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一章 会晤
这些人刚坐下就引起了高进的注意,其实遵义城里有官员来喝酒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了,毕竟他前面从店小二口中得知,醉仙楼是遵义城内最有名的酒楼之一,尤其是醉仙楼的茅台烧酒更是出名,不要说来往的客商了,就连遵义府的知府大人也会经常光顾。
不过,引起高进注意的其实并不是这几个官员,反而是那位身着普通的“先生”。
一来,同官员同行,这些官员中三个是下级武官,一个虽然没穿官服却有着文官样子,而这位先生穿着是最普通的,但五人中却似乎以他为尊,更重要的是这先生一开口高进就听出来了,他的口音中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绍兴味。
假如是旁人的话,或许分辨不出,但要知道高进之前久在江南,所处之地离绍兴很近,而且当年袁奇起兵,其大军又攻占过绍兴,对于绍兴方言高进并不陌生。
就算是现在,他的义军中也有不少绍兴人,都是当年一直跟随自己的老兄弟。这位先生口音中的绍兴味虽然不重,可却瞒不过高进的注意。
“奇怪,绍兴人怎么会出现在此?难道是南京那边的人?”高进下意识地想到,但很快他就把这个怀疑给排除了。
如果这位先生是南京方面的人,那么为何自己没有听到任何风声?再加上高进起兵多年,无论是同清军还是明军都打过交道,尤其是清楚朱怡成的个性。
大明和满清是无可协调的,他们之间只有你死我活,虽说大明的锦衣卫厉害,这些年来策反了不少满清官员,其实最为有名的就是岳钟琪了。可是那些行事都是在暗中,从来没有听说过大明的探子大模大样地如此行动的,更何况眼下这里可是遵义,四方力量错综复杂,或许有人会私下和大明联络,但绝不可能明面上大明的人大摇大摆这样出现。
假如不是大明的人,那这人又是什么来头。这时候高进猛然间想起了张淼打听得来的消息,那就是赵弘灿所派的代表。根据消息,赵弘灿那边的代表不是郭永,而是一位副总兵和一个师爷,对了!那个师爷!
这位先生一口绍兴口音,穿着又是普通,不正是师爷的打扮么?如果高进猜的没错的话,这人就是赵弘灿那边的代表之一。
想到这,高进忍不住竖起了耳朵细听,但由于离得有些距离,再加上屏风的隔挡,他们说话的声音很难听清。听了好一会儿,高进才听到对方称呼那人为彭先生,而且话里话外一股奉承语气。
可究竟他是不是赵弘灿那边的人,因为他们并没提起,所以高进也不得知。又听了会儿,那边的声音更轻了,根本就听不清楚,碍于无法接近,高进最后只能作罢,看看时辰差不多了,高进结帐起身,带着两个亲卫离开了酒楼。
第二日,遵义方面告知高进这边,具体的时间确定下来了,也就是第三日的上午在知府衙门会晤。张淼得知后第一时间告诉了高进,高进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让张淼照着安排好的做就行了。
至于他,这一日继续带着人逛遵义城,把昨日未看仔细的,或者漏看的地方一一转了一圈,然后牢牢记在心中。一日无事,很快这一日就过去,等到第三日的一大早,高进依旧穿着亲卫的衣服,充作张淼的随从,一行人朝不远处的知府衙门而去。
“张相。”衙门口,知府早就等候着了,见到张淼等人前来连忙迎了上去行礼,同时看了一眼他所带的亲卫。
对于这次会晤,大家已确定好每方所带亲卫人员的数量,所以知府心里点了点张淼的随从,确认在范围内后后笑呵呵地把张淼往里请。
遵义的知府衙门看起来建造时间有些久,占地也不小,会晤的地方设在了二堂,二堂已做了整理,正中摆着一张大方桌,桌前摆了两把椅子,看来是给各方人员准备的。
所有人的随从和亲卫必须留在外面,但同时可以带进去两人。不过跟进去的亲卫就没有位置了,只能站在各方人员的身后不远处,这也是为了照顾各方的情绪。
张淼和另一个义军官员先行进入,高进同一个亲卫跟着他们迈步进了二堂,知府领着他们在东边坐下,随后笑着赔了个不是,说是还需去门口接其他人。
张淼他们是头一个来到的,自然对这不无不可,当即点头坐下。坐下后,很快就有人上了茶水,张淼坐在那边双眼微闭,也不去碰面前的茶水安安静静等着,而高进和另一个亲卫站在他们身后几步的距离,同样一声不吭。
过了片刻,传来一阵脚步声,二堂的众人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堂外,转眼间就见到一行人在知府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张相,这位是范清范副镇,赵大帅所部大将,这位是彭荣彭先生,两位代表赵大帅前来。”知府笑着为双方介绍着。
高进这边一听就知道对方是赵弘灿的代表,尤其是高进一见到这个彭荣就认了出来,他就是前日在醉仙楼所见到的那人。
看来,自己的猜测没错,这彭荣果然就是赵弘灿那边所派的师爷,也是这次谈判的主要人物之一。
双方虽然是对手,可实际上赵弘灿部同高进部之前并没有什么仇恨,之间虽然打了几场仗,各有损伤,但实际上都是为了占据贵州一地而已。各自见面,范清却显得有些看不起张淼这边,在他看来张淼所谓的相爷充其量就是反贼头子而已,而他自己却是堂堂副总兵,高级武将,从二品的大员。
倒是那彭荣会是做人,拱着手笑着说了一番久仰的话,然后他们二人在张淼的对面坐下,双方隔着一张桌子交谈了几句。
张淼当年在教中就是常同人打交道的,和彭荣之间交谈不露声色各自摸底,两人聊了几句后就各自知道对方不是普通角色,当即对视着一笑,相互之间倒是有了些欣赏。
又坐了好一会儿,放在面前的茶水都凉了,还不见田仁统出现,张淼这边倒是坐得住,不过范清有些不耐烦了,正当他要喝问田仁统究竟来还是不来的时候,终于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第七百二十二章 倚老卖老
“哈哈哈,诸位抱歉,我来得迟了些。”人未到,笑声先传了进来,随着声音落下,一个男子带着几人迈步走了进来,只见这男子身材中等,留着短须相貌堂堂,脸色黑里透红,身着玄色服装,身上挂着几件精美的银饰,用玄布包着头,包头上插着支鲜艳的翎毛,而在他身后半步距离,另一个差不多相同装扮的人紧跟其后,只不过他包头上并没有翎毛的存在。
“田……田大人……。”作为主人的知府反而落到后面,直到田仁统走进二堂这才快步赶来。
“啧啧,想当年这里还是我田氏的别府,没想到一晃就成了现在的知府衙门,田某初回故地,心绪澎湃,流连忘返倒把知府大人给忘了一边,知府大人不会怪罪吧?”不等知府开口说话,田仁统站在堂中左右看了看,笑着说道。
这句话一出,倒让知府不知道说什么好,坐着的范清鼻子里却冷哼一声:“什么田氏,我只闻早已被灭二百余年,此地也早就归于朝廷,又何来什么旧所故地?这位田大人,听说你原也为朝廷命官,为何来此不着官服?见了上官又为何不行礼?”
范清话音刚落,知府脸上就变了颜色,他没想到范清一开口就得罪人,思州田氏在贵州根深蒂固,虽然早在前明时期就被灭了门,但其田氏后人依旧还在,一直延续下来。
田仁统是当代田氏之主,如今已借势崛起,贵州各地拥戴他的当地土司、头人不少,可以说隐隐已是贵州地方的代表。更重要的是,今日四方会谈,田仁统是其中代表之一,更是不可缺少的一方。一旦田仁统惹怒,拂袖而去的话,那么这谈判还怎么进行得下去?
就连张淼也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谈判还没开始,范清就直接向田仁统开炮,话语中还带着侮辱的词语,这使得他心里也很是担忧。不过站在后面的高进却看到坐在范清身边的彭荣却神色不变,仿佛没有听到范清那话一般,顿时有些若有所思。
“你这混蛋!”田仁统还没说话,身边的那土司顿时就怒火上冲,瞪着双眼冲着范清喝骂道:“哪里冒出来的家伙!居然敢如此对田大人无礼?就不怕老子摘了你的脑袋!”
“哼!”范清看都不看他,他的反应更是惹怒了那土司,只见那土司再也按捺不住,当即上前一步把手握在了插在腰间的刀上,见到如此,范清那边的亲卫也不甘示弱,当即也横刀相加,把他同范清隔开。
眼看着一场冲突就要将起,那知府急得是满头大汗,而田仁统却神色如常,依旧欣赏着四周的陈设,仿佛这一切和他没有丝毫关系一般,还陶醉在重归故地的感慨之中。
“扶台刘大人到……!”
正在此时,一声高喊打破了剑拔弩张,随着声音落下,后堂缓缓走出一个老人来,只见此人穿着二品官服,须发皆白,走路不缓不急,走了几步咳嗽了两声,还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嘴,径直走到主座坐下。
“咳咳咳……。”刚刚坐下,又咳嗽了几声,刘荫枢这才睁着混浊的双眼朝堂中看了一眼,随后开口说道:“老夫年龄大了,这些年来身子骨也越来越差,刚才在后堂歇息了下,没想打了个磕睡差一点儿误了时间,大家都来了吧?怎么还有人站着?坐坐坐,都坐着说话。”
仿佛,堂中双方对峙的一切刘荫枢丝毫没有看见一般,自顾自地如同招呼客人的主人一般。
他这一打岔,倒是让气氛缓和了许多,先是田仁统示意身边的土司把刀收了起来,随后冲着刘荫枢拱了拱手,笑着道:“刘老大人好久不见,看着您这身子骨还好呀,晚辈田仁统给您行礼了。”
“好好好,不过都这把年纪了,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刘荫枢颤颤巍巍的说道:“小田子吧?当年维栋公在的时候曾经带你来拜访过老夫,这一晃就四五年了吧?”
“老大人真是好记性。”田仁统笑着点头道:“那时老大人刚至贵州,晚辈那时候被先父领着有幸见过老大人一面。”
“嗯,都不是外人,咦,你还站着干嘛,坐吧,坐下说话。”刘荫枢仿佛这才发现田仁统依旧站着,当即说道。
田仁统笑着道了声谢,直接在向南的一边坐了下来,同他一起坐下的还有跟随他一起来的那位土司。
刘荫枢别看年龄大,可他一出来就用这种方式轻描淡写地化解了一场可能发生的冲突。何况,在场中人,他的官职品级是最高的,再加上刘荫枢已年过七十,在中国无论什么地方都有年长者为尊的说法,就算是刚才故意挑衅田仁统的范清也不敢怠慢,连忙喝退了自己亲卫,起身给刘荫枢行礼。
刘荫枢抚着长须,听着范清表明身份,脑袋微微点着,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客气话,接着就是问起了赵弘灿的情况,随后还颇有感慨地聊了些当年赵弘灿刚刚出仕,那时候他已是知州的陈年往事。
这一副倚老卖老的架势和吹嘘,范清作为赵弘灿的代表尴尬地是回也不好,不回也不好,只能陪着干笑几声,幸好刘荫枢没有在这件事上扯上太久就停下了唠叨,随后把目光投向了张淼。
张淼不是清军一方的人,更同刘荫枢没有丝毫瓜葛,自然不会给对方什么面子。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会有什么过分举动,只是按着普通的礼节给刘荫枢行了个礼,至于刘荫枢倒也没像刚才那样东拉西扯,只是微微点头,接着又咳嗽了几声,再一次拿起了手帕擦起了嘴。
“咳咳咳……老夫年龄大了,这精力也不有不济,其他的话也不多说了,今日请各位来大家多是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在这里老夫先感谢各位的到来……。”
刘荫枢的话音刚落,众人客气了几句,接着刘荫枢又道:“如今天下大变,中原已然落入明军之手,我大清虽说时局艰难,但依旧占有四方之地,为之正统。来的诸位之中,有的是我大清的官员,有的或是我大清臣民,就算是张相这边,虽曾有过误入歧途,但毕竟悬崖勒马,未同明军合流,从这点来讲大家依旧是自己人……。”
第七百二十三章 一嘴毛
刘荫枢这番话把所有人都一网打尽,张淼顿时皱起了眉头,但却又不好反驳。再说,谈判刚刚开始,他倒也想听听这刘荫枢究竟想说些什么,所以按捺着继续听了下去。
“贵州之地,一向都是朝廷治下,老夫牧民贵州多年虽说无显赫政绩,却也算爱民如子,战战业业,原本老夫以为再苦熬个几年,就可告老归乡,了此残身。但谁想天下风云变幻,世事难料啊!”
又咳嗽了几声,刘荫枢的目光扫视了一下众人,长叹而道:“这近一年来,诸位在贵州搅起风云,无妄而动刀兵,虽说各有所图,其实以老夫的身份是不好评论的,但老夫忧心的乃是贵州万民,贵州一地向来贫困,百姓们原本就过得辛苦,而今更是遭受刀兵之难,老夫见此心中实是不忍。为此,老夫请诸位前来,其目的当为化解兵灾,还百姓一个太平,诸位以为如何呀?”
刘荫枢一开口就把道德摆在最高,以万民为理由说起了今日谈判的重点,从话中来看似乎是占了理,但在场中另外三方却不以为然,表面上虽然点头赞同,但实际上都暗骂这个老狐狸搞道德绑架。
“老大人说的有理。”范清第一个就跳了出来,大模大样地说道:“某部受皇命,领赵大帅之军令,奉命带兵入贵,原本就是为守卫一方,某倒要问问,为何贵州之地众部却刀兵相加友军?难道这就是老大人口中所言的忠君爱民?既然如此,老大人何不动身向东,去拜见我家大帅?只要我家大帅顺利接管云贵二省,自然就化解了兵灾,至于其他嘛……。”
范清用目光不屑一顾地扫了一下对面的张淼和左手边的田仁统,冷哼道:“无非是区区小患,又何足挂齿。”
“放肆!”范清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田仁统,那土司哪里还按捺得住,当即拍着桌子就站起身来:“贵州一地,历来是朝廷与地方同治,难道就以为靠着你们就能控制全境不成?如今你们三方为其一己私利,在贵州掀起大战,闹得贵州百姓民不聊生,我等身为土司当护民为责,何惧如此威胁!”
这土司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头脑,一套说辞头头是道,范清当时就冷哼一声:“说得倒是说的冠冕堂皇,可这半年以来,尔等土司不服王化,趁势聚集,祸乱地方,其所为究竟如何?难道真的是所谓护民?某是个粗人,不懂得什么大道理,更做不来什么锦绣文章,某只知这普天之下唯皇上才是天下之主,某领皇命圣意而来,接管贵州军政,反对者就是乱臣贼子,当诛!”
范清这句话顿时令那土司暴跳如雷,当即就气得哇哇大叫,田仁统伸手拦住了他,这神色平静地看着范清问:“范副镇这番话听起来似乎有理,但本人倒有一事不解,范副镇可否解释一下?”
范清也不说话,田仁统接着看看坐在上首的刘荫枢,然后问道:“范副镇一口一个皇命,但为何贵州地方的官兵却同贵大帅刀兵相加?难道双方不是同一个主子么?刚才老大人的话说的不错,范副镇讲的似乎也有道理,可我却是越听越糊涂了。毕竟我等山民常在大山之中,交通不便信息闭塞,更不说得知天下之事。但我却知这天无二日,国无二主的道理。可如今无论是贵州地方还是赵大帅那边,都声称是朝廷之人,但又相互攻击不止,使我贵州一地生灵涂炭,战乱不休,令我困惑不已……。”
高进在一旁听的仔细,心里却是暗暗好笑,这谈判一开始就是狗咬狗一嘴毛。刘荫枢是试图以资格和大义来压众人,而范清这边是准备以皇命来显示其名正言顺,而田仁统却是剑走偏锋,直指两部清军,试图把水搞浑,看来这个谈判真是一场好戏,值得一来。
对于田仁统的疑问,范清自然不甘示弱,当即表示他们所部才是正统。毕竟赵弘灿有着圣旨在手,当初圣旨里的意思不仅是让赵弘灿统领三省军政,同时朝廷还加了他兵部尚书之衔,由此可见当然是他们为主。
但对于这个说词,贵州地方却又不同。遵义知府当即忍不住指出,这份圣旨中分明就是让赵弘灿联合云贵总督贝和诺一起想办法守住云南、贵州、广西三省,其中虽然赵弘灿为主,但却没有写明由赵弘灿直接接管云贵两省,贝和诺依旧是云贵总督,再加上阿灵阿为协办大臣,如今两位大人正在昆明。他赵弘灿不联合三省军力对付明军,反而带兵直入贵州,这分明就是想一口吞并云贵两省,究竟意欲何为?
这番话倒是问住了范清,正当范清绞尽脑汁琢磨如何回答的时候,一旁的彭荣笑着解释了一番。
他首先声明,赵弘灿才是三省统帅,这是无可非议的。其次广西军入贵州是为了整合兵力所需,正是如此在整合兵力完成情况下,清军联合三省力量才有同明军正式作战的把握。
关于这些,赵弘灿有着正式公文,贵州地方清军一开始也是配合的,从法理来讲根本没有问题。可后来贝和诺因为一己私利下令对抗,这已完全违反了朝廷命令,所以其关键在于贝和诺而不是在赵弘灿。
这样一来,如今贵州的复杂局面是贝和诺的责任,完全是因为他才导致的。彭荣义正词严地指出,如果贵州方面还认为自己是大清臣子的话,那么就应该团结在以赵弘灿为首的集团之下,乖乖交出军政大权,在赵弘灿的带领下共度难关,以抗明军,这才能保地方安定,还百姓太平。
彭荣侃侃而谈,说话有理有据,范清在一旁是连连点头,刚刚把被打下去的气焰顿时又起来了,不甘示弱地看着在场众人,一副暗自得意的表情。
“咳咳咳……。”这时候,刘荫枢突然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的是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闹得一旁的知府又是端茶又是抚胸,折腾了好一会儿这才消停。
也正是这一打岔,倒使得彭荣刚才一番话提起的气势在不经意之间烟消云散。停下了咳嗽后,刘荫枢用着抱歉的目光向众人微微点头,接着慢条斯理地说道:“大家都是为朝廷和皇上办差,何分你我呢?如有异议,也可上奏折给皇上,由皇上定夺才是。但不管如何,却不能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举止呀,老夫年纪大了,虽然每日昏昏沉沉,但这道理还是懂的。”
第七百二十四章 联手
刘荫枢说完这句话,转而第一次面向一直未开口的张淼,和颜悦色道:“贵部高王爷我久闻大名,虽然未尝一见,但也知是极为忠信之人。早年之间,高王爷跟随袁王爷起兵,纵横天下,名震四海。之后袁王爷不幸遭小人暗算,虽老夫同他各为其主,但是从心里还是佩服万分的,每每想起感慨不已。”
刘荫枢说这句话的时候,张淼并没有注意到坐在他对面的彭荣神色有些变化,但彭荣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手中拿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刘荫枢叹了一声,似乎他真的和袁奇神交已久,遗憾未能一见般,接着又道:“袁王爷为何起兵,这老夫就不多说了,但袁王爷身亡后,高王爷为报袁王爷之仇,其所为令老夫实在佩服不已。古往今来,如此忠义之人屈指可数,在老夫看来,高王爷之义可比关王,可垂青古!”
“老大人过誉了……。”作为高进的下属,刘荫枢如此抬高高进,自然要做出些姿态,更何况刘荫枢把高进和三国的关云长相提并论,更是让步张淼对他有所好感,当即站起身行了一礼。
高进站在不远处,听到这番话同样有所感慨,尤其是当刘荫枢提到袁奇的往事,心中不由得有些黯然,但他很快灵台一静,明白过来这刘荫枢在打什么算盘了,心中顿时冷哼一声,暗笑着看着刘荫枢继续表演。
刘荫枢微笑着摆摆手,继续道:“高王爷之忠义古之罕见,更不用说之后又受贵教王教主之托付,挑起如此重担了。王教主兵败后,高王爷不仅亲身去救,而且还安置了贵教老弱,其举动足以可见高王爷乃天下英雄,忠义无双啊!”
又吹捧了一下高进,刘荫枢这才道:“其实,老夫清楚,贵部同明军并非一路,以高王爷之心气、才能也不会甘于曲居大明之下,贵部之所以入贵,仅只避明军之锋芒,寻一片乐土罢了,不知老夫所猜可对?”
张淼迟疑了下,这句话他不知道如何作答,只能默默无语。
刘荫枢笑着继续道:“如今天下大变,各为其主,冲突自是难免。但依老夫来看,贵部同我军并没有什么仇恨,无非就是为了一块地盘罢了。老夫作为贵州巡抚,执掌一省,乱世之时上当为圣上尽忠,下更要牧民地方,保百姓一方平安。为天下,为百姓,贵部何不如暂居贵州,驻军东北,双方罢手,同老夫一起联治地方?守望相助?也算是平息战火的良策?”
这话一出,众人皆惊,一时间倒把刚才所谓的清军正统抛在了脑后。谁都没有预料到这刘荫枢年老归年老,却有如此大的魄力,居然打算招安高进部,更提出联治地方的建议。
这代表着什么?等于代表着贵州清军直接向高进部伸出了橄榄枝,以联治贵州的名义联合起来。
一旦高进部和贵州的清军联合,那么等于贵州的清军其势力将远远超过其他二方,这对于其余双方是一个重大打击。
先说赵弘灿方面,赵弘灿虽然握着圣旨,更有着兵部尚书的名义,但实际上云贵两省并不鸟他,无论是贝和诺还是阿灵阿,就算是刘荫枢本人都拒绝赵弘灿入贵。
眼下,赵弘灿在贵州的兵力大概在五六万人左右,这其中还包括了之前趁贵州未反应过来时所收编的一镇兵马。但相比贵州的本土清军力量,赵弘灿的军力并不占优,更何况云南那边已派兵援贵,这样一来还是贵州方面稍稍占了上风。
至于田仁统,他在贵州地方势力不小,拥戴他的土司头人也有不少,可要知道凭着这些土司和头人的力量,这股力量虽然强大,但也仅仅只能割据一方,要想掌握贵州的统治那是绝无可能的。
要不然,贵州土司延续千年,除了最初唐宋之时,土司的势力是最为强盛的,但宋之后,土司的力量就急剧下降,而且在中央政府正式把贵州收入统治之后,这些土司仅仅只不过是属于贵州地方官府的一员,来协助政府统治而已。
这期间,土司虽有叛乱和崛起,但每一次都被强行平定了下去。田仁统作为田氏后人,更是田氏崛起的当家人,他不会不明白这点。
田氏想恢复祖业没错,但知道以节度使的身份重掌贵州已是异想天开,无论是那个皇帝在位都不会允许田氏如此坐大。在大清不可能,在大明更是不可能,对于这点田仁统是清楚的很。
田仁统趁此机会崛起,他的目的无非只是想重兴田氏,以依附官府获得些权利罢了。也许有一个宣慰司的权利就是他的目标,假如能获得一个王爵,那更是再好不过,至于朝廷,那依旧是朝廷,这可不是他靠着几十个土司头人,再加上万山民就能做到控制整个贵州的。
在这四方中,田仁统的力量是最弱的,但他同样也是任何一方掌握贵州不可缺少的地方势力的代表。这是他的底气,也是他敢于和清军或者明军开价的决心所在。但他恰恰有一个致命之处,那就是高进的白莲教,白莲教以蛊惑人心擅长,这对于土司的统治是一个天然的敌人,所以最为反对白莲教的其实并非是清军或者明军,反而是他们这些地方势力。
眼下刘荫枢当着他的面拉拢高进一方,甚至还说出了联治贵州的话,这让田仁统的黑脸顿时变得更黑了。假如高进一方真投靠了刘荫枢,两者合并,哪里还有他们土司的生存之地?
等到那时候,无论最终贵州落入谁之手,但有一个结果是肯定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土司的影响力会越来越小,再加上军事上的弱势,他们的存在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老大人的意思难道是朝廷的意思?”田仁统当即冷冷问道:“老大人恐怕是老的糊涂了吧?高进部可是反贼!当年席卷川中,随后又搅乱中原,我大清如今局面,这些反贼可是罪魁祸首。老大人身为朝廷命官,倒不知道是拿着那家的俸禄,又当的那家的官!怪不得赵督帅领圣命入贵,老大人一意孤行强烈反对,难道说老大人已不再是我大清的臣子了么?”
“田大人这话说的极是!”田仁统话音刚落,范清就连忙把话接了过去,正色斥问道:“所谓自古以来兵贼不两立,老大人世受皇恩,为何做此举动?如老大人有叛清之举,那么恕某无理了!某定将带兵誓同反贼决一死战,以全某拳拳报国之心!”
前面还闹得不可开交的双方就因为刘荫枢的一番话瞬间就站到了一起,无论是田仁统或是范清,两人仿佛一下子好成了亲兄弟好哥们,同时向着共同目标开炮。
第七百二十五章 拉拢各方
西方有句谚语,没有永远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这句话在此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刘荫枢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拉拢高进部,顿时使得范清和田仁统感到了危机,在利益面前,这前一刻还针尖对麦芒的双方立即联起手来,斥问刘荫枢究竟想干什么。
“我朝历来以仁治国,当今皇上即位前更是有贤王之称。”说到这,刘荫枢还特意朝着北方拱了拱手,以示对建兴皇帝的尊敬。
“古往今来,朝廷招安历来有之,这又有什么奇怪的?本官为贵州巡抚,替皇上守牧一方,国家危难之时行非常之事并不为过。况且,本官已上折皇上,想来皇上也不会拒绝其子民迷途知返,这又何尝有丝毫叛清之举?本官为官数十年,对我大清忠心不二,其为人天下皆知,哪里有尔等妄言之处。张先生可尽管放心,只要贵部高王爷携众投我大清,本官保证我大清必将善待贵部,高王爷义薄云天,乃天下英雄,我皇上又是英主,求贤若渴,定然给予重用,就算是王爵也不是不可以,到时候君臣相得,留下千古美谈,何不乐哉?”
刘荫枢神色诚恳地说道,为了表现他话中的诚意和许诺,甚至连老夫都不称了,直接自称本官。同时还从怀中取出一份早就写好的奏书,主动递给了张淼,告诉他这是他给建兴皇帝的又一份奏书,这奏书的内容就是他答应高进部的那些条件,只要高进部同意归顺,这份奏书马上就会八百里加急送往西安,以奏请用旨。
为了保证他的善意,刘荫枢还坦诚相告,如果高进部觉得这还不放心的话,只需暂时和贵州清军停战即可,双方耐心等待朝廷的最终旨意。等旨意到后,假如对内容不满,也可以拒绝招安,对此没有任何损失。
“老大人,您如此做难道就不怕越俎代庖?虽说老大人为贵州巡抚,可毕竟不是大清皇帝,万一其意同贵朝廷相驳,岂不是欺君之罪?难道老大人您就不怕就此丢了脑袋么?”张淼思索了下,随后忍不住问。
“哈哈哈!”刘荫枢大笑道:“本官已年过七十,在世的日子已无几日了,为我大清江山,为天下苍生,更为贵州百姓万民,本官的区区一条命又算得了什么?张先生尽管放心就是,如真有事,那也是本官的事罢了。”
说到这,刘荫枢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另外两方,笑道:“至于赵总督那边,毕竟是我大清友军,有些事大家可以慢慢谈,之前的误会就罢了,我们友军可由如今地界双方暂时收兵,等待朝廷旨意。何况,前面老夫说了,一切当以朝廷和皇上的意思为主,至于其他我等不必纠结细节,归根结底都是为了我大清罢了。”
笑了几声,他继续又道:“田大人这边刚才说的不错,贵州一地历来都是朝廷同地方同治,老夫并不否认。既然如此,田大人当以同治为重,安抚山民,效忠朝廷,大家都是自己人,又何必分得如此清楚了,如田大人能做到这点,本官也可给田大人一个许诺,其他的不敢保证,一个区区的宣慰司不在话下,如何?”
刘荫枢这一套连环拳,把在场三方全包拢了进去,不得不说他早就有所准备,对于各方的优势、弱点和需求是拿捏得准准的。
这番话说出,在场众人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就算是张淼也不由得有些动心。
倒不是张淼真的有投靠满清的想法,不过对于高进部来讲,毕竟是外来户,他们这些外来户入贵州以来虽说占了不少地盘,可根基却不稳,再加上这大半年四方乱战,使得其部根本就没办法空出手来做其他事。
尤其是现在,原本高进部只打算路经贵州,由贵入云南,然后继续南下。但这个战略一时间看起来是无法实施,而且现在中原大战已经尘埃落定,大明彻底占据了中原,在这种情况下假如再把军事实力在贵州无意义的消耗,这对于高进部并不算是什么好事。
如果能借着这个所谓的招安机会,暂时停止冲突,高进部就能获得宝贵的修养时间,然后练其精兵,再做准备,就算以后有什么变化,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至于范清那边,同样也有些心动。广西的清军说起来依旧是清军,但实际上早就成了军阀,其部上下唯赵弘灿马首是瞻。之所以借着所谓的圣意带兵入贵,赵弘灿的目的就是要扩大自己的地盘和势力罢了,至于为大清效忠那只不过是嘴上说说。
而现在,赵弘灿已占了贵州东部一大片区域,其部也有五六万人之众,虽然因为贵州地方和贝和诺的反应快,使得赵弘灿一口气吞并贵州的计划落空,但不管怎么说,赵弘灿已经占了不少便宜。
现在这情况,再和贵州地方清军冲突下去,赵弘灿根本就没丝毫把握拿下贵州,甚至随着贵州的各方势力力量错综复杂,这场乱战已消耗了赵弘灿手中的力量。
如果按着刘荫枢的意思,双方暂时收手,至于驻军地盘也已目前的姿态划分,对于赵弘灿这边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反正便宜已经占下,吃到嘴里的才是肉,又担心什么呢?
而田仁统,当听到刘荫枢所提出的可以让朝廷授以他宣慰司一职,表面上虽然神色如常,但心中却是狂跳不止。
如今田仁统虽说是贵州地方土司、头人的代表,他的身份更是思州田氏的当家人,在贵州地方是名副其实的望族。可要知道思州田氏已没二百余年,早就今非昔比。现在的田仁统看起来地位崇高,但实际上却无拿得出手的官职,他充其量仅仅只是个不起眼的八品武官而已,这也是他前来不穿官服只穿族衣的原因。可一旦被满清直接封为宣慰司使一职,那么他复兴田氏也就名正言顺了,而且还能以其官职直接号令贵州各部土司和头人,真正成为贵州地方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第七百二十六章 千年王八万年龟
这些不就是田仁统无比期望的么?他没想到这个目标居然就近在眼前,只需要自己点点头就极有可能拿到手。
至于未来,他这个满清所封的宣慰司是否在大明那边好使,这田仁统倒不担心,因为宣慰司一职并不像是朝廷的正式官职,而是属于授予地方土司的特殊职务。
正是因为如此,只要有了这个头衔,就算满清灭亡,大明占了贵州又如何?等到那时候,他田仁统的宣慰司使已经名副其实了,大明要想治理贵州也不同样要依靠他们这些土司头人么?
从心里,田仁统是想一口就答应下来的,但他却最终并没有开口,而是沉思了起来。
倒不是对这条件不满意,而是田仁统觉得现在答应太过爽快了,这一次四方会谈,贵州的四方势力都在,虽然他田仁统实力是最弱的,但万万不能在气势上弱于任何一方,更不能给别人看出来他对于此职的热切。
再者,故意摆摆架子,装着考虑考虑,借此讨价还价,说不定还能从满清那么捞到更多的好处。更重要的是,田仁统原本就私下和大明那边有所联系,他甚至暗暗觉得把这个消息传到大明那边去,一方面可以讨大明的欢心,二来也可以借此提高自己的身价,让他在大明那边得到更多的重视。
所以,在刘荫枢说完这些话后,现场突然间变得平静了许多,所有人似乎都在默默考虑利弊。
最早开口的还是张淼,张淼不亢不卑地坦言道,说是他非常感谢刘荫枢的为民之心,同时也提出了一个不错的条件。不过,高进部真正能决定的只有高进一人,他张淼虽然身居相位,但毕竟只是部下和臣子,但他保证会把这个消息尽快报于高进,由高进来定夺此事。
张淼如此回答后,范清同样也说了类似的话,口口声声说会尽快把消息告知在广西的赵弘灿,一切将由赵弘灿来决定。
等到他们两人说完,田仁统自然也不可能一口答应,但他原本就是当家作主的人,但他也找了一个理由,说是要同各土司和头人商议此事才能决定。这样一来,三方都无法当场决定,刘荫枢倒也不生气,笑着微微点头,还说着应当如此的话。
随后,现场的气氛比之前融洽了许多,刘荫枢和众人谈笑风生,说着一些贵州的地方事,又扯了些故久来拉近各方的关系,很快时间就过去了,等看时日差不多,众人也起身告辞,这一次头一回的四方会晤就如此结束,各人各回了在遵义的住处。
“王爷,今日之事您看……?”一回到住处,张淼陪着高进步入书房,关上门后转身就问道。
“你觉得如何?”站了小半天,高进虽然身强力壮但也有些脚酸,直接坐下后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着水问了句。
张淼迟疑了下,说道:“刘荫枢此人虽不可信,不过他提出的条件对于我部倒没什么坏处,依我看来,倒不如暂且答应于他,拖延时间积蓄力量,就算最后如何,那也不是王爷您说了算?”
“你倒是打着一手好算盘。”高进听了这话顿时哑然失笑,这张淼的小算盘分明就是摆着占便宜不吃亏的想法。
这个想法倒也没错,反正他刘荫枢自己讲了,如果高进部对于圣旨的条件不满意的话,双方完全可以继续撕下脸来。如今只不过要求双方暂时停火,各自互不干涉而已。
这种条件,从表面上来看接受了也没什么坏处,最终的主动权还是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所以答应他也是可以的。
张淼顿时也笑了起来,摇头道:“王爷说笑了,我哪里来的什么算盘,只是觉得这样不吃亏罢了。”
“呵呵,你难道真的觉得如此不会吃亏?”高进突然间神色中带着一丝嘲笑,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王爷的意思是……?”张淼一愣,顿时有些不明白高进这话的意思,他仔细想了想并没觉得刘荫枢的建议中有什么圈套,难道说高进另有其他看法?
“你呀,一叶障目,未知天下!”高进不客气地批评道,接着他用手沾着茶水在桌上画了个地图,随后拿起三个茶杯往地图上一摆,然后让张淼来看。
“这是贵州势力图?”张淼一眼就认出了这地图所画的是贵州地势,而这三个茶杯分别代表着高进部、贵州地方清军和广西清军的势力范围。
其中高进的位置在贵州的北方和东北,而广西清军占据了贵州的东部和东南一部,至于中部到西南是由贵州地方清军的地盘。
高进点了点头,接着又用手指沾水在贵州各处点了十几个点,张淼自然知道这些点代表着以田仁统为首的贵州地方土司和头人力量。
“瞧出什么来了么?”高进手指着图和茶杯问道。
张淼瞪大了眼睛,仔细看着这一切,可看了半天都未看出问题来,他惘然得抬起头望向高进,高进叹了一声,随后又在贵州北方、东方各处画了个大圈,然后在上面写上了“大明”二字。
“啊!”
当看到这一幕,张淼眼睛猛然一睁,顿时神色一变。
“王爷,您的意思是说,这刘荫枢是打着让我部当他屏障的打算?”
高进微微点头,说道:“不仅是我部,还有广西的赵弘灿部,如今我部同赵弘灿部已占了贵州北部、东北、东、东南四个方向,从地图上来看已把云贵清军同明军势力完全隔开。假如我部继续在此停留,并不再同贵州地方清军交战,固然能得到休养的时间,但是别忘了,如今大明已拿下了中原,接下来如何举动无非就是功略四边,云贵一地就在大明的眼皮底下,难道大明会放过?”
说道着,高进叹道:“当初我决意领军入贵,原本就是打算经贵州南下,然后继续向南打通路线,随后跳出天下之争,为各兄弟姐妹寻一片真正乐土。只可惜,我小看了云贵清军的战力,更没预料到赵弘灿会同时出手,这才被迫陷在如今局面之中。一旦我部继续停留,到时候必然会成大明的攻击目标,等到那时候,我部就算不想和大明作战也由不得自己了,非但如此,还因为这成了刘荫枢的挡箭牌。”
“这个老王八!口口声声仁义道德百姓万民,到头来却是一肚子男盗女娼阴险毒辣,着实不当人子!”张淼顿时脸色气得铁青破口大骂。
第七百二十七章 送信
高进倒没有张淼表现的那么愤怒,其实各人所在的立场不同,如果他处在刘荫枢的立场,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这样做既能缓和各方的关系,又能借此稳定贵州局势,更重要的是还能让高进和广西清军作为云贵清军的屏障,以帮着挡住明军进攻的路线。
一旦明军准备进攻贵州,有高进和广西清军在前,他刘荫枢完全可以躲在后方从容应对。此外,虽然高进部和广西清军占据了贵州近半的土地,可一旦他们同意刘荫枢的条件,从名义上来讲整个贵州依旧属于满清的领土,这对于刘荫枢而言也能给建兴皇帝一个交代。
不得不承认,刘荫枢的算盘打得极好,而且这个建议对各方而言也没有拒绝的必要。高进相信,不仅是他,赵弘灿也能猜到刘荫枢的打算,可这却是摆在明面上的阳谋,在四方势力都没有任何一方能够占据全面主动的情况下,这个结果也不是不能被接受。
见高进沉思不语,发泄了一通后的张淼有些诧异,忍不住问高进难道真的想接受刘荫枢的建议。
“不接受又如何?”高进苦笑道:“难道凭我们一部能打穿贵州整省?你可不要忘了云南那边的清军增援并不少,再加上贵州西北部原本就同四川接壤,如今川中由中原撤回的清军虽是败军,但兵力却不少,从中抽出部分增援贵州也不是不可能的。一旦其余两方接受刘荫枢的条件,而我军却持反对意见,极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到那时候这局势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张淼一愣,神色顿时也变得极其严峻,高进说的没错,尤其是广西清军和云贵清军,虽然这两部清军大打出手,可真要论起来赵弘灿依旧是满清的封疆大吏,一旦合流其兵力就不可能是高进一部可以抵挡的。
至于田仁统,这家伙高进早就看明白了,别瞧着田仁统在众人面前摆出一副地方大族,土人首领的样子,实际上他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能趁势而起,在这种情况下抓到这样的机会,其实是想奇货可居。
田仁统非常清楚,以他的出身和力量,在这场大争之世中妄图争夺天下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他的目标仅是彻底恢复田氏往日的辉煌,所以成为贵州土人名副其实的共主,得到宣慰司使之职就是他的目标。在这个基础上,再想办法捞点好处,暗中壮大自己足已。
所以高进认为,假如他预料的不错,田仁统答应刘荫枢条件的可能性是最大的。而且刘荫枢在拉拢了田仁统后同样没了后顾之忧,可以借田仁统的力量稳定贵州局势,同样给其余双方施加压力,可谓双赢。
“就算接受他的条件也不能如此轻易。”高进仔细琢磨了一下,其实在之前谈判时刘荫枢摆出这方案的时候,高进就已经在暗暗想着破局的办法了,这时候他最终下了决心。
“王爷您的意思是……?”
高进笑道:“之前在知府衙门大家不是都说了么,此事事关重大,非在场之人能独断,需回秉后方能决断。既然如此,那就派人给老营送信去,等些时日再回复也不迟。”
张淼顿时点头:“这倒是个好办法,这一来一去再快也得好几日的时间,暂时拖延些时日不成问题,不过王爷,您觉得万一到时候……。”
“哪里来什么万一。”高进说道:“就算暂且同意又如何?刘荫枢不是有言在先,一旦清廷旨意不合,此事作罢也并非不可嘛。”
“王爷说的极是!”张淼一合掌,顿时也大笑起来,当即表示自己这就安排人去办这事。
不过高进却喊住了他,告诉他,既然是送信,那边信肯定是必须要送的,可不能简简单单派一个人空手跑一趟了事。如今他们身在遵义,四周都是地方清军的耳目,有些事还需考虑的全面一些。
何况,高进的确是准备写一份信回去,但这封信不是用来迷惑清军,更不是给自己的两位夫人。说起来,这份信是要给留守老营的林娘子,因为他需要通过送信的机会让林娘子尽快做一件事,而且这件事异常重要,甚至可以说是高进破局的后手。
而在广西清军的那边,副总兵范清同样在问类似的问题,同之前谈判不同,现在的范清已没了之前趾高气扬的模样,反而如同下官同上官相处一般和身为师爷的彭荣说着话。
“今日范副镇表现不错,几句话就探出了各方虚实。”
“这不都是先生之前教的好,范某只不过依葫芦画瓢罢了。”范清嘿嘿笑着说道。
彭荣摆摆手,笑道:“教的再好也得范副镇去演,这功就是功,不必谦虚,我自会上书制台大人给范副镇请功。”
彭荣这么一说,范清当即喜不自禁,当即连连道谢。
接着,范清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是否要接受刘荫枢的建议,对此彭荣只是简单地解释了下,之后就告诉他暂时不要管这件事了。除了在之前谈判所言的需回秉制台大人等候消息之外,任何人来问都只是这句话,总而言之,这事只有赵弘灿才能做主,至于其他不必多言。
范清连连称是,等范清走后,彭荣嘴角挂着若有若有若无的笑意,端起了面前的茶盏悠闲地品了一口。
彭荣不是普通人,他和高进一样直接就看穿了刘荫枢的想法,而且他同样对这件事有自己的判断。
说起彭荣彭希文,当年也是搅动天下的风云人物。还记得当初在袁奇部下显赫一时的周忠良么?袁奇之所以兵败身死,周忠良背叛袁奇是一个重要原因,正是因为周忠良在袁奇作战的时候突然投了满清,从而导致后路被断,从而导致大败。
这次战败,不仅使袁奇失去了原本的地盘,更令得袁奇损失惨重。也是因为如此,导致袁奇受伤后一病不起,最终身亡。
而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这位彭先生,他当年恰恰就是说服周忠良的关键人物。假如不是他的出现,也不会有后来的大变,至于天下闻名的袁奇也不会由此而亡了。
第七百二十八章 改换门庭
要说起来,彭荣曾经以一己之力铲除了袁奇主力,并且令满清兵不血刃地收复江西全境,甚至差一点儿还把接替袁奇的高进逼得走投无路。
假如不是后来高进收缩兵力以地形苦苦支持,又得到了四川那边白莲教的帮助,也许早就被满清给一口气灭掉了。
可以说,彭荣是当时的“大功臣”,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事后,清廷着实犒赏了彭荣一番,可令彭荣失望的是,他做下如此大事却得到的赏赐却并不多,除了一些黄白之物外,对于彭荣心中最为期待的官职,清廷仅只给了他一个区区六品主事的头衔,然后把他丢在京中刑部就不管不顾了。
刑部的六品主事,这官职在常人眼里似乎不错,可要相比彭荣的功劳而言却是不值一提。
要知道,周忠良投清后得的可是子爵爵位再加布政使的高位,就连跟随周忠良一起背叛袁奇的那些人个个官职也不低。可作为功臣的彭荣担惊受怕劳心劳力,把脑袋提在裤腰带上费尽心机劝得周忠良反叛袁奇,使清廷直接去了心中大患反而只捞了这么一点好处,这让彭荣心中极为不忿。
对此,彭荣对于清廷极为不满,一肚子的牢骚不说,再加上他这个区区刑部六品主事在四品多如狗,红顶子满地走的京中根本就算不得什么,要权没权,要钱没钱,除了一个官身再加些普通俸禄之外一无是处。
随着时间的推移,彭荣心中的怨气更甚,之后因为一件事更同上官争论起来,大气之下的彭荣索性一狠心就丢了官位直接离开了京城,随后南下跑到湖南投靠了亲朋好友。
到了湖南不久,明军就开始大肆反攻,各地的清军在几场大败后接连丢失地盘。这时候,嗅觉敏锐的彭荣觉得这天下似乎要有大变,而恰恰这时明军开始进攻江西,在江西的周忠良畏敌似虎,在还未开战之前就借巡视之由狼狈而逃。
当初从京城弃官的彭荣得知此事后长叹一声,原本他是可以去江西投靠周忠良的,之所谓未去江西而是去了湖南,这是因为彭荣对于周忠良这位“好友”所知甚深。
他非常清楚周忠良是什么货色,好谋而无断,又贪生怕死,再加上性格上的缺陷,他知道周忠良并非什么好主,投靠于他非但没有什么前途,反而会惹上些祸事。
亏得自己没去江西,眼下周忠良连同明军交战的勇气都无就弃城而走,其败亡之日可想而知。
之后的事情的确如彭荣所预料,周忠良最终兵败被擒,而这时候,彭荣也为自己找了一条路,那就是继续南下去寻在广西的赵弘灿,为他效力。
之所以选择赵弘灿,彭荣也是经过仔细盘算的。纵观当时天下势力,一共有几处。
其中最强大的自然是满清,而占据江南的大明蒸蒸日上。对于这两股力量,前者就不用说了,如果他打算继续为满清效力的话当初也不会从京中离开,继续当他的六品主事即可。
至于大明那边,彭荣虽然说动过心,可是这时候的大明已经有了极强的气象,朱怡成手下文臣武将不计其数,有能力的人更是不少,以彭荣的身份去投如今已是晚了,除非他甘愿再从低级官员一步步地做起,可他骄傲的内心却不允许自己这样做。
高进部是肯定不能去的,自己可是害了袁奇的罪魁祸首,一旦被高进得知自己的身份这小命顿时不保。再加上当时高进部并不强大,自顾不暇,彭荣哪里会考虑。
至于在中原的祝建才,只不过是区区草莽而已,而在川中的白莲教他更不会考虑,在他看来这些用宗教折腾起来的义军永远都成不了气候。
所以算来算去,彭荣最终把目光投向了在广西的赵弘灿,觉得也只有投赵弘灿那边才有出人投地的机会。
在他看来,赵弘灿不是普通人,原本他就是满清的封疆大吏,无论其能力还是手段都是远超常人。更重要的是,他赵弘灿不仅能力强,而且还有比其他人更强的决断和敏锐嗅觉。
当初广东之战,在还未最终决定胜负的情况下,赵弘灿就判断出广东已不可守,再加上他还察觉到了康熙对他的敌意,当时作为总督的赵弘灿在那种情况下居然做出了令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决定,那就是丢弃广东,然后领兵直接入桂,以满清朝廷和大明两方都没反应过的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控制了全桂。
在控制全桂后,赵弘灿把持了全省军政,同时整编部队,联合地方力量打造精锐。
前后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他赵弘灿就把整个广西经营得如同铁桶似的滴水不漏,更让满清和大明双方对此无可奈何。
从名义上,赵弘灿依旧当着满清的封疆大吏,但实际上却已如藩镇一般,整个广西成了他的独立王国。
就算后来不管是满清或者大明,又或者其他地方力量无不在想着办法盯着广西,可在赵弘灿的手段下却丝毫不惧各方,显示出了他不同于人的强力手腕。
这样的人,自然是值得投靠的明主。再加上这时候的赵弘灿又恰恰是最需要人才的,就正如三国之时刘皇叔遇卧龙先生一般,只要他彭荣去投,以他的本事定能得到重用。
就这样,打定主意的彭荣当即收拾行李南下,半月后入了广西,直接找到了在桂林的总督衙门。
递上名帖求见,一开始彭荣并不为注意,吃了几次闭门羹,毕竟他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功名,又是丢官职的前六品主事而已。可是后来终于被赵弘灿接见,彭荣这才获得了机会,随后因为他不错的口才再加上对局势的判断能力和谋略能力引起了对方的重视。
之后,彭荣暂时担任了赵弘灿的师爷,虽然这个安排对于彭荣来讲并不算好,可彭荣却没在意,反而尽心竭力为赵弘灿做事,不久后因为几件事做的着实漂亮,又为赵弘灿做了一系列的谋划,彭荣的才能终于得到了肯定。
如今,彭荣实际上已是赵弘灿的头号谋士,同时挂了桂林知府衔。虽然这个所谓的知府衔并没有得到满清朝廷的认可,但在赵弘灿这边却是名副其实的,深受重用权利不小,这样一来就让彭荣更为忠心。
第七百二十九章 意外的客人
这次前来遵义,明面上为首者是范清,但真正拿主意的却是彭荣。所以说,范清在会谈中从开始所表现的态度和后来的一系列表现,这些其实完全都出自于彭荣的授意,他才是真正代表赵弘灿的人。
同高进一样,谈判中发生的一切,刘荫枢的心思他是一清二楚,更明白刘荫枢打什么算盘。其实对于这点他并不意外,在来之前就有所预料,而事实同样也是如此。
不过相比高进,赵弘灿这边却有利的多,不管如何赵弘灿依旧是奉了建兴皇帝圣旨的清廷封疆大吏,从名义上来讲还是清军中的一员。也正是因为这点,赵弘灿才有胆量直接提兵进入贵州,甚至在贝和诺没反应过来之前吞并了贵州一镇兵力,使其实力进一步大增。
可惜的是,贵州的地盘太大了,再加上贵州山地众多交通不便,赵弘灿根本无法抢在前头一口把贵州吞下,所以当贝和诺和贵州当地清军反应过来后,之前的打算也无法全部实施。
不过就算如此,眼下赵弘灿已占了贵州近三分之一的地盘,再加上他的官职和地位,牢牢掌握了被并吞的地盘和军力,这对于广西方面而言已算是收获良多。
在目前这个情况,赵弘灿自然清楚一口气吃下贵州已不可能,再加上四方混战消耗军力更是徒劳无益,倒不如稳扎稳打守住眼下的地盘,近一步加强自己的实力才为上策。
从名义来看,赵弘灿是清廷总督,但实际上赵弘灿却已成了彻底的藩镇,也就是后世所言的军阀。
自广东之后,赵弘灿早就同清廷分道扬镳,隐隐已成了独立地方的势力。之所以直到现在依旧未彻底撕下脸皮,一方面是考虑到眼下的清廷虽然势微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依旧当着满清的总督对于他来讲更为有利。而另一方面,那也算是报道当年建兴皇帝还为皇子时候的一份恩情罢了。
不过,老谋深算的赵弘灿对于大势也看得清楚,更因为此私下和彭荣讨论过未来的出路。
摆在赵弘灿面前的路无非就是几条。第一条,就是继续效忠满清,当满清的忠臣,对此赵弘灿可以虚与委蛇或许没问题,但要让他再当满清的忠臣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早在广州之战时,赵弘灿就差一点儿被康熙过河拆桥,如果不是他机灵恐怕早就被拉到北京菜市口挨上一刀了,哪里还会有今天的他存在?再加上如今满清已日薄西山,在这种时候继续为满清卖命又有什么好处呢?何况更重要的一点,岳钟琪被灭九族,这使得本为汉人又拥兵自重的赵弘灿更对满清充满了戒备之心,所以这条路是根本走不通的。
至于第二条,那就是依托广西一地争夺天下。对此赵弘灿也不抱任何希望,他赵弘灿是个明白人,虽然广西被他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手下还有精锐的近十万大军,可这些兵力要放在天下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别说现在的满清了,就连云贵两省的清军他都拿不下来,更不要谈把满清打得满地找牙的强悍明军了。
而第三条,原本是赵弘灿所打算的,那就是趁当初的机会先拿下贵州,如果可能的话进而吞并云南,然后以云、贵、桂三省为基业割据一方。等手握三省地盘和资源,那么他赵弘灿进可攻,退可守,到时候不仅能有机会割地为王,就算不行他也可以和最终的赢家讨价还价,从而保其赵氏一族荣华富贵。
而现在,这个目标已无法实现,所以在来遵义之前,赵弘灿同彭荣再一次商议对策,决定走第四条路,至于这第四条路怎么走,那也得先看看谈判的情况再做决定,而这一次谈判的情况并没出乎彭荣的预料,沉思良久后,彭荣就此做出了抉择。
“赵弘灿的人要来拜访?”第二日,高进突然间接到一个消息,张淼告诉他一大早有人送来帖子,说是陪同范清一起来遵义的那位彭师爷求见,说有要事商议。
张淼不敢专断,当即找到了在后院的高进询问他的意见。
对于彭荣,高进记忆深刻,不仅是他在之前醉仙楼所见的一面,更因为在昨日的知府衙门中,虽然范清才是主使,可嗅觉敏锐的高进却觉得这个彭荣更像是做主的人,另外这彭荣还给高进一个非常奇怪的感觉,那就是他觉得似乎以前见过他一般,但事后高进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何时何地见过此人。
手里拿着名帖,高进想了想,最终觉得既然对方求见那么见上一见也无妨。更重要的是,高进这时候也好奇彭荣为什么要求见张淼,难道说对方有着什么打算不成?
让张淼派人去回复,午后邀彭荣过府。之后高进也未继续多想,反正等人来了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时间过的极快,刚过午后,这天气就突然暗了下来,外面下去了细雨。贵州之地就是如此,前一刻还艳阳高照后一刻或许就变了天,所谓贵州地无三里平,天无三日晴,说的就是这道理。
彭荣来的很准时,到了后早就侯在门口的人把彭荣请了进去。他是一人来的,依旧穿着一身青衫,手中拿着折扇,仿佛就像是一个去朋友家的普通士子一般。
过了前堂,来到后堂,张淼已等着了,至于高进依旧扮作卫士的模样站在堂中不起眼的角落。
“张相,久仰大名,昨天一见名不虚传,彭某不请自来,还请张相不要怪罪。”彭荣远远瞧见张淼,脸上露出笑容极是客气地行礼道。
张淼也不托大,快走几步上前笑道:“来者都是客,再说彭先生不提前下了帖子么,如何说得不请自来。彭先生大才,乃赵总督亲信之人,能来作客是求之不得呀。”
两人当即客套了一番,随后张淼请他入座,等坐后自然有人上了茶水,随后就着贵州这天气你一句我一言地没营养地聊了起来。
聊了几句,这话题这逐渐进入主题,彭荣也不打埋伏,直接笑问张淼对昨日刘荫枢的建议有何看法。
第七百三十章 论天下
张淼一时间不明白彭荣的问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也是久于同人打交道的人,当即打着哈哈说了一堆不痛不痒的话。
张淼的这番话毫无营养,无非就是和他在知府衙门中讲的差不多,并直言相告他已去信给高进,此事必须由高进来决定才行。
除了这些外,张淼甚至还笑呵呵地道,假如高进同意谈判建议的话,那么各方不仅能罢兵言合,甚至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彭荣乃赵弘灿的亲信,再加上赵弘灿又是受建兴皇帝之命统领三省的军政大员,将来还得由赵弘灿多多关照,并让彭荣见到赵弘灿替高进部美言几句。
一听这话,彭荣当即哈哈大笑起来,张淼陪着同时也笑了起来。可谁想,彭荣的笑声越笑越大,一时间却停不下来,这让张淼觉得奇怪,渐渐收敛起了笑容。
“张相,明人不说暗话,你可是言不由衷啊!”终于,彭荣停下了笑声,正色说道。
“彭先生此为何意?张某着实不知。”张淼一脸疑惑的表情。
彭荣见张淼依旧在装糊涂,摇头长叹一声,当即站起身道:“原本彭某是打算前来与张相你商议这天下大事,寻求合作,谁想张相却用这些来搪塞彭某,真令彭某失望不已。罢了罢了,既然如此,彭某这一次算是白来了,就此告辞……。”
“且慢!”见彭荣起身要走,张淼神色一变连忙拦住了他,随后问:“不知彭先生所言的大事同合作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否直言?”
彭荣原本就是做做样子,既然来了没有达到目的之前他如何会走?当即摇头道:“这大事自然是天下大事,甚至包括这贵州之事。至于合作嘛,就是张相所理解的意思。”
张淼顿时皱起了眉头,但他很快就又放松下来,邀请彭荣再次入座。
“彭先生,其实我刚才的话倒也不算搪塞,这事事关重大,非高王爷不能决断,我此次前来也只是奉了高王爷的命令而已。不过彭先生既然说到这,足以见其真诚,依我看来,刘抚台的意思无非就是兵不血刃稳定贵州,随后以你我为屏障以对明军罢了。”
“久闻张相足智多谋,果然不出所料。”彭荣当即合掌赞道:“彭某没有料错,他刘荫枢的算盘瞒不过张相你,既然如此,彭某也就直言不讳了?”
“先生请讲。”张淼很是客气地道。
当即,彭荣侃侃而谈,与张淼说起了这天下大局,并且一针见血就指出了高进部南下贵州的用意。
在他看来,高进部南下贵州一是要避中原的明军锋芒,二来也是打算找一块地盘远离神州,所以贵州实际上并非是高进部所选定的目标,而在贵州更南边,也就是安南或者缅甸一地,这才是高进部真正的目标。
对此,张淼心中一惊,他没想到彭荣居然一眼就看出了高进的计划。彭荣所言的确不虚,高进决定进入贵州之前就定下了策略,准备打通南下的道路,由云贵入安南或缅甸,随后在这片化外之土建立一片“乐土”。
但这个方针就算是在高进部中,所知道的人也是甚少,除了张淼、林娘子还有高进的两位夫人外,其余的也就是军中寥寥几个高层了。
而彭荣并非义军之人,而是广西清军那边人,再加上除上次会谈一面外,今日他同彭荣仅是第二次见面,谁想到彭荣一口就说出了高进部的战略。
一时间,张淼心中有些恍惚,但他神色却未有太大变化,不置可否地继续静静听着对方往下讲。
“刘荫枢的建议虽说不错,如果贵部并无继续南下的用意,那么凭此暂可在贵州安定下来,甚至如刘荫枢所言那般,朝廷那边封高王爷一个藩王封号或也不一定,如此一来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说到这,彭荣看了一眼张淼,顿了顿继续道:“如在往日,这一步棋也算不上坏,所谓杀人放火金腰带,起兵造反受招安,古往今来并不少见,只要拥兵自重,不能说长久太平无事,至少保十数年平安无忧。但如今天下大变,清廷日薄西山,这清廷的藩王当了会如何,彭某想张相自然比我清楚。”
“彭先生,此话似乎有些过了吧?”听到这,张淼忍不住反问道:“先不说彭先生您,就说广西的赵总督吧,他如今不也是清廷封疆大吏,更受贵皇帝、朝廷之命统兵一方?你如此直说清廷不是,难道当的不是清廷的臣子?”
“哈哈哈!”彭荣顿时大笑起来:“张相真是目光如电啊!你说的没错,我家大帅的确依旧是清廷的臣子,但这臣子仅只是名义上的,如果这清廷真当我家大帅是重臣的话,云贵两地的清军又如何会同友军刀兵相见?”
“你……。”张淼丝毫没有想到彭荣会如此大胆,直接就把这一层遮羞布给撕了下来,直言不讳地说出了真相。
彭荣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样子,轻摇着折扇道:“清廷?呵呵,如今无非只是冢中枯骨耳,这天下之局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所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罢了。原本贵部是有一线机会的,只可惜先是袁王爷兵败,后来又因为中原变局导致大好局面一朝丧失,如今这中原已入明军之手,大明雄视天下气候已成,统一神州已成定局。”
张淼这时候神色有些黯然,彭荣说的没错,之前袁奇就不讲了,作为第一个掀起风云的人物而言,当年的袁奇势力最为强大,更是统帅天下义军的最高首领,其部席卷几省兵强马壮。
只可惜当初袁奇几步走错,尤其是打杭州城的那一次,使得大好局面一夜间翻转,从而导致袁奇失去了争霸天下的最好机会。之后袁奇虽然吸取教训重整旗鼓,可因为种种原因未能成功,而当在江西兵败后,袁奇由此身死,宏图霸业顿时烟消云散。
之后,王致清在川中起事,一度占据了整个四川,其部号称百万之众,声势浩大一时间比在江南的大明更为令天下所惊。那时候,张淼作为王致清的左右手,也觉得以白莲教的力量争夺天下气候已成,全军上下更是雄心勃勃,志得意满。
但谁想之后先是未听高进的话,王致清迫不及待地要直入中原逐鹿天下,并同祝建才联合。但谁都没想到这是这一步棋的错走,使得王致清的大军出川后受困河南一地,在极长时间内并没多少建树,从而失去了最宝贵的时间。
再之后的事就不用说了,等到清军反应过来,还有祝建才的三面两刀,王致清部吃了大亏,不仅丢掉了四川老巢,后来就连河南都没守住,最终无奈领着残兵败将狼狈而逃,如果不是亏得高进来救,恐怕王致清和其部所有人都在那一战中彻底灭亡了。
合兵之后,心灰意冷的王致清把权利交给了高进,并由高进接管了白莲教的大权。但这时候天下大局已经改变,虽然力量有所增强的高进部依旧是一支不容忽视的强军,可惜已经晚了,这时候再想争夺天下已不可能,高进这才无奈暂时和明军联手抗清,随后又因为明军对清军战略被逼迫撤离,最终这才定下了南下离开神州的战略部署。
在短短的一瞬间,张淼想了许多,同样也心中无限感慨。争夺天下,的确是不可能了,这一点彭荣说的没有错,不过张淼同时也有些不服气,当即就问道。
“难道,赵大帅依旧有逐鹿天下的雄心不成?”
彭荣笑着摇头:“我家大帅是明白人,更是看得清形势的人,争夺天下?如在几年前或许还有些想法,但如今是不可能的。不过争夺不了天下,在这大争之世同贵高王爷一般寻一片乐土领军自保倒是不错的选择,这也是彭某今日前来拜访的原因。”
第七百三十一章 聪明人的对话
不得不说彭荣直言不讳,这些话足以表示他的诚意。而张淼同样也是第一次从彭荣这得知赵弘灿那边的真正想法,他怎么都没想到赵弘灿居然是这样打算的。
“彭先生,所谓交浅言深,今日你我只是第二次见面,又各为其主,难道你就如此放心于我?假如我部真的投了清廷,这对于赵总督来讲恐怕不是件好事吧?”
“这又如何?”彭荣笑着丝毫不在意,缓缓扇着手中折扇道:“白莲一脉,历来都是朝廷大患,清廷真有如此大度?清廷就算真如之前刘荫枢所言封赏贵部,贵部就不担心后果如何?别忘了当年平西王之事。何况,刘荫枢此人我清楚的很,虽略有才能,但也仅限于此,他一来并非建兴皇帝亲信,二来又不是云贵总督,第三又不是满人,他的话也能信?”
见张淼微皱眉头,彭荣继续加了一把火:“何况我今日前来就是谈的合作,既是合作,为取信于贵方,表示我方诚意是自然的,这并非我一人本意,同样也是我家大帅的意思。实际上,你我双方一无旧怨,二又有共同目标,在这乱世之中无非都是想保全自己罢了,与其把命运任人把握,倒不如抓到自己的手中。只要我们两部联合,贵州一地就再无抗手,等到拿下贵州全境,赵大帅还能助高王爷南下安南、缅甸……。”
话说到这份上,不仅是张淼动了心,就是一直站在一旁的高进同样有些心动。
彭荣的分析不是没有道理,而且他所说的那些话的确也和高进之前的顾虑相同。说白了,高进根本就不相信清廷,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作为一个资深造反专业户,高进太了解清廷的那些嘴脸了,早在最初的四明山起义中他就领教过清廷的无耻,而且这么多年来,高进看得太多,感受的也太多,所以从来不会相信清廷半分。
在之前,高进就从来没有相信过刘荫枢,更不用说他提出的所谓建议。之所以没有直接反对,只是让张淼以去信的名义拖延时间,仅仅只是权宜之计,同时做的另外安排罢了。
而现在彭荣的突然拜访倒让高进看到了另一个可能,那就是如同彭荣所说的和赵弘灿合作,在他看来,彭荣的那些话可信度较高,虽然高进部没和赵弘灿打过什么交道,但这些年来赵弘灿拥兵自重割据广西却也是事实,更重要的是赵弘灿的部队入贵以来的确也表现出同云贵清军之间的矛盾。
但是高进却也不会全信彭荣,彭荣毕竟是赵弘灿那边的人,他的所作所为自然是为赵弘灿考虑。两军合作,对于赵弘灿来讲更有好处,但如果赵弘灿真的借此拿下贵州的话,对方是不是会直接撕毁条约反而对自己下手呢?
这点,高进不能不考虑到。可不管怎么说,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建议同样对高进有着巨大的诱惑,不由得他不动心。
张淼迟疑了好一会儿,叹了一声:“赵总督的诚意的确不小,说实话假如真的如此,对于你我双方而言是再好不过,但彭先生又如何保证贵部能履行诺言呢?”
“我无法保证。”彭荣出乎意料地回答,见张淼诧异的表情,他笑着又道:“不仅是我,就连赵总督也无法保证。换而言之,假如是张相您的话,您又能保证?恐怕高王爷也是如此吧。”
“这天下大变,可给予我们双方选择并不多,但依我看来这是最为合适你我双方的选择。至少眼前是这样的,就算之后有所变化,那也得看我们之间的力量对比,假如贵部最后实在不堪的话,我部自然不会当个老好人,到时候向贵部出手也是未知。但话又说回来,反之同样如此,张相您觉得呢?”
彭荣不愧能言善辩,更善于把握人心,他这番话说的实在,虽然不怎么中听却更令人信服。
在一旁的高进不由得默默点头,承认彭荣说的没错。换而言之,合作是建立在双方实力的基础上,只要实力足够,双方在平衡情况下自然能取得合作,如果一方的实力远超过另一方的话,这种所谓的合作就没丝毫基础了。
当即,张淼也表示赞同,但他同样也表示这件事太大了,自己根本就做不了主。对此彭荣表示赞同,而且他今天来拜访也没有奢望一口气就谈成合作,主要的目的只是初步接触并表现出他这一方的诚意罢了。
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再说就算最后谈不成的话,他也借此在高进部和清廷那边打了一个钉子,使其对于受清廷招安有所顾虑。只要高进部不同刘荫枢联手,就算他谈不成也没关系,大不了贵州局势依旧是原来的样子,这对于赵弘灿并没什么损失。
彭荣并未久留,在得到张淼会尽快向高进汇报的答复后他笑盈盈地起身告辞,在离开之时,彭荣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向一直站在角落的高进那边扫了一眼,随后走了出去。
等张淼亲自送走彭荣回到堂中,高进已坐在了之前张淼所坐的位置上,静静沉思着什么。
“王爷……。”
不等张淼说完,高进摆了摆手,径直问:“依你看来,赵弘灿那边的诚意有几分?此事是否可为?”
对此,张淼在之前就仔细想过,当即说道:“这位彭先生所言并不为虚,虽然言语中还有些其他想法未能透露,但表面上来看倒也算是真诚。而且同赵弘灿合作,从眼下来看对于我部倒也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假如真的能借重他部军力,打通贵州并不是太难的事。”
高进点头表示赞同,当即道:“既然如此,这事就交给你了,先等上两日,随后就按你的意思去办吧。”
“王爷,难道不需多等几日?”
高进摇头道:“这彭荣可不是普通人,恐怕早就猜出我是谁了,离开之前那一撇中分明带着意味深长,同聪明人打交道无需故弄玄虚,等上两日只是态度而已。”
说到这,高进心中还有一句话未说出,那就是他一直觉得这彭荣有些熟悉,但却一下子回想不起来,但这只是小事,等日后慢慢回忆也许能记起往事。
第七百三十二章 众商云集
南京城。
几日前,无数商人从全国各地突然涌往南京,一时间南京城中的客栈爆满一房难求,就连城中物价都一下子涨了不少,各酒楼中更是处处可见腰缠重金的商人,令得原本就繁花似锦的南京城更热闹了几分。
这么多商人,尤其是各大商号的当家人全部来到南京,着实有些意外。外人根本就搞不清楚为何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但知道内情的人却清楚,这主要是因为工部的原因。
大概是近一月前,工部突然间新建了一个司,这司号称铁道司,顾名思义负责的就是铁道事宜。
对于此司的建立,原本并不起眼,毕竟这些年朝廷所建的部门不少,尤其是朱怡成改革官制后,一些原本没有的机构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所谓的铁道司恐怕也就是如此吧。
可谁都没有想到,铁道司成立没几天,工部铁道司就以朝廷的名义给各大商行包括几家银行发去了公函,这个公函的内容主要是朝廷准备开建一条铁路,并且以此成立一个以铁道司为主的半独立商号机构,这个机构将以商业的性质进行运作,也就是说所谓的铁路运营由官方主导,朝廷和民间一起出资修建完成,在修建完成后运行,根据其入股份额和收益进行分配。
说白了,用后世的话来讲就是工部牵头成立一个铁路公司,然后对各方进行募股,然后用募股的资金来建造铁路,等铁路建造完成后再由这个铁路公司进行运营,按照各自股份所占比例从这条铁路获取利润。
这种操作方式在后世并不少见,比如说中国,遍布全国成为世界第一的高速公路网的建造往往就是如此,由政府贷款和企业投入在各地兴建高速公路,随后再把高速公路的收费权交由专门的高速公路公司,然后再用所收取的过路费来还贷和收回投资,甚至包括后期的获利。
这种模式在后世已经很常见了,可在现在却是一个新兴事物。就连朱怡成也没想到,当他把这件事丢给蒋瑾后,这蒋瑾会无师自通想出这么一招来,也不由得让他出乎意料。
不得不说,这一招倒是比最初朱怡成意图用债券来筹款的方式更好,以国家进行投入,虽然有着一定优势,但同样也有着无法避免的弊端。
首先,国家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兴建铁路所耗费的资金是极其庞大的,就算在和平时期以大明如今的财力恐怕也有些吃力,更何况眼下大明还未平定四方,各地还在继续打仗呢。
其次,国家进行铁路的修建后再进行具体的营运,也就是后世常见的国有企业,这种企业的弊端比比皆是,比如效率底下、服务差、吃闲饭的人多干活的人少、帐目不明、甚至亏损严重等等。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那就是未来铁路的发展。中国是一个大国,大明要想真正把各地的铁路建立起来,仅仅靠朝廷的难度极大,而且铁路修建还会牵涉到许多地方的因素,如果全部由朝廷来出面固然会遇到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但由商人出面就完全不同了,商人为了利益趋势,自然会有办法解决一系列的问题,而那时候朝廷不需要直接出面既避开了麻烦上身,又能以第三方的角色介入协调,以掌握全局。
不得不承认,蒋瑾的这一招的确漂亮,也恰恰解决了这些问题。看来,朱怡成给到蒋瑾的承诺使得他超限度地发挥了自己的智慧,从而想出了这个办法。
何况,自公函发出后,蒋瑾还通过自己的关系网在各商行中大力吹嘘铁路的重要性和便利性,至于铁路的未来收益,他也画了一个令人向往的蓝图。
这些年,工部同各商行的合作不少,作为工部尚书的蒋瑾在各商行中的影响很大,再加上朝廷为此项目所做的背书,还有有些大商行的当家人知晓些铁路的内幕,更亲眼见过之前铁路在矿山的运行和科学院对于火车实验的结果后,顿时就对这个项目起了兴趣。
商人,可以说是这世界上消息最灵通的一群人,在某些程度上商人的嗅觉甚至比锦衣卫还厉害,当然这首先是要牵涉到利益,也就是钱才行。
当大商行表现出对此事的兴趣后,中小商行顿时也敏锐地发现了这件事的潜在的好处。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商人开始不断向南京聚集,所有人全摩拳擦掌打算在这铁路项目上分一杯羹。
“周兄,你家老爷子向来行商谨慎,没想到这一次居然会把你派来南京。”在南京的一家酒楼的包房内,五个商人模样的人正聚集在一起,桌上摆着丰盛的酒菜,其中一个三十来岁的商人忍不住对坐在主位的中年人笑道。
那姓周的商人顿时一笑,也不隐瞒道:“此事要说起来倒是我家老爷子做的决定,他老人虽一生行事谨慎,可眼光却不差,此外王兄可别忘记,我家做的是什么买卖。”
“对!周兄不提我们倒差一点儿忘记了,怪不得老爷子有如此大的魄力,对于铁路这物事,老爷子恐怕早就了解了吧?”边上一人顿时拍着额头叹道,同时又带着好奇的表情追问道。
姓周的商人笑着点点头,他周家的确比别的商人更了解铁路,因为他周家最初就是炼铁出身。
周姓商人的爷爷、太爷爷,以前是有名的铁匠世家,周家的铁匠铺在当地小有名气,当家业传到他父亲的时候,这铁匠铺就更兴旺了,周老爷子不仅懂得炼铁,更有不俗的经营才能,仅仅十几年的时间就把家业扩展了数倍,成了当地的殷实人家。
但不管怎么说,铁匠做的再大那也是铁匠,而且要在之前这属于匠户,社会地位非常底,周家虽说不算真正的匠户,而且经营有道家中有些钱,但同样因为职业的原因被人看不起。直到大明复兴后,朱怡成下旨取消了贱户户籍,转为平民,周家这才真正挺起了腰杆子,同时对大明和朱怡成的恩典感激不已。
由于周家很早就在大明治下,自然得到了大明兴起的红利。再加上周家拥有铁匠铺和炼铁技术,在后来朱怡成逐步鼓励工商,大力发展工业的同时,周家趁着工部分割作坊寻求合作的同时拔了个头筹,由此开始了家族产业彻底的转变。
如今的周家早就不是当年经营几个铁匠铺的时候了,现在周家拥有三家规模不小的炼铁厂,不仅每日可炼数十万斤的精铁,甚至还能直接炼出好钢来。此外周家还有一个中型军械厂,主要做一些接工部下的军械加工单,当然所产的军械并非是火铳、火炮这些高技术武器,仅仅只是常规冷兵器和盔甲等等,再加上一些海军方面的战船铁制和钢制零件等等,但这足以令周家一飞冲天。
正因为如此,周家和工部之间的合作极为密切,再加上无论是炼铁还是炼钢都需要矿石资源,所以周家对于朝廷所开建的矿山也非常熟悉。
铁路这玩意,最早就出现在矿山那边,周家对于铁路自然很了解,也知道铁路的好处。而现在,朝廷突然宣布要开建铁路,并且透露出科学院那边已经研制成功了以蒸汽机驱动的火车时,消息灵通的周家马上就证实了这消息的真假,这才会派出周家的接班人周姓商人赶来南京洽谈此事。
第七百三十三章 周家的目的
周老爷子因为经营的原因知道铁路,同时又因为同工部和合作明白火车又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作为一个商人,无论是否是行商都非常清楚从一地至另一地的难处。比如江南、直隶还好些,这些靠近繁华之处或者紧要大城的地方,除了官道外还有水路连接,通行便利。可其他地方就不怎么样了,所谓的官道难走的很,更不用说一些地方根本就没有官道可言。
这就导致了从一地前往另一地的难处,假如要去一些比较偏远的地方,那么走上十天半个月是再正常不过,甚至更长的时间也不奇怪。除了路难走,一路上不确定的因素更多,比如说天气、地形甚至因为人的因素所导致的各种问题,都能让一些意外发生。
运气好的,一路艰难抵达谢天谢地,运气差些的折人损物,假如再碰上些天灾**,那么甚至在路上丢掉性命也是有的。
就算是在江南之地,道路制约运输成本的因素也是存在,所以假如铁路建成,那么连通各方,朝发昔至,不仅能大大缩短来往的时间,更能使其一路安然无恙。更重要的是,铁路运输的运载量远非普通车马可比,周家早就打听过了,如今的火车头一下子就能拉动数十万斤的人物,从中足以可见铁路的优势。
周姓商人同大伙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火车和铁路,在他的讲解下在座几个对此只知皮毛的商人终于搞明白了何为铁路,何又为火车。
“周兄,这铁路真的有如你的那么好?”一人依旧有些不放心地追问道。
周姓商人笑呵呵地吃了口菜,点头道:“好不好,我说了也不算,等到时候你们亲眼见一见就明白了,据说科学院和铁道司已在联手对之前矿山的铁路进行改造,弃之前车马换以火车,如各位有路子的话可以亲自跑去瞧瞧,等瞧完就自然清楚。”
大家连连点头,对于周姓商人的这个建议他们自然不会不信,毕竟周家的信用摆在这里,大家和周姓商人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各自都是合作了好几年的伙伴,既然他如此说,那么这事就是真的。
但也有人觉得奇怪,倒不是不信他的话,而是觉得周姓商人今日所言有些太爽快了,当即半开玩笑半好奇地询问,既然如此,周姓商人为何要直言相告,如此好事何不藏着掖着,以周家的财力再加上同工部合作的关系,在铁道司中多占些不是更好么?
听了这句话,周姓商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说话那人连连摇头,不仅是说话人不明白他笑些什么,就连在场的其他人也一头雾水。
“你们呀,你们。”周姓商人笑着道:“铁道司给众商行发文,邀天下各商前来合作,难道此事是我周家一家能瞒得住的?各位不就早就前来南京了?再者,我周家虽薄有家产,这些年在皇爷和朝廷的照顾下更是兴旺不少,但相比那些大商行,比如叶家、包家、王家、严家甚至蒋家等等远远不如,除去这几大家外,还有南边的十三行各贾商,虽说如今是我大明当政,十三行早就是昨日黄花,可随着香港如上海一般大兴,这些贾商这些年获利甚厚,远不是普通商行可比。如果在之前,还得加上福建那边,只可惜……。”
说到这,周姓商人就不再讲下去了,不过大家心里都清楚他话中的意思。的确,如今大明的各大商行基本在宁波、广东、福建三地,假如把天津和直隶那边也计算进去的话倒也可以,但因为大明是在江南复起,自然得到红利更多的就是南方各商了。
只是福建商团,原本属于天下三大商团集团之一,其财力在大明开海后更是暴增,但可惜的是那些福建佬不思君恩,胆大妄为,同地方勾结上下其手,最终酿成了福建案的发生。
福建案后,福建官场基本被一扫而空,而福建商团也遭受了重大打击,几家福建商团中的头面人物被砍了脑袋的不在少数,而幸存下来的只有寥寥几家而已。
所以,眼下的福建商团已没了往日的辉煌,再加上广东、浙江各商由于离得近,在福建案后很快就联手瓜分了犯事的商团成员的商路,并取而代之。也许再过些年,一个新的福建商团会再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但至少如今是不可能的了。
不去说福建商团的事,周姓商人继续解释,他直言不讳地告诉大家,这铁路的事原本朝廷就要大张旗鼓,他如何可能瞒得住?何况周家历来诚信,也不会去这样的事。
此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周家虽然有钱,可要同能拥有香港的包家和经营上海的叶家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可就算像包家、叶家、严家、王家还有蒋家这些豪商大族,他们也根本做不到独揽铁路一事,根据周家打听的消息,这铁路修建耗资巨大,不是百万就能搞定的,根据铁道司前期披露的消息,朝廷准备先建一条由南京至镇江的铁路,随后再把这条铁路进行延伸,过常州、无锡、苏州、太仓直至上海。
这么一条铁路,不仅要修路架桥,更牵涉到地方土地的征用等等,再加上铁轨的铺设更是耗费巨大,这算下来仅南京至镇江一段恐怕就要数千万的投资,继续延伸下去,等铁路全部修建完毕,其投入何止数亿?
周家虽然殷实,在铁厂获利甚多,在商人中不算大商也相差无己,但一口气要拿出五十万来也差不多到砸锅卖铁的程度了。至于那些豪商大族,一家恐怕最多也就几百万之数而已,如此大的资金但对于铁路的投资几乎是九牛一毛。
所以,铁路的投资其实对于各家来讲根本没有任何一家能够占得大头,再说朝廷早就料到了这些,也绝不可能把大股股份交由一家来。按照目前的情况,最终的可能性就是朝廷占了一部分,随后其他股份分别由各商认购的样子。
这也是周姓商人根本不隐瞒的真正原因,因为他知道没有丝毫隐瞒的意义。当然,他对于此事其实也是有些私心的,但不在于股份的多少,前来认购是周家看好铁路这个新兴事物的前景,另外也是用这方式表示周家报效朝廷的态度,更重要的是,别忘记周家是干什么的了?有了铁路的股份,他周家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通过铁路项目从工部取得铁轨甚至火车的建造订单,这对于周家的未来是极为有利的。
第七百三十四章 捐弃前嫌
其实不仅是周家这样打算,周姓商人口中所提到的那些豪商大家的确也远比普通商人看得清楚。
在周姓商人同好友们在酒楼喝着酒谈论着铁路的一事时,在南京城的一处豪华宅院里,几位豪商大家同样也聚集在一起。
这些人中,有从上海赶来的叶家叶荣柏,也有从香港坐船而来的包家的包宏辉,至于严家虽然经过当年范翊畴一案的牵连,导致一落千丈,不过毕竟之前严家属于宁波几大家之一,同各家不仅有着百多年的交情,同时还有着姻亲关系,再加上朱怡成当时也未赶尽杀绝,只是严惩了几个当事人,严家的主支依旧有人未在其中。
事后,其他几家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提携一二,严家在低调中渐渐又恢复了些家业,虽然凭其财力早就不算豪商大家了,但这一次依旧也来到了南京。
不过相比这豪宅的主人叶荣柏,还有包宏辉,严家当今的家主严世群就要显得低调多了。不仅是因为严家不同往日辉煌,根本无法和叶、包二人相比,同时也是因为虽然他是严家的现在家主,可要从辈份上来讲,年龄相差无几的严世群却是叶荣柏和包宏辉的晚辈,从亲戚角度来讲,他要称呼叶荣柏为姨父,叫包宏辉表舅。
不提这些,仅仅是他们现在的官职和爵位也不是严家可比的,而且这些年来,叶荣柏主政上海,包宏辉开发香港,两人一南一北联手合作,上海和香港这两个新兴港口城市已逐步超越了一些名城,其繁荣远超其他城市。
对于他们的功劳,朱怡成自然是不会看不见,虽然朝中曾有人上奏,建议朝廷把他们二人从上海和香港调离,重新安排官员为政,但却被朱怡成直接留中了,丝毫不为所动。
对此,朱怡成心里清楚的很,所谓的尾大不掉,以商人身份行地方之权一地为官不符朝令等等,无非就是有些人见了上海和香港的繁华后开始眼红了,打算借此捞取些好处。何况,朱怡成当年开发上海和香港之时,早就同叶、包二人做了承诺,如今出尔反尔又如何取信于人?更重要的是,叶、包二人在两地干的的确不错,其成绩卓著,如换人代之,放眼满朝又有谁能能做到这些?
至于他们的忠心,朱怡成更是不担心,在之前范翊畴一案,这两家就表现出了其态度,令朱怡成异常满意。何况大明如今鼓励工商,正要打造典型的时候,朱怡成如何会做杀鸡取卵的事?
不仅如此,就在不久之前,朱怡成还特意下旨嘉奖了二人,用实际态度表明了他的看法,这才使得一直盯着上海和香港的各方彻底打消了念头。
除了他们三家外,其实还有王家和蒋家,但这两家由于身份特殊却没有在场。
王家,自然是王樊的家族,至于蒋家也新兴之家,也就是蒋瑾的家族,由于这次工部的铁道司进行铁路招商,作为户部大佬的王樊和工部尚书的蒋瑾,自然早就叮嘱过其家人,为了避嫌这两家人就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叶府了,但私下通气还是有的。
“明日铁道司的招商正式开始,大家的准备都做好了吧?”叶荣柏作为主人,笑眯眯地开口问道。
包宏辉自然是点点头,至于严世群的脑袋也如小鸡啄米一般,不过他点头后迟疑地问了一句,其意无非是如今严家今不如昔,拿不出多少钱来,他这一次最多也只能掏十万元而已。
“无妨。”包宏辉摆手道:“朝廷办事,看得是心而非财力,何况严家的情况朝廷一清二楚,这时候钱拿得多了倒不一定是件好事。”
“包兄说的极是!”叶荣柏在一旁赞同道:“世群呀,正是如此我才未掏什么银子给你,其实无论是我还是包兄,以我们的财力就算借你几十万根本不算什么,但你可想过,一旦你严家明日一下子拿这么多钱出来,万一被有心人盯下会如何?”
听到这句话,严世群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起身对两位长辈道谢不已。其实在之前,严世群对他们二人是有些看法的,觉得自己曾经婉转地询问过他们能否借些钱给他,却未有答复。而今日,他们直接告诉了自己的真正用意,得知原因后严世群只觉得后怕不已,同时也彻底去了心结。
“怪不得两位如今能做得如此之大,哎,如不是我严家当年一步走错,何至今日呢?”看着气度不凡的二位长辈,严世群不由得心中感慨。
只可惜,这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的,而现在严家百业待兴,一切都要重头来起,希望能借这一次铁路之事成为严家再一次兴起的契机吧。
对于铁路的情况,叶荣柏和包宏辉并没聊太多,仅仅只是简单地提了几句罢了。
这商人和官员做到了他们现在的程度,可以说这天下能瞒得过他们的事没有多少,更何况铁路这样的大事呢?
对于铁路的情况,这二人都是心知肚明,更知道朱怡成才是真正推动铁路的后手,至于冲在前面打头阵的蒋瑾其实就是朱怡成的马前卒罢了,正如他们两人一样,虽然他们各自在上海和香港呼风唤雨,俨然一方王侯一般。可实际上,无论是叶荣柏还是包宏辉心里都清楚,他们是为谁在做事,而上海和香港的真正主人又是谁。
当年,包宏辉去香港之前途径上海,曾经和叶荣柏有过一次会面,但那次会面说句实话却不怎么友善,甚至两人还起了些矛盾,导致叶荣柏事后暗自恼怒不止。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香港飞速发展起来后,叶荣柏也真正明白了包宏辉当年同他说那一番话的真实用意了。
之后,上海和香港两地既有合作,同样也有着竞争,但无论那种,在他们两人的默契之下都摆在明面,让人丝毫都挑不出毛病来。更重要的是,随着他们的这种做法,非但没有让上海或者香港利益受损,反而使得两地的发展更为蓬勃,这也是朱怡成对此满意的基础,更加重了朝廷对他们的重视。
第七百三十五章 认购
为了入军机处,蒋瑾对于铁道司一事极为重视,甚至可以说是他这么些年头一回对一件事如此上心。
铁道司对于大明第一条铁路的招商,从开始就是蒋瑾定下来的,并且得到了朱怡成的支持。但他也没想到,铁路一事披露后,来到南京的商人会如此之多,当下属向他进行汇报之时,蒋瑾心中极为高兴,对这件事更多了几分把握。
这一日,铁道司正式开始招商,一大早蒋瑾就来到了地方,早于他先一步抵达的的是工部右侍郎江道蠡,铁道司建立后,蒋瑾指名让他兼铁道司司长一职,以提高铁道司在工部的地位。
一来,江道蠡原本就是蒋瑾心腹中的心腹,用起来放心。二来,让一个右侍郎直接兼铁道司长之职也能体现他对铁道司的看重,并且把其地位同工部其他司提升半格。
“今日事关重大,可安排妥了?”蒋瑾见了江道蠡直接问。
“回大人,一切全安排妥了。”江道蠡胸有成竹地说道,同时大致汇报了一下安排情况,蒋瑾听后微微点头,随后抬头看了看日头,时间差不多了,蒋瑾示意可以开始,随着一声令下,大门打开,紧接着等候在外的商人不断开始涌入。
亏得铁道司安排的地方宽敞,可就算如此这么多商人来到这也显得有些拥挤。幸好,铁道司这边早就做好了安排,按照名单的排列把各自引入,随后在指定的位置分别入座。
半个多时辰后,蒋瑾望着面前黑压压的人群,心中暗暗点头,随后示意江道蠡可以开始了。
江道蠡当即上前,先清了清嗓子,随后开始说起了话。这些话无非先是大致讲一下工部和铁道司邀请大家前来的原因,同时简单介绍了一下铁路这个新兴事物的特点和好处。
紧接着,江道蠡又讲起了大家都最为关心的事,那就是对于铁路的招商一事,并且讲解了一番。对于这,前来的商人中有提前知晓的,也有不是很清楚的,不过都没关系,除了讲解之外,铁道司已印发了一些小册子,在江道蠡讲解的同时逐一分发大家,以搞明白这些。
最后,江道蠡告诉所有人,大明的第一条铁路正式命名为“京沪铁路”,第一段为南京至镇江,随后将继续延伸至上海。这段铁路根据工部初步统计,总长七百余里,耗资甚大,铁道司按照其总造价的七成,也就是银元一亿五千万元公开招商。
这一亿五千万元,一元为一股,一百股起认购,称为京沪铁路股票。在正式认购登记后,其股权在一定程度上可转让,可继承,并且所有持有股票者都是京沪铁路公司的股东。
这家京沪铁路公司,将由工部铁道司同部分股东按照股权多寡等因素组成董事会和管理团队并实际营运,其公司设总理、协理、分理等各项职务,财务公开,利润透明,将来会根据经营情况进行分红和获利……。
从江道蠡口中所讲出的这些,尤其是所谓的公司、股份、董事会、职务等等,假如是普通老百姓恐怕根本就听不懂,但是在场的商人中却绝大多数人都是明白的。
随着大明商业的兴起,如今大明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的商贸发展迅猛,更重要的是许多商人中还有不少海商,就算不是海商的商人,他们平日经营中同海商或者国外商家直接、间接打交道的情况也不少。
所以,对于江道蠡所讲述的这些他们还是比较了解的,虽然所有人心中都清楚,所谓的工部铁道司招商的七成,极有可能是全额,也就是朝廷方面对于剩余三成股份根本不会出一分钱,而是由招商各商行股份来进行抵消。
但对于这个情况,大家都不会在意,毕竟铁路一事除了朝廷出面任何商家都是无法独立操作的,所以朝廷直接占了三成股份,并由朝廷方面来任命第一任公司总理,这也是很自然的事。
何况这么多年来,大明在对商业中的态度和表现也使得天下商人对朝廷有了浓厚的归属感,大明哪里骗过大家?朝廷更不会在这样大的事上出尔反尔。何况有些人更知道,既然是一家公司,那么最终还是要以股份的多寡来决定这公司的控制权,眼下虽然不可能,但未来呢?
想到这,一些豪商大家忍不住心中热了起来,但表面上却如同常人,继续细听着江道蠡的讲述,同时暗暗琢磨。
好半天,讲得口干舌燥的江道蠡终于把长篇大论说完了,随后他下意识地向蒋瑾那边望去,只见蒋瑾冲着他微微点头,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接下来,就是正式认购股份的程序,对于如何认购的程度之前有所安排,江道蠡在刚才的话中也讲述了一二,而且现场还有皇家银行的人员在场,能够为各商家进行资产确认和转帐事宜,这些蒋瑾也都提前想到了。
话说起来简单,但真要做起来却很繁琐。等正式认购开始后,原本平静的场合一下子变得喧闹无比,许多商人有的早就打好主意,有的还有些迟疑不决,另外还有人在听完了讲述后对于之前所设置的认购金额有些增加的想法暗自琢磨的。
还有一些平日走的近的,关系比较好的中小商人,他们深知自己的财力及不上那些豪商大家,但为了能在这家铁路公司中有一定的话语权,顿时私下商议了串联起来,意图打消之前各自出面的想法,用联合的方式认购股权,以争得一席之地。
叶荣柏和包宏辉作为天下闻名的豪商,自然是头一个认购的。他们两人之前已经商议好了,各自出资认购了一千万股,以作表率。
当他们二人领头认购时,许多中小商人听得其认购数额,顿时惊叹不已,同时又露出无比羡慕的表情。但无论是叶荣柏还是包宏辉,却神色平静,仿佛仅仅只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