷扬扬的飘落着,雪花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情绪波动有所改变,地上逐渐有了积雪,洁白无瑕……

    “呼……”下了城头,陆华长长的出了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热汗,这事情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挑战,说不紧张是假的,谁在面对数以十万计的疯狂的人能镇定自若呢?

    还好,他控制住了局面,事情控制在了一定范围内,这城门,说什么都是不能破的。

    城门一破,整座城便乱了,破城的人心中会有负罪感,他们认为他们已经犯了罪,道德底线会无限的拉低,而这种心态下的人,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他们不会像城内的难民一样安心的在街头流落,他们会抢,会打,会杀,城内的自然不会任由他们动手,冲突便会产生,而城内仅有一千士兵,就算把所有的警察都算上,对于这样的失控也是毫无办法的,到时候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城,便会就此分崩离析,他陆华,也会因此成为千古罪人,再无翻身之地。

    还好,还好……陆华又一次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中无限庆幸。

    吩咐士兵出城救援受伤群众,不过城门是不能开了,封城警报已响起,城门在无大事时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开的,长长的攻城梯便起了作用,今后的施粥施米便也只能这样了,这也同样是城下人酿成的苦果。

    陆昱站在苏家小院里,静静的听着封城警报响完,院子里已经积了一层雪,院外的嘈杂声也终于告一段落。

    “小陆,明日便要走了,东西都收拾好了么?”苏父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陆昱身后。

    “倒是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明日征兵的一来,我跟着走就行了。”陆昱笑了笑,甩去了脑中有些杂乱的想法,回答着苏父的问话。

    “这一走,再回来可得些时候了……”苏父叹了口气,竟有些不舍。

    “苏叔,你不用担心我,我一路从山城到北平,丧尸见了不知几何,出去后,丧尸说不定还躲着我呢,哈哈。”陆昱宽慰着苏父。

    “唉,你这个滑头,真拿你没办法,年轻人有想法,出去闯闯也是好的,叔老了,你多多保重。”苏父轻松了许多,拍了拍陆昱的肩膀。

    犹豫了一下,苏父从口袋里掏出了个东西,递给了陆昱,“叔这里没啥东西,这个玉佩是保平安的,你收起来,日后也算有个念想。”

    “行,叔,我就不客气了。”陆昱露牙一笑,接过了月牙形的玉佩,郑重的带到了脖子上,塞进了衣服里。

    “苏叔,我收了你的东西,你也得收我的,诺,这些尸核你收好,不用担心我,我多的是。”陆昱从兜里掏出两大把尸核,有四五十颗的样子,递到了苏父面前。

    苏父定定的望了陆昱一眼,没再说什么,接过了尸核。他知道,这个年轻人隐藏了很多东西,但不重要,只要还是那个陆昱就行。

    陆昱洒脱的摆了摆手,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苏父看着他走进屋子,又定定的看了会儿雪景,眼神无比的复杂,脑中想的是那块玉佩,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

    又过了一会儿,他也咧嘴笑了笑,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转身回了房间。

第一百四十五章 入伍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一觉醒来,北平城已成了白雪的世界。

    雪花依旧纷纷扬扬,却已不如昨夜那般狂暴,绵绵的白雪末到脚腕,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响,几个顽童在胡同里欢声笑语,勤快的将门前的雪拢到一起,堆了个大大的雪人,屋里的大人皱着眉头,将该收拾的东西收拾好,老人对即将去参军的孩子唠唠叨叨,眼神中满是不舍。

    苏小妍今儿起了个大早,忙忙活活在厨房弄了点早饭,她知道陆昱此去阻止不了了,可能是昨夜情绪发泄完了,今天倒是在她脸上看不出什么伤心。

    吃完早饭也不闲着,东翻西找的给陆昱打点着东西,干粮收拾了一袋子,过冬的衣物找了两身,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用的上的,可能用的上的整了一麻袋,生怕陆昱受委屈。

    陆昱在一旁哭笑不得,却也不敢阻拦,昨天夜里苏小妍恐怖的哭声他可是记忆犹新,今儿要惹毛了这小姑奶奶,肯定是走不了了。

    关键时刻还是苏父说话了:“小妍,你倒是给你爸爸留点东西,都给这小兔崽子拿走了,你爸我这个冬天非冻死不可。”

    苏小妍腼腆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的将手中苏父的衣服放下了,“我这不是怕陆昱不够穿么?”

    “嗨,你可得了吧,我这些年的棉衣你都给他了,还不够穿?人家部队给分发东西的,去了都是统一的服装,你给他拿上也没用啊……”苏父哭笑不得的说着。

    “啊?这样啊?那我给你拿回来点,瞧你那小气样吧。”苏小妍吐了吐舌头,接着又翻了个白眼,手上老老实实的开始往外拿衣服。

    陆昱松了口气,悄悄对苏父竖了个大拇指。

    最后在苏父监督下,陆昱的行李终于从三个麻袋缩减为了一个麻袋。

    忙忙碌碌一个早晨,就在苏父上工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征兵的士兵终于来了……

    来的不多,三个,且脸上还都挂着疲惫,仿佛昨夜没休息好一样,不用说,这是城门里驻扎那一千士兵里的。

    这一片征兵征了快一百号人,除了家里实在有特殊情况的,每家每户基本都出了一个人,甚至还有的是父子兵,看这状况,陆昱隐约知道了前线如今的状况实在称不上好。

    三个士兵开了三辆卡车而来,一辆放行李,来了不多说话,拿着记录的纸张清点人数,新兵们抓紧时间和家里人说最后几句话。

    待到人数够了,来的士兵大声呼喊着众人上车,节奏匆忙的令人反应不过来。

    “苏叔,小妍,我走了啊。”陆昱勉强挤了个笑容,冲两人告别。他的心里也并不好受,别离的伤感萦绕心间。

    “自己照顾好自己,到了外面学会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遇事别冲动……”苏父抓紧时间絮叨着。

    苏小妍上前一步给陆昱整理着领子,“不用挂念我们,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陆昱重重的点了点头,士兵催促的声音传了过来,他不舍得抱了抱苏小妍,转身跟上了队伍。

    军卡轰隆隆的启动了,车上所有人都在和家里人大声告别着,有人哭丧着脸,有人面无表情,还有人挂着笑容宽慰亲人。

    车慢慢开远了,还没转弯,留在原地的家属们都在抹着眼泪,更有些情绪激动的在跟着车跑。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别,此生再见就难了……

    陆昱看见苏小妍又哭了,不像昨夜那般的不管不顾,咧着嘴,泪珠扑簇扑簇的往下掉,无声而让人心疼。

    陆昱抹了抹眼角,这种亲人间的别离愁绪他还真是很少体会过,涩的不止是眼睛,心里也是,别扭的很。

    军卡慢慢消失在了路的那头,胡同里却没有人离开,所有人都沉浸在伤感的情绪中,苏小妍也不例外。

    苏父看着暗自流泪的苏小妍缓缓叹了口气,脸上那如同老树皮一般的褶皱聚在了一起,老态尽显,算起来他的年龄还不老,正值中年,此时看起来却如同一个老头子,无奈,无力。

    人群渐渐散去了,家里男人走了,但日子还是得过,漫天的风雪里,逐渐只剩下了几户人还在站着。

    苏小妍良久都没有动一下,身上落了好几层的雪,满头的黑发也尽皆染白,“爸,玉佩你给陆昱了?”

    苏父搓了搓冻的通红的手,又举到嘴边哈了口气,似乎早就料到女儿会问这个,脸上的褶皱一条条的散开,他得意洋洋的笑着。

    “恩,给他了。”他的语气轻松的近乎无所谓。

    苏小妍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哭的红肿的眼睛眨了眨,眼神也荡起几丝涟漪。“他收下了?”这句话她问得小心翼翼。

    “他敢不收么?也不看看你爸我是谁,借他两个胆子他敢不收么?今儿你看他脖子上戴的就是。”苏父挑了挑眉,用一种痞子似的语气逗弄着苏小妍。

    “哈,那就好!”刚才还哭的稀里哗啦的苏小妍此时却笑得眉眼弯弯,跺了跺冻的发麻的脚,一瘸一拐的回院子里了。

    “唉,傻姑娘……”而刚才还一脸无所谓的苏父却叹了口气,竟有些无语,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不提苏小妍在房间中握着脖颈间的与陆昱一模一样的玉佩傻傻发笑,另一头在军卡上的陆昱此时正被人搭着讪。

    “哎?苏叔家的女婿是吧?”一个年轻人对陆昱说着。

    “额,你是?”陆昱对这人没印象,但打趣他是苏家女婿的一般都是一个胡同的。

    “我?我老李家的,你们家住胡同中间,我们家住胡同尽头,你可能没往我们家这边走过,我可天天路过你家门口。”

    “奥~不知怎么称呼?”陆昱客气的问着。

    “李逵,跟水浒传里那李逵同名,但我可没他黑。”年轻人身上带点社会气息,不过说话听起来挺舒服。

    “我陆昱,耳击陆,曰立昱。”

    “那咱们就算认识了,都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咱俩一个胡同的,还是战友,嘿,别说咱俩也算铁子了。”

    这李逵是个自来熟,陆昱算是看出来了,嘴闲不住,吧吧的陆昱都插不上嘴。

    含含糊糊的应付了他两句,陆昱盘腿坐着开始闭目养神,他现在没什么心思去交际,心里还是隐隐难受,感情这东西,真是说不清,道不明,只有每个人心里最明白。

    李逵也有眼色,见陆昱不想多聊,他也懒得去热脸贴冷屁股,便和一旁的人攀谈起来,过了一会儿附近几个人都加入了聊天的队伍,在大雪纷飞的季节,倒也是聊的热火朝天。

    车上的新兵一个个还都有些兴奋,这是对新环境的猎奇,他们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知道不会好过,但并不知道具体有多不好过……

    军卡一路顺畅的开到了城墙下,就在城门的一侧,教官已经在等他们了。

    “所有人听口令,以我面前为中心,成队列站开。”

    刚下军卡的众人精神正紧张,听到口令本能的开始找位置,一百人不多,但在这小小的空间绝对不能说少,临时拼凑的队伍顿时一片混乱,所有人如同无头的苍蝇来回乱窜。

    在场的都是成年人,很快便镇定下来,不管站不站的齐,都先找了个位置站好了。

    期间教官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此时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里还都有点数,知道先找个位置站,好,接下来我给你们排一下位置。”

    所有的新兵都是严肃的表情,初来乍到四周都是持枪的士兵,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冒头。

    十分钟左右,教官排好了队列。

    “稍息,立正,稍息!”教官喊着口令。

    “今天你们第一天入伍,你们也知道是非常时期,咱们时间紧迫,但规矩你们还是得知道的,军人最高的规矩,便是服从命令,你们可以有不同意见,保留就好,服从命令是我们的天职,哪怕是看起来不可思议的,懂了么?”

    “明白!”所有新兵齐声喊道。

    “至于其他的规矩,以后会慢慢的告诉你们,非常时期,新兵训练改了,没有时间慢慢训练你们了,现在实行的是以战养战,以血养战,其他的你们不用多管,服从命令就好,懂了么?”

    “明白!”

    “好,第一个任务,徒步五公里跋涉,目标,赵庄村!所有人按次序领取装备。”

    “现在一纵列队形,上城墙!”

    “是!”大多数人还没明白过来,还以为训完话第一件事是收拾行李整顿下来,没想到刚到地方便要执行任务,但有疑问也不会有人提出来,就像教官说的,服从命令就好了,哪来那么多意见。

    昨夜封城警报响了,如今城门说什么也不会开,自然不会因为新兵出城而开。

    此时便是如今出城的办法,上城墙,下墙梯,出城的不止一百新兵,随行的还有一百真枪实弹的老兵,一方面在新兵控制不住局面时老兵会出手救援,毕竟新兵还没有经过系统化的训练,手中更是一杆枪都没有,领取的装备中唯一有杀伤力的,便是一把不短的匕首。

    另一方面同样是为了控制新兵,若是有人受不了苦要当逃兵,这些老兵手中的枪是不会同意的。

    等所有人都出了城,在城下站好队列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

    教官不满意的呵斥了两句,新兵们一个个仰着头,大多数此时还没有真正反应过来。

    这便要加入战场了?许多人回头看了看高耸的城墙,脑子还有些懵。

    真正出了城,众人才发现,原来这堵墙给了众人多大的安全感,此时仿佛赤身**的站在雪地里。

    这场雪,可真是冷得很啊……

第一百四十六章 以战养战

    雪是在将近中午停的,天地已经是一片银装素裹,入眼望去一片的白茫茫,从脚下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而在披上一层素衣的野外,此时正有一片绿色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着,这便是刚刚出城的入伍新兵们。

    今天天气格外的冷,北风似乎在印衬着雪地,自早晨便没有停止过呼啸,所有人脸早被冻僵,大多数还是发红,有些严重的已经泛紫,呼啸不歇的北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割一般,生疼生疼的。

    新兵们早就换上了统一的黄绿色军服,自高处鸟瞰,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如同一片大大的叶子在移动着。

    教官带路,向着他口中的赵庄村进发,这场雪实在有点大,很多明显的标志物被积雪掩盖了个干净,教官只能凭借记忆领着路,却还是难免会有所误差,不过不要紧,任务时间是天黑之前,时间宽裕。教官拿着望远镜心中想着。

    若要此时被冻的够呛的众人知道教官心中的想法定会疯狂吐槽,你这是演员啊,大早上急急忙忙催促着说时间紧迫,现在时间又成宽裕了,能不能别闹。

    这个世界永远有一种人,他们的嘴是闲不住的,而陆昱眼前就有这么一个,便是在车上与他搭讪的李逵了。

    李逵确实没有水浒中的那个黑旋风黑,但他的肤色也绝白不到哪去,一般肤色黑的人人们都会觉得强壮,而他与这个词却也沾不上边,又黑又瘦,还好有个一米八几的个子,才不至于让人觉得他猥琐。

    陆昱与他个子相当,在队列中位置也便挨着了,他觉得自己今儿真是倒霉透顶了,竟然要忍受李逵的这张嘴。

    吧,吧……一路就没停过。

    刚出城时是与陆昱搭话,陆昱一开始还敷衍两句,后来索性埋头赶路,一声不吭,本以为这样李逵自讨没趣便不说了,可谁知道……

    李逵竟然自言自语,陆昱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呼呼……冻死了冻死了,这什么鬼天气啊,往年这会儿还没雪呢,咱们也是够倒霉,这种天气进了部队,还第一天就执行任务……”李逵能唠叨是能唠叨,但他说话足够小声,能恰好保持在教官听不到的范围内。

    陆昱继续翻白眼,就当听不到。

    “这教官也是,大冷天的也不知道让咱们整顿好了再出来,急着去投胎啊,老子还没摸过枪呢,也不知道一人给发上一把……”

    “行了行了黑猴,你这叨叨的毛病啥时候能改了?这大风吹的你也不嫌牙冷。”李逵另一边的新兵看不下去了,压低声音说着。

    这个人陆昱倒是认识,正是苏家对门的,两人算是点头之交。

    显然这人是和李逵认识的,住在一个胡同里二十来年,说不定还是发小。

    “你才黑猴呢,张阳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别叫我黑猴,你再叫我跟你翻脸啊。”李逵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样说起来,可能情绪有点激动了,声音也没控制住,看到教官斜眼撇了过来,赶忙收了声。

    等到教官又将目光放到前方了,李逵又说道:“嘿,张阳你还不知道我的牙口,这点风算什么,你不记得咱们几个回回出去喝酒,哪次用过起子?还不是我用牙起啤酒盖的?不是和你吹,就我这牙口……”

    “啊,no……”张阳见李逵又开始滔滔不绝,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嘿嘿,别这样,咱哥俩唠唠。”李逵腆着脸,身体也往张阳身边凑了凑。

    “别,逵哥,你是哥,我跟你唠不起。”张阳缩了缩身子,显得颇为惊慌。

    “哎,瞧你这话说的,咱哥俩谁跟谁啊……”

    陆昱在一旁忍不住咧了咧嘴,这李逵其实挺可爱的,挺率直,就是这张嘴太让人受不了。

    “所有人,立定!原地休息,吃午饭。”教官看了看天色,已是中午,便下了口令。

    “呼……”新兵们忍不住松了口气,背着行囊徒步越野,走了一个上午,说实话挺累的,还好末世已经将近半年了,众人也都吃过些苦了,还不至于坚持不下来。

    新兵模仿着另一边队列的老兵,将行囊解下,取出些干粮填肚子,干粮是有限的,今日出来众人也就带了一天的量,谁也不敢多吃,有些不想吃的甚至只咬了两口,柴米油盐贵,生活在末世的他们感悟的更深一些。

    很快,也就十来分钟,教官又下了口令。

    “所有人起立,按队列站开,下面进行格斗术教学,记住,这是你们未来保命的东西,认真学。”

    陆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个环节他已经猜到了,以战养战,以血养战,这应该是前四个字,部队不可能让新兵就这么加入战场,没有经过训练的新兵,和炮灰又有何异?

    所以新兵的前几个任务应该都是简单型的,只是想让新兵见见血,而路上便是训练体力与教习格斗术了。

    “今天先教你们擒拿,来,随便出来个人,咱们做一下演示……”

    教官一本正经的教,所有新兵一本正经的学,对于赖以生存的保命本领,没有人敢马虎,就连李逵都收起了嬉皮笑脸,认认真真的学习。

    教的过程很快,动作分解开来也就几个,剩下的就是自己练习。

    这时老兵的一个作用便显示出来了陪新兵“练习”。

    说是练习,其实就是虐新兵,这可能是每个老兵乐此不疲的事情。

    反正看着老兵们一脸坏笑的上前一对一实战的时候,新兵们心里都是充满了苦涩。

    “哎呦,轻点。”

    “哎呦,我被擒住了,松手啊,疼……”

    此起彼伏的呼痛声响起,中间夹杂着老兵对新兵们“和蔼”的笑声,教习进行的如火如荼。

    陆昱当然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了,他是不想显得太过冒头,但也绝不会没事就扮猪吃老虎,这种挨打的事情他是不干的。

    没有像是为新兵解气般的让和他对战的老兵难堪,也没有配合老兵被擒住,抓着老兵的胳膊,两人一对一的僵持着。

    过了半晌,老兵闷闷不乐的松了劲,“你小子挺有劲,真没意思。”

    “嘿嘿,我原来在工地上干活。”陆昱气死人不偿命的傻笑着,老兵果然更郁闷了,选了个这对手。

    “好……”一阵欢畅的呼喊声从另一边传来。

    陆昱扭头看过去,原来是一个新兵按倒了一个老兵,此时老兵刚刚站起身,不服气的又冲了上去。

    “砰……”一个干脆的过肩摔,老兵又一次被摔到了雪地上,旁边顿时又是一阵解气的呼喊声。

    看起来相当壮实的新兵伸手将老兵拉了起来,笑呵呵的给对方拍着身上的雪,一点都没有恃才傲物的样子。老兵也干脆的拱了拱手,默默退了回去。

    “所有人听口令,按队列站开。”教官见练的差不多了,大声下着口令。

    “还不错,你们这一批里倒是有点好苗子,但不要骄傲,战场上可不像你们战友一样和蔼,丧尸可不会留手,明白么?”

    “明白。”

    “对了,差点忘了,今天教的擒拿别一会儿执行任务用,丧尸没有痛觉,擒拿对它们没啥用,教擒拿只是引导,让你们逐渐接触格斗,给你们配备的短刀才是今天的主角,看见丧尸别害怕,刀对准眼睛插,对准脖子砍,别省力气,战场上一点失误都有可能丧命,明白了么?”

    “明白。”

    “好,原地休息五分钟,然后接着上路。”

    陆昱坐下后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唐刀,上次在城口被抓后就被收走了,后来他在那间屋子里找也没找到,到现在算算时间已经两个多月没见过了,握着手里的短刀怎么都感觉有点别扭。

    也不知道是唐刀用的久了有感情了还是怎么回事,陆昱握着那把唐刀就是舒服,感觉能把劲都用出来,这把制式的短刀虽然他也能用的不赖,但就是觉得有点蹩脚,此时心中不由想起了唐刀,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到他手里了。

    五分钟时间一闪即逝,所有人再次开始徒步越野,教官说的很清楚,并不是学了格斗术便能高枕无忧了,若是没有力量与速度的配合,格斗术也就是个花架子,经看不经用,所以不能怕吃苦,这同样是在锻炼以后的保命能力。

    北平城外的荒野地形实在算不上好,那种一马平川的地势根本不用想,不是就会有山丘或低谷,若是用欣赏的眼光来看,披上一身素衣的这些地势颇有美感,但要是身处其中,一步一步赶路的人,心中只想骂娘,这破地方,山高路滑,一不小心就摔个屁股墩儿。

    李逵尤其如此,他这张嘴实在是能叨叨,而且叨叨的时候还喜欢对着人,一个不留神没瞧见路就摔一跤,从吃过饭走到现在,短短一个小时左右,已经摔了五六跤了,但还没长记性,嘴里还是嘟囔个没完。

    “哎,这什么破地方,老子的屁股都快成七八瓣了,又冷又滑,啥时候能到地方啊?”

    “你少说两句,说不定能少摔两脚。”张阳打趣的说着。

    “奥,那还是算了,摔就摔吧,我一会儿就习惯了……”李逵还没说完,上着坡脚下一滑,咕噜噜的就滚了下去。

    “哎……”张阳伸着手似乎想拉一把,却没拉着,还好这坡刚上,又都是厚厚的积雪,滚下去也受不了伤。

    前面的大部队也受到了影响,扭头看着李逵摔在雪堆里,都有些忍俊不禁。

    李逵扭过头来冲教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却看到教官原本盈满笑意的脸突然紧张起来,眼神似乎没有看着他,而是他的……后边……

    “啊……”

第一百四十七章 插曲

    北平城外的山野里,一声惶恐的惨叫声远远传开,几只藏在树梢里的燕雀被惊的四散纷飞,发出惊慌的啼叫声,被震动的树梢上,皑皑白雪便扑簇簇的落了地。

    话说李逵滚下了山坡,撞到了一块被白雪覆盖的类似石块的凸起物才停了下来,他不好意思的冲看向他的众人笑了笑,却见教官以及众人的表情十分紧张。

    顺着教官等人的视线,他缓缓的扭了头,却正对上了一张干裂的、长着尸毛的脸,那脸上浑浊的眼睛中,露出的是一种渴望与嗜血,嘴中还流着恶心的黏液,竟是一头丧尸。

    “啊……”李逵本能的大叫了一声,坐在地上的身体迅速的滚动,想要远离对方。

    山坡上的教官眼睛微微一凝,暗道不好,真正与丧尸博弈时最能体现出一个人的素质,而这李逵,显然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果然,李逵身子刚刚转了半圈,他背后的行军背包便被按住了,丧尸可能是在雪地中埋久了,两条胳膊冻的青紫青紫的,上面血管一根根暴起,此时死死的按住了李逵的行军囊。

    李逵这下陷入了比刚才更加危急的情况中,刚才他完全可以一脚踹开丧尸,顺势一个后滚翻站立起来,这样可以完美的与丧尸拉开到安全距离,而不像现在这样,行军囊被按住,就等于限制住了他的自由,胳膊被行军囊的肩带拉着,完全使不上力气,横躺着腿脚更翻不过来,如同砧板上的肉,任尸宰割。

    教官脚下刚刚向前迈了半步,想要上前救援,怀中有枪,但这种情况下不能远程射击,李逵与丧尸距离过近,他又不是什么神枪手,况且今日风太大,子弹很容易飘。

    教官的第二步还未迈出,只见新兵队列最后方突然冲出两个身影,他认出来其中一个是中午撂倒老兵的壮汉,另一个却看起来有点眼生。他缓缓收回了步子,一头丧尸而已,三个新兵要是对付不了,这次的任务也就不用去了,他心中想着。

    队伍中冲出的正是中午那看起来相当壮实的青年与陆昱,两人在队列中的位置距离不远,在李逵的惨叫声响起时同时冲出。

    但毕竟是雪地里,又是下坡路,很难保持身体平衡,两人的速度都施展不开,陆昱还好一些,他的每次素质增长都是均衡性的,各方面的力量都能掌控好,所以他隐约比青年快了一线。

    当两人终于赶到近前时,丧尸已经按紧了李逵的身体,将他的脑袋都按进了雪里,张开黏液横生的大嘴,准备好了大快朵颐。

    紧急时刻,两人不同的救援思路便显现出来,陆昱第一反应是踢向了丧尸的脑袋,而青年的第一反应是抓向了李逵肩膀。

    巧合之下,两人倒是出奇的默契。

    “砰……”陆昱一个横踢,丧尸顿时摔了个四仰八叉,陆昱前脚刚刚落地,后腿紧接着连了个后旋下劈。又是一声闷响,丧尸周围一片雪花飞舞,脑袋深深的嵌入了雪地里。

    壮实青年刚刚发力将李逵从雪地里拽了出来,两人便见旁边一抹黑红飞溅,落在了白皑皑的雪地上,分外显眼。

    抬头便见陆昱正拿一块捏实了的雪块擦拭着手中的短刀,而那头丧尸,躺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眼睛中还正往外汨汨的冒着血水。

    “咕嘟……”李逵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这……这也太刺激了吧?

    一直在他旁边站着默默不语的陆昱,竟是一个高手?至于有多高他不清楚,但应该和旁边这个壮实青年差不多吧?而这个壮实青年可是中午打败过老兵的男人啊。

    接着李逵心中突兀的有了一种自豪感,陆昱是我们胡同里出来的,真给胡同里长脸了。

    其实别说是他,就连站在山坡上的教官都惊讶不已,不是因为陆昱杀了一头丧尸,人与丧尸一对一单挑,并不难,至少每一个新兵训练需要达到的标准便是这个。

    他真正惊讶的是陆昱在其中表现出来的技巧,首先,很果断,先让丧尸失去平衡,接着控制丧尸,然后一刀插入眼眶,狠狠一绞,丧尸登时毙命,而这些与他后面表现出来的东西一比,又不足称道了。

    教官清楚的看到陆昱手腕一勾一挑,一颗小小的染血尸核便从丧尸眼眶中“跳”了出来,而陆昱的刀也顺势拔了出来,更精彩的是陆昱完成这些动作后稍稍一侧身,完美避开了拔刀时溅出的尸血。

    这一套动作,在教官眼里行云流水,像是陆昱的本能一般,根本不用考虑,堪称杀人的艺术。教官心里暗暗赞叹。

    另一边陆昱与壮实青年接受着李逵的道谢,两人都是淡然的表情,本来也是,这次救人两人根本就没想过得到什么好处,只是自己有这个能力,若是看着李逵就此丧身尸口,自己却无动于衷,那就太不地道了。

    三人一起回归队列,到队列外齐声喊了个“报告”,这同样是部队的规矩之一。

    教官绷着脸,先呵斥了李逵一句:“遇事慌个球,下次再这样,老子非得好好操练操练你,记住了没?”

    “是”李逵挺胸喊道,脸上满是严肃。

    教官转头看向陆昱两人:“你俩还不错,给你们记上一功,对了,尸核收好,回去用那玩意儿换军功。”

    陆昱捏碎手中之前用来擦拭短刀的雪块,小小的尸核之前便夹在其中,此时上面的血污已经被雪沾染干净了。

    “好了,入列。”

    这个小插曲很快便过去了,只是众人明显看向陆昱与壮实青年时眼中的光彩不太一样,这应该是一种刮目相看吧?陆昱心中苦笑了下,随后想了想,发现这样也不错,至少会少很多麻烦,部队里都是大老爷们儿,很容易有火气,现在这样众人都知道他不好惹,以后的日子应该不会随意受到挑衅了。

    接下来便是继续赶路,所有人经过了这个突发事件后更加谨慎起来,谁都怕像李逵一样,厚厚的雪地里突然冒出一头丧尸,不是谁都有那么好的运气,万一救援不及,那才是死的不明不白,找谁说理去?

    李逵似是后怕起来,刚才受到的心理冲击一时半会儿没缓过来,归了队之后好一会儿没说话,陆昱耳边没了叨叨的声音,享受着难得的清静。

    终于在下午三点左右,教官带着众人跑了不少弯路后抵达了此次的目标地点。

    “本次任务地点赵庄村,任务是清理赵庄村的丧尸残留,之前就有前哨来打探过,这里聚集了大概上百头丧尸,注意,是聚集,并不是分散状态,丧尸有向群性,它们会随着时间逐渐聚集在某个地方,而我们本次的任务,就是清理掉它们,懂了么?”

    在赵庄村的村口门楼下,教官讲解着本次的任务要求。

    所有新兵点了点头,这是教官要求的,在丧尸战场上不用高呼明白,因为丧尸听力发达,很容易陷入被动。

    虽然新兵都点头了,但一个个心里都有些没谱,上百丧尸抱团啊,他们都没怎么跟丧尸战斗过,可以说经验少的几乎没有,这怎么打?

    教官自然不会让一群新兵就这么去战斗,那和让他们去送死是一个性质,丧尸个体能力并不出众,可怕的是抱起团来,它们天生就是打群架的高手,硬刚的话别说这一百新兵,就加上那一百老兵都会伤亡惨重。

    他不是带人来换命的,跟丧尸换命,幸存者哪里换的起?于是战术就显得格外重要。

    “所有人注意听了,接下来我说的话决定你们本次战斗的成败,我们和丧尸战斗,采取的最为普遍的,便是你们今天会用到的分离战,什么是分离战?字面上的意思,就是把抱团的丧尸分离开,同时也是把你们分离开,接下来我会把你们一百新兵分为十组,每组由两名老兵带队,八名老兵掠阵,你们不用指望老兵们会出手,只有这次战斗惨败的时候,他们才会出手控制局面。

    好,具体我说一下怎么操作,现在你们是分离开了,但丧尸还是聚集在一起的,你们得每组选出一个速度快的,作为诱饵,十组分别站在十个方向,同时引诱丧尸,使得丧尸分流,而剩下的组内士兵找地方埋伏好,等待诱饵成功将分流的丧尸引入陷阱,出其不意将丧尸斩杀,这考验的是你们的团队作战,每个人都记住了,若是你失误了,整个团队都会因为你全军覆灭,所以,握紧刀,把你的胆小和软弱都收起来,这里是战场,丧尸不死,你就得死。懂了么?”

    所有人都郑重的点了点头,每个人心中都若有所思,大部分人眼睛都亮了起来,原本不安的心也逐渐安定下来,已经有人给出了方法,他们要做的只是执行而已,能在末世活到现在的人,除了运气极好的,每个人心中多多少少都有狠辣,至于战场上的表现,一会儿就知道了。

    很快,教官将新兵分成了十个组,带队的老兵也都各就各位,陆昱好死不死的又和李逵分到了一组,还有对门的张阳,至于壮实青年,则是分在了另外的组,教官其实也是有意将两人分开,不然这一组的其他人受到的锻炼必然会少很多。

    一切准备就绪,教官派出的寻找丧尸聚集的老兵斥候也带回了准确位置,众人便压着脚步,悄悄的进村。

    进村之后,十组便分开行动,带队的老兵已经讨论好了细节,这次的目的主要是让新兵见见血,很多的东西都没有让新兵参与。

    所有新兵也就老老实实的跟着老兵走,第一次上战场,每个人心里都有些紧张,生怕出了什么失误,丢了自己的命很痛苦,连累了整个团队就更是罪大莫及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战术

    下午四点十分,赵庄村内,陆昱这一组人正聚成一团开着小会。

    赵庄村是一个看起来十分现代化的村子,上个世纪的平房砖瓦房早已换成了如今的四五层社区,村子中心有一个广场,地面是用大理石铺的,此时上面落满积雪,成堆的丧尸在广场上“散着步”,别说,若是从远方一眼扫过来,还真以为是一群老头老太太在闲逛。

    而此时十个小组已经分散开来,以广场为圆心围了个圈,埋伏在了居民楼里,当然,居民楼已经“清理”过了一遍。

    陆昱这一组的领队老兵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沉稳的青年,此时正在做着最后的细节安排。

    “你叫陆昱是吧?就你了,你做诱饵,有问题么?”青年见识过了陆昱的身手,很放心的将任务安排了下来。

    陆昱点点头,没有推辞。

    一切安排就绪,老兵详细交代了众人该做的后,看了看手上的腕表,向陆昱点了点头。

    “开始行动。”

    陆昱干脆利落的转身迈大了步子,第一次任务,说实话他心里也有点激动,他从前从没接受过像这样的团队协作,在山城时总是凭借每个人强大的个人实力来作战。

    队友之间的配合少之又少,今日见了战术这种东西,他也想看看能发挥出多大的力量。

    来到了广场边上,陆昱按照老兵安排的躲在了一个遮蔽物后,等待着行动开始。

    等的时间很短,也就几分钟,远处一座高大的建筑物顶部突然竖起了一抹颜色鲜艳的红旗,这是行动的暗号。

    陆昱眼睛一亮,大迈步的将自己从遮挡物的背后露了出来,大声朝着广场喊了起来:“嗨,丧尸们,来啊,追我啊!”

    与此同时,广场的十个方向都传来了呼喊声,当然了,喊的话各不相同就是了。

    在广场上慢悠悠踱步的丧尸猛地抬起了头,四面八方同时传来的声音让它们一时反应不过来,烦躁的重重喷出一口哈气,所有丧尸都出离激动了,活人的味道,在这早早已经成了丧尸村的赵庄村显得那般香甜。

    一百多丧尸同时动了起来,朝着自己视线最近的活人飞奔了过去。

    陆昱这个方向来了有大概十几头丧尸,他静静的望着丧尸朝他奔来,那经过两个多月时间沉淀下来的热血突然澎湃了起来,这种危急的战场紧迫感使他的鲜血流速似乎都加快了,在这大风呼啸的寒冬里,他觉得手脚似乎都烫了起来,好想杀个痛快……

    他紧了紧手中的刀,抑制住了嗜血的**,见距离最近的丧尸已经到了近前,扭头大迈步的跑了起来,嘴中响亮的吹了个口哨。

    “吼……”十几头丧尸口中流着黏液,脚下一点不停的迈步追着,活人的味道,对它们的刺激太大了……

    于是雪地里便出现了这样的情景,前面一个青年悠哉的跑着,后面一列丧尸疯狂的追着,丧尸并不是速度相同的,它们也是参差不齐,有些强壮的跑在最前列,还有些生前是老弱妇孺的落在后面,于是粗略看去便是一条竖线,还有的不是还会因为雪地而滑倒。

    陆昱时刻关注着后方丧尸的动静,遇到有滑倒的甚至会故意兜个圈子,等待对方再次跟上队伍,不像是狼狈逃命的,反而更像是赶着自家圈养的牲口,生怕丢了一只。

    陆昱这组埋伏的居民楼本就离广场不远,很快就出现在了陆昱的眼前。

    远远的冲着放哨的新兵打了个ok的手势,陆昱脚下发力,甩开丧尸冲进了居民楼。

    丧尸们哪里能甘心,很快便也顺着居民楼敞开的大门冲了进去。

    居民楼进门便是楼梯,丧尸显然已经掌握了上楼梯的技能,十几头丧尸没有一个摔倒,很顺利的到了一楼。

    陆昱早早在二楼的楼梯平台等待好了,对着领头的丧尸大吼了一句,做了个鬼脸,便顺着楼梯往三楼跑去。

    丧尸们还不知道已经进入了陷阱,毫不犹豫的拥挤着顺着楼梯追赶陆昱。

    楼梯间很窄,两个人并排走都显拥挤,更不用说并没有礼貌谦让的丧尸们了,混乱之中丧尸已经按照陆昱所想的,一个一个的井然有序。

    当最后一个丧尸上到一楼的时候,第一个领头的丧尸已经快到了三楼,而这时一楼的住户门突然打开了,一个新兵一个箭步冲出,将手中的短刀狠狠地扎进了最后一个丧尸的后颈中。

    “吼……”那丧尸猛地转过了脑袋,新兵许是没想到丧尸没死,愣神之间刀已脱手,仍插在丧尸的颈后。

    “吼……”丧尸兴奋的朝新兵扑了过去,那新兵一下被骇住了,丧尸干裂的暗红色皮肤与疯狂的表情距离他越来越近,他很害怕,也很紧张,脑中似乎有个声音,催促着他赶紧躲开,可他的身体却做不出任何动作,这是很多人在面临危急情况时特有的反应,就像末世前一辆车朝你冲来,你想躲开,腿却不听使唤,心神已经被骇住,哪里能做出一点动作?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新兵只觉身后一股大力传来,将他狠狠的拉了回去,“扑通。”他摔了个大跟头,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仿佛一个缺氧的人一般。

    抬头一看,却是同在一楼埋伏的另一个新兵救了他,那人一把将他扯开,手中的短刀直直的刺向丧尸的眼眶……

    “呲……”短刀入肉,顺着丧尸的眼睛深深的刺入了丧尸的脑袋,这时还未走远的丧尸也已听到动静,转身朝这边奔来,后出手的新兵当机立断,短刀在丧尸脑中用力一搅,抬腿踹在了必死的丧尸肚子上。

    “嘭!”用力的将房门闭上上了锁,转身将背靠在了门上。

    “呼……”后出手的新兵长长的出了口气,之前紧张的身子稍稍放松,就这么几个简单的动作,竟让他感到有点脱力。

    身后的房门被丧尸砸的咚咚作响,两个新兵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自己刚才有点傻,不由呵呵笑了起来。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一声大喊,这是作为诱饵的陆昱的工作,时刻引诱所有丧尸跟着他,果然,门外的丧尸很快离开了,再次顺着楼梯追赶起了陆昱。

    陆昱这组选择埋伏的居民楼有五层高,每层都埋伏着两个人,五层埋伏的正是两名老兵。

    楼是平顶楼,最上方有天台,但却没有直通天台的楼梯,只有墙壁上向外突起的三个铁箍,是给维修人员准备的,此时正好方便了陆昱。

    陆昱快步到了五楼,回头看了看还有十个左右丧尸,一数正好比之前少了四个,说明前面四层都成功了。

    最后大声吼叫了一下,看着丧尸逐渐靠近,他纵身一跃,伸手扒住了墙壁上凸起的铁箍,三下两下爬上了天台。

    而到这时他的工作还没有完成,还有一步挑衅,他趴在天台口上,仍然对着丧尸们大吼大叫着,引诱着丧尸都聚在天台口下方,成堆的伸手够弄着。

    丧尸可以说是一种无脑动物,它们会逐渐掌握技能,但这是本能,它们并不会思考,它们只受**的支配,而它们最大且是唯一的**,便是鲜血。

    所以它们仍被陆昱玩的团团转,丝毫没有注意它们身后的住户门已悄悄打开,一个身着绿色军服的青年靠近了它们。

    对着陆昱比了个大拇指,这青年正是陆昱本组的带队老兵。

    青年抬高手臂,手中的短刀闪过一丝寒光,屏着呼吸靠近了一头丧尸,闪电般出手,短刀自丧尸后颈插入,自下而上戳进了丧尸后脑,丝毫不带拖泥带水,青年旋转着拔出了短刀,一股如泉般的污血溅射出来,青年没有陆昱的癖好,不在意的被污血溅了满脸,而这一系列动作发出的声响已经惊动了所有丧尸。

    吹了一声口哨,青年拔腿就跑,顺着陆昱来时爬的楼梯原路返回,重新向着一楼跑去。

    丧尸们看到了眼前似乎触手可及的血食,哪里还能想得起陆昱,陆昱也很识相的没有再发出一点声响,丧尸们便追赶起青年来,顺着来时的路重新跑一遍。

    青年下楼梯并没有像陆昱一样保持速度,甚至是等等丧尸,没办法,丧尸下楼梯不是用跑的,基本靠滚,他不卖力不行啊,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被**个丧尸围住可不是好玩的,以他的实力,别说打了,跑都跑不掉。

    于是与之前相同的戏码再次上演,这一遍新兵们动作更加纯熟了,一回生两回熟,他们在第一次多多少少都有些惊险,深刻理解到了教官所说的丧尸不死你就得死这句话,这次下手哪里还敢有一点失误,将神经绷得紧紧的,务必做到一击毙命。

    于是等青年跑出居民楼时,身后只剩下了四头丧尸,虽然这四头丧尸是跑的最快的,但实力与那些已经死掉的丧尸差距并不大,也就是说这一来一回之间,一群第一次上战场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的新兵已经杀了十头左右的丧尸,且没有一个死亡,这就是战术,将团队的力量发挥出来,可以用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战果。

    青年带着剩余的四头丧尸兜着圈子,他没有一丝一毫逞能的心思,他或许可以拼尽全力杀掉四头丧尸,但这是不明智的,战术的意思便是将不利化为有利,而不是已经有了大好的局面还要放弃掉优势。

    对,说白了战术的意思就是以多欺少,将大堆的丧尸分流开来,再将分流开来的丧尸进行下一步的分流,逐渐将其分成一个一个的。

    将原本一对一的局面转化成二对一,甚至是三对一,这便是分离战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哪里的黄土不养人

    青年老兵并没有等太久,在他带剩余的四头丧尸兜第二个圈子的时候,另一位带队的老兵带着所有新兵出来了,很多人身上都带着血迹,脸上挂着后怕的表情,不过他们都将手中的短刀握的紧紧的,刀是他们最好的朋友,安全感也由自而来。

    本次战斗已经到了最后的一步围歼战,十名新兵,两名老兵对战四头丧尸,很快,四头丧尸喋血,每个新兵脸上都挂起了笑容,当然了,也有心理素质差的,脸色苍白,嘴唇哆嗦,污血溅了一身,想吐又不好意思,只能忍着,实在忍不住了才跑到一颗树坑处吐了起来。

    “哈哈哈哈……”一众人顿时哄堂大笑,不是嘲讽的笑,他们也都好不到哪去,这笑声善意且豪爽,之前紧张的战斗气氛一扫而空,正好一阵凉风吹来,这感觉舒服极了。

    青年老兵拍了拍陆昱的肩膀,“小伙儿行啊,任务进行的很完美,比我强多了,就是你这演技啊,有点浮夸,哈哈哈……”

    “哈哈哈……”一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他们在房内隔着门的猫眼在看,也见识了陆昱对着丧尸们搞怪的大叫,确实是有些忍俊不禁。

    陆昱挠挠脑袋,也跟着笑了起来,这场战斗他一头丧尸都没杀,但干的工作却是最危险的,当然了,只是众人认为的危险,他完成的轻松加随意,这场战斗在他看来,也只能算是小打小闹了,毕竟他经历过山城的丧尸攻城,那才是丧尸大军力量的展现。

    “本小组任务圆满成功。”青年大声宣布了结果,指了指身后的居民楼,“去拿战利品吧!”

    他口中的战利品,自然是指的尸核了。

    下午五点十分,陆昱整组人聚集在了赵庄村的广场上,这是教官规定的任务集合点,此时已经有两组人到了,陆昱他们组是第三组。

    教官大致扫了一眼,见到满员归来,无重伤者,满意的点了点头。

    时间到了五点二十,十个组都回到了广场上,整齐的排列好了队伍。

    “各组报告结果。”教官命令道。

    最靠边一列的老兵上前一步,敬了个军礼,“报告教官同志,我组完成任务,应到十二人,实到十二人,死亡零人,轻伤五人,报告完毕,请指示。”

    “稍息。”

    第一组老兵回到了队伍,第二组老兵上前一步开始报告,最先回来的组大都相同,没有死亡的,报告的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轻伤的人数有些不同。

    一组一组报告过去,终于在第七组有了不同。

    “报告教官同志,我组任务失败,应到十二人,实到九人,三人牺牲,五人重伤,四人轻伤,报告完毕,请指示。”报告的老兵仰着头,眼神却不敢与教官对视,他的任务分布很合理,与其他组一样,但选出的诱饵任务失败,导致整组任务失败,最后还是在掠阵的八名老兵的帮助下才解决了丧尸,却也只是惨胜,他没脸面对教官,更对三名新兵的死亡感到羞愧。

    教官眼神凝了凝,目光缓缓扫过整个七组,一片哀戚的景象映入他眼帘,闭上眼睛又睁开,“稍息。”

    直到这时,大部分新兵完成任务的兴奋才收了起来,死人了,这才是第一次任务啊,他们以为会很惊险,他们也确实感到了惊险,却实在没想到过会死人。

    死掉的人几个小时前还和他们在一个队伍中,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会说话,会笑,会哭,他们都是一样的人,却这般突兀的就牺牲了三个。

    很多人这才反应过来,为何组里满员完成任务时老兵会如此高兴,原来不死人,就足够高兴了,他们曾经在战场上见多了牺牲的人,可能一个小时前还和你聊天打屁的战友,一个小时后就倒在血泊中没了生息,能活着,原来是一件这么高兴的事。

    所有人隐约有了预感,这仅仅是拉开了血淋淋战场的一角序幕,往后……他们实在不敢想了。

    待到所有组全部报告完,众人得知还有一组牺牲了一个人,教官缓缓开了口,声音有些低沉:“今日的战斗,基本完成情况还算可以,牺牲了四个人,将一百多丧尸全歼,但我一点都开心不起来,相信你们也是,不管牺牲的人少到什么程度,只要有牺牲,便不是我们想看到的。

    但我们必须明白一个事实,只要是战争,必然会有牺牲,只是分为无谓的牺牲和有意义的牺牲,我十分希望牺牲的这四个人是因为保护队友,或者是为了全局考虑而牺牲的,但肯定有不是的,如果是因为自己的失误牺牲了,别人不会夸你,只能说你自己付出了代价,我知道我现在说这样的话是对刚刚死去的几个人的大不敬,但有些话我必须说。

    逝者已逝,生着必须警醒,何为以血养战?不止是杀几头丧尸锻炼你们的狠劲,同样也有见到战友的牺牲,让活着的人知道生命的脆弱,从而督促活着的人,让活着的人变得强大起来。

    若是因为牺牲掉的这四个人,可以督促到你们剩下的人,从而避免更多的四个人牺牲,那他们便没有白白牺牲,他们的牺牲就是有意义的。

    你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们有战友,有在身边的,同样也有压在肩上的,死去人的荣耀是活着的人带来的,活着人的荣耀同样是死去人奠基的。”

    所有人点了点头,大多数对这段话很信服,尤其是第七组的,他们经历了任务失败,见到了战友死在眼前,若想战友死后可以以英烈的名义出现在世人眼前,就需他们努力,正如教官所说的,他们是肩负着死去人的英魂在战斗,死去人的荣耀需他们这些活着的人带来。  教官刚刚打算众人整顿行装,踏上归途,第七组的老兵低着头开了口:“教官同志,牺牲的同志们的尸骨怎么办?”

    老兵的声音怯怯的,他原本不该问这个问题,他经历的战斗不止十场了,每场都有死去的人,每次都是埋在战场上,这几乎已经是潜规则了,可这是他第一次带队新兵,他想问一问,他想让战友尸还故里……

    教官深深的看了老兵一眼,老兵也曾是他教出来的,他手下的兵,他怎么会不知道对方的心思,可有些东西不是努把力就能达到的,开口显得很不明智。

    “哪里的黄土不养人啊……”教官长长的出了口气,感叹般说道。

    老兵眼眸垂的更低了,脸色都灰暗起来,蠕了蠕嘴,嗓子里一片干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教官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扭头下起了命令:“所有人原地休息,吃晚饭。”

    与此同时,教官的手下滑,将一个东西塞到了老兵手中。

    老兵捏了捏手中的东西,眼睛猛地亮了起来,感激的朝教官点了点头,悄悄叫了几个第七组的新兵离开了广场。

    “唉……”带队陆昱组的青年老兵将这一切看到了眼中,缓缓叹了口气,和另一老兵对视了一眼,很默契的低头吃起了干粮。

    “老黄是个重情义的人……”陆昱隐约听到了这样的话。

    他也看到了教官与第七组领队之间的小动作,相信在场的有心人都能看到,教官私下塞给那老兵一个打火机,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你重情义,我也不是冷血的人,打火机给你,尸体是带不走了,骨灰看你愿不愿意带了。

    这些都是暗语,若是那老兵领悟不了那就算了,没有人会再去提醒他,而他领悟了,于是他去了,三个人的骨灰他一个人背,他愿意。

    陆昱的目光逐渐转向另一边,那里有个老兵正嚼着口中的干粮,那个人带队的组同样牺牲了人,一个人,他显然也看到了那个外号老黄的老兵的行为,可却没有效仿,坐得稳如泰山。

    带队的老兵坐的很稳,那一组的新兵却坐不住了,几个人上前不知道问了什么,那老兵显然没有给他们满意的答案,带着愤懑之色俩个新兵离开了,剩余留下的新兵同样拿几乎冒火的眼神盯着那老兵。陆昱看到那两人借了个打火机走了,顿时知道了问题所在。

    有了矛盾,自然会有解决的时候,吃完晚饭便是一个最好的时机,实战训练。

    同样是教官教习了几个动作,新兵先练,然后是老兵蹂躏环节,不过今晚的重点很明显。仅看那几个眼神冒火的新兵就知道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新兵如此期待这个环节。

    刚一开始,那几个新兵中便抢着走出一人,伸出手臂,拿食指点了点那带队老兵,狠狠地对着地上吐了口吐沫,“给老子滚上来。”

    那老兵显然也蓄怒已久了,大庭广众之下,他带队的新兵蛋子频频挑衅,这会儿更是不加掩饰的,他觉得所有老兵看他的眼神此时都是讥讽了,受不了的拍了下地面,一片积雪便飞溅起来,他猛地站起了身子。

    大迈步走到那新兵面前,暴怒之下老兵还没出手,那新兵反而抬脚踹了过来,老兵眼疾手快抱住了新兵的大腿,向上一提,“噗通……”新兵便摔在了雪地里。

    老兵根本不管今日教习的是什么内容了,跟着倒地盘在了那新兵身上,一个锁技制住了新兵。

    新兵显然不甘心,想要挣扎,但越挣扎越疼,他脸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因为疼,因为恼怒。

    老兵死死的锁着那新兵,他要让对方知道教训,他不是好惹的人。

    然而老兵还没开始得意,他预料之外的事情很快便发生了……

第一百五十章 手腕

    “啊……”被老兵锁住关节的新兵并不如何强壮,此时整个身体肌肉都是紧绷的,他不爽,不爽老兵的态度,凭什么他们牺牲的战友连骨灰都不能回到故里。

    凭什么老兵能处之泰然,他愤怒,更多的还是委屈,这种复杂的情绪下使他将理智放到了一边,只想发泄。

    对,我是打不过你,但也绝不会屈服,别说今儿个死不了,就算死,也得溅你一身血。

    老兵同样不爽,他不爽的是新兵的态度,刚刚入伍就敢跟老子横,我是给你们带队的,不是你们的仆人,战场上死人再正常不过,难道能把每个人的骨灰都带回去么?这点挫折都受不了,回家当缩头乌龟去吧,来部队干什么?

    双方都有自己的想法,周围看热闹的人也不能说出个对错,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这个世界不是黑白两色的,只有理念与所处位置的不同罢了。

    当然了,这件事情上站在新兵这边的人更多一些,因为有了榜样,第七组的带队老兵能带士兵的骨灰回去,凭什么你不行,人家不管怎么想的,只要做了这个事,旁人都忍不住竖个大拇指,赞一声重情义。

    而这个老兵就显得冷漠多了,让人打心眼里不舒服。

    “服不服?”老兵又加了把力气,那新兵脸上涨的通红,不甘心的更加用力挣扎着,青筋都爆了出来,咬紧牙关硬是没吭一声。

    “老子问你服不服?”老兵显然不满意新兵的态度,锁的更加紧了,脸上狰狞之色更加浓重。

    “服你妈个八叉,你个驴操的东西。”那新兵脸上明显能看出痛苦之色了,却还是恶狠狠的骂着。

    “好,我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老兵一点力都不放松,一点都没注意到旁边几个新兵脸上越来越压抑不住的愤怒。

    “狗娘养的,干他丫的!”与那新兵同组的一个新兵终于爆发了,冲上去对着老兵的脑袋就是一脚。

    这一脚丝毫没有留力,他实在是气急了。

    这一脚也确实达到了他的目的,老兵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会在实战训练里插手,猝不及防之下脑袋重重的摔在了雪地里,由于之前他与第一个新兵之间的战斗,地上的雪都被扫到了一边,剩下一点还是被他们压实的,这一下等于直接撞在了硬邦邦的地上。

    大理石的地面发出咚的一声,四周人都替那老兵牙酸,这一下摔得太实在了。

    老兵一下被摔懵了,脑子几乎停止了思考,眼睛还睁着,也能看清四周,脑子却转不过弯来,连控制身体都做不到了。

    新兵这一脚偷袭一下引爆了剩余几个新兵的情绪,根本没有一点犹豫,老兵刚刚摔倒,几个新兵的脚已经踹在了他身上。

    等老兵从晕眩的状态下缓过来时,已经没了还手之力,只能在冷冰冰的大理石地面上缩起了身子,双手抱着脑袋,至少这一小会儿,他只能认命的做个沙包了。

    教官自然不会任由这种事态继续演变下去,不过也没有第一时间出来阻止,不,他阻止了,却只是语言上的,嚷嚷了几句停手,脚下却动都没动。

    这样一来,旁边几个打算上前阻止的老兵停下了脚步,服从组织安排,有时候并不需要组织开口命令,部队同样也是需要眼色的。

    教官没有拖太久,放任这几个现在没有理智的新兵打太久,说不定真会出了人命,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指挥着几个老兵上前拉开,控制住了那几名新兵,他快步走到躺在地上的老兵面前看了看。还好,还活着,连晕都没晕。

    老兵缓缓用手撑着站起了身子,他其实受的伤并不严重,身上很疼,但都是皮外伤,顶多会淤青两天,可他现在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而愤怒到了没有理智的地步。今天这人,可丢大了,他忍不下这口气。

    他起来没有说一句话,眼睛却仇恨的盯着几个被控制住的新兵,咬人的狗不叫,陆昱在一旁分明看到了那老兵眼中的杀意,这几个新兵,危险了……

    老兵手缓缓伸向腰间,他此时根本没有考虑什么后果问题,他只知道他要报仇,而有个方法很简单,他只需要动动手指头就可以了。

    陆昱注意到那老兵腰间鼓鼓的,很多人都看到了,都忍不住屏起了呼吸,要出事了……

    “啪……”就在老兵的手刚刚碰到腰间时,站在他身边的教官伸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老兵耳朵下面,许是愤怒,这一巴掌扇的十分响亮,老兵刚刚站起的身子再一次倒在了地上。

    “还嫌丢人丢的不够。”教官居高临下看着老兵,眼神中透漏出绷紧的严肃,这一次,老兵真是触碰到他的底线了。

    老兵抬起头看到教官脸的那一刻,他的理智便回到了脑中,他一下清醒过来,自己刚才真是猪油蒙了心,这种馊主意都差点用出来。

    他不由一阵后怕,无疑,刚才他要是掏出枪来绝对是最蠢的方法,不但达不到目的,反而会搭上自己,部队里绝不允许士兵将枪对准自己的战友。

    后怕与庆幸过后,他不由感激起教官来,教官阻止他并不是不帮他,反而是在救他,不管如何,这份情他都已经领下了。

    这时所有人都冷静了下来,陆昱不由感叹,这教官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就这手腕玩的绝对不能说不好,打一棒子给一颗糖。

    看着所有人都冷静下来,教官便将他们聚集到了一起。

    “感觉自己很厉害?”教官背着双手,在几人面前踱着步,首先训斥着几名新兵。

    几名新兵都低着头,这种问题本来就不是让回答的,他们只需要表明认错的态度就好了。

    “问你们话呢,大老爷们儿能不能痛快点,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教官不满意几人的态度,猛地大声呵斥着。

    “不是。”几名新兵见糊弄不过去,连忙大声回应着教官之前问的问题。

    “谁告诉你们在实战训练的时候可以有第三人插手的,这是纪律问题知不知道。”

    “报告教官,知道。”新兵干脆利落的答道,他们在出手时已经做好了承受后果的准备。

    “好,知道就好,罚你们回去的路上分担这位同志的负重,回去后一人交一份书面检查给我,有问题么?”教官指着老兵严肃的说道。

    “报告教官,没问题。”

    “好,至于你,你犯了原则性问题知不知道?”教官又将矛头指向了老兵。

    “报告教官,知道。”

    “鉴于你没有再冲动,口头警告一次,以观后效,至于带队组长的职务你不用再管了,李冰你来带队。”

    “是!”

    “好,此事就此为止,所有人收拾行李,五分钟后出发。”教官对所有人下达了命令。

    不少人收拾行李时都觉得这件事有点虎头蛇尾了,教官看起来十分生气,可在处理上实在算是轻描淡写,一个口头警告,一个写份检查,这件事情简单的就翻了篇。

    老兵不可谓不可怜,不但白白挨了顿打,连组长的职务也被罢免了,只能硬生生吞了这个苦果,一点办法都没有。

    五分钟后,外号老黄的老兵与几个新兵都回到了队伍,背后的行军囊中鼓鼓囊囊的,比别人厚了一截,看他小心翼翼背行李的表情,显然里面已经装上了牺牲士兵的骨灰。

    众人终于踏上了归途,咯吱咯吱的迈步在雪地上,心情终于放松下来,战场的气氛实在过于压抑,离开时轻松一些是难免的,毕竟弦绷紧了总是要松一松的。

    而陆昱耳边,便再一次有了噪音,又是李逵这个烦人的家伙,不过好在他已经有些习惯了,揉了揉耳朵无奈的埋头赶路。

    “陆哥,我原来都不知道你身手这么厉害啊,高手在民间,高手在身边啊。”李逵又开始了,自从陆昱救了他便荣升为陆哥了。

    “我身手一般。”陆昱见他与自己说话,也不好不理,便随意的敷衍着,祈祷他可以看出自己不想说话。

    上帝可能不在服务区,没有听到陆昱的祈祷,李逵见陆昱搭了茬,明显激动起来,“嗨,陆哥你就别谦虚了,都是一个胡同的,你能不能教兄弟两手?对了还有张阳,咱一起学,你不是也对陆哥很崇拜么。”

    “哎,你扯上我干嘛啊,陆昱,你别搭理他,他从小就这样,你一搭茬他就高兴,有时候还人来疯。”张阳可谓是躺着也中枪,连忙解释道,顺便黑了李逵一把。

    既然都开口了,三人也就随便聊了几句,有李逵这个活宝,气氛也就被烘托的不错,显得还挺热闹。

    三人或许是聊的有些火热,站在同一排的几人都想加入进来,毕竟陆昱的身手大家都见过了,能套套近乎对他们来说不是坏事。

    很快这一撮聊天的便被教官注意到了,眼睛一横,一个眼刀子就飞了过来,吓得几人赶忙眼观鼻鼻观心,埋头赶起了路。

    “这黑豹子眼神真吓人,我心都颤了颤。”不用说,敢顶风作案的定是李逵这个不怕死的,黑豹子正是他给教官起的外号。

    “都不要掉以轻心,不是完成任务就没事了,咱们还没有脱离战场,任何失误都有可能全军覆灭,心里都给我绷住一根弦。”教官抓住一切可以教导新兵们的时机,这番话说的轻车熟路,没有一丝违和感。

    呼啸了一天的大风仍然没有要停歇的意思,一阵一阵的打在人的背上,仿佛在催促着众人快些离开,天色也配合的暗了下来,整片天地除了风声外静悄悄的,显得竟有些恐怖起来。

    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将手伸到了袖子里,加紧了脚步,想要快些回到城里去,才一天而已,他们竟有些想念那堵城墙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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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借风力,染了整片霜林。
城下烽烟,迷了墙内诸眼。
城上静,墙下乱。梨花落了,风沙起了。
繁华落尽,只剩了满地焦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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