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陈大老爷
朱怡成让人带跑回来的这家伙找地方包扎,同时关照他关于董大山的事暂时不要和任何人说起。等人带下去后,他向田文勇招呼一声,朝着营地方向慢慢走。
和跑回来的那人一样,朱怡成心里也纳闷,从对方的讲述来看董大山一行并没有暴露身份的举动,怎么会这样呢?
带着疑惑问了田文勇,田文勇同样搞不明白。找了个清静地地方坐下,朱怡成心里盘算着这事怎么处理。
从朱怡成的内心来讲,他听到这消息后的第一反应是马上走。董大山出了事,弄不好就会牵连到他,现在讨论董大山是怎么暴露的已经无关紧要了,关键是董大山落到了人家手里,万一熬不住打说出自己这行人的身份,那么麻烦就大了。
自来到这个世界,朱怡成满脑子只有两个字保命!在余姚是为了保命,后来落到袁奇手里也是为了保命,而现在一路逃亡更是为了保命。说起来朱怡成也是无语,也许自己是一个最失败最倒霉的穿越者了吧。
不过,弃董大山等人不顾独自逃命,这话要说出来朱怡成又有些迟疑。毕竟董大山可不是普通的义军,他是和田文勇一样第一批主动投靠自己的人,算起来是自己的亲信班底。
一旦把这样的亲信当棋子随意丢掉,那么田文勇这些人又会怎么看自己呢?何况营地里还有三百多人在呢,一旦做出这种事来,朱怡成根本不敢保证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大山和那几个兄弟还是得救的,可怎么救还要容我仔细想想。”朱怡成故意当着田文勇的面说道,见田文勇脸上闪过喜色,朱怡成的心都快要提起来了。看来自己的猜的不错,如果真对董大山不管不顾那么谁知道对方会怎么样,幸好自己聪明了一回,要不就真出大事了。
捏了把冷汗,朱怡成这才仔细琢磨起这件事,想了会突然间反应过来问:“文勇你派人瞧过没,那跑回来的兄弟后面有没有追兵?”
“瞧过了,洪爷您放心,如果有追兵的话肯定逃不过小的眼睛。”
松了口气,既然没有追兵那边表示自己暂时还是安全的,同样也可以判断自己的真正身份对方并不清楚。也许是因为其他原因董大山等人才会被围攻,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情况或许不算太糟。
三百多人,虽然是败兵,但也不是普通的义军,这些人是手里都沾过血上过战场的精干,硬碰硬地拿下陈家镇难度并不大。不过这样做动静实在是太大了,朱怡成可不想前脚打下陈家镇后脚就被官兵围剿。想来想去,还是要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趁天黑摸进镇子救出董大山。
不说朱怡成怎么绞尽脑汁回忆着当年鬼子怎么进村的细节,来个依葫芦画瓢,让我们回到陈家镇,在陈家镇的最大的一座宅院里,陈天寿陈老爷坐在太师椅上,听着管家的回报。
“还没招?上刑了没?”脸色阴沉的陈天寿冷冰冰地问。
“上了,打了个半死,这些贼子嘴硬的很就是不肯招。”管家大气不敢出一口地回答道。
“哼!那是没打够,用足了刑能不招?”陈天寿把手中两颗铁胆用力往桌上一拍:“继续给老爷用刑!只要不弄死就行,老爷我就不信他们会不招?”
“是是是,小的就去,小的就去……。”管家连连点头,抹着冷汗一路往后院跑,很快隐隐约约的惨叫声又从那边传了过来。
陈天寿很生气,生气的原因当然是今天抓到的几个人没有招供。要说起陈天寿,在陈家镇可是首屈一指的人物,陈老爷家不仅是陈家镇最有钱的大户,而且陈天寿还有一个当官的好亲戚。
陈天寿的堂兄陈天安进士出身,现官居常德知府,陈家在地方上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官宦之家了。虽说陈天寿和陈天安只是堂兄弟,不过这兄弟关系离的比较近,陈天寿着实沾了堂兄不少光。
仅仅几年的功夫,以前不起眼的陈家在地方就发达了起来,陈天寿也成了陈家镇首屈一指的大人物。不过陈天寿运气不怎么好,自小书是读不进的,平日里只喜欢舞刀弄棒,没有堂兄做文章的本事,又不甘心入军营当大兵吃苦,按理说在家乡当个有钱土豪也算不错,可偏偏陈天寿这人是个官迷,一门心思地总想当官。
原本打算求前年回乡省亲的堂兄替自己花钱谋个官职,可谁想陈天安读书似乎读坏了脑子,和他说了什么食君俸禄当为君什么什么的一大堆废话,还把自己好好训了一顿,弄了个灰头土脸。
这条路走不通,陈天寿只能走其他的路,可惜他这种人要走门路也不是这么好走的,陈天安的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借着他的名义在地方上吓唬老百姓还行,真拿到官场上去并没太多用处。
就这样,陈天寿到现在还只是个乡镇的土财主,这点也是自视甚大的他平生最大的遗憾。
而现在,机会终于来了!前些时候杭州大战的消息刚传来,吓得陈家镇上下是胆战心惊,当然也包括志大才疏的陈天寿在内。如果不是袁奇最终兵败,杭州之战大获全胜告终,恐怕我们这位陈大老爷就得卷着家中细软逃之夭夭了。
杭州之围一解,陈天寿在家里是大呼痛快又后悔莫及,呼痛快当然觉得是反贼大败的好,至于后悔莫及那是他觉得早知道这样自己应该主动站出来替官府出力,说不定就此立了功摇身一变就成官身了。
可惜,后悔药是没有的,何况就算有以陈天寿的性格估计也不会去这么做。叶公好龙,说的就是陈天寿这样的人。
今天,机会自己撞到了自己跟前,几个时辰前粮食铺的掌柜急急来报,说来了几个可疑人物。陈老爷的粮食铺是陈家镇最大的也是唯一的粮食铺,附近来往的村民店里的掌柜、伙计都认识一二,而且村民们一般都是卖粮很少有买粮的事发生,何况是一下子买近千斤的粮。
更令人怀疑的是,来的几个人都是精壮的汉子,虽然口音同就近有些相似,不过老于世故的掌柜还是听得出这些人带着些浙东的口音。而且他们买粮用的不是铜钱,居然是银子,更是些成色不错的碎银子。试想普通人会用银子来买粮么?所以掌柜的马上断定这些人有问题。
听到掌柜这么一说,陈天寿两眼顿时一亮,他马上联想起了刚结束的杭州大战。难道这些人是从战场中逃出来的贼兵不成?想到这,陈天寿心头顿时一片火热,当问清楚这些人有多少的时候,陈天寿想都不想就决定不管是不是先抓起来再说。
第四十七章 夜战陈家镇
抓来的人关在后院的柴房,但令陈天寿火大的是在抓人时居然跑了一个,另外打了半天对方也没一个招的。
真是一群废物,十几个壮汉堵门抓人居然还给跑掉一个,更可气的是这些混蛋没第一时间去追,等反应过来人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如果这些人真是杭州大战逃出来的反贼,万一逃脱的家伙在外面还有同党回来报复怎么办?想到这陈天寿是气的牙痒痒的。
为保险起见,陈天寿已派人去桐庐县报讯去了,不过从陈家镇出发一来一回起码得一整天的时间,就算桐庐县衙派人过来也是明天中午。为自己安全考虑,陈天寿特意把护院的家丁和长工们全聚集起来留在了陈家大宅。
对方一直没招供,这就更证实了陈天寿的猜测。如果心里没鬼来历清白,在这种拷打下早就吐出实情了。硬是这么挺着,就表示对方的身份肯定有问题,就算不是反贼也一定是山贼水贼之流。
喊来重金请来的护院,仔细交代一番夜间注意看守的话,陈天寿起身准备去后院瞧瞧,他倒是不信拿不到口供,只要坐实对方身份,那么这件功劳怎么都逃不了。
太阳落山,天渐渐黑了。朱怡成带着人马离开了青山陀,朝着陈家镇的方向而去。
经过考虑,朱怡成还是决定亲自带队去陈家镇救董大山等人,同时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几日的夜间行军让朱怡成的队伍已经习惯了这种行军方式,先头小队在前面探路,后面也有人尾随押阵,大队在中间,其中有夜盲症的牵着绳子一个跟着一个,悄然无息地行走在夜色之中。
走出一段路,前面探路的回报再几里地就是陈家镇了,朱怡成询问陈家镇的情况如何,当得知从外面看去一切正常的时候,朱怡成稍稍放了心。
半个时辰后,队伍终于到了陈家镇外,借着不太清晰的月光朝陈家镇望去,夜里的陈家镇是一片宁静,整个镇子并不大,充其量也就后世的村子大小,只一条石板小路从镇中穿过,镇里大多都是普通的民居,还有一幢尤其显眼的大宅子。
从逃回来的那兄弟口中得知,这幢大宅子应该就是陈天寿陈老爷家了,整个陈家镇就属他最有钱。
“洪爷,现在怎么弄?是直接杀进去还是……?”田文勇杀气腾腾地问,这么小镇子估计也就近百户人家,在他看来根本不堪一击,直接带人杀进去救出董大山是最简单不过。
朱怡成想了想却道:“杀进去动静太大,这样吧,你先带些兄弟去摸摸情况再说。”
田文勇答应一声,招呼了十几个弟兄借着月色悄悄地向陈家镇摸去,远远看着他们弯着腰撅着屁股踮着脚一副小心翼翼地朝镇口去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此时此刻朱怡成脑海里居然响起了鬼子进村的音乐节奏。
田文勇一行很是顺利地摸进了镇子,正当朱怡成暗松口气的时候,仅仅几分钟的时间,随着一阵阵犬哮声划破夜空,紧接着镇中大宅那边猛然亮起了明亮的火光,之前的宁静被瞬间打破了。
“不好!”悄悄进村的打算破灭了,朱怡成的心猛然就提了起来,此时他耳边还传来隐隐约约的喊杀声和惨叫声,他稍一迟疑就下了命令:“各队听令!全体进镇!”
“是!”
一声令下,已做好准备的各队长急忙带着人向陈家镇杀了过去,由于陈家镇瞬间灯火通明,那些夜盲症的义军也看得见了,等朱怡成和后队赶到陈家镇的时候,整个镇子已经乱成了一团。
小小的陈家镇迎来了最混乱的一夜,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的居民们慌忙点灯开窗(开门),最初他们还以为是哪里走了水,可谁想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瞧见一群群凶神恶煞的汉子拿着武器从镇外冲进镇里。
这情景吓得居民们急忙紧闭门窗,就连点起的烛火也急急吹熄了,一家老小吓得不行,前些时候杭州大战的消息镇上人都知道,难道偏僻的陈家镇也遇见兵祸了不成?
计划没有变化快,现在朱怡成也只能见招拆招,他带着后队到了镇子先打量了一下镇里的情况,当发现只有陈家大宅那边打的热闹的时候心中稍稍定了定,至少这表示镇子里并没有其他埋伏。
为安全起见,朱怡成连忙派了几十人分别把住镇头镇尾,以免有镇民趁乱逃脱给官府报讯。
安排完,朱怡成这才带着人朝陈家大宅那边赶,等到了陈家大宅的外围,只见双方已经打成了一团。
陈天寿虽然只是土财主,不过他的宅院造的又高又大,而且因为他喜好舞刀弄枪,特意又加厚了院墙,更在院墙后建了能登墙头的阶梯。
陈家的护院是陈天寿重金请来的江湖高手,再加上几个平日里训练有素的家丁和长工,借着地势优势一时间和田文勇的人杀的难解难分。
不要小看普通老百姓,尤其是浙江一带的老百姓。近代有句名言叫“无湘不成军”,后来又演变为“无川不成军”。前者指的是在太平天国时期曾国藩赫赫有名的湘军,而后者指的是在抗日战争中为国家和民族抛头颅撒热血的无数川中男儿。
而在近百年前,也就是明末期的时候,浙军才是九边军中精锐中的精锐,绝对的主力。由一群义乌人组成的戚家军南征北战,战功赫赫,哪个不敬?哪个不服?
义乌人的彪悍是出了名的,在民间,两个村子为了抢夺水源都能出动近千村民相互间打生打死,这也是戚家军最终选用义乌人当兵的主要原因。而桐庐从地理位置离义乌不太远,民间的民风也比较彪悍,也是董大山等人大意之下吃了亏的主要原因。
陈家的护院、家丁和长工加起来也就三十多人,拿着的武器除了几把刀剑长枪外基本都是农具什么的,可就算这样一时间和田文勇带的人杀的难解难分,当援兵赶到后,这些人依旧悍不畏死,就连陈天寿也提着把大砍刀亲自上了墙头。
“真是贼子!果然是群贼子!”
挥舞着大砍刀,陈天寿是又惊又喜,惊的是幸好自己做了安排,要不大意之下就被对方得手了。而喜的是他猜的一点都没错,今天抓到的几个人一定就是贼人,只要能守住陈家大宅就能立下大功。
第四十八章 人质
但陈天寿没想到,来的贼人比自己预料中的多的多。从刚开始的十几人增加到了后来几十人,砍杀了没多久对方又来了增援,最后居然有上百人把整个陈家大宅围的严严实实。
见此情况陈天寿心里猛然一沉,这情况不妙啊!这么多人已是他的人几倍有余,虽然占着墙高砖厚,可也抵不过人多啊。
“陈老爷,贼人太多了,是降是走您老还是快点拿主意吧。”重金请来的护院又不是什么死士,说白了干这行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几十个贼人他还有把握击退,可这么多贼人不用想打肯定是打不过的。
这种情况下要么投降,要么就是夺路而走。但从现在情况来看,走恐怕也不行,那么也只有降的一条路了。
“降?走?”陈天寿冷冷一笑,在他的字典里根本就没这两个字,而且做下了这种事真降了对方能给自己好果子吃?至于走?他也看得清楚,就算自己能杀出去那么自己的家人呢?难道不顾他们生死了?
陈天寿早有准备,挥手示意等在下面的管家,很快管家带着人就把董大山和被抓的兄弟押上了墙头。
“下面的人听着,想要你们兄弟活命就快给老子住手,要不老子的刀就要尝尝血了。”
说着,陈天寿随便拽过一个人来,把大砍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边上的火把照映下,满面横肉的陈大老爷显得尤其狰狞。
瞧见董大山等人被押到墙头,田文勇他们的攻击顿时缓了缓,抬头望着被刀架着脖子的那个兄弟,借着火光清晰地能看清楚他的脸。没错,这人就是和董大山一起被抓的弟兄。
“后退!给老子后退!”陈天寿大喝道,瞧见下面的人群只是暂停并没有按自己的要求后退,他心头顿时火起,不给你们点颜色瞧瞧还以为老子说大话?手中刀猛然就砍了下来。
“啊!”
墙上墙下同时发出一声惊呼,只见一颗人头冲天而起,然后又跌落在墙下,无头的尸身的脖腔中喷出三尺高的鲜血,随后尸体又被陈天寿抓着朝墙外丢了下来。
当无头的尸体落在近在咫尺的地上,同时砸起沉闷的声响时,墙下的义军情不自禁朝全后退了几步,当了义军的人当然不会是软脚蟹,何况这些人手上都沾过血,但像陈天寿这样威吓后直接砍人头的狠人却少见。
一上来就砍了个人头,瞧着外面的贼子有些退意,陈天寿又抓了个人过来,这次抓来的不是别人,而是被打的奄奄一息的董大山。
“老子不再说第二遍,退不退?不退老子不客气了!”
陈天寿面粗心细,反正人质他手上有好几个,杀一个立威容易的很,如果不行再杀一个就是。反正被攻破宅墙一样都是死,下面的贼人如真的不在意他们的弟兄,那早死晚死也是一样。
更何况,陈天寿心里很清楚,既然这些人会这时候来陈家镇而且盯着自己的宅子猛攻,这就表示自己手上的人质还是有点用处的。在这种情况下,赌一把赢的概率不小。
果然不出所料,陈天寿赌赢了,当董大山的脑袋也被架在刀锋下的时候,墙外的田文勇再也无法无动于衷。当即田文勇就喊停了进攻,带着人朝后退出了些距离,不过依旧把陈家给围着。
“洪爷,大山兄弟落在陈家手里,脑袋上架着刀子,您看怎么办?”田文勇没了主意,连忙去后面请示朱怡成。
朱怡成也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不顾董大山等人的死活下令硬攻?先不说下面的兄弟们愿不愿意干,何况这样做完全违背了他们救人的初衷。如果就此撤走?一来董大山等人没能救出来,二来陈家镇闹的这个样子会给后面的计划带来许多麻烦。
破口骂了几句娘西匹,朱怡成决定人要救,这陈家大宅也必须得拿下。脑子一转他对田文勇交代了几句,田文勇听完后连连点头安排去了。
不一会儿,田文勇就来到墙外,对着墙头的陈天寿大喊道:“陈老爷,我们兄弟们吃的是江湖饭,行的是江湖事,自认行走江湖从未得罪过陈老爷,但今日响午我几个兄弟来陈老爷处购粮,陈老爷你不卖粮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抓我兄弟?我们难道有怨仇不成?”
“无怨,也无仇。”陈天寿在墙头冷笑着道:“老爷我为什么这么干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别拿江湖这套鬼话来糊弄人。”
“在下实在是不明白。”田文勇明白人装傻,抱拳客气道:“可不管怎么说,我兄弟等自认从未得罪过陈老爷,眼下这误会也不是我等原本想的。这样吧,只要陈老爷放了我的兄弟,我等立马就走,绝不追究,如何?”
“哈哈哈!还有这么好的事?”陈天寿先是装出了一副兴高采烈的表情,紧接着脸色一变:“当老子三岁小儿呢?老子混江湖的时候你小子还在娘胎里呢!”
“陈老爷,你这样让兄弟很为难呀,这事总要解决吧,这样吧,如果这要求你不答应,我们换一种方式如何?你先把手上这位兄弟给我,我带人退出镇子,然后隔一时辰你觉得没问题再放一个……?”
田文勇耐着性子和陈天寿东拉西扯,陈天寿是油盐不进却也没一口把话说死,双方都在暗暗拖延时间,陈天寿是打算拖到天亮,只要离县里的人马来的时间越近他的把握就越大,至于田文勇那边,已经派几个机灵和身手好的兄弟借着夜色从大宅后不注意的地方悄悄潜入,力图用其他方式打破僵局。
借着田文勇在前头吸引住陈天寿的注意力,这几个兄弟在夜色中悄悄从附近的民居后院翻墙入了陈家。原本,他们进去的地方属后院,也是有人看守的,不过因为前面打的厉害看守的人都去支援了,留下来只有一个陈家的老仆在。
这老仆守在墙内,主要注意力都在朝着外面的区域,由于年龄大了并没有留意到居然有人会从另一头翻过来。当他察觉不对,正转身准备报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一个矫健的身影从夜色中窜出,手中刀光一闪,老仆连半喊都没来得及喊出就被了了帐。
接下来一切顺利,潜入后院的人很快就找到了陈家的家眷,当后院乱起,陈天寿反应过来中计的时候,他的老母和幼子已被架着刀从后院押了出来。
第四十九章 洪爷仁义
“寿……寿儿……。”
“爹……爹爹救我……。”
“呜呜……呜呜呜……。”
哭哭啼啼的老弱妇被押出来,见到陈天寿就阵阵哭喊。
瞧着这一幕,陈天寿双目圆瞪恨的咬牙切齿。
“王八蛋!你不是口口声声讲江湖义气么?难道不知祸不及家人的道理,这算什么?”
“啊!陈老爷您刚才不是说不信么?既然不信还说什么江湖规矩?我们这也是没办法呀。”田文勇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回道,众人同时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局势瞬间扭转,你陈天寿手上有人就了不起?你老母幼子不一样在我们手里。
故意打趣陈天寿,田文勇面孔一扳就喝道:“陈天寿!想要你家人活命的就快快束手就擒,要不不要怪我等不客气!”
“你……你……。”陈天寿气的胸都快炸了,瞧瞧手里的董大山,再看看外面虎视眈眈的贼子再望向被刀架着脖子的妻儿老小,心中是百般纠结。
见陈天寿迟疑不决,田文勇也不多废话,一声令下,墙内的一个兄弟拖着陈天寿的小妾出来抬手一刀就砍了下去,当小妾临死前那凄凉而绝望的惨叫声响起时,硬挺着的陈天寿再也坚持不下去,放下手中的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下令投降。
陈家大宅破了,义军冲进陈家大宅把陈天寿上下一一捆绑起来,随后对整个宅子进行清理搜查。
在陈天寿平常最喜欢坐的那张太师椅,朱怡成安安稳稳地坐着,李娟儿站在他身侧服侍,左手边还放着一盏刚沏好的茶。
拿下了陈家大宅,朱怡成第一件事就要搞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漏子走了风声,当从陈家管家的嘴里得知情况真相后,朱怡成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中不由得大叹细节决定成败。
陈天寿落入己手,整个陈家镇也全在朱怡成的掌握之中,这看起来似乎是一件好事,可当他得知陈天寿已经派人去通知桐庐县衙的时候,心里又猛然一沉。
“该死的!居然还有这样的麻烦。”
朱怡成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是马上收拾手尾赶快走,可这样一来他们也走不了太远,一旦在野外被官兵吊住他们这支队伍后面就凶多吉少。第二个选择是继续留在陈家镇,反正陈家大宅拿下了,陈家镇也被封锁住了,只要桐庐县来的人不多,关门打狗解决这些人就能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时间不多,朱怡成需要立即做出决定,他马上让人提审陈天寿和他的手下人,很快就得到了口供。经陈天寿等人交代,桐庐县只是个小县,应该不会派太多人来,陈天寿的抱讯也只是说抓到了几个疑似反贼逃兵,以县衙那边的反应估计也就会派些衙役什么。
为此,朱怡成特意找来王东问话,王东是吃过公家饭的人,按照他说的差不多也是这个情况,至于衙役有多少再多绝对也不会超过二十多人。
搞清查了人数,朱怡成决定实施关门打狗的策略,连夜做了一番安排。等第二日天亮,陈家镇似乎和往常差不多,可如果有心人仔细看的话,在街上来回的镇民大多都是一些外来的汉子假扮的,就算是本来的镇民,那也只是些老弱病残,至于他们的家人都被朱怡成集中起来收押,谅他们在家人性命不保的情况下也不敢做出什么举动来。
临近中午时分,散在镇外的兄弟来报,说是发现一队衙役朝着陈家镇而来,算算人数也就十五人。听到这个消息,朱怡成更是心中大定,让田文勇造着安排去办。果然不出所料,半个时辰不到田文勇就兴冲冲地来报告,说这些人进了镇子后没多久就被早有准备的弟兄们给制服了,除了杀了两个抵抗强烈的家伙外,其余十三人一个不少全逮了起来。
桐庐县的来人稀里糊涂的全军覆没,这是一个好消息。这样一来朱怡成他们在陈家镇的消息暂时能够封锁,也争取到了足够转移的时间。
正当朱怡成暗暗琢磨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做的时候,田文勇和其余几个队长向朱怡成请示如何发落陈天寿一家。
“洪爷,陈天寿一家人是杀是留还请洪爷您示下。”
“这还用得说?这姓陈的胆大包天居然敢抓我们兄弟,当然杀了了事!”
“说的没错,大山兄弟的伤全是这家伙打的,更别说他手里还沾了兄弟们的血,依我看全家杀光得了!”一人神情愤怒的说道,旁人连声赞同,在他们看来陈天寿罪该万死。
“全家杀光?”朱怡成听到这句话心里有些不忍,陈天寿该死这是毫无疑问的,不过他的一家老小都杀了似乎有些过了,尤其是陈天寿的老母亲和幼子,那孩子才三岁的样子啊。
想到这,朱怡成一时间心里难以决断,无法下此决心。
“洪爷,您看究竟如何处置?”
“这个嘛……。”朱怡成觉得还是暂时搁置的好,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瞧见朱怡成犹豫不决的样子,田文勇正要再问,身旁的王东连忙悄悄拽了他一把,两人交换了下眼色,过了会就告辞先走了。
仅仅半个时辰过去,田文勇和王东一身血腥气的又回来了,见到朱怡成就大声禀报道陈天寿一家老小已经全解决了。
“啊!”听到这话朱怡成顿时傻了眼,他什么时候说过要解决陈天寿一家老小的?怎么田文勇他们直接就把人全杀了呢?
原来王东和田文勇私下觉得朱怡成既然没有明确反对那肯定就是默认,只是以朱怡成的身份不太好直接下杀这老弱妇的命令而已。作为朱怡成的心腹下属,自当为他解忧,所以他们就私下把活给干了。
听到这番回答,朱怡成也不知道是称赞还是骂娘西匹的好,曲解君意到了这种地步,这两个家伙小聪明居然用到了这地方?可事都已经做了,难道为了陈天寿一家把他们抓起来砍头或者打屁股不成?这也不行啊!毕竟他们也是出于好意。真要这么干了下面人不就寒心了么?
“哎……罢了,陈天寿罪有应得,可惜他的无辜的老小了,王三,你去置办几副棺材,让他们一家入土为安吧。”无奈的朱怡成这时候也只能将错就错,如此交代一番。
谁想朱怡成这番安排引来部下一片交口称赞,个个连声呼道“洪爷英明,洪爷仁义”弄的朱怡成是哭笑不得。
第五十章 狡猾
打下陈家镇只是一个意外,同样也让朱怡成之前的计划全部被打乱了。朱怡成一直在深深思考后续的路究竟应该怎么走,是继续按原计划去乌龙山?还是……?
现在,再去乌龙山的风险太大了,陈家镇这一夜闹的如此厉害,陈天寿一家也被灭了门,朱怡成还设伏灭掉了桐庐县派来的衙役,这样的大事是根本捂不住的。恐怕朱怡成他们前脚一走,后脚这消息就被传开了。
可一直呆着陈家镇也不行,虽说现在陈家镇掌握在朱怡成手里,可是防的再严密也避免走露风声,总不能把所有人全杀了吧?何况就算这么干同样也会被发现。
左思右想,朱怡成实在是没了办法,躲是躲不过了,眼下也只有面对现实。
陈天寿是镇上的大户,拿下陈家,陈天寿的产业当然全落在朱怡成的手里。经过清点,陈家家财可不少,别看只是个小地方的土豪,居然搜出了2万多两白银和600多两黄金,至于其余珠宝细软什么约估着也得有近万两。
除了这些,陈家的粮食铺还有三万石各色粮食,这些大多都是从各处收购来的,本来陈天寿要把其中一大部分经江运运往内陆销售,因为杭州大战的原因这才积压在粮仓中。
清代的一石大概折现代二十八公斤,三万石也就是八百四十吨,这个数字在产量的江浙一代也不算少了,足够朱怡成他们这些人敞开肚皮吃上好几年的了。
不过,八百四十吨粮食,朱怡成肯定是带不走的,就算一人背个近百斤上路那也仅仅是九牛一毛而已。除了金银和粮食外,陈家还有好些布店、酒楼、当铺等各产业,再加上陈家拥有的几千亩良田和这座大宅子,朱怡成也没办法拿啊。
这时候,朱怡成索性学起了袁奇,召集陈家镇一镇老小宣布开仓放粮,同时拿出陈家的良田房产来准备分给这些老百姓。
陈家灭门的第二日晚,平日里宁静的陈家镇这日灯火辉煌,在镇中,也就是陈家大宅外面空地,朱怡成让人把一镇的老老少少全叫了过来。
“这是要干什么?”
“不清楚,少说为妙,你没见陈老爷一家都被大王们给灭了么?”
“大哥,您说这些大王们会不会把我们和陈老爷一家一样也给喀擦了啊……?”
“呜呜……我不想死呀……我还没娶娘子生儿子呢,我要死了我家就绝后了呀。”
“你这小把戏哭个大头鬼啊!再哭……惹恼了大王们大家一起都跟着倒霉,快别哭了!”
被喊来的镇民们胆战心惊地站成一团,人群中不少人窃窃私语,讨论着把他们弄到这里来的真正原因。有些胆小的瞧着陈家大宅外墙那明显的兵火痕迹,还有听说陈天寿一家被灭门的消息越想心里越是害怕。
正当所有人惶惶不安的时候,一声锣响,王东站了出来。
在衙门里混过的王东对付老百姓还有一套的,先是大喝一声令现场安静,然后按着朱怡成的意思开始宣读陈天寿的罪名。这些罪名无非就是陈天寿欺行霸市、巧取豪夺等等,另外还声明他们这些人只是江湖上的好汉而已,因为陈天寿抓了他们的弟兄还杀了人,这才引来的报复。
“诸位父老!陈天寿一家是咎由自取,陈家之罪和诸位无关,我等江湖之人最讲的就是道理,请大家尽管放心,今天叫大家来一是给大家说个清楚这事的来龙去脉,兄弟们入镇以来如有得罪的还请父老乡亲多多包涵。二来嘛,今天也要告诉大家一件大喜事!天大的喜事!大家想不想知道呀。”
扯着嗓子,王东大声嚷道,还别说随着他这番解释人群中许多人有些明白过来了,原来陈家是江湖寻仇啊!既然是江湖寻仇,那么这事就不太可怕了,何况这大嗓门的大王不是也说了么,这事和大家无关,还让大家多包涵呢。
至于王东说的什么喜事,镇民们倒不怎么在意,不过既然讲了,那大家就听听呗。
见气氛似乎不怎么热烈,王东有些迟疑地朝朱怡成方向望去,站在一旁的朱怡成只是微微点点头,示意王东继续即可。
“陈家的家财是不义之财,陈家的地也是巧取豪夺来的,今日我等兄弟今天替天行道,除恶扬善,同时让父老乡亲沾沾光,来人啊!给老子拉上来!”
王东大手一挥,只见十几个兄弟推着装满的粮车出现了,当一包包粮食不断地被摆在陈家大宅门口越堆越高的时候,众人情不自禁目光被吸引了。
“诸位瞧见没有,这些都是陈天寿的不义之财,还有陈家的田,陈家的地,包括陈家的房……。”王东挥着手向四周画了个圈:“我们大当家仁慈,看大家过的都不容易,现在这些统统都是你们的了。”
话音刚落,四周静悄悄的一片,所有人目瞪口呆同时又面面相觑。
“不对呀……。”瞧着这一幕,朱怡成心里头纳闷,按理说王东这话讲完后不应该是一片欢腾么?怎么反而静成这样了?群众的革命积极性哪里去了?
难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可朱怡成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这安排哪里不对,反正开弓没有回头箭,说放粮分地就放粮分地,朱怡成就不信了,摆在他们面前的东西会不要?
可接下来的情况更令朱怡成纳闷,从一开始镇民就不热衷,除了发粮的时候大家还算能够接受,可到了要分地分产业的时候,那些镇民一个个都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百般推辞,死活都不愿意。
这时代的老百姓境界这么高了?朱怡成看的是一头雾水,这样的话革命气氛根本就调动不起来啊!这和当初袁奇搞的那套的热闹完全不一样,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情况不对,朱怡成让王东继续发粮,同时找了几个机灵的人去打听。这几人还算聪明,没在当着人群的面问,而是悄悄找了个看起来胆小容易威吓的家伙,把这几个家伙弄到一边恐吓了一顿,这才问出了真相。
“洪爷,问清楚了。”
“快说!”
“陈天寿虽死,可陈家还有一人在外地做着知府呢,这些老百姓怕分了田地以后被算倒帐。”
“那么粮呢?他们拿陈家的粮就不怕了?”朱怡成追问道。
“粮食反正大家一起都拿了,法不责众嘛,再说大不了等我们走后去告官,就说所有的粮食被洪爷您带人全抢走了,拿不完的一把火也全烧了,可田地房产不一样呀……。”
朱怡成是听的呆了,愣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刁民”。
第五十一章 笑容
原本,朱怡成对于袁奇一直不以为然,总觉得这个草莽英雄只是走了狗屎运而已,如果不是自己的出现,袁奇一辈子也就是个窝在山沟沟里装神弄鬼的家伙。
袁奇打着自己的旗号正式反清复明,从余姚开始一步步走到杭州大战之时,杭州大战可以说是袁奇起事以来的顶峰,拥兵十几万,差一点儿就把杭州城给拿下了。
就算这样,在朱怡成的眼里袁奇也仅仅只是个没有长远眼光的农民起义军首领,根本就不知道民心如何争取,不知道脚踏实地地发展势力,这才有在杭州城下大败的结果。
朱怡成觉得,如果袁奇能目光长远一些,做事稳妥一些,打好基础的话,那么他的起义军或许就不是这样的下场了,最不济也能走的更远一些吧。
无论从眼光还是见识,拥有后世信息的朱怡成可以说是这时代的人无可相比的优势,可是他恰恰忘记了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不是简单的眼光和见识才能填补的。
难道袁奇就不知道这个道理么?从一开始袁奇在余姚县的时候并未采取裹协的方式,他也是想争取民心一步步来的。可最终计划没有变化快,随着义军发展的迅猛,袁奇最终还是走上了裹协的这条路,整义军也如同滚雪球一般在极短的时间内成了一个庞然大物。
另外,袁奇在余姚的时候不仅是打土豪分田地这么简单,一方面有周忠良这个内贼在旁出谋献策,另一方面也使上了各种各样的手段,比如说投名状之类的办法这才建立起自己的老营。而现在朱怡成想依葫芦画瓢,又把期望放在群众的革命性上,这简直是本末倒置。
中国人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中国农民同样拥有农民的“狡猾”。如果你觉得农民是好骗的,好糊弄的,那么就大错特错了,这些农民虽然文化不高,可他们心里的小九九可不少,更要命的是你根本就从他们憨厚的那张脸上猜出他们真正的想法。
就像现在这样,拿点粮食大不了把黑锅扣在朱怡成头上,到时候官府也没办法追究责任。可如果拿了其他东西这就说不清了,这些镇民难道对陈家的财富不眼红么?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可这些东西拿了烫手啊!拿回家不仅要吐出来,弄不好还得把自己一家全搭进去,这种买卖傻子才会干。
另外,有些人心里还琢磨着,现在就算不拿朱怡成他们也搬不走啊!无论房产还是田地都摆在那边呢,等朱怡成前脚一走,后脚趁人不注意偷偷摸进陈家大宅或者店铺里弄点东西搬家里去,这又有谁能知道?
至于田地,那就更简单了,反正陈天寿一家已经死光了,到时候把自己田头的地界挪个位置,轻而易举就能多占点地进来。这样做既不起眼又安全,这种办法多好哇。
“一片赤诚”却换来这么个结果,朱怡成心里是那个气啊!这些人的觉悟太差了,非得自己来狠的不成?
火上心头的朱怡成直接把田文勇喊来,问道:“抓来的那些衙役呢?”
“在后院关着呢,洪爷您放心,个个都给捆上了,保证一个都跑不了。”
“去!问问谁肯投效的,问完了告诉我。”朱怡成脸色铁青的吩咐道。
田文勇连忙答应,过了一会儿他赶了回来,告诉朱怡成只有三人肯投效,其余十人有的不愿意,有的沉默不语。
“只要洪爷给我点时间,估计这十人里我还能说服几个……。”
“没时间了。”朱怡成摇摇头,冷笑道:“把肯的三人带过来,把另外十人蒙上眼堵住嘴也弄过来。”
虽然不知道朱怡成要干什么,但田文勇还是按他吩咐去做了,很快这十三人分头带了过来,其中三人还捆着手,剩余的另外十人全给捆的棕子一样被丢在众人面前。
还在分粮的镇民门看见这一幕顿时全呆住了,他们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更不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你们三人叫什么名字?”朱怡成走到那三人面前问。
“回……回大王,小的叫陈清仁。”
“小的熊离”
“小的是毛义康。”
“陈清仁、熊离、毛义康……。”朱怡成打量了一下他们三个,这三人年龄都不大,看样子也就二十来岁,个子也比较粗壮。点点头,然后从田文勇那边要了一把刀,先割开捆着陈清仁的绳子,然后把刀丢在他面前道:“陈清仁,听说你要投效我是不是?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瞧见那些人了么?拿起刀子,上去砍死一个再回来你就是自己人了。”
陈清仁顿时一愣,他怎么都没想到朱怡成居然要他自己杀同僚。这是投名状啊!陈清仁看着地上那把刀,再看看被捆的结结实实的那十个人,脑门不由得冒出了冷汗。
“我……我……。”投降是一回事,杀自己同僚又是另一回事,陈清仁一时间难以决断。
“怎么?不愿意?”见到陈清仁这个反应,朱怡成冷冰冰地说道:“这样做是不是为难你了?没关系,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这机会就让给别人吧……。”
陈清仁顿时一哆嗦,机会让给别人?那自己呢?他是聪明人,马上就领悟过来朱怡成话中的意思。
“不不不,我愿意,我愿意!”陈清仁连声说道,怕朱怡成反悔慌忙从地上把刀捡起随后朝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同僚走去。走到那边,看着被捆着动不了,口中塞着布喊不出声,却已听见他们对话的同僚全身不停地在颤抖扭曲,陈清仁情不自禁回头望了一眼,当他被朱怡成冰冷的目光扫过时再不迟疑,手中的刀就用力挥了下去。
“下一个,熊离!”等陈清仁回来,朱怡成手朝边上一指,陈清仁默默走到熊离身边割断了他的绳子,然后把粘了血的刀递给了他……。
熊离之后就是毛义康,仅仅几分钟,这三人全沾了之前同僚的血,而且是在全镇百姓的面前各杀了一个同僚。以后,他们的命运只掌握在朱怡成的手里,再也无法回头了。
血腥的场面令所有老百姓全惊呆了,有些胆小的人甚至情不自禁哭出了声,却被边上的人拼命捂住了嘴生怕哭声也惹来杀身之祸。
瞧着这些人刚才一副敷衍的模样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又惊又恐的模样,这时候朱怡成不知道为什么胸口一直憋着的那团怒气消了许多,冷冰冰的脸上也开始露出了笑容。
第五十二章 改变
上书房,也称为南书房,除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康熙皇帝所在,这个在紫禁城中不太起眼的低矮房子是整个清帝国的政治中心。
清朝可以说是中国五千年来最为集权的一朝,同样也是封建社会发展到极至的时代。同前明类似,清政府并不设宰相职务,同时也不像明朝那样设立内阁,并以太监执批红制度相制约。
清朝的皇帝把所有权利都归于皇权,大大加强的皇权的至高无上,所以说清朝是皇权最为集中也是权利最大的一个朝代。不过皇帝的精力毕竟有限,面对如此庞大的帝国,仅靠皇帝一个人是无法处理所有政务的,所以康熙为了从这方面考虑在上书房设置了上书房大臣一职,这个职务并不算是实职,从实际来讲仅仅只是辅助皇帝处理政务,更类似于近代的“秘书”职务。但随着后续的发展,上书房大臣虽无宰相名义,却渐渐有了宰相之权,被朝野上下尊称为“相”。
康熙前期的上书房大臣其中赫赫有名的当属索额图、纳兰明珠两人,这两人权倾一时,被称为权相,而现在已是康熙四十七年,索额图在几年前被处死,明珠也早就离开了权利中枢,并于今年四月离世,至于其他几位上书房大臣,如高士奇也已去世,张英和熊赐履年老退职,康熙早期的几位有名的上书房大臣基本都离开了政治舞台。
现在,马齐是上书房大臣中资格最老的一位,除了他外还有张廷玉,也就是张英之子不久前作为上书房行走,再加上其余寥寥几人而已。何况,康熙此时在塞外巡视,朝中诸王、大臣等都不在京,整个北京留守的也就马齐一人而已。
“皇上何时能归京?”合上一份折子,马齐愁眉不展地问道,坐在他身侧的是赫奕、阿灵阿和揆叙,前两位是内大臣,而最后一位是明珠之子礼部侍郎。
这些人都是康熙的近臣,同样也是康熙北巡留守京城的大臣。康熙四十七年,这是一个不太平的日子,从开年起江浙一带就大面积受灾,紧接着北边也出了事,再加上太子之位又有不稳的迹象,然后浙江又闹出了这么大的叛乱,康熙不在朝,他们几个留守大臣几乎是焦头烂额。
“皇上在北边的事还没办完,按时间算最快也得八月启程回京,估计到京要九月了。”揆叙算了下时间,不由得摇了摇头,明珠不久前去世,本来他在家是服丧的,因为事关重大这才被请来商量。
浙江之变早已快马报于康熙,但康熙回复的旨意只是让他们这些留守大臣“看着办”。马齐这些人都是近臣,当然能从这三字中瞧出北边的麻烦不小,再加上太子和诸皇子之间的争夺,康熙似乎想借这次北巡一举解决,至于浙江的问题虽然也同样严重,但对前者而言还是不能相比。
不过,现在浙江的局势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虽说杭州之战张云翼大获全胜,不仅解了杭州之围,并一举就歼灭了十多万反贼。
可由于兵力不足,再加上贼子的拼命反扑,杭州之战最终并未尽全功。更要命的是贼首朱、袁二人都没抓到,还是有近万反贼突了出去。
浙东被此一役几乎打成白地,损失惨重。江浙今年本就受灾,朝庭的救济粮还未全部拨下就遭受此兵祸,战事过后,到处都有流离失所的百姓要安置、各州府县的重建也都需要钱粮,可这钱粮从哪里来?何况战事还未完全解决,逃脱的近万贼子在张云翼部追击下依在流窜。
“张又南上折要求朝庭派兵增援,此事你们如何看?”马齐拿起左手边另一份折子问。
“不是说只有部分贼子逃脱么?怎么他又要增援?”阿灵阿神情不悦,在他想来十多万贼人都给打的稀里哗啦了,剩余的贼子还灭不掉?这张云翼在搞什么?
“这也不能怪张又南。”赫奕同张云翼关系不错,而且对于战事也知道的更清楚些,当即解释道:“张又南直接指挥的兵力并不多,杭州之战面对十多万贼军能一举获胜已很不容易了,何况眼下贼首未擒,浙江各州府也需派兵力防守,围剿贼子更需时间,再说钱粮到现在还没运上去,张又南求援也是有道理的。”
“这……。”阿灵阿想了想道:“直隶的兵不能动,从湖南调兵吧,派湖南提督由江而下和张又南部汇合围剿,你们看如何?”
“可!”诸人觉得这个方案可行,当即点头同意。不过接下来就是钱粮的问题,军粮暂时好办,发往浙江的赈灾粮还有部分未发可以先挪用给张云翼,但问题最关键的是银子,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打仗打的就是钱粮。别看现在是康熙盛世,户部帐目上的钱看起来是不少,但国库里却空空如也。
这是什么原因,在坐的众人其实心里都清楚,这些年来康熙皇帝年纪大了,有些怠政,更对官员向国库“借银”一事几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加上各皇子私下争夺厉害,朝中官员不仅派系众多更是借银成风,大笔的银子全给这样借走了。眼下需要用银子的时候却拿不出来,这可怎么办?
“银子的事还是我来想办法吧。”马齐是领班大臣,又是康熙指定的留守大臣,这事也只有他出面解决了。
“湖南那边调兵要快,千万不能再让朱袁逃脱,让张又南必须剿清各路反贼,不得遗漏。”
说完,马齐想了想又问:“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前些时候已经押解入京了。”赫奕回道,同时又问:“是否要先提审?”
摆摆手,马齐道:“此事老夫已密奏皇上,还是等皇上回来再决定吧,在皇上未回之前这人必须好生看守,不得有任何人和他接触。”
诸人连声答应,看看时间不早了,马齐起身准备去户部一趟,至于其余各人也各有安排,当即大家出了上书房匆匆而去。
而在此时,陈家镇事已了,除被陈清仁等三人杀掉的人外,其余七人也已了帐,但杀死他们的却是陈家镇的老老少少。
既然做了,那就做到极至。在朱怡成的交代下,陈家镇无论男女老少必须给这七人来上一刀,只有手上全沾了血,这些镇民才会老老实实地听话。虽然过程有些艰难,甚至有些血腥可怕,但不管怎么说最终还是做到了。
这七人究竟是死于何人之手,这个已无法考究。而所有动手的镇民们既然都做了这件事,那么朱怡成也不怕离开陈家镇后被镇民转身去报官。
另外,他还从镇民中挑了些人充入自己的队伍,除了几个青壮外,朱怡成还特意选了几个读过书认识字的人和工匠。如果是办事之前,镇民当然是不肯的,可经过这事后,在镇民的眼里朱怡成这个“山大王”几乎成了恶魔的代名词,虽然心中万般不愿,可也起不起任何反抗的念头。
回到陈家大宅,朱怡成默默坐在太师椅中,此时此刻他的脸上并没有了之前发泄后的笑容,反而带着挥之不去的无奈和痛楚。
第五十三章 背靠山
“洪大哥,请用茶……。”
一个柔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知什么时候李娟儿已给朱怡成沏好了一盏茶,轻轻放在他手边。
“你不怕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些镇民望向自己带着恐惧的目光一直在脑海中闪过,朱怡成忍不住问了一句。
“洪大哥这么做自然有洪大哥的道理,这世道不就这样么?或许这对他们来讲反而是件好事。”没想到小女子的李娟儿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朱怡成把这句话在脑海中反复,渐渐地笑了。现在的笑不同刚前的那种笑,这才是发自内心的笑。
似乎李娟儿的这句话点醒了朱怡成,心里的那种纠结消去了许多。还是太祖老人家说的好啊!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这句话朱怡成曾经听说过,却从来没有深入地想过,而此时此刻才领教了其中真正的含义。
陈家镇是不能久留,朱怡成得尽快离开。不过乌龙山暂时是去不了了,而且这时候的朱怡成有了另外的打算,他已经抛弃了去乌龙山的计划,重新设置了一个新的计划。
把陈家镇全镇老小拉进了自己的阵营,虽然用的手段不怎么样,但效果还是显著的。这时代的老百姓,或者说是中国老百姓根深蒂固的性格,那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清朝的统治是少数民族对汉民族的统治,也就注定了其高压性统治的本质。江浙一带又是清政府税赋重地,民间老百姓对于官府的好感并不强,在这种情况下上了一条船的陈家镇的镇民已不太可能转手卖了朱怡成。
既然如此,那么围绕陈家镇这个地方就能做点文章了。朱怡成派人把陈家镇上上下下好好摸了个透,带走了部分陈家镇的镇民作为人质,同时也留下来二十多人在陈家镇。
这些人将更名换姓,作为朱怡成埋在陈家镇的钉子,同时替代带走的人,也为朱怡成从另一个方式来掌握这个地方。
陈家镇虽然地理位置不怎么样,不过离县城并不太远,而且作为周边村落的聚集地同样也有着它的优势。陈天寿一家被灭门,朱怡成正好由此插手陈家镇的大权,通过当地投效自己的乡老和镇民,解决留下来的人的户籍并不算大问题。
再从镇中挑选可靠的代理人,扶持他们替代陈天寿曾经在陈家镇的地位,想来用不了多久,这陈家镇就能彻底姓朱了。
其次,从镇民中打听得知了周边各村落的情况,朱怡成最终选择了一个偏僻的村子作为下一个落脚点。从后世时髦的话来讲,也算是根据地吧。当然了,一个小小的村子涌进几百号人不引起注意那是不可能的,对于这点朱怡成也有自己的想法,他选择的这个村子靠着一处山地,山后人迹罕至,正好可以作为藏兵之所。摆在明面的村落是用来和外界打交道的,同样也是和陈家镇联系的枢纽。
说做就做,朱怡成很快就做好了准备着手安排了起来。一方面派人去那村落打前站,所使用的办法同陈家镇相同,想来控制一个小小的村落并不算难事。
另一方面,他精心挑选了些人留在陈家镇,摆在明面上的当然是原陈家镇的人,朱怡成的人会以亲友、子侄、伙计等各种身份按插在这些人的家中,以起到暗地指挥和监视作用。
最后,如何处理陈家镇的手尾,朱怡成也做了打算。那就是投效自己的三个衙役。陈清仁、熊离、毛义康,朱怡成让他们三人写下了投效书,不会写字没关系,他可以找人代写然后念给三人听,然后让他们在上面签字画押。这种方式同样也在镇民那边使了个全,如果谁敢三心二意,那么这个东西就是催命符,只要往官府那边一交,任凭你再解释也解释不清。
弄完投效书,朱怡成还有双保险。陈清仁和毛义康被朱怡成放了回去,告诉他们回去后就向县太爷汇报说陈家镇遭遇匪乱,陈天寿一家老小全部被灭门,县里赶过去的衙役寡不敌众,最终也只有他们两人逃了出来。至于细节方面,想来陈清仁和毛义康在县里当差自然知道怎么编,而关键一点,要想办法把官府的注意力往别处引,让官府误以为这些匪人早就沿江而下逃走。
熊离被编入队中跟着朱怡成,这也是为了牵制陈清仁和毛义康,让他们彻底绝了其他心思。对于这点,三人心里同样明白,丝毫没有异议。
所有的安排完毕,朱怡成立即启程前往靠背山,靠背山山脚有个小村,村子人并不多,仅仅也就七八户人家,地处偏僻,正是朱怡成选中的地方。当朱怡成到达靠背山的时候,村民已经全被控制住了,也全交了“投名状”,至于这投名状的来源当然是义军在路上随手抓到的一个倒霉蛋,在这个世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再加上陈家镇里挑选出来带路的人和这个村子的人有些亲戚关系,劝说之下算顺利的掌控了这个村子。
因为之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这个村子将是朱怡成的老巢所在,为了安抚这些惊慌不安的村民,朱怡成亲自见了几个村中老人,和颜悦色地说了些好话,同时也给他们留了点粮食。
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这种方式还是蛮有效果的。收下了朱怡成带来的粮食和布匹,本就不富裕的村民看向朱怡成他们的目光也变的缓和起来,甚至当朱怡成主动提出为村里修建新房和开垦荒地的时候,两个连牙都掉的差不多的老头更是乐得嘿嘿直笑。
朱怡成暂住村里,不过他在村里不会住太久,背靠山里的营地已在加紧修建了,朱怡成手中的精壮可不少,而且这些人本来就是干活的好手,何况还有从陈家镇弄来的一些工匠,借着背靠山里的地形仅仅用两日的时间就弄出了一个马马虎虎的营地,等营地搞完,朱怡成除留下几个人在村中作为岗哨外,其余大队人马全部进了背靠山就此藏匿了起来。
第五十四章 居安思危
陈家镇的陈天寿一家被灭门,桐庐县的衙役死伤惨重,这事令桐庐县县令大吃一惊。
杭州大战刚过没多久,北边的张云翼还在不断围剿袁奇残部,桐庐县辖地就出了这样的大事。更何况陈天寿的身份不同普通人,他可是有一个当知府的堂兄陈天安,再加上县中的伤亡如此之大,接到陈清仁和毛义康的回报,县太爷几乎要慌了手脚。
不过,当听说匪徒已经逃离陈家镇,顺江而下不知踪影的时候,县太爷心里才稍安。不过他还是向府衙汇报了此事,但说词却改变了一下,把陈清仁等口中的匪徒说成了杭州之战后的流寇,把被杀的衙役讲成了县中指挥和流寇大战所亡,他县太爷最终带人打退了流寇,保住了桐庐。
很快,府里派人下来核实,因为朱怡成早就做好了应对策略,再加上县里的“配合”当然查不出什么来。最终陈家镇的灭门案就这样稀里糊涂地了结了。而陈天安那边也有当地去了一份信,细细在其中说明了经过。
陈家镇的事算是结束了,陈家的产业自然有陈天安派人过来接收。至于被朱怡成弄走的金银财物和粮食等等自然是找不回来了,除了早就分给镇中镇民的外,其余的全部被分成几批运到了背靠山。
半个月后,当尘埃落定的消息从桐庐、陈家镇两地传来,背靠山的朱怡成总算彻底放了心。接下来他就有时间细细谋划,也获得了来到这个时代后难得的安稳。
“没想到袁奇这老小子还是一个打不死的小强,居然还活着。”
因为有了陈清仁和毛义康这两个内鬼,对外的信息还是传到了朱怡成的耳朵里。他一直以为杭州大战之后袁奇已经兵败身亡了,但没想到袁奇居然没死,而且还带着近万人一直和张云翼周旋着,虽然张云翼不断在围剿袁奇残部,可因为袁奇指挥飘突不定,再加上兵力不足无法形成完整包围圈,一直没办法彻底剿灭。
想到袁奇,朱怡成同时也想到了周忠良、高进、王友三等人,不知道他们这些人是不是还活着。短短两个多月来经历了这么多事,如今的朱怡成已不再是刚来到这个时代的中二少年了,残酷而严峻的现实让朱怡成的心智飞快的成熟起来,他现在考虑问题的角度已不再是当初那么肤浅。
从心里来讲,朱怡成是恨不得让袁奇这些人早死早好,可仔细想,如果不是袁奇的出现,自己也许早就被拉到刑场受那千刀万剐了。再者,在这个倒霉的时代,朱怡成的身份给他也只有唯一的选择,那就是造反到底。除非他有能耐逃到海外去,可去海外有这么简单?海路险要,海外生存又是个问题,如今这个形势处处艰难,朱怡成这条路是根本走不通的。
窝在背靠山只是权宜之计,藏的再好也总有会被发现的一日。所以朱怡成必须早做打算,袁奇的残部未被消灭之前,这正是朱怡成暗中壮大自己保全自身的大好机会。
现在的朱怡成是希望袁奇能长命百岁,祈祷老天爷最好他一辈子都不被官府给剿灭。他在其他地方闹的越厉害,也就越能吸引住官府的注意力。但这种想法虽好,却也不现实,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袁奇的本事再大也无法支持太久。
丘吉尔说过一句名言,这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朱怡成现在对这句话表示百分之百的赞同,在他看来袁奇必须要存在,这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如果可能的话最好能帮袁奇一把,让他折腾的越欢越好。
不过凭着自己手里三百多号人,跳出来去帮袁奇是不可能的。这些人马别说打一仗了,就连攻一个小县城都难。何况,对于手下这些人的素质朱怡成并瞧不上,别看这些人都是号称义军的精锐,但说白了也就是些比较能砍能杀的泥腿子罢了。他们和真正的军人相比差得远的,人多时候打打顺风仗还行,一旦碰到硬骨头那只有溃败的结果。
把自己关在屋里,朱怡成绞尽脑汁写了许多东西,凡是在脑海里对自己有用的,能想得起来的全给记了下来。虽然许多东西都只是片鳞半爪,更有些前后不搭,但对于这个时代而言,这都是极其宝贵的财富。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应该好好学。尤其是那生物、化学、物理……对了,还有政治……。”放下写的发酸的手,用惯电脑的手拿毛笔写字真心吃力,纸上的字写的和蚯蚓似的扭扭曲曲还大小不一,如果不是自己的话恐怕别人看着就和天书似的。
书到用时放恨少,朱怡成不由得如此感慨道。可惜天上不可能掉台电脑下来,再给他条网线连上百度搜索一番。绞尽脑汁这才写了这么多东西,也算是朱怡成搜肠刮肚能想起来的所有了。
粮食不愁,陈家的粮除分出去的外足够他们吃上两年的了,再加上搜罗到的金银财物更不是少数。眼下,重要的就是练兵,朱怡成要把这些乌合之众练成真正的士兵,练兵当然要有练法,对于这时代的练兵之法朱怡成当然不知道,不过他手上有大杀器,那就是自己曾经亲身经历过的军训,依靠军训的方式练一练这些兵,应该没什么问题。
除了练兵外就是装备的问题,虽然朱怡成的人有装备大刀长矛这些武器,但因为是败兵,武器并无法做到人手俱全。何况上好盔甲什么的更没有,稍好一些的也就是田文勇等人身上的皮甲了,这种装备弄弄老百姓还马马虎虎,要正式对上官军是远远不行的。
另外,弓箭这种远程武器更没有,这也是一个极大的弱点。在冷兵器时代,弓箭是战场上最为有威胁的力量,同样也是杀伤力最大的手段。
朱怡成的眼光可比这时代的人强多了,他清楚冷兵器最终是要淘汰的,热兵器的出现马上就要正式登上历史舞台,从而在百年后成为标准。所以朱怡成除了练好兵,第二件事就是要解决装备问题,或者说想办法搞热兵器以替代冷兵器,靠这两条腿来走路,才有真正的希望。
可惜的是,虽然想的蛮好,但真要做起来却不容易。做好周全计划的朱怡成很快就把田文勇等人找来,准备推行练兵之策,对于朱怡成要练兵,田文勇等人当然表示支持,可当正式实施按军训的练兵方法时,无奈的现实却给了朱怡成一记闷棍。
第五十五章 苦恼的变化
朱怡成高估了这些人的素质,或者说高估了这些人的文化程度。
清代,识字率极低,文化都是掌握在“读书人”手里,从整个清帝国的人口来讲,识字率仅仅10%,而且这是清中期的调查结果,现在是康熙四十七年,人们识字率更低,就算在文人辈出的江浙一带,普通老百姓中文盲更是比比皆是。
就算像是王东这种当过狱丁的人,也只能说认识几个大字罢了。至于其他人,99%的都是泥腿子出身,字认得他们,他们可不认得一个字。
连字都不认识,更不用谈那些基本常识了。让这些人拿着家伙干仗都有一股子勇气,可要让他们按照要求派兵布阵可就实在为难。许多人连左右都分不清楚,站个列队嘻嘻哈哈折腾个半天还是扭扭曲曲,这副鸟样看得朱怡成跳脚直骂娘西匹。
“左脚!左脚啊!你……还有你……你!娘西匹!不要东张西望,说的就是你!叫你抬左脚你抬右脚干嘛?”
被点到的人个个露出一副迷惘的表情,不明白的看着自己的脚,再左右瞧瞧人家抬的是那个,有的人连忙换了个脚上去,而也有人明明是对的却又把错脚换了过去,队伍里乱哄哄的一片。
“停!”朱怡成气的火冒三丈,一个左右都没分清楚,这还怎么练下去?他直接叫出一个人来问:“你告诉我,那个是左,那个是右?”
这人先抬起左手看看,接着又抬起右手,摊着双手一副摸不清头脑的样子,朱怡成恨不能一脚把他踢沟里去。
一个上午近两个时辰,全白搭了,简直就是做无用功么。瞧着眼前这一幕,几个队长也是脸面无光,不过老大也不用说老二,其实这些队长里大多同样左右不分。
“解散……休息!”
肚子里一包气的朱怡成喊道,听到这声命令这些汉子如释重负般飞快地朝树荫下跑去,这速度和整齐程度比他们列队强得多了,直瞧的朱怡成火气又上来了。
“你们几个,过来商量一下。”招呼着几个队长,朱怡成必须尽快拿出办法来,要不然练兵就是个空。
田文勇等面色难看的围着朱怡成坐下,当朱怡成问他们有什么好办法解决左右的时候,他们几个也个个说不出话来。
“都哑巴了?昨天和你们讲练兵的时候你们不是个个拍胸脯保证没问题的么?现在练了一上午连左右还没弄清楚,这个兵怎么练?”
“我说洪爷,练兵就练兵吧,还分什么左右?我觉得这也没用啊!有这点功夫倒不如多举几个石锁打熬力气。”
“对呀!这样搞还不如练点刀法呢,上阵靠的就是手里的刀,这花架子有什么用?”
一个队长忍不住说道,他的话引起了众人的赞同,当即你一句我一句的讲了起来。
在他们看来,练兵不就是练人么?当兵的靠的是个人武勇和力气,只要敢杀敢拼这不就是好兵?朱怡成搞的这些花花架子有个屁用?谁会上了战场还排着队走?这不是傻子么?
当然了,对于朱怡成的身份他们还是比较敬重的,而且陈家镇一战再到现在靠背山的休整,朱怡成把他们这些残兵败将拉到这里有地方住有不愁的粮食吃,这可以说是他们加入义军以来最为舒心的一段日子了。也是因为如此,朱怡成在他们中说话还是有点份量的。
听着这些话,朱怡成的脸是越听越黑,瞧着他的脸沉的几乎要拧出水来一般,董大山连忙咳嗽了一声,说道:“洪爷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家好,各位不懂就不要胡说八道,好好听洪爷安排就是。”
朱怡成把董大山从陈天寿手里救出来,现在的董大山已成了他的铁杆,甚至比田文勇还要尊敬朱怡成,在他看来朱怡成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人家不仅是监国,更是读书人,读书人的事他们这些泥腿子能懂里面的奥妙?
田文勇同样也喝斥了几句,诸人这才停下了讨论的话头。可问题还是没解决啊!大家大眼瞪小眼想了半天,也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
让这些人出主意,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个屁。朱怡成憋着骂娘西匹的火只能宣布散会,不过散会之前他宣布了一条,让大家回去多琢磨琢磨,或者问问手下兄弟们,只要谁能拿出可行的好办法来,他朱怡成一定重重有赏。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句话实在不假。当天晚上田文勇就带着王东找了过来,告诉朱怡成一个喜讯办法有了。
原来,这办法还是王东琢磨了一夜琢磨出来的,别瞧王东一副憨厚的样子,平日里也愣头塄脑的,不过这家伙肚子里的小九九可不少。当得知朱怡成为了左右之分苦恼,甚至拿出重赏找解决办法的时候,王东就细细琢磨了起来。还别说,这一琢磨就给他琢磨出了一招。
把计献了上去,朱怡成一听当时大喜过望,这还真是一个好办法。当即就重赏了王东,拿到银子后,把这小子乐得眉开眼笑,就连田文勇,朱怡成也好好夸奖了一番。
等到第二日的军训开始,这天参加军训练兵的汉子们和昨日不同了,站成一排的人全部左脚穿鞋右脚光脚,至喊的口令也从左右左换成了鞋脚鞋。这种直观性的方式虽然还没有让所有人搞明白左右的区分,但已经能让大家按照口令做出一些简单的反应了。
耳边听着队长大嗓门的口令,眼中看着这些汉子生硬但还能勉强接受的队列,这时候朱怡成才微微松了口气。其实,这种创举他不是首创,曾经在民国时期的军阀练兵中同样遇见过这种情况,同样也是用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的。中国人不愧是最有智慧的人种,总能在不可能的情况下创造出意想不到的奇迹来。
没文化的军队是没有前途的,朱怡成想不起来这话是谁说的了(肯定不是鲁迅先生说的),现实给他上了生动的一课,在电影里或者网文小说中,人家练兵都是那么简单,似乎只要拿出方案就能很快练成。而现在朱怡成终于明白这全是假的,或者用一个词形容就是“艺术加工”。真正的练兵哪里有这么好练。
搞定了左右之分,接下来还有许许多多麻烦和问题。这些汉子们虽然都是精壮,但依旧脱离不了农民的惰性和自由散漫。练了没多久,从一开始的勉勉强强到后来的偷奸耍滑,这一幕幕看的朱怡成是脸抽抽。
等到第三日,吸取前一天教训的朱怡成当众宣布了一条新的命令,那就是竞争制,凡是做的好人有肉吃,做的不好的没肉吃,再不好的连饭都没吃。这才稍微制止了昨天偷奸耍滑的情况,可谁想一天不到,这些家伙又弄出妖蛾子来了,似乎是商量好的那样大家轮流表现,见到情况居然改变,朱怡成很快又出了一道命令进行改正,而又过不了多久下面又想出了对策……。
就这样,在朱怡成和这帮混蛋斗智斗勇的过程中,练兵勉勉强强推行了下去,而整支队伍也在这过程中渐渐有了一些兵样子。
第五十六章 功亏一篑
在练兵过程中,朱怡成同时也在观察这些人的禀性,从其中挑选出一些执行力较好的人。通过练兵中的斗智斗勇,朱怡成才明白聪明的人不一定是一个好兵,而执行力强才是真正可用的。把这些人从三百多号人里挑出来,给予他们一定的优待,更能激励起他们练兵的劲头,同时也是给那些阳奉阴违的老油子一个对比。
这个办法有效么?效果肯定是有的,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不过对于目前现状也只能暂时做到这点了。另外,这些人还可以当成基层骨干来训练,在练兵之余朱怡成也不忘记给他们补补扫盲课,同时在物质上给予照顾。
近半个多月下来,这群乌合之众终于稍微有了点样子,无论队列还是一些基本战术都勉强使得像样。除了练兵,朱怡成也没忘记两步走的另一步,那就是装备。
从一开始,朱怡成是想搞火器的,可询问从陈家镇搞来的铁匠后才知道这火器并不那么好搞。要弄火器得先要有好铁,然后还需要好手艺。陈家镇的铁匠平日里打个锄头,做几口铁锅还马马虎虎,要让他们弄火器实在是为难了。
黑不溜秋的生铁打出来的火器简直让人看不下去,无论造型还是实用型根本就是不及格。装点火药最多也就能当个焰火放着完,更不用说有什么杀伤力了。何况朱怡成也不懂火器设计啊!折腾了半个月除了浪费时间外可以说一无所获。
火器这条路暂时是走不通了,任凭朱怡成心里清楚热兵器的发展,但没有基础和专业人士他根本就是束手无策。失望的朱怡成只能把这事给暂时放下,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不过,装备问题还是要解决的,没了火器远程攻击手段还是得搞定。对于这点,朱怡成只能退而求次,把目光转向了老祖宗一直使用的弓箭等装备。
要说弓箭,这也是不好弄的,传统的一张弓从制作到完成所耗费的时间和精力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何况弓的制作同样需要专业人士,一般工匠根本就搞不定。
但和火器相比,弓箭的原理相对简单多了,而且取材也方便许多。找来木匠、铁匠等手艺人询问一番后,朱怡成决定以长弓的方式制作一批竹弓来装备,虽说看起来有些儿戏,可还是有点用处。
真正的英格兰长弓虽比中国的传统弓制作方式要简单,不过所使用的材料有特殊的讲究。首先它的弓身需要用一些坚实耐用的木材,比如榆木、榛木和罗勒木等等,然后它的弓身长度也是确定射程的重要方面。不过木材江南是有,但这种木材比较少,大多都生长在北方,另外取材后制作也需要要求比较高的工艺流程,对于这点朱怡成暂时不去考虑,他的目光投向了江南最常见的一种材料竹子。
江南随处可见的竹子,从材质来讲当然比不上真正长弓的用料,而且竹子制作的弓身容易发脆和损坏,但从取材来看,竹子的取材要方便许多,同时加工起来也不难。砍一根合适的竹,经过阴干、削制、烘烤后成型,然后再拿麻布在弓身进行缠绕和固定,再挂上一根由牛筋和丝线绞制的弓弦,一把简陋的长弓就可以完成了。
箭同样也可以用竹子来制作,只要在箭的顶端上装上铁制箭头即可,箭羽就更简单了,弄点鹅毛,或者鸭毛鸡毛什么的就行,完成的弓经过试射,抛射可以达到200多米,有效射程大概在80米左右,比起普通的弓来并不算差。
如果说有缺点的话,那就是这种弓的使用寿命并不长,大概射个几十次弓身就不行了,达到七八十次的话,这把弓也差不多废了。可就算这样,比起没有任何远程装备的朱怡成而言,这种弓的出现已经能暂时满足自己的需求,何况他还能通过装备这种弓来训练自己的弓手。
反正材料便宜制作简单,新弓的杀伤力也不差,很快这种弓就在朱怡成的队伍里被推广了下去。使用过的人个个都叫好,甚至有人还迷上了这种武器,一人搞了两三张备用,最后弄的朱怡成的三百多号人里倒有五百多张这样的弓。
就在朱怡成窝在背靠山“大练兵”的时候,北边的局势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张云翼在湖南援兵的帮助下终于在郎溪一带堵住了袁奇败兵的去路,这时候袁奇手中的残兵败将已经不足6000人,而张云翼指挥的绿营兵力高达12000人,无论从人数对比还是士气和装备来看,袁奇是必败无疑。
如果没有意外,郎溪就是袁奇最终兵败身亡的地方了,但谁能想到刚刚堵住袁奇部,张云翼就出事了。张云翼是高龄出征,这一个多月来先是带兵南下解杭州之围,随后打垮数十万义军大部,紧接着马不停蹄地继续围剿逃窜的袁奇和其余义军各部,战事几乎没有一日停息,张云翼在军更是亲临前线指挥,劳累过度终于病倒了。
这病来的突然,张云翼在布置围剿方案的会议中突然晕倒,随后被惊慌失措的众将抬到帐中,还未来得及请来良医诊治张云翼就去世了。其实,如果不是袁奇起兵,在历史上的张云翼将在康熙四十九年,也就是二年后去世,而袁奇义军的出现导致张云翼操劳过度提前二年死于军中。
张云翼一死,官兵顿时失去了统一指挥,再加上张云翼死的突然没有指派接替者,各部将领本就是从各地抽调而来归张云翼指挥的,尤其是湖南的援军更是如此。而现在张云翼死了,这些人谁都不服谁,导致官兵各部指挥和协调出现了问题。
几乎走投无路的袁奇敏锐地察觉到官兵的异动,当发现之前步步紧逼的官兵出现协调不灵的情况时,袁奇虽然心中疑惑不解,但他却马上抓住了这个良机,果断指挥部属进行突围。
一场大战后,袁奇虽然又损失了上千人马,却从包围圈中打出了个口子,其大部突出重围朝西而去,而官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反应,等回过神后袁奇所部早已跳出包围圈跑的无影无踪。
张云翼耗时一个多月的围剿未尽全功,可谓功败垂成。当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留守京城的马齐大惊失色,急忙召集在京各部大臣和办差皇子们商议对策,同时快马向北地给康熙送去加急奏折。
北地,从蒙古向北京的布尔哈苏台附近,离行宫还有一百多里的草原,康熙的大营就驻扎在此。按照行程,康熙皇帝这时候应该还在赛外巡视,可是由于江南的局势变化导致康熙比历史上提前了两个多月启程回京。
金顶大帐,这是康熙的营帐,围绕着他的主营是各满州、蒙古各旗王公的大营,当然还包括太子胤、大阿哥胤缇、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十五阿哥胤、十六阿哥胤禄、十七阿哥胤礼、十八阿哥胤等人的营帐。
大帐内的陈列并不比紫禁城里的差,这一日康熙和往常一样先是会见了各部王公,随后又同陪同大臣商议了一下朝政,等事办完后,康熙稍稍放松了一下,正准备喝口茶的时候,一份急奏送到了。
不经意地翻开奏书,看了没几眼,康熙消瘦的脸上猛然怒容闪过,整个人都站了起来。
在一旁服侍的太监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康熙这是气急了的反应,究竟是谁惹得皇上如此生气?
在帐中急急走了几步,紧握着拳头的康熙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传太子,大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康熙冰冷的声音在帐中响起,太监连忙应了一声,急急出去传令了。
第五十七章 领军
太子和几位阿哥的营帐就在附近,所以到的时候几乎是同时。
“见过太子,见过大哥。”
十三阿哥胤祥和十四阿哥胤是一起来的,这两位阿哥年龄相仿,脾气相近,聪慧过人,虽不是同母一胞却很亲近。尤其是两人很得康熙宠爱,只要康熙离京必然指定他们陪驾。
见他们来了,在帐外等候的太子胤微微点头道:“老十三老十四来了,一起进去吧。”
大阿哥胤缇也不说话,只在一旁站着,等太子先进帐营后,他才第二个走了进去。
“儿臣见过皇阿玛……。”
四人入到帐内,只见康熙坐着,拿着一份奏折在看着,微低着头也看不是什么表情。四人依着规矩向康熙行礼,见康熙说了声起来吧,这才站起身来。
“皇阿玛,您喊儿臣等来是……?”
太子是储君,四人中也只有他有资格询问。康熙抬眼瞧了瞧太子,也不多说什么,把手里的折子放到一边:“这里有个折子,你是太子,你先瞧瞧。”
边上的太监拿起这份折子上前交给了太子,太子接过后就着帐内的灯烛看了起来,没看几眼顿时脸色微变,望向康熙的目光中欲言又止。
“这份折子是刚到的。”康熙平静地说道,而此时边上的大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目光都投向太子手里拿着的这份折子,心中满是好奇。
“皇阿玛,这折子……?”大阿哥忍不住问道,同时把目光望向康熙,本来把这几位阿哥喊来康熙就让他们知道这件事的,当即示意太子把这份折子给几位阿哥一起瞧瞧。
太子见康熙示意,当即就把折子交给了和他关系最好的十三阿哥,这个举动顿时让站的最近的大阿哥脸上怒色一闪,不过康熙在他也不好发作,只能微低下头用力捏紧了拳头。
十三阿哥不以为然,接过折子就和身边的十四阿哥一起看了起来,和太子一样看了没几眼就吃了一惊,几目扫完后又把折子递给了大阿哥。
等太子和三位阿哥全部看完后,康熙这才示意太子先说。
“皇阿玛,儿臣以为浙江之变未尽全功是事出意外,如张云翼健在,朱袁二人定是手到擒来。而现在虽说朱袁暂时逃脱,但朱袁主力已损,只余些残兵败将罢了,我江南兵力充足,只要朝庭再指派一员大将指挥,想来匪乱定能平息,还请皇阿玛尽管宽心……。”
“宽心?太子这话说的可轻巧。”大阿哥不悦道:“江南可是大清赋税之地,今年江南本就遭了灾,后又有朱袁造反,席卷浙江几个州县,甚至连杭州城都差一点儿落入贼手。此乃三藩之乱后从所未有的大事,而今贼子更逃脱不知去向,谁能保证不死灰复燃?依我看,皇阿玛应尽快回京,调集各省兵马拉网围剿,早日必尽全功才是!”
“区区毛贼能如何?”太子针锋相对道:“皇阿玛御极以来平三藩、收台湾、征噶尔丹……哪个不比朱袁厉害?何况眼下朱袁大军十不存一,更如惊弓之鸟,只需派大将坐镇,如张云翼般追击围剿即可。如此之事需皇阿玛归京?大哥不要忘了,皇阿码此次北巡的目的,一旦突然归京那些王公们会如何想?天下又会如何看待?”
“太子不知兵事,素不知小害演成大祸的道理?朱袁草莽起事,仅一月就几乎不可收拾,一旦放任自流定将酿成大祸!太子为储君,当为皇阿玛分忧,而非随意断言。”大阿哥直接反驳道,太子是没上过战场,这点他比不了大阿哥,可大阿哥这番话明里暗里的讽刺意味听的太子极是恼火,难道就凭你大阿哥打过仗,他这个储君说的话就是胡言乱语不成?当即太子直接就怼了回去。
“好了……。”太子和大阿哥之间的矛盾不是一日两日了,作为长子的大阿哥一直以来都不服气太子,为什么自己明明是长子就因为不是皇后生的这太子位就落到了老二头上?
要论在军事能力,要论功劳,他那点比不上太子的?就是因为他的出身稍微差了点,这太子的位置就一直不是他。
至于太子,对于这位大哥也是没什么好感,两人平日里针锋相对也不是头一回了,如果不是康熙在,说不定太子直接就拿储君来压老大了。
喝止了太子和大阿哥的争论,康熙把目光投向了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这两位阿哥文物全才,而且又年轻,他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十四阿哥在看完奏折后心里早就盘算了起来,带兵打仗一直是他心里所想,这次不正是一个好机会么?当康熙询问他们的意见时,十四阿哥迫不及待地就表示愿意为皇阿玛分忧,他作为皇子可以皇子身份去江南领兵围剿朱袁。
而十三阿哥却想的深些,其实太子和大阿哥两人的话都有几分道理,皇帝北巡的安排如非出大事当然不能随意取消,朱袁在江南闹的虽然凶,可现在形势基本还算控制之中。但大阿哥说的也有道理,朱袁能在这么段的时间内几乎席卷江南,谁能保证这次逃脱后不会卷土重来?打蛇要一棍子打死,千万不能留一口反被咬一口,这点十三阿哥心里很清楚。
当即,十三阿哥建议先派人回京做好准备,同时挑选一员可靠的大将火速前往江南接替张云翼的部属指挥围剿。同时康熙的北巡可适当进行调整,如有必要可提前回京,以保各方面的周全。
“老十三有点长进。”康熙略有满意地点点头,听到康熙夸奖十三阿哥,除十四阿哥外,太子和大阿哥都脸色有些难看,不过很快就掩去了表情连声附和称是。
接下来,康熙也不再多说什么,让他们各自回营。十四阿哥走之前还忍不住毛遂自荐要求去江南带兵,被康熙严厉训斥了几句这才悻悻然离去。
在康熙前中期,可谓名将辈出。无论是图海、周培公、王辅臣还是穆占、张勇等等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就算是在中期时,也有萨布素、彭春、张云翼等人。可惜的是这些名将都已去世了,现在就连张云翼也因操劳过度死于军中,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朝庭上下要挑出一员能独当一面又震得住地方的战将还真是难选,虽然康熙也清楚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性格好兵,但亲上过战场的康熙更清楚打仗不是儿戏。
心中把可选的人选细细想了想,康熙最终还是决定派大阿哥去江南。一来大阿哥的身份足以镇得住地方,调兵遣将不会有任何问题,二来大阿哥十八岁就随抚远大将军福全出征,康熙三十五年更参加了远征噶尔丹之战,算是一员良将,只要再给他配个合适的副将,当能担当此重任。
很快康熙的旨意就下来了,大阿哥胤缇以直郡王身份统辖江南各军,围剿朱袁残部。大阿哥接到旨意当日就动身回京,快马回到京中又从前锋营挑选了两千人,连夜坐船南下。
第五十八章 陈天安
大阿哥胤缇提前回京,并授予兵权南下平叛。按理说太子胤心里头会有点想法,毕竟这是康熙重用大阿哥的举动,可实际上太子非但没有想法,反而乐开了花。
这次康熙北巡,太子和大阿哥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已视同水火,其实从太子立位储君那天起,大阿哥就一直瞧着太子不顺眼,双方的明争暗斗一直存在。随着这些年太子一连又做了几件惹康熙很不高兴的事,大阿哥更是上窜下跳,不仅以老大的身份拉拢下面几位阿哥和太子对抗,更是常在康熙面前说些太子的坏话。
大阿哥这么一走,太子是觉得全身都舒坦,眼中没了大阿哥这个讨厌的身影,就连走路都轻了几分。其实太子并不清楚,按原历史,他将在不久后就被康熙废掉太子之位,而事情的导火线就是他一直不对付的大阿哥,正是大阿哥在康熙面前报告了太子的许多不良表现。比如说他暴戾不仁,恣行捶挞诸王、贝勒、大臣,以至兵丁“鲜不遭其荼毒”,还有截留蒙古贡品,放纵奶妈的丈夫、内务府总管大臣凌普敲诈勒索属下等等。
种种不仁的表现,都令康熙非常愤怒,同时也深信不疑。最终造成康熙对太子彻底失望,用康熙的话来讲是:“欲分朕威柄,以恣其行事”,从而下决心废掉了太子。
而现在,虽说大阿哥之前已在背后打过太子的小报告了,不过还未达到量变导致质变的程度。现在大阿哥一走,之后的历史是否会发生改变,这暂且还是未知。
先不说大阿哥如何南下,又如何调遣兵力围剿袁奇所部,我们把目光重新投向背靠山,经过两个多月的练兵整顿,朱怡成手下的这帮乌合之众已经有点样子了。
这一日,朱怡成正在房内写着东西,练兵的过程不仅是让手下的人有了些兵样子,其实对朱怡成而言同样也是一个成长的过程。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中二少年,经历了这近半年的颠簸和挫折,再加上亲力亲为地训练这些义军和规划,现在的朱怡成已有了一些成熟的模样。
“娟儿姑娘,洪爷在里面么?”
“洪大哥在,有什么事?”
“陈家镇刚传来消息,在下求见洪爷,还请娟儿姑娘帮忙通报一声……。”
门外传来低声的对答,打断了朱怡成的思路,刚放下笔,李娟儿轻轻推门进来,说董大山来了。
“让他进来。”朱怡成说道,拿起桌上已经放凉的茶喝着,这天已经比较炎热了,虽然山里比较凉爽,但这气温还是不低。
“董大山见过洪爷。”董大山一进门就毕恭毕敬地向朱怡成行礼,作为朱怡成心腹,他的命都是朱怡成救的,考虑到董大山为人机灵,朱怡成特意把对外联络的工作交给他来管,这些日子董大山还算管的不错。
“坐……。”
“谢洪爷。”董大山坐下,这时候李娟儿端了碗茶过来,董大山连忙歉身道谢,放下茶后李娟儿退了出去,屋内就他们两人。
“有什么事?”朱怡成问。
“刚接到陈家镇传来的消息,说是陈天安要回来了。”董大山神色凝重道。
“陈天安?”朱怡成想了想才记起这个人,这人是陈天寿的堂兄,不是说他在常德当知府么?
一个知府,算起来也不算小官了,怎么突然回乡了?难道是因为陈天寿一家灭门的事才回来的?想到这,朱怡成神色有些严峻,他问道:“陈天安回乡是为什么?消息可靠么?”
“消息可靠,陈天安给桐庐县令去了一封信,说是近日要回乡祭祀陈天寿一家,同时追查当日案发经过。这消息是从县衙传出来的,然后再递到陈家镇那边,半个时辰前刚刚接到……。”
董大山如此回道,听到这个消息朱怡成心里一沉,说起来陈天寿一家灭门,虽然事后朱怡成做了些安排,无论是陈家镇的老老少少还是县衙的陈清仁和毛义康这两个眼线的因素,从官面上来讲这件事已经了解了。可实际上这案子真要追查起来漏洞百出,毕竟这么大的事总有蛛丝马迹可寻,太祖老人家曾经说过,这世界上最怕的就是“认真”二字,只要认真,没什么查不出来的。
而现在,陈天安作为一府的知府居然要亲自追查陈天寿一家灭门案,这不能不防,一旦走露风声,这就是一件要命的大事。
想到这,朱怡成的眉头紧锁,看来想太平地躲在背靠山是不可能的了,如果坐等陈天安抵达后追查结果,那么到时候就被动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半路截杀,可陈天安不是普通人,作为知府肯定会有护卫跟随,截杀的难度并不小,同时陈天安从湖南归乡究竟走的那条路,是旱路还是水路?这谁都不清楚,无法掌握对方行踪的情况,截杀更只是一句空话。
现在只是康熙年间,凭朱怡成手下的三百多号人加这么一条消息想搞清楚陈天安的行踪根本是不可能的。何况陈天安长什么样,他们也没人知道啊。如果陈天安乔装打扮归乡,就算站在朱怡成面前也不认识呀。
在房中走来走去,朱怡成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更好的办法。最终,他只能交代董大山让陈家镇和县衙的耳目注意打探消息,好生留意陈天安的行踪,一有消息马上来报,同时也做好其他准备。
等董大山走后,朱怡成在屋里也坐不住了,他匆忙又把田文勇等人招来,交代他们这些日子抓紧训练部署,做好出兵的准备。坐以待毙可不是朱怡成的性格,一直有着危机感的他已不会对任何小事放松警惕。
就在朱怡成抓紧安排的时候,陈天安一行已经坐船抵达了桐庐县,陈天安并未打出他的知府行头,而是青衣小帽扮成行商,由三十多护卫保护着神不知鬼不觉的来了。
下了船,登上码头,看着不远处的县城,陈天安冷冷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作为一个归乡的游子,回到家乡应该是欣喜和感慨的,可是如今的陈天安心中还有无比的痛楚和愤怒,他这次回乡其目的并不是别的,而是要查清陈天寿灭门一案。
陈天寿不争气,这点陈天安心里很清楚,早年归乡省亲的时候陈天安就为此训斥过这位堂弟。但再怎么说,陈天寿还是自己最亲的兄弟,更何况陈天寿的母亲,也就是陈天安的叔妈当年待陈天安更有大恩,如果不是当年叔妈省吃俭用支持陈天安读书进学,也不会有后来陈天安高中的那一日。
所以,当接到陈天寿一家灭门消息时,陈天安是心痛的泪如雨下,哭得几欲昏死过去。等冷静下来陈天安仔细再看桐庐县衙的文函后,对此案感觉疑惑重重,以他的直觉这案子并非函中写的那么简单。
道理很简单,陈天寿灭门案发生的时间离杭州大战实在是太近了,虽说桐庐县也提到了战败的流寇害了陈天寿一家,可仔细想想如真是流寇害民,凭桐庐县这些人能挡得住?别人不清楚,他陈天安还不知道自己家乡的事?更何况,整个陈家镇就只有陈天寿一家遭了毒手,这也太过离奇了。陈天寿平日好狠斗勇,家中不仅有护院还有不少家丁,普通贼子几十个也攻不进陈家大宅……。
种种疑点摆在面前,不能不让陈天安大起疑心,而此时朝庭下令调集湖南兵马入江南围剿袁奇部,陈天安借此机会主动请缨,以督押粮草的名义亲回浙江,顺便查清此事真相。
第五十九章 伏击
陈天安并未直接去县衙,在他启程之前就已安排人先到了桐庐,并在县里悄悄安置了一套宅子。宅子面积并不大,位置也不起眼,到了宅院陈天安先把打前站的那人给叫来,喝着茶听着他的汇报。
认真听着,陈天安也不插话,只是在一些关键点上询问了几句。打前站的这人是他手下的老人,忠心可靠,同时做事也仔细,对于陈家大宅发生的灭门案的信息收集了不少,一一听完后,陈天安也不多说什么,微微点头让他先退下。
“钱铭!”
“卑职在!”身穿常服的一个中年汉子听到唤他连忙从外廊进到屋里,向陈天安行礼。
“拿本官的帖子去请廖知县过来,切记不要惊动他人。”
“!”
钱铭应了一声也不多话,转身急急离去。
等人走后,陈天安也不做他事,只是静静坐着思考,手边的茶只喝了一口就摆在那边,直到茶冷了他依旧紧锁眉头。
背靠山,第二天的傍晚时分,董大山急急找到朱怡成,刚从县里传来的消息,陈天安明日将到陈家镇。
“消息确实么?”
“千真万确!”董大山拍着胸口道:“据说陈天安带了三十来人,明日一早就要到陈家镇。”
朱怡成微微点头,看来陈天安对陈家灭门案很在意啊,而且还带了三十多个护卫。以陈天安的身份和地位,再加上他陈家在陈家镇的影响力,恐怕陈家大宅的事掩盖不过去了。
对此,朱怡成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不过事到临头他还是迟疑了一下。现在直接走人或许能避开风险,可三百多号人再加上一些工匠说走就走却不是那么容易的。况且无论是桐庐还是陈家镇,包括背靠山这个地方,朱怡成已花心血经营了一段日子,直接抛下这些家当他又舍不得。
“娘西匹!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朱怡成暗骂了一句,既然如此倒不如直接下手干脆,陈天安带了三十多号人又如何?自己手上的人足是他的十倍还多,而且经这段时间的训练,朱怡成自认这些义军已今非昔比,足以成事。
既然来了,那就是直接了断吧。陈天安回乡的路线已经摆在朱怡成的面前,只要出奇不意把陈天安在半路给解决了,事后再想点办法遮掩,陈家镇依旧是自己的地盘。
打定主意,朱怡成下了决心,当即喊人众人安排了起来。当夜朱怡成亲自带了三队兄弟连夜出发,在离陈家镇十里地的一处小道附近设伏,准备等陈天安自投罗网。
夏日的天亮的早,大概五点多的时候天色就已经大明了。藏在小道的一处树林中,朱怡成就着干粮用了早餐,耐心等着陈天安到来。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时辰,随着日头越来越高,依旧没见陈天安的踪影。
“怎么回事?人不会走另一条路了吧?”朱怡成不由得疑惑起来,他招来一人让他去前头瞧瞧,那人急急而去,过了约摸半个时辰后这人跑了回来,兴奋地说道:“来了来了!三里地外,马上就到!”
“弟兄们!买卖来了!都给我提起精神!”朱怡成听说人来了,顿时一振,和义军呆久了他也学了几句江湖切口,当即活学活用起来。
藏了一夜,又被太阳晒了一上午,义军诸人已有些蔫头耷脑,幸亏朱怡成这些日子的练兵没有白费,如果放在以前这些人恐怕早就连精神都提不起来了。而现在,听到朱怡成的吩咐,诸人连忙抖起精神,拿武器的拿武器,做准备的做准备,就等着陈天安出现。
过不多久,隐隐约约瞧见一行人从小道那边出现,打头的是穿着绿营服饰的兵丁,队伍中间是一顶官轿,前面还有衙役举着肃静、回避的牌子开路。在队伍后面,同样有兵丁押阵,一数人数和情报中的差不多,一共有三十来人。
目光紧盯着中间的官轿,朱怡成可以断定陈天安就在这轿子里。这行人的速度不紧不慢,不一会儿就到了跟前。
朱怡成选择埋伏的地方还算不错,正好是小道转弯之处,前后都有山坳和树林,当陈天安的前队刚转过弯,后队还没过的时候,朱怡成果断就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一声令下,早就做好准备的义军拿起竹弓就朝着队伍一阵乱射,虽然竹弓的射程不算远,威力也远比不真正的长弓,可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竹弓的突袭还是效果显著的,几十支竹箭从林中朝着队伍中央,尤其是那顶官轿方向射去,抬轿的轿夫根本就没反应过来,这些箭就到了跟前。
一片惨叫声响起,轿夫和官轿边上的衙役和兵丁先遭了殃,抛射的竹箭如雨点一般落下,倒霉的直接被竹箭当场穿胸射死,幸运些的射中了胳膊大腿,倒在地上翻滚哭喊,侥幸没有射中或轻伤的慌忙躲避,队伍顿时一片大乱。
“有贼子!保护大人!快保护大人!”
绿营官兵中一个把总反应急快,一面大呼着一面抽出腰刀朝官轿跑去,边跑手中的刀舞成一片银光,天上掉落的竹箭居然被他一一磕开。而其他兵丁此时也反应了过来,有两人拿起落在地上的肃静、回避的官牌当成盾牌,团团护着已中了好几支箭的官轿。
“射!给我狠狠射!”
一开战,眼中见到被射翻的官兵,耳中听着惨叫和呼喊声,朱怡成的肾上腺激素顿时上升,整个人兴奋了起来。
竹弓不住地射去,不时有兵丁被射中倒地,或死或伤,转眼间陈天安的人就剩下了一半。
“护着大人先走!快!”那把总急呼道,在两个举着牌子的兵丁掩护下,一个人影从轿中钻了出来,随后在他们遮护下弯着腰狼狈朝后急退。
当瞧见从轿中钻出穿着官袍的身影时,朱怡成心中郁闷万分,自己的竹箭虽然不少射中官轿,但由于是抛射力量却不足,终究没能穿透官轿射死陈天安这家伙,从陈天安狼狈逃跑的样子来看,他应该已受伤了,但不管如何,只要陈天安不死,这此伏击就没达到目的。
“给我杀!一个都不留!”
手中的剑朝前一指,朱怡成大吼一声,义军们气势如虹,如下山猛虎一般从林中冲出,朝着陈天安逃去的方向就杀去。
剩余的兵丁在小道直接抵抗,但他们这些人如何是数十倍义军的对手?仅仅几个回合,十来个兵丁就如切菜砍瓜一般被干掉,而被把总和两个兵丁掩护着的陈天安朝着来路的方向狼狈急逃。
第六十章 危急
解决完在小道上断后的这些兵丁,陈天安等人已逃出了百米之外,朱怡成顿时急了,这老小子居然跑的还真快,不过就四个人还能翻得了天去?二话不说,他带着人急忙就追了上去。
也许是逃命的人能激发出自身全部潜力,在把总护卫下的陈天安跑的真不慢,虽说瞧起来狼狈,可朱怡成带着人一路紧追,直追出两里地才把双方的距离缩短到了三十多米,眼看着陈天安就在前头了,朱怡成兴奋的两眼直冒光,招呼手下人赶快追上去了解这家伙。
三十米……二十五米……二十米……十五米……。
追在前头的义军越追越近,眼看就要追到,陈天安授首就在眼前。可就在此时,小道两旁猛然射出一阵箭雨,追在最前头的义军顿时惨叫一片,转眼间就倒下了十多个人。
“窝靠!”朱怡成一个急刹车,吓的脸都白了,同时脑袋里一片空白。
等回过神来,被箭射中的义军又增加了几个,追击的队伍顿时慌乱一片。这时候,朱怡成再不知道自己中计了就是傻子,这该死的陈天安分明是在玩钓鱼呀,之前他去陈家镇的消息十有**就是故意露出的风声,其目的就是要引自己这些人出现。
幸亏自己没追在前头,要不第一时间就被报销了。才一转眼的工夫,原来的设伏者就成了别人的猎物,朱怡成后悔的几乎要抓狂了。
“退!速退!”
大呼一声,朱怡成停下脚步组织人员后退,前头侥幸逃回来的义军脸露惊恐之色,而后面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义军一时间还来不及停下脚步,一前一后撞在一起,队伍是一片混乱。
“哈哈哈!尔等这些反贼!今日就是尔等的末日!”
一阵大笑远远传来,只见一个身穿青袍的男子在众人拥护下从一处山丘走出,同时,在小道的左右两旁,随着一声声低喝声,瞬间出现了近百个全副武装的绿营官兵。
此时,前面一直逃的狼狈不堪的“陈天安”也停下了脚步,只见他扯去已破破烂烂的官袍,露出了里面穿着的一副铠甲,再从身边的一个兵丁处接过一把腰刀,冲着朱怡成这伙人的方向同样哈哈大笑。
“大人!卑职幸不辱命!”
“好!此役你当为首功!”
“钱铭谢过大人!”
穿着青袍的男子才是真正的陈天安,而假陈天安是卫千总钱铭,只见钱铭提起腰刀,带着手下三人同早就埋伏在这的官兵汇合,掉头就朝朱怡成这边杀来。
如果是以前,这群义军遇到这种情况恐怕早就崩溃了,而现在虽然整支队伍已在崩溃边缘,但毕竟朱怡成的这些日子练兵不是白练的。
日复一日的训练,虽然还未达到朱怡成的要求,但至少一些命令和行为已渐入这些义军的生理反应中。随着朱怡成和几个队长的令下,慌乱的义军勉强组织了起来,在如猛虎一般的官兵攻击下节节败退,却又勉强支持。
“弓!带弓的人立即在队后集合,用弓给老子反击!”好不容易勉强稳住阵脚,朱怡成下令喝道,因为之前追击弓的体积太大许多人都留在埋伏的原地,不过还是有些人带了过来。听到朱怡成的命令,这十来个带着弓的人组成了一个小队,拉开竹弓就朝官兵射去。
竹弓的射击让追击的官兵稍有慌乱,不过毕竟竹弓太少,威力也不太强,仅仅只是给这些官兵带来些麻烦而已。但不管怎么说,竹弓还是给朱怡成争取到了一点时间,他带着义军边战边退,勉强退到一处山地终于稳了下来。
虽说暂时稳住了,可退路也没了。这处山地背靠山岩,但剩余三面已被围过来的官兵给堵的严严实实,官兵对列摆开了堰月阵势,一点点朝前挤压,意图在此一举彻底剿灭朱怡成。
就着地形勉强顶住了官兵的进攻,双方相有攻守。可从战局来看,朱怡成这边已明显落入了下风。
要知道从昨天半夜起到现在,朱怡成这些人一直没怎么休息,为了等陈天安出现还在树林里晒了一上午的太阳,刚前又打了一场,紧接着又一口气追了近三里地,马不停蹄人早就乏了,何况落入圈套损失惨重,义军士气大跌,和以逸待劳的官兵相比已不占优势。
其次,从人数来讲,双方的人数本是差不多的,可中伏后义军一下子就伤亡了数十人,眼下官兵那边已被朱怡成多了近三分之一的人,再从装备来看,早就有准备的陈天安所带的绿营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也超过朱怡成的义军不少。
战况越来越激烈,被逼到绝境的义军也明白这是最后关头了,同逼上来的官兵厮杀成一片,耳中到处都是刀剑相击和呼号惨叫的声音,仅仅一转眼的工夫,朱怡成又损失了数十人,同样官兵那边也有十多人伤亡。
“兄弟们!生死存亡在此一举!杀!杀!杀!”
“杀!杀啊!”
一个队长带着亲兵拼杀在最前,他几乎已杀红了眼,瞧着几个平日里亲近的兄弟一一倒在官兵的刀下,而此时的局势也已到了最危险的关头,逃无可逃,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搏个生死,杀一个够本,杀一双赚一个。
就连朱怡成这时候也不再想其他的了,因为这时候的他已经没时间再考虑其他问题。生死就在眼前,就连他都挥舞着手中宝剑在几个近卫的协助下加入了战团,带着浓浓血腥的液体伴随着断臂残肢到处飞舞,朱怡成气喘吁吁之下也不知道自己的剑究竟有没有刺死人,只是一剑接着一剑朝官兵处刺去。
对方的抵抗之强烈,战斗力之坚韧有些出乎陈天安的意料之外,瞧着战局已在上风,可这些贼子依旧还在殊死搏斗,而且自己带来的官兵伤亡不断的时候,陈天安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是哪里来的反贼?怎的如何凶悍?”
陈天安不由得纳闷起来,紧接着一个念头闪过,眼前顿时一亮。难道这些反贼是朱袁的精锐不成?是了!这绝对不是一般的反贼,瞧这些反贼抵抗反应明显带着战阵的模样,如果不是反贼军中精锐绝对不会如此。
一般农民军,在自己的官兵如此攻击下估计一个冲锋就被打垮了,而对方居然没垮,还能在这种情况下勉强结阵打成这样,不是精锐又是什么?想到这,陈天安的心头顿时燃起一团热火,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尤其是当他注意到被围在中间,明显有人保护的朱怡成时,陈天安的眼睛就更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