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九十三章 蒙古之战(7)
怡亲王逃入蒙古深处,一开始还是比较顺利的,毕竟他跑路的时机把握的极好,在没有彻底解决科尔沁的情况下,无论是鄂尔泰还是明军都不可能抽身出来追击他。
也正是这个原因,怡亲王前三天没有遇到任何阻碍,而且还在逃亡的路上顺手灭掉了一个小部落,不仅杀光了部落中的所有人,还把部落里的牛羊全部缴获为己用,弥补了部队粮草的不足。
在怡亲王看来,一切都是那么顺利,只要不发生变化,那么他的计谋必然成功。
再过十来天,他就能穿过草原到达西北,从而进入清廷的控制区域,等到哪时候怡亲王就不需要担心什么了。
这一切都是那么完美,甚至怡亲王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等回归了清廷,他也彻底消除了后顾之忧,更何况现在的皇帝是怡亲王好的能穿一条裤子的四哥,有四哥罩着,他还担心什么呢?
而真正的历史也是如此,怡亲王在雍正一朝权势无人可比,其被雍正宠信的程度也是让人瞠目结舌。
各个朝代中,像怡亲王这样地位极高的亲王除他一人别无他人,甚至他还被后世人戏称为“常务副皇帝”,从这个称呼着实可以想象得出怡亲王的不同。
所以说,等怡亲王到了清廷其重用是显而易见的,而且以他的军事才能来讲,雍正甚至会把整个清廷的兵马统帅权全部交给他。
但这些都是后话了,毕竟这一切还没发生,也需要等怡亲王先渡过这个难关才能实现。
而怡亲王没有想到的是,正当他志得意满,觉得慧珠在握的时候突然间就出现了变化,当第四天下午时分,正在赶路的怡亲王部突然就被追赶而来的蒙古骑兵先锋给赶上了。
这么大的草原,蒙古骑兵居然这么快就追上了自己,这让怡亲王心中惊愕,他顿时下令让后军消灭这股小部队的蒙古骑兵,同时让主力加快新军速度,争取迅速脱离蒙古人的视线。
但是,消灭蒙古骑兵的想法很快就破产了,这下蒙古骑兵并没恋战,甚至不同怡亲王的部队接近。当怡亲王派出骑兵围杀这些蒙古骑兵的时候,这些蒙古骑兵毫不迟疑地就掉转马头朝着四面八方而逃。
怡亲王的后军虽然数量比对方多,同样也是骑着马,但要在草原上追杀这些蒙古骑兵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蒙古骑兵一跑,怡亲王的部队在后追赶,但那也仅仅只能追赶几里或者十多里而已。再继续追下去,一来根本追不到,二来马匹也无法长期持久奔跑,三来怡亲王部现在是跑路状态,总不能掉头和蒙古人干吧?
所以说,在驱离了这些蒙古骑兵后,怡亲王的后军就回归大部队继续向西撤离,可谁想到他们回归了,那些蒙古骑兵同样也回来了,远远在几里外的地方吊着怡亲王部,甚至派出轻骑从左右两侧绕道了怡亲王部队前方游动,这让怡亲王恼怒不已。
好不容易没让自己失态和破口大骂,怡亲王阴沉着脸下令让大军不要理睬这些蒙古骑兵,只需要防备这些骑兵就行了。一旦骑兵接近到一定距离,那么就派准备好的小股部队去驱赶或者追杀,如果这些蒙古骑兵不太靠近本部的话就当他们不存在。
同时,怡亲王下令加快行军速度,因为他清楚既然这些蒙古骑兵已经出现了,那么后面的蒙古人大军也不远了。假如被蒙古人追上,那么他之前的努力等于前功尽弃,弄不好自己和自己的军队就会葬身在这蒙古草原。
这时候,怡亲王心中已有些后悔了,他已经猜出自己的行踪是如何泄露的,在他看来极有可能就是因为灭了那个小部落的原因。
他对于灭掉这个小部落并不后悔,后悔的只是他离开的时候没有让人把这个部落的痕迹从草原上抹去。虽然因为当初是要急着赶路,而且怡亲王觉得如此大的草原一个小小的部落营地就算让蒙古人发现恐怕也是很久以后了,而到哪时候自己也早就回到了清廷,哪里还用得着担心这些?
可偏偏老天就给怡亲王开了个玩笑,当他离开这个部落后不到一天的时间,追赶的蒙古人就发现了这个营地,并且在营地确定了怡亲王所部的踪迹,从而快速追赶过来。
这样一来,自己的踪迹就彻底暴露了,而现在出现了蒙古骑兵也证明了这点。
但现在后悔已经没有用了,怡亲王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快速度继续逃离,赶在蒙古人或者大明的军队在彻底包围自己的时候逃出生天。
可惜的是,许多事并不为意志而转变,当蒙古骑兵出现的一刻起,怡亲王就遇到了大麻烦。
一开始这些蒙古骑兵仅仅只是追踪和骚扰,而当第六天开始,随着陆续赶来的蒙古人越来越多,怡亲王面临的麻烦也越来越大。
等到第七天的时候,尾随的蒙古骑兵已经有了二千骑的数量,这个数量已经不小了,而这时候率领这支骑兵的将领已经不再满足之前的尾随和骚扰,开始试探地向怡亲王部发起了佯攻。
虽然是佯攻,可佯攻同样可以转换成正式进攻,指挥骑兵的将领作战能力很强,而且也善于把握时机,一时间怡亲王部开始出现了伤亡,当这个消息传到怡亲王的耳朵里后,怡亲王气得是暴跳如雷。
再这么下去绝对不行,为此怡亲王决定分出一部分兵力专心对付这股骑兵,同时掩护自己和主力快速向西方撤退。
当即,怡亲王招来一员心腹将领,把这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他,同时留给了他三千人左右的部队。
虽然军力相差不远,但不要忘记怡亲王部可是有火器的,而且骑战能力也不差,怡亲王相信由他来挡住后面的蒙古人足够了,就算接下来蒙古人再增加也一些也没问题。
只要帮自己挡住两三天的时间,掩护主力撤离,等到哪时候蒙古人就再也追赶自己不上了,而这些麻烦也将彻底解决。
第一千二百九十四章 蒙古之战(8)
怡亲王进入蒙古草原深处的十四日后。
现在的怡亲王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他身边的部队也仅剩下了不到三千人。而逃出蒙古草原,回归清廷却遥遥无期。
这些日子,怡亲王都在不断逃亡中度过,自后面的蒙古人追来后,他的日子就开始越来越难过了。
原本怡亲王想用分兵的方式阻拦蒙古人的追赶,从而让自己脱身,可他怎么都没想到鄂尔泰会追的这么紧,不仅如此就连明军也追了过来,整个草原瞬间就成了明军和蒙古联军的狩猎场,而他堂堂大清的怡亲王就是对方要狩猎的猎物。
一时间,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敌人朝着怡亲王所在的位置涌来,意图一举歼灭其部。面对这种局势,怡亲王只能继续分兵,用断尾求生的战术拖延对方的围剿,从而让自己获得宝贵的时间。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骨感的。
一次次的分兵虽然让怡亲王获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可同样不断削弱了他手中的兵力。再加上明军和蒙古联军一波接着一波出现,让他疲于奔命,根本就无法彻底摔脱对方的追踪。
更要命的是,草原上的消息传播的太快了,怡亲王逃入蒙古并且在路上直接灭到一个蒙古小部落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草原,一时间所有的蒙古人都视怡亲王部为仇敌,无数普通蒙古牧民不是携家带口迁移怡亲王前进的路线,同时还自发地组织起青壮同蒙古联军一起对怡亲王进行绞杀。
面对这样的局面,怡亲王现在已经来不及后悔了,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尽快跑出草原,只要跑到清军控制的地盘上,那么这一切噩梦就能结束。
可惜的是,现在的怡亲王想要逃出蒙古草原简直比登天还难,为了躲避追踪他只能放弃原来的计划在草原绕道而行。这样做虽然能避开在前方拦截的敌人,可同样给怡亲王回归清廷的路程带来了麻烦,按照原本计划他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就是抵达西部,可现在这么一绕道起码要多出七八天的路程。
此外,现在的怡亲王已经不再赶分兵了,几次分兵后他手中的兵力已经不多,这最后三千人是怡亲王精锐中的精锐,如果没有他们别说对抗即将而来的追兵了,甚至连跑出草原都不可能。
“主子,歇息一下吧。”边上的奴才递了个水囊给怡亲王,怡亲王默默接过拿起喝了一口。
一股苦涩而又难闻的味道差一点让怡亲王恶心的一口吐了出来,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
“补给现在是什么情况?”怡亲王放下水囊问。
“干粮还好,就是水不多了。”那奴才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怡亲王没有作声,虽然说草原上水源是不缺的,但是能够直接饮用的水源依旧是宝贵的。
假如怡亲王没有处在这种情况下,找寻合适的水源进行补给不是什么问题,但现在疲于奔命的他那里有时间停下来找寻水源呢?除非运气好能够路过一处合适水源。
所以说,他们携带的饮水都是数日之前补给的,经历了这些日子的逃亡,装在水囊中的饮水已经变了味了,这种水暂时还能勉强喝,但喝多了对人肯定不好,如果因为饮水导致部队中发生疫病的话麻烦就大了。
至于干粮,这倒不是太大问题,之前灭掉的小部落中的牛羊早就制成了肉干,这些肉干虽然难吃但还是能够使用。
想到这,怡亲王吩咐道:“军中马奶酒还有吧?都分发下去,这些水暂时不要喝了,先用马奶酒顶一顶,等找到水源再行补给。”
“嗻!”那奴才连忙应了一声,很快军中剩余的马奶酒全部分发了下去,虽然东西不多,最多三人一囊而已,但救急应该是够了。
稍稍休息了下,让马匹恢复了下气力。在草原上,马匹是最重要的资源,如果没有了这些马怡亲王是绝对跑不出去的,更不用说躲避追踪的明军和蒙古联军了。
看看天色,怡亲王下令全军继续前进。八旗精锐默默翻身上马,所有人都没说话。
这时候他们都清楚现在的局势,也明白假如无法摆脱追踪那么所有人都会永远留在草原中。
为了生存,现在其他的一切都没有必要,唯一只能继续走,继续向西,只要逃出生天,一切就结束了。
当天晚上,怡亲王部临时在一处歇息,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他们连火都不敢生,在一片漆黑中人和马围成了一个圈子,相互依靠着酣睡。
亏得现在不是冬天,要不然一场风雨下来这些人全得冻死。可就算这样,草原的夜也是很寒冷的,漫漫长夜极为难熬。
怡亲王根本就睡不着,他披着罩衣双手抱膝,抬头仰望着灿烂的星空。
草原的星空是多么美丽,整个天空闪耀着无数星辰,那一道银河划破天际,当抬头仰望的时候,令人感觉到宇宙的伟大和自身的渺小。
这时候,怡亲王回忆起了从前,回忆起了当年跟随康熙来到草原的那时候。
那时候的怡亲王还是一个青涩少年,而那时候的大清依旧强大无比,自己的父皇康熙被草原各部落称为恩赫阿木古朗汗,这个称呼类同于当年盛唐时的天可汗。
为了觐见康熙,那些部落的王爷、台吉从蒙古草原各处远道而来,用最尊贵的礼节匍匐在康熙的脚下。而作为皇子的怡亲王曾今亲身经历过这一幕,当时的他充满了好奇和新喜,却对这一切感觉到理所当然。
而现在,康熙死了,大清废了,江山残了。
在怡亲王的脑海中,这多年前的一切仿佛依在眼前,可实际上一切早就不同,所有的仅遗留在回忆之中。
想到这,怡亲王长叹一声,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堵着一般令他难受无比,他下意识地取过放在边上的马奶酒,打算喝一口酒让自己心中的愁绪缓解一下,同时用酒来驱散黑夜中的寒冷。
可当他的手指刚刚碰到装着马奶酒的水囊时,猛然间就停了下来。
怡亲王先是愣了愣,接着整个人顿时翻身趴在了地上,他用左耳紧贴地面,片刻之后惊恐地就跳了起来。
“敌袭!敌袭!蒙古人来了!明军来了!快!快!”
第一千二百九十五章 蒙古之战(9)
怡亲王怎么都没想到蒙古人居然会在半夜找到他们的营地并且果断发起了攻击。
怡亲王自认自己已经够小心了,为了掩饰踪迹就连篝火都没升,三千人连同他在内全部和衣而睡。
可就算这样,还是被蒙古人给发现了,难道这些蒙古人都能掐会算么?居然这么准确的就找到了他们。
当然,蒙古人是不会掐算的,至于他们的长生天也没有托梦给蒙古人,可相比已经从游牧民族演化成为农耕的满人而言,蒙古人在草原的天赋远超出一般想象。
怡亲王这么多人在草原上的逃亡,他们的马蹄踪影是无法掩饰的,而且蒙古人还带了猎犬和猎鹰,再加上对草原的熟悉无比,找到怡亲王他们的行踪其实并不难。
再加上现在的怡亲王身边只有最后这么点军力了,蒙古人主动进攻的胆子更大了许多,所以当得知怡亲王所在的位置后,蒙古联军的指挥官毫不迟疑地就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夜间攻击,以有备攻不备,在他看来是铁定胜利的。况且和他在一起的不仅有二千多蒙古骑兵,还有整整一个团的明军铁骑在,这么强大的力量,还担心什么呢?
不得不承认怡亲王下令和衣扎营的命令救了他一命,当察觉到有无数骑兵朝着他所在的方向飞奔而来的时候,怡亲王惊恐中让自己必须冷静,他第一时间就发出了警戒,在短时间的慌乱之中,怡亲王的部署一个个跳上了战马,手忙脚乱地勉强做好了应敌准备。
可就算这样,当蒙古骑兵和明军同时打达的时候,怡亲王部还是没有完全做好准备,就连阵型都没来得及整完。
但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无奈怡亲王只能命令部下交战,并且亲自抽出了马刀和一把从大明搞来的火铳,双腿一夹马腹,带着部下迎头就朝敌人方向冲去。
怡亲王很清楚,这种情况下跑是绝对不能跑的,一旦跑了把自己的后背亮给敌人,己方这些还没来得及加速起来的士兵说不定就毫无还手之力的被对方一个个砍翻当场。
精通兵事的怡亲王现在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率领部下直接迎面冲过去,一来可以直接交战,二来利用冲锋和对方交错而行,等冲过对面的骑兵后,怡亲王再带着剩余的部下用最快速度脱离战场,而这时候到了另一头的敌方需要再掉转马头,然后重新提速,这样一来就能给怡亲王留出至少十几分钟的逃亡时间。
怡亲王这么做的确是明智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而这个选择也救了他的命。
当战马勉强开始渐渐提速后,还没到达冲锋的速度时,对面的敌人就迎了过来。
首先,是明军骑兵的三眼火铳发射,一连串的枪声响起,怡亲王这边顿时倒下了不少人。亏得现在是黑夜,对方也仅仅只能依靠声音的来源和战斗本能进行发射,而且骑怡亲王部的反冲锋有早有晚,整个部队并没有完全整列完毕,这样一来反而导致怡亲王这边的损失并没有想象中的大。
可就算这样,明军三眼火铳两支六发的射击也造成了不小伤亡,还有蒙古骑兵拿着弓箭拼命地向他们这边抛射,这些同样带来了极大麻烦。
当两军正式交战时,怡亲王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从三眼火铳响起到两军直接撞到一起这其中仅仅只有数秒的时间,怡亲王的眼力不错,他趁着对面明军火铳发射的火光抬手就是一枪,枪响同时,只听得一声惨叫,看来是打中了。
紧接着,怡亲王把火枪往腰间一塞,随后左手提着的马刀交由右手,整个身子直接伏在了马背上,雪亮的马刀刀刃向前,顺着坐下的马儿在交汇瞬间顺势一挥……。
又是一声惨叫,这惨叫声就在耳边,同时一股腥臭而温热的液体扑面而来。
怡亲王顾不得抹去脸上溅到的鲜血,手中的马刀灵活地一转,朝着下一个目标而去。
而同时,在他身边的满清精锐也个个和怡亲王一样,口中呼喊着挥舞着马刀,但这些人中像怡亲王这样勇武和好运的人却不是太多,更多的人在砍倒敌人的同时也被敌人砍中,发出惨呼声跌落马下。
骑兵的对攻是异常激烈的,生死就在一瞬之间,谁都无法保证对攻中能确保自己生存或者死亡。
但相比已经逼到悬崖的怡亲王部,蒙古联军部却没有对方那样一往无前的勇猛,因为整个局势现在是蒙古人和明军占有,而且今天的偷袭如果能干掉怡亲王那是最好不过了,就算干不掉进一步减少他的军力,给怡亲王带来更多的损失也没问题。
反正只要死死咬住他,怡亲王在草原是插翅难飞,这点是现在所有蒙古人的认可。
所以当交战到一半的时候,遭受到不小损失的蒙古骑兵开始下意识地避让,同样也是因为联合作战的蒙古骑兵避让使得压力一下子全到了明军这边。
“这些蒙古鞑子!王八蛋!”受了两处刀伤,依旧能战的明军骑兵团长见此破口大骂,两军交战勇者胜,现在蒙古人却做出了这样的举动,把压力全部丢到了明军这边。
虽然明军骁勇,可明军独自对付已经疯狂了的怡亲王部实在是太过吃力。况且在团长看来,明军骑兵的性命可要比蒙古人和满人珍贵多了,这些好男儿白白损失在这简直就是得不偿失。
无奈,团长只能在这种情况下稍稍避让怡亲王部的锋芒,以避免自己损失过大。
当两军全部交汇,骑兵冲锋的对抗回合结束后,两军所在的位置已经调换了,交战的中心点向四方望去到处都是一具具尸体和翻到的战马,还有受伤一时间未死的一些士兵在悲号呼救。
“走!快走!”
冲过去后,怡亲王终于腾出手来抹了把脸,回头朝着后方一看顿时心痛得差一点要吐血。
仅仅一个冲锋交战,他的三千人的部队就剩了下不到一半,损失的一千多骑有的是被明军的三眼火铳打翻的,有的是直接交战中被砍倒的,还有极少部分是意外坠马的。
可现在他已经来不及多想其他了,因为敌人已经开始减缓马速意图掉转马头了。这时候再不走更待何时?怡亲王用嘶哑的声音喊道,然后丝毫不减速反而快马加鞭,带着残部就冲草原深处飞奔。
第一千二百九十六章 蒙古之战(完)
砰的一声响,怡亲王回头一看,只见己方的一骑连人带马摔到了地上,那匹马口吐白沫显然已经不行了,而同时摔到在地的骑士也摔的不轻,一瘸一拐地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
那骑士从地上起身,在其他人的帮助下上了另一匹战马,怡亲王并没说什么继续转回头去驱动着骑下的马儿奔跑。
自前夜被偷袭,怡亲王被迫和明军、蒙古联军的骑兵正面交战后快速逃离,这两日他和他的残部一直都试图摆脱后面的追兵,可是却怎么都摆脱不了。
非但如此,怡亲王的残部在这两日间依旧陆续遭受损失,现在跟随他身边的已经不到六百骑了。
长时间和长途的奔逃,虽然怡亲王早就准备了一人双马,以保证马力的充沛。
可一来因为临时作战导致的损失,怡亲王的残部逃出后原先准备的备马只带出了部分,大部都在突围时损失了。
二来,相比怡亲王部,明军和蒙古联军那边都是一人二马甚至一人三马,完全能保持更加充沛的马力。
此消彼长之下,怡亲王这边短时间还能支持得住,但时间长了马匹就受不住了。像刚才倒下的那战马已经不是第一匹了,现在部队中还能备用的战马寥寥无几,就连怡亲王骑下的坐骑也有些不行了。
“王爷,再这么下去不是马累死就是人一起累死,绝对不能再跑了!”永谦满头是汗,亏得他骑术精湛也吃不消这样的逃亡强度。
怡亲王哪里不知道永谦说的一点都没错,可问题在于如果不跑的话后面的追兵很快就会赶到。等到追兵一到,他们这些人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
但事实又摆在眼前,看看身边这些狼狈不堪的残部,正如永谦说的那样再跑下去不是马累死就是人一起累死。
想到这,怡亲王心口就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一般,令他难受无比。
“去那边歇息一下吧。”怡亲王眺望了下前方,现在他已经搞不清楚自己究竟身处蒙古草原何处了,除了依靠太阳和星星的位置辨别方向外,怡亲王和他的部署根本无法确定他们正确的位置。
马鞭所指的方向是一里多外的一个土山包,这样的土山包在蒙古草原中并不罕见,可以说四处都有。
为了进行观察和做好随时逃离的准备,怡亲王特意选择了这么一个地方作为暂时休息的场所,而且这个土山包面积不小,足够让他们这近六百骑临时驻扎。
命令下达后,所有人憋着最后一口气赶到了那边,随后下马牵马上了这土山包。
随后,许多疲惫不堪的士兵根本什么都不顾了,直接就在地上一躺,至于那些马匹也是汗流浃背,在一旁喘着粗气。
“让大家再坚持坚持,给马饮水,吃点干粮补充气力,千万不要大意。”皱眉看了四周,如果是在之前怡亲王早就行军法了。要知道怡亲王一向治军严厉,眼中揉不进沙子。
可是现在,他也是无奈,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奢望行军中的那些规矩执行了,就连怡亲王自己现在都是极为狼狈的样子,更何况普通士兵呢?
帽子早就不知道跑丢到了哪里去了,脑后的金钱鼠尾也散了开来,同草原上的风沙纠结在一起乱糟糟的和团茅草一般戳在头上。至于身上的盔甲和袍服也已不成样子,受了轻伤的手臂仅仅简单进行了包扎,隐隐渗出丝丝血迹。
这样的怡亲王是从来没有过的,而在他身边的永谦等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个个看起来比难民还不如。
“王爷,您也吃点东西吧。”永谦取出随时携带的干粮递过去,怡亲王道了声谢,拿起一块肉干吃了起来。
这种肉干根本谈不上什么味道可言,仅仅只能说可以吃而已,而且肉干又老又硬,吃起来和啃树皮没什么区别,但怡亲王和其他人一样都努力地用呀用力撕咬着,然后再吞咽下去,至少进了肚子可以补充营养,让疲惫的自己不至于倒下
至于饮水,现在更是宝贵,大部分饮水都给了马儿,这时候如果没有这些战马他们是逃不掉的,而人只能保证最为基础的水源了。
“永谦……。”
“王爷!”
“你说,我们能回去么?”怡亲王吃了几口肉干再也吃不下去了,他手里握着一块肉干呆呆的坐着,片刻之后突然对身边的永谦问道。
永谦顿时一愣,因为在他的记忆中怡亲王一直都是成竹在胸的样子,而且怡亲王决断坚毅,性格坚韧,是满人中的佼佼者。
可是现在,怡亲王所表现出来的是永谦在他身上从来没有见过的迷茫、不安、忐忑和软弱。如果不是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的话,甚至不敢相信这话居然是怡亲王问出来的。
永谦张口结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怡亲王笑了笑,突然间他之前的坚毅和决断又回到了这个身躯上,仿佛刚才问话的人不是他一般。
“王爷!王爷!”就在这时候,一人急冲冲地跑了过来,惊慌地手指着南部:“不好了,追……追兵来了……!”
“来的好快啊!”怡亲王下意识地说道,同时似乎又感觉到从所未有的轻松,一直逃亡的紧张和疲惫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了。
“快!快走!”永谦惊慌失措地跳起身,试图要去找他的马儿。
“走?为什么要走?”在这时候,怡亲王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不仅拦住了永谦,反而问道:“现在走来不及了,就算能勉强再跑出去我们还能跑多远呢?太祖太宗的子孙就算要死也是要战死,而不是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在逃亡中活活累死。现在!所有人!听我将令!”
怡亲王站直了身子,抽出刀坚定道:“大清的儿郎们!太祖太宗的子孙们!今天!就让天下看看我们的英武,这里,就是我们最后的战场!本王问你们,你们怕不怕死?”
“不怕!不怕!”
虽然疲惫,虽然已到了绝路,可在怡亲王的喊声中所有人都挺直了胸膛给出了令怡亲王满意的答案。
“好!好!”
怡亲王哈哈大笑起来:“不亏是我大清的勇士!诸位!死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了我们的脊梁骨!失去了纵横天下先祖的血性!今天就让敌人看看我们大清的勇气!让他们尝尝我们刀锋的锐利!”
“王爷万岁!大清万岁!王爷万岁!大清万岁!”
一声接着一声呼喊响起,此时此刻,怡亲王仿佛又回到了大清当年横扫蒙古的时候,仿佛看见了自己的父皇康熙纵横驰骋的英姿。
这一切,不就是自己少年时候的梦想么?而现在就是完成这个梦想的时刻了,哪怕这个梦是最后绚丽多姿却随时会破灭的肥皂泡,但至少能够在破灭之前闪耀出最后的光芒。
当追击而来的明军和蒙古联军到达时,一直逃亡的怡亲王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这一次他不准备再跑了,他决意在此进行最后一战,用敌人的鲜血来维持作为大清皇族和满人的骄傲。
仅仅半个时辰,这个小土山就被团团围住,之后陆续赶来的明军和蒙古联军越来越多。当彻底包围这,并确定怡亲王和其残部就在这小土山之上时,明军和蒙古联军这边都是大喜过望。
之后,对方开始向怡亲王劝降,并且开出了只要怡亲王投降就保证他和残部所有人的生命安全,同时给予优厚款待的条件。
可惜的是,这看似不错的条件却遭到了怡亲王的拒绝,怡亲王不经割掉了前来劝降使者的耳朵,把人赶了回去,并且严阵以待做好了一切准备。
劝降失败后,蒙古联军的将领暴跳如雷,直接就对怡亲王发起了进攻。而明军这边的骑兵团长眺望着这不大的土山,神色有些复杂,似乎有些惋惜,同样也有些钦佩。
战斗打响了,蒙古骑兵从四面八方朝着小土山冲锋,意图一举击垮怡亲王的残部,谁想到战斗开始后蒙古骑兵攻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一来由下往上攻,蒙古铁骑发挥不出骑兵的优势。
二来,土山虽小,但在防御骑兵方面却有着地理优势,骑兵无法集中力量进攻,何况怡亲王残部都是百战的精锐,装备也比蒙古人好,士气更在怡亲王的鼓动下达到了顶点。
其三,怡亲王残部还携带着部分火器,这些火器在防御中派上了不少用处。
正因为这三点,怡亲王部死死防住了蒙古骑兵的几次进攻,不仅打退了蒙古骑兵多次,更让蒙古骑兵在土山丢下了几百具尸体,这样的战果让蒙古联军这边愤怒异常。
可就算再愤怒,战况摆在眼前,蒙古联军的将领在一时间啃不动怡亲王后无奈求组于明军。
面对这种情况,明军终于出手了,相比只懂得用骑兵冲锋硬啃的蒙古骑兵,明军在这种作战条件下所使用的战术就强太多了,况且明军来的虽然是骑兵,却携带着几门弗朗机炮,这些佛郎机炮在这种地形下恰好能用上。
当明军出手后,战局很快就被打破,胜负的天平直接就向攻击一方倾斜。
虽然怡亲王这边拼死抵抗,而且做出了最大努力,可火器的威力和明军的攻击猛烈却是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向他们缓慢而坚定地压过来,令人感到无比的绝望。
当明军参战一个时辰之后,明军和蒙古骑兵终于攻破了怡亲王最后的防线,无数骑兵和士兵直接冲上了土山。
这时候,怡亲王的残部已经死伤差不多了,小小的土山上到处可见倒下的尸体,鲜血汇集成小溪,染红了整个土山的土壤。
当明军指挥官和蒙古将领抵达土山顶,终于看见了怡亲王和他剩余的几个侍卫,这时候的怡亲王全身被鲜血浸透,整个人面目都有些分辨不清。
他的右臂已经耷拉下来,似乎受了重伤,原本就受过伤的左臂勉强握着一把断掉的战刀,整个人靠在一棵半个高的树干上,面容平静的看着四面八方的敌人。
“要结束了……。”怡亲王对自己说道,这时候他已经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随着流淌的鲜血一点点从身躯中离开。
抬头看了看天空,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远处的晚霞映红了西边,而碧蓝的天空也慢慢开始变成了黑色。
但是,星星还没出现,怡亲王心中不由得有些遗憾,因为他再想看一下草原上那灿烂的星空,就像当年跟随康熙的少年时候那样,在星空下做着自己骄傲而又憧憬的美梦。
可惜,再也看不见了。怡亲王心中轻叹一声,随后对着向自己这边毕竟的人笑了笑,他不认识对方是谁,但从对方的服饰应该是击败自己的明军和蒙古将领吧。
不管怎么说,能够把自己留在这里,也许是对方一身中最荣耀的时刻了,想到这怡亲王心中一片坦然,他什么话都没说,直接举起断刀向自己的脖子毫不迟疑地划去,随着鲜血的喷涌而出,怡亲王整个人晃动了一下,很快就再也没有了气息。
当怡亲王为自己做了结的时候,他身边最后护卫的那些人也作出了同样的举动,片刻之后,当他们全部倒下时,怡亲王包括他的残部全部葬身于此,葬身于这个谁都不知道名字的小土山。
见到这一幕,明军指挥官心中也不仅叹息,不得不承认,虽然双方是敌人,是对手,可这样的敌人和对手的勇气也是值得尊重的。
明军制止了因为这一战损失不小的蒙古将领意图对怡亲王等人尸体羞辱的想法,并且收敛了他们的尸骨,直接将怡亲王和他战死的部属全部掩埋在了这个小土山上。
既然这是他们最后的决定,那么就让他们永远在此相伴吧,这就是最终的宿命,作为一个将领,死在最后一场战斗中并和自己的部属躺在一起,反而是幸运的结局。
第一千二百九十七章 时光如贼
董大山回到京师已是秋日时分了,相比辽东和蒙古,秋日的京师依旧有些炎热,似乎夏天还不愿意那么早就离去。
一走就是三年的时间,京师在董大山的眼里是既熟悉又陌生。
作为前军机大臣,辽东统帅,堂堂卫国公,凯旋而归的董大山回京自然和普通人不一样。
其实董大山不想这么高调,他原本也没有摆排场的心思,可是这一次归京是大胜而归,作为收复辽东,击败科尔沁和怡亲王部的功臣,这场胜利足以让大明为之骄傲和自豪,无论于公于私,董大山都不可能低调回京,而皇帝朱怡成也破天荒地携百官出城十里相迎。
这一日,整个京师都喜气洋洋,甚至比前些时候皇帝嫁女卫国公府迎亲还来得热闹。
面对这样的排场和礼遇,董大山显得有些惶恐,他不等到近前就跳下马来徒步上前,恭恭敬敬地向等候自己的朱怡成跪拜。
原本,朱怡成还准备亲自为凯旋而归的卫国公牵马入城,以示荣耀。可董大山却死活不肯,任凭他人相劝就是再不上马,无奈之下朱怡成只是作罢,拉起董大山的手同他并肩入城,当入城的时候,整个京师顿时成了一片沸腾的海洋,所有人高呼万岁,为大明,为皇帝所贺。
当日,朱怡成在皇宫设宴,为董大山洗尘。宴后,朱怡成请董大山去偏殿小坐,董大山自然应允,随着朱怡成来到了他极为熟悉的偏殿。
“董卿一去三年,着实是辛苦了。”坐下,等内侍上了茶,朱怡成微笑着先说道。
“臣不辛苦,臣只是做了臣应该做的事。”董大山连忙回道。
朱怡成摆摆手,说道:“孩子们的事办得急了些,原本应该是等董卿回来后再办的,但是两个孩子的实习安排早就确定好了,就是朕也不方便为了这事调整时日,所以只能委屈孩子们了,另外也委屈董卿了。”
董大山听朱怡成这么说连忙回道:“臣明白,臣哪里有什么委屈,皇爷恩典臣感激还来不及呢,何况这么安排也好,臣并无意见。”
这件事董大山是知道的,按理说卫国公二子和皇帝大公主成婚,作为卫国公的董大山应该是成亲双方的主要一员,可毕竟当时董大山人不在京师,蒙古那边的战况正到了关键时刻,董大山无法脱身前来。
根据董华和朱清研两人的实习安排,董华是入外交部,并被驻派欧洲至法兰西帝国首都巴黎为公使秘书。而朱清研是进太平洋舰队实习,她暂时被授予少尉军衔,在一艘战舰上担任辅助工作。
两人的实习去向是早就安排好的,同样也是他们两人所期望的。而且外交部和太平洋舰队都是特殊部门,报道有着条例和要求。所以根据时间安排,董华和朱清研都必须在八月一日(农历)前报道,并且按照外交部和太平洋舰队的安排一个前往欧洲,另一个上舰先去琉球,然后再由北海道至新明的航道进行跨洋远行。
董大山回京的时间已是八月五日,所以当他抵达京师的时候董华和朱清研已经离开了,这对刚刚成婚没几天的小夫妻就天各一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下一次团聚。
虽然有些遗憾没有在场,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公主的婚礼,不过董大山也清楚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他作为前线统帅根本就脱不了身,而且孩子们的事也是极为要紧,所以婚事先办很是正常,现在听朱怡成特意为此向自己解释,董大山心中不由得有些感激。
说完了这件事,朱怡成询问起了董大山关于蒙古战事的情况。
虽然蒙古战事一直有战报发往京师,不过董大山作为最高指挥官自然比战报里的那些东西更为了解,何况朱怡成还有一些细节要向董大山询问。
当即,董大山详细地向朱怡成讲述他在辽东之时对蒙古之战的判断、谋划和后来的战况等等。
朱怡成认真听着,时不时插口问了些细节,等董大山回答后继续聆听。
这一说就是整整一个时辰,直到董大山说的口干舌燥这才讲完。
“董卿辛苦了,董卿的谋划的确不错,而且执行的极为到位,此战后蒙古各部虽不能说元气大伤,但也有些伤筋动骨,更要紧的是经此一战,蒙古各部同我大明的联系更为亲近,而同鄂尔泰那边却略有疏远,这都是董卿之功啊!”
朱怡成亲手为董大山的茶盏里加满了茶水,示意他喝几口润润嗓子,同时略有感慨的说道。
“臣如此做也是皇爷的布局所在,如无皇爷高瞻远目,臣也是无能为力。”董大山谦虚地回到。
“你呀你,怎么几年不见就变得如此谦虚了?这可不是当年的你了。”朱怡成哑然失笑,抬手指着董大山摇头道。
“回皇爷,当年是当年,如今是如今。当年臣年轻气盛,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而如此的臣已是年老了,您看,臣都是满头白发,这人年龄大了怎么可能和年轻时候那样不懂事呢?何况臣这并非是什么谦虚,实是臣的肺腑之言啊!”
董大山微笑着回答道,同时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下意识地望过去,虽然董大山倒也不是什么满头白发,更没有白发苍苍的老态。
武将出身的董大山依旧身形挺拔,气宇轩昂。不过也不得不承认,在辽东几年中董大山的确是老了些。
要知道当年朱怡成才十七八岁,这么多年过去,如今的朱怡成都已经年近四旬了,而董大山就更不用说了,岁月的沧桑已经爬上的他的脸庞,并刻下了深深的印记,至于他的头发也已开始斑白。
望着董大山的白发,朱怡成不由得心中有些感慨,这时光真是如贼一般,在不经意之间就偷偷地把岁月从他们身边给带走了。
一晃这么多年,董大山也老了,而自己也到了中年。光阴如梭,这四个字一点都没有错,朱怡成轻叹了声。
第一千二百九十八章 许诺
“你的奏折我看过了。”朱怡成开口说道,这时候他没有称董大山为董卿,也没有自称朕,仅仅用了很是普通的“你”“我”二字,但这二字从朱怡成的口中说出其含义却是大为不同的。
董大山没有说话,静静地坐在那边,就连头都没有抬起。
朱怡成说的那奏折是董大山在出兵蒙古后给朱怡成发来的,其中大部分意思都是阐述他由辽东转蒙古的战略方向和战术安排。但在最后,董大山向朱怡成提出了一个看似冒犯的举动,那就是董大山告诉朱怡成,这将是他为大明领兵的最后一战,等此战结束如获大胜,那么董大山就会辞去本职和兼职,从而“告老还乡”。
对于这个请求,朱怡成并没有作丝毫答复,直到现在董大山都不清楚朱怡成对这件事的态度。
但不管如何,彻底退下来是董大山早就考虑好的,如今卫国公府已是大明顶级勋贵,再加上董华迎娶大公主朱清研,更成了外戚,其势在朝中无人可比。
董大山本在朝中军中威望甚高,现在大胜归来皇帝为赏赐其功必然更为恩宠。可董大山心里很清楚,所谓盛极而衰,卫国公如想与国同休的话,那么这种风头就绝对不能出,更不能为此洋洋自得,为自己招来祸害。
其实董大山在得知皇帝赐婚的时候就做出了这个决定,而现在也是到了实现这决定的时候了。可是最终这件事还是要皇帝拍板,这是董大山的无奈,所以他只能静静等待朱怡成的最终决定。
“你我初识至今已有十数年了,我依旧记得当年黄杰带着你等拿下桐庐的情景。如无你们辅助,别说占据桐庐了,恐怕我早就死在乱兵之中了……。”
“皇爷有上天庇护,龙气护体,臣等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董大山连忙回到,但同时神色中也有了一丝怀念,朱怡成说的没错,当年他们才多少人啊!
杭州兵败,大军四散,朱怡成在黄杰和他董大山等人的护送下逃出生天,随后收拢残兵,果断闪击桐庐,从而拿下桐庐重地。
得到桐庐后,依靠桐庐囤积的粮草朱怡成这才有能力招募各部,并且由此壮大起来。
接着,廖焕之的投靠又让朱怡成果断转进,从而以宁波为目标建立基业。
这才有了后来的大明,才有了现在强盛的大明存在。
想到这,仿佛这一切还都在眼前似的,一晃就过去了这么多年,实令人感慨无比。
“什么上天庇护,什么龙气附体,这些在外面说说也就罢了,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讲这些么?”朱怡成笑着摇头说了这么一句,董大山听了也不由得苦笑起来,微微点头。
朱怡成不是普通的君主,朱怡成的大气可以说是历代君王中极为罕见的,而且朱怡成对于所谓祥瑞更是心知肚明,有些时候朱怡成虽然不会太过在意,可一旦触犯了他的底线,朱怡成也是毫不客气的。
这些,一直跟随朱怡成打天下的董大山自然很清楚,而且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董大山才会向朱怡成提出辞呈,假如换一个皇帝,董大山绝对不敢这么做的。
朱怡成看了眼董大山,神色中略有感慨。
过了片刻,他叹了口气,问道:“你走后,谁可接替?”
董大山心中顿时一喜,朱怡成能问这话这表示朱怡成已经同意了他的请求。
“回皇爷,林建章或杨勖皆可。”
“为何不是岳钟琪?”朱怡成询问。
“岳钟琪从能力而言自然是合适的,不过臣以为接下来岳帅更应关注的是西北那边……。”董大山如此回答道。
他的话令朱怡成微微点头,明白了董大山的用意。
从能力而言,岳钟琪的确是最好接替的对象,但是不要忘记岳钟琪现在掌控边关,统帅边军,假如让他来接替董大山的职位控制辽东和蒙古东部的话,那么岳钟琪的管辖范围和权利就过大了,这对于朝廷和岳钟琪本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况且,董大山很清楚接下来朝廷就要对西北用兵,一直摆在西边的岳钟琪就是朱怡成对西北用兵的准备。所以说,董大山并没有推荐岳钟琪,而是推荐了林建章和杨勖,这两位老将都是明军的著名将领,无论其职位又或者军中威望足以接任。
“就杨勖吧,说实话这些年朕也委屈了他,由他来接替你的职务,也算是朕给他的一个补偿。”朱怡成考虑了下说道。
“臣替杨勖谢过皇爷!”董大山连忙起身行礼。
“你呀你,都这个时候了还为部下向我谢恩?”朱怡成笑着摆摆手,让董大山坐下,之后从一旁取出个锦盒来,随后直接递给董大山。
“皇爷,这……?”董大山接过锦盒,有些不解的问道。
朱怡成说道:“君臣一场,如今你要离去我也拦不住,就算面前拦住恐怕以后你在朝中也做得不安稳。既然如此,我也只能答应下来,不过朝中职位你可以辞去,我希望你退下后是否可去皇家学院任职,以为我大明培养英才?”
董大山听朱怡成这么说心中感动,当即点头道:“臣自当听从皇爷吩咐,请皇爷放心。”
朱怡成点点头,接着说道:“一晃近二十年了,这时间过的也真快啊!如果黄杰还在的话那有多好?可惜,可惜了……。”
听朱怡成又一次提到黄杰,董大山心中同样是无比感慨。
“这件物事朕赐给你,也算是朕给你的一个许诺吧。”朱怡成抬手朝着董大山手中捧着的锦盒说道。
董大山依旧疑惑这锦盒里究竟装的是什么东西,在朱怡成的示意下,他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锦盒,打开后里面有黄娟包裹着一件东西,揭开后一看,当董大山看见一个如同瓦片的玩意,上面有着朱砂为色密密麻麻写着一些字的时候,董大山瞬间就傻眼了。
“皇……皇爷……?”
“此物如何?”朱怡成笑着问道,又道:“有了此物你可算放心了吧?收起来吧。”
第一千二百九十九章 统治
“臣……臣谢陛下隆恩……。”
董大山见到此物傻眼了,而当朱怡成的话在耳边响起的时候,董大山这才从恍惚中醒来。
当即,董大山毫不迟疑地捧着锦盒朝朱怡成跪了下去,此时此刻董大山的心中满是无限的感激,因为他根本不会想到朱怡成居然会用这种方式给他承诺。
丹书铁券,朱怡成给董大山的锦盒中装的就是这东西。此物最早是由汉高祖刘邦所创,是为了表彰功臣并且给与对方世代享受优遇和免罪的一种凭证。
所以说,在民间丹书铁券也被称为免死金牌,而在前明时期,丹书铁券又被称为金书铁券,被分别赐予功臣和重臣。
现在的大明,朱怡成在封爵的时候并没有赐下这种东西,因为如今的大明和前明已有不同,大明勋贵阶级继承法早就被朱怡成确定了下来,皇室对勋贵的控制比前明严格的多,而且勋贵也不像前明那样拥有极大的特权。
此外,大明的法律也在朱怡成手中不断完善和修改,所以从这些方面来讲作为皇帝的朱怡成并不需要用丹书铁券来进行拉拢朝臣。而朝中大臣们,包括封爵的众人心里也清楚这点。
但董大山怎么都没想到,今日他居然会在朱怡成手中拿到特意赐给他的丹书铁券,这意味着朱怡成用这种方式安他的心,同时也给了他许诺,面对这样的情况,董大山如何不感动万分?
当然了,丹书铁券又被称为“免死金牌”,可实际上历朝历代中靠这东西能活命的几乎是寥寥无几。这种玩意最多也就是荣耀和恩宠,假如后世的子孙以为能靠它来肆意妄为,那其结果就是找死了。
可不管怎么说,董大山拿到它后,除了感激外更是心安。朱怡成还是念着他好的,也理解他的想法,这才用这种方式来安抚董大山。
“起来吧,此物好好保管,对于你,朕是不担心的,但朕不希望你的子孙用上此物,你可明白?”
“臣明白,臣再叩谢皇爷……。”董大山连忙回道,接着再一次向朱怡成磕头这才起身。
落宫门前,董大山离开了皇宫,当他迈出宫门的时候,神色复杂地向身后望了一眼。
自明日起,他董大山就要正式辞去所有职务,随后仅仅以卫国公的身份去皇家学院任教。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皇宫他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机会再次踏入了,至于朝堂也将远离。
属于董大山的时代从明天起就即将过去,他这一次退的如此彻底,如此坚决,虽然不是他的本意,但对于董大山本人而言却是值得的。
看了眼怀中的丹书铁券,董大山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至少,有了这东西在,卫国公府就不用再担心其他了,而他董大山也能安心养老,话说这些年一直在外,对于家中的确有些愧疚,以后好好弥补就是。
想到这,董大山收回了眺望皇宫的目光,登上了早就等候已久的马车,当他上了马车后,马车很快就行驶了起来,在夜色中朝着卫国公府而去。
偏殿中,灯光依旧亮着,朱怡成批阅着奏折,处理那些未完的公务。
虽然今天比较特殊,但朱怡成却不想因为今天的事把这些公务耽搁,作为大明的皇帝,他每天要处理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假如怠政的话,那么整个帝国的运转就会出问题。
直到二更天的时候,朱怡成这才处理完手上的这些事,他放下笔,揉揉有些发酸的手腕,站起身在殿中来回走了几步,疏松着筋骨。
走了一圈,朱怡成来到放着沙盘的一旁,低头看着那不断修复和完善的沙盘。这个沙盘自当年在南京起就有了,而到京师的时候沙盘就搬了过来。
这些年中,这个沙盘从最初的几省之地越来越大,到京师的时候,这个沙盘已经包括了整个中原、辽东、蒙古、西北、西南各地的地理风貌,其完善程度简直令人惊叹无比,相比后世也不多让。
要知道这沙盘上的细节都是通过军方、锦衣卫和通事处各部不断收集而来的,再由总参谋部进行完善和确定后形成的。
可就算这样,每间隔一段时间,沙盘上的内容依旧会进行一部分的修改,以保证它的准确程度。
在朱怡成的偏殿中,除了这个大明本土的沙盘外,还有两个新明和南海的沙盘,不过相比大明本土的沙盘而言,这两个沙盘就要稍差一些。但这仅仅是因为勘察和时间的原因,朱怡成相信用不了多少年,这些沙盘也将逐步完善,最终成为大明的宝贵财富。
目光在沙盘上望去,辽东地区已经插上了大明的旗帜,而在蒙古东部,也就是科尔沁的部分同样插上了大明的旗帜。
这是朱怡成昨日特意插上的,以表示这些地方已经全部归于大明了。
蒙古一战,强大的科尔沁灰飞烟灭,科尔沁草原自然就成了胜利者的战利品。
虽然蒙古各部在其中出了不少力,但由于董大山的战略部署和后勤的战术安排,导致蒙古各部虽胜却同时也受损不小。再加上明军故意导致的鄂尔泰和蒙古各部在此战中形成的矛盾,所以在战后蒙古各部并没有得到瓜分科尔沁草原的结果,而大明这边在付出一定利益之后,很是轻易地就让蒙古各部放弃了科尔沁草原的利益,从而一口把整个科尔沁草原吞了进去。
拿下科尔沁草原,大明借此就能通过它深入对蒙古的统治,同时形成东西蒙古和漠北漠南蒙古的影响力。
朱怡成仔细看了看科尔沁草原的位置,从边上的盒子里取出三面略大的小旗,然后直接在伯都纳新城和它的西部和南部分别插上,然后双手抱胸仔细看了看,略微点了点头。
要彻底控制住之前的科尔沁,不仅要重新打乱那些科尔沁俘虏和各旗牧马,同时大明还要向科尔沁进行移民。
当然了,草原的移民和辽东的移民不同,因为草原历来就是游牧民族的居所,并不适合农耕民族生存。
朱怡成只能先在原来科尔沁草原的基础上建立新城,以形成以新城为核心的科尔沁势力范围,然后再从蒙古各部或者辽东那边招募一些牧民来取代原本占大比例的科尔沁牧民。
只有这样做,科尔沁草原才会在将来真正成为大明的领土,而大明也能够借用科尔沁草原在蒙古的便利不断向蒙古渗透,从而真正拥有蒙古的统治权。
第一千三百章 临危受命
雍正感觉整个世界都和他在作对。
当年囚禁建兴,雍正自为摄政王,那时候的雍正是一腔热血,骄傲自负。
建兴上位后,大清不断失去中原各处领土,弄得曾今称霸天下的大清居然偏安一隅,这让雍正心中满是不忿。
在他看来,建兴根本就不是明君的样子,当年如果不是阴差阳错,这皇位怎么都不会落到建兴的头上,而事实也证明了建兴即位后的一系列施政根本就没成效,大清非得没有扭转劣势,反而越发不成了。
说句实话,雍正是心有大抱负的人,面对大清日渐西山的局势,雍正心中焦虑万分,这也是他悍然发动政变把建兴囚禁起来,独揽大权的真正原因。
雍正成功了,他趁着建兴威望大跌的机会,再加上雍正之前韬光养晦的举措,很是麻痹住了所有人,在谁都没想到的情况下猛然发动,一举登上了摄政王的宝座。
之后,雍正以摄政王的名义继续迁都,意图在西北东山再起。而且雍正心中早就有所计划,只要大清能够在西北立足,那么大清就有未来可期,而他也是这么做的,在彻底解决掉建兴隐患之后,雍正正式称帝,进一步加快了他西北的谋划。
可是雍正怎么都没想到,自从他摄政以来一路就极为不顺。
先是鄂尔泰退入蒙古后居然不再听命于清廷,反而在蒙古自立。紧接着西边的郭亲王根本不承认雍正在清廷的君权,打着为建兴复仇的旗号和清廷势同水火,随后进入西北的诚亲王也是如此,和郭亲王狼狈为奸,同清廷对抗,让雍正经略西北的计划根本无法实施。
接下来,鄂尔泰突然投靠了大明,被封为顺义王。隆科多在攻击西北出工不出力,令雍正恼怒非常。
当雍正决定用傅尔丹替代隆科多,让其领军迪化。原本这个打算是极好的,在雍正看来傅尔丹骁勇善战,又极为忠心,远比隆科多更合适。有傅尔丹在迪化,那么郭亲王和诚亲王不足为患,灭其部吞并整个西北指日可待。
但雍正怎么都没想到,当他派出傅尔丹,令其先为隆科多的副手,随后慢慢收归前线军权的时候,这傅尔丹却因为操之过急让隆科多提前察觉。
隆科多这个狗奴才居然因此逃离迪化,同郭亲王、城亲王等人同流合污了,当消息传来后雍正是气得火冒三丈破口大骂。
当即,雍正下旨让傅尔丹正式接任大将军之职,讨饭叛军。可谁想到傅尔丹这个志大才疏的家伙居然接连战败,非得没有击破郭亲王和诚亲王部,甚至在半个月前因为指挥失误直接丢掉了占据的迪化城狼狈而逃。
这一战,傅尔丹战损近半,就连他也受了重伤,如果不是部下拼命,傅尔丹就战死沙场了。
迪化丢失,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雍正接到战报后人都傻了,他怎么都没想明白傅尔丹怎么就败了呢?而且败的如此之惨?
军情危急,雍正再也坐不住了,当即招各大臣商议对策。
可面对这种情况,大家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最终讨论后决定先派一员大将接替傅尔丹,稳住阵脚,挡住郭亲王和诚亲王的联军再说。
至于派谁去?最终还是马齐推荐了一人,那就是新军统领锡保。
锡保现在负责新军编练的工作,他虽没有赫赫战功,但在清廷也算得上知兵之人,而且锡保原本就是雍正夹带中人,对雍正的忠心不用说,同时又是郡王爵位,以锡保替代傅尔丹从这点来看是唯一合适的人选了。
当即,雍正下旨锡保替代傅尔丹为前线统帅,并封抚远大将军之衔,令其火速领兵前往接替,以抗叛军。
为了让锡保好好干,雍正还特意赐了尚方宝剑给他,并招他入宫好生谈了谈。
当日下午,捧着尚方宝剑出宫的锡保神色并没半似兴奋,反而满面愁容,刚回府中还没来得及收拾行李,马齐和张廷玉就匆匆找了过来。
“马相,你可害苦我了。”见了马齐,锡保顿时没好气地埋怨道。
“王爷,今日前来正是给王爷赔不是,还请王爷多多包涵。”马齐也知道自己的一言把锡保架到了火上烤,但作为大清的臣子面对如今局势他也是没办法,而且从目前清廷的文武大臣来看,也的确只有锡保能够胜任,难道他不举荐锡保反而劝雍正把大阿哥放出来领兵不成?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雍正这人猜忌极强,大阿哥现在原本就圈禁着,作为政敌雍正怎么可能用他?就算是当初建兴在位的时候建兴也不敢这么做,仅仅只是让大阿哥挂个闲职而已。
“你呀你……。”锡保无奈地摇头,这时候再说其他已经晚了,除非他抗命不尊。
而且现在马齐特意跑过来,还把张廷玉也拖上,分明就是怕一个人的分量不够的意思。
再怎么说,他锡保也是宗室,大清如果真的完了,他也没有好结果。无论如何,锡保都逃脱不了领兵的结局。
“王爷,此次西去可有谋划?”张廷玉更关心的是西北的战局,当即忍不住询问道。
“打算?哪里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罢了。”锡保摇头道。
“可是王爷,您之前不就同马相讲过傅尔丹不可用么?以王爷的眼光自然和他人不同,既然皇上让王爷领军,对于如何作战王爷总有些想法吧?”张廷玉追问道,神色有些急切。
“是呀王爷,傅尔丹的确如您所说真是绣花枕头一包草,如果当初皇上不被他蒙蔽,直接启用王爷的话哪里有今日之败?如今局势危急,还请王爷多多上心才是,这大清安危就靠王爷您了!”马齐在一旁同样焦虑道。
“你们……你们呀。”看看这两人,锡保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如果他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倒好了,相比傅尔丹,锡保可有自知之明多了,他深知自己虽然是个将才,却不是什么帅才。
要从军事能力论,他锡保只不过是矮子里拔长子而已,说句实话他对于领兵一事的确没什么太大信心,现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第一千三百零一章 噩耗
张廷玉默然无语,他是一个极聪明的人,当然看得出此时此刻锡保的难处,但面对如今的局势,张廷玉却也无能为力,而且整个清廷也只有锡保能够力挽狂澜了。
“王爷此次西去,还请拜托了!”张廷玉郑重其事地向锡保长躬一礼,锡保见此大惊连忙起身阻拦。
“王爷,此礼为的是皇上,为的是我大清基业,王爷当受得起!”张廷玉后退一步,避开了锡保的阻拦,神色严肃说道。
边上的马齐反应慢,可这时候也明白过来了,当即学者张廷玉同样向锡保一礼,要知道这两位可是上书房大臣啊!换在前朝就是宰相的身份,两位宰相以如此姿态对待锡保,就算锡保如今加了大将军之衔也是授受不起。
“两位相爷,你……你们……。”锡保手足无措,既然扶不起那么他索性也同对方一般行礼,同时口中说道:“两位相爷,你们放心,只要我锡保还有口气在必然挡住叛军,稳固阵线。此去之后,还请两位相爷在朝中多多照顾,拜托了!”
“请王爷放心,朝中一切均有我等!”张廷玉毫不迟疑地回答道,马齐在一旁也是连连点头。
张廷玉和马齐没有多留,拜访之后就离开了。而锡保在简单收拾之后就赶往了军营,军情紧急,雍正那边等不了太多时间,锡保必须尽快前往西边接任,并拦住叛军的脚步。
离开锡保的府邸后,张廷玉和马齐对视一眼,两人的目光中都是无比的疲惫和无奈。
目前的情况已经危急到了极点,清廷的生死存亡到了关键时刻。
这时候,他们不仅担忧西边的战局,更担心东边的大明。
对于清廷,大明一直虎视眈眈,张廷玉心里很清楚清廷和大明不可能共处,朱怡成绝对不允许清廷和大明共同存在。
对于清廷,大明是除之而后快,这两年来大明之所以没有向西攻击,那是因为大明主要的方向在收复辽东方面。
大明的战略很是清晰,那就是先解决辽东再解决西北。至于蒙古,由于鄂尔泰的归顺,如今蒙古从名义上已经归于大明了,所以一当大明解决完辽东后,必然会掉转矛头处理西北的事。
而现在,辽东的战况非常糟糕。怡亲王在辽东节节败退,甚至已经转进蒙古同科尔沁联合,意图用这种方式和大明抗衡。
由于消息不通畅,张廷玉和马齐等还不知道怡亲王和科尔沁部已经在蒙古大败,就连怡亲王也在蒙古战死。此时此刻,他们还以为蒙古的战事还在继续呢,如果得知真相的话,恐怕别说张廷玉等人了,雍正都得惊恐无比。
可就算蒙古和辽东那边能暂时拖住大明的脚步,那也仅仅只是暂时而已。张廷玉等人很清楚,一旦让大明腾出手来,那么清廷就要面临生死存亡的局面。
这时候,按理说清廷应该为了其安危联手御敌,可事实上清廷内部现在打得一团糟,自己兄弟几个窝里斗,恨不得把对方灭了才舒坦。
这样一来,不仅消耗了清廷本身的实力,更让清廷这些年中白白把宝贵的资源全部浪费在这种内耗之中,这让张廷玉极为无奈。
可是,张廷玉又做不了什么。他虽然依旧是上书房大臣,可实际上张廷玉的权利早就不如从前,再加上他是汉臣的身份,在如今的清廷地位尴尬,如果不是雍正看在张廷玉颇有才能又对清廷忠心耿耿的份上,说不定早就拿他开刀了。
别说是张廷玉了,就连马齐同样也是如此。雍正是个主意很大的人,臣子们如何能劝得动他?更不用雍正在上位之后做的那些事了。由于建兴死的不明不白,无论是郭亲王还是诚亲王对于雍正都是恨之入骨,虽然双方是兄弟,却如同仇敌一般。
这场内战,双方都是你死我活的结果,要想让双方停战,甚至联手合作和大明抗衡,别说郭亲王和诚亲王,就连雍正也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张廷玉是满面愁容,马齐轻声哀叹,两人默默无语,迈着沉重之极的步伐离去。
锡保当天晚上就启程,几日后抵达前线。
到了前些,锡保拿出雍正的圣旨和尚方宝剑直接接管了傅尔丹的大军,同时令人押送受伤的傅尔丹返回。
至于傅尔丹回去后是什么下场锡保暂且不管,虽然他和傅尔丹的关系并不好,而且此战大败后傅尔丹在雍正那边肯定讨不了好去,说不定回去后雍正就会拿他开刀。
不过这都是雍正的事,锡保现在面临的是大败后低落的士气和郭亲王、诚亲王甚至包括投靠他们的隆科多的猛烈攻击。
为此,锡保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亲自领兵压阵,在付出了一定代价,包括临阵斩杀了几员部将的情况下,终于勉强挡住了对方的进攻,稳住了阵脚。
但这时候,局势依旧是对方占优,兵力不如的锡保只能采取守势勉强维持,期望战局的变化。可谁都没想到,在锡保刚刚稳住的同时,东边的消息就传来了,当得知科尔沁部和怡亲王部在蒙古惨败,整个科尔沁灰飞烟灭,怡亲王战死蒙古后,清廷内部顿时炸开了锅。
此战失败,清廷彻底失去了辽东和蒙古两地,并且丢失了清廷宝贵的军事力量。
科尔沁暂且不论,虽然科尔沁一直是清廷的支持者,也是清廷牵制蒙古的重要力量。可相比科尔沁,怡亲王的战死更让人无法接受。
在雍正的心里,一百个科尔沁都比不上怡亲王一个人,要知道怡亲王和雍正的关系极为密切,两人在阿哥的时候就好的如同一个人似的,一直以来雍正都期望怡亲王能帮自己保住辽东,就算做不到的话,怡亲王能平安归来也是可以接受的。
谁想,如今一切全成了泡影,辽东没能保住,怡亲也丢在了蒙古,这令雍正如何能够接受这个结局?
得知消息的当天,雍正整个人都沉默了,他静静坐着许久未动,平日里刚毅坚韧的雍正在这一时仿佛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当天晚上,雍正一夜未眠,第二天天亮时,他的头发居然白了一半,整个人更如同被抽掉精气神似的苍老了许多。
第一千三百零二章 朝议
怡亲王死讯给雍正带来的打击是极大的,雍正在此刻表现出了从所未有的软弱,他甚至不像是一个君王,而更像是个失去至亲手足的普通人。
不过雍正终究是雍正,作为君王不得不承认雍正是合格的,心中的哀愁仅仅让雍正情绪低落了一日,随后雍正就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甚至更为用全副精力投入政务之中。
对于怡亲王的后事,雍正给予了极高的殊荣,这是他如今仅能做到的。同时雍正心里很明白,随着科尔沁和怡亲王的败亡,那么接下来大明就要腾出手对付西北了,而凭借现在清廷的力量根本就不是气吞万里的大明对手。
眼下,雍正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尽快大败在西边的郭亲王、诚亲王等部,只要消灭了这两个反王,还有那该死的狗奴才隆科多,那么大清还或许有一线生机。
如果做不到的话,那么当明军大举进攻西北的战略开始后,那么清廷根本就无法抵挡,更会在两线作战中一败涂地,从而彻底走向灭亡。
作为大清名义上的皇帝,雍正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所以他强忍着心中对怡亲王战死的痛楚,召集王公大臣召开御前会议,商议此事。
“皇上,锡保刚在西边稳住,虽战局趋向平稳,但要击败叛贼却不是容易的事。”雍正刚询问众人有何高见,一人就直言不讳地说了这番话。
说话此人叫法海,当然不是金山寺的法海,而是大清的重臣法海。
法海出身不凡,是佟国纲的次子,要论起来是康熙的表弟,也是雍正的舅舅。
法海和隆科多是堂兄弟,不过隆科多是佟国维之子,两人虽是一个祖宗却不是一系。
法海此人侍讲学士出身,学问不错,对于大清也是忠心耿耿。雍正上台后,念其操守口碑不错,就让他当了兵部尚书。
虽是兵部尚书,但法海对于兵事只是略懂而已,不过法海这人有自知之明,一般场合下他对于兵事不做评价,不主动发表意见,仅仅只是由雍正独断,而他这个兵部尚书充其量就是个“橡皮图章”罢了。
今天,法海这家伙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药,居然在雍正面前直言不讳起来,这倒是让众人大为意外。
“你的意思是……?”雍正眯着眼看着法海,开口反问。
“皇上,奴才愚见!”法海先是跪了下去,磕头道:“奴才觉得西边战事不宜拖延,锡保如今自保有余却败敌不足,奴才觉得应继续向西边增兵,尽快解决叛军才为上策!”
“法大人说的在理,奴才附议。”
“奴才也附议……。”
法海话音刚落,几个人就站了出来表示赞同,在他们看来现在的情况的确是这样,只有尽快解决西边问题清廷才有力量对抗接下来大明的攻击。如果西边问题解决不了,那么以清廷的力量对抗大明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皇上!如今国之兵力已十有六七都在西边,假如继续抽调兵力支援朝廷这怎么办?一旦明军来袭,朝廷拿什么抵抗?皇上!三思啊!”
马齐表示反对,他一言就道出了目前清廷的最大问题,那就是兵力不足。
原本隆科多在西边的时候手中的兵力就占了清廷的近半,而之后傅尔丹前往西边又带走了部分兵力。傅尔丹战败后,锡保接替,同样也是带兵增援,这一来二去现在清廷手里的兵力已经不多了。
西边的战事假如增兵的话,调个几千根本就没什么太多用处,马齐虽然没打过仗,可他作为上书房大臣干了这么多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要想在西边取得兵力上的绝对优势,至少得抽调朝廷的绝大部分兵力,也就是起码四到五万精兵支援。可是一旦这么做了,那么整个清廷几乎就空了,留守的人马除去几千精锐外,也只有一万左右的老弱残兵。
如果这时候明军突然来攻,清廷拿什么出战?假如清廷被明军一举击破,那么到时候就算西北打赢了又有什么用呢?
马齐的话同样得到了其他大臣们的支持,在这些大臣看来法海的建议简直是胡搞,把兵力全部抽调去西边,清廷就不用防守了?而且最关键的是谁都不知道西边的战局会不会真的改变。
虽然说锡保在战场上证明了他不是傅尔丹这种酒囊饭袋,可也仅仅是如此而已。要知道西边的对手是郭亲王,是诚亲王,还有一个投靠过去的隆科多。
这三人那一个不是身经百战的将领?那一个不比锡保更能打?一旦调兵西边非但没能尽快赢得战争,甚至失败的话,那么清廷哪里还有什么军事力量?
想到这,有人甚至指责起法海来,虽然没有明说,但话语中带着对法海这么建议的不信任,甚至有人还透露出法海这么做分明就是要至清廷死地的想法,要知道法海和隆科多可是一家人,说不定这老小子表面上出点子为清廷卖力,实际上是反道行之,意图用这种方式让郭亲王和诚亲王他们一战而定,以取而代之。
当这个言论出来后,法海是气得暴跳如雷,神情激动无比。他冲着雍正直磕头,磕得脑袋都破了,指天发誓自己对大清和对雍正的忠诚。
“行了!吵吵闹闹成何体统!”雍正这时候也看不下去了,办法还没商量出来,下面的人就自己吵了起来,如果放任天知道会吵成什么样子。
“皇上,臣有话要说!”
这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响起,众人闻声望去,见是上书房大臣张廷玉。
张廷玉虽然依旧是上书房大臣,但由于他汉臣的身份如今在朝中地位尴尬,已经很少发言了。平日里,张廷玉上朝就等于是例行公事而已,基本不出声,就算是雍正直接点名询问,张廷玉也仅仅只是顺着雍正的想法说上两句而已。
但谁想,进入朝议张廷玉居然主动发言,这倒是稀奇的事。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张廷玉的身上,就连雍正也是如此。
不管如何,张廷玉的眼光和能力在清廷都是佼佼者,说不定在这件事上张廷玉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也不一定。
第一千三百零三章 血溅朝堂
雍正点点头,同时带着期待望向张廷玉。
只见张廷玉迈步出列,随后上前两步,打着马蹄袖就朝着雍正跪了下去。
“衡臣呀,今日朝议不必如此,有什么直说无妨。”雍正和颜悦色道,伸手作了个让张廷玉起身的手势。
虽说如今张廷玉在朝中的地位大不如从前,而且因为他汉臣的身份基本靠边站了。但不管如何,张廷玉依旧是上书房大臣,属于朝中重臣,再加上雍正很清楚张廷玉的眼光和能力,在这种场合下他必须要给张廷玉应有的待遇,同时也想好好听听张廷玉究竟有什么高见。
张廷玉并没起身,先是冲雍正磕了三个头,这才双手支撑着抬头说道:“皇上,科尔沁败亡,我大清在蒙古的势力已没了,如今明廷已控制了东部的蒙古和辽东旧地,依臣看来,明廷很快就能稳定两地,等其稳定后必然会大举向西用兵。”
张廷玉的话说的都是大实话,虽然为了避免刺激雍正,张廷玉没有提怡亲王,但其实提不提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而且张廷玉一针见血指出了目前大明即将的战略目标调整,这让所有人神色凝重无比。
张廷玉继续道:“自太祖关外起兵,太宗建国,世祖入关,我大清为中原之主至今已有百余年,而现在大清岌岌可危,已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如明廷以全国之力向西用兵,皇上!您觉得凭我大清如今的军力可挡否?”
“张廷玉!你大胆!”张廷玉的话还没说完,边上就有人猛然喝道:“张廷玉!在皇上面前居然言我大清之危,你居心何在?”
“没错!张廷玉!如今时日说这些话莫非是诅咒我大清不成?”
“汉臣就是不可信!皇上!张廷玉御前无力,奴才建议治张廷玉之罪!”
“奴才附议!”
“奴才也附议!”
一时间,众人矛头都朝着张廷玉而去,就连雍正也是寒着脸。
张廷玉这算什么意思?直接在自己面前说这些?就算他说的实话,但是这样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的话如何能讲?更不用说张廷玉这些话分明就是指着雍正的鼻子说:“你清醒些吧!自己什么情况难道还没点逼数?别做梦了!”
就算雍正气量再大,面对张廷玉的这些话心中也难免气恼,何况雍正原本就是个气量不怎么样的人呢。
“够了!”正当众人指责张廷玉,甚至提议直接治罪的时候,张廷玉突然一声大喝,其声震耳欲聋,让在场所有人顿时一愣。
张廷玉站起身来,平日里韬光养晦的他在这一刻锋芒毕露,他用目光冷冷扫视着在场众人,这目光中带着鄙夷、嘲讽、轻视还有惋惜。
“看看你们,那一个还有当年太祖太宗子孙的样子?一个个都还活在梦中,满心的幻想和不切实际!尔等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如今大清危难之时,非但拿不出实际的措施反而仅考虑自己的利益?”
“想当年,先帝在时,横扫大漠,饮马天下,何等英豪!何等气度?但如今,我大清居然落得如此光景,这不正是尔等之错么?”
说着,张廷玉朝着雍正一礼,直言不讳道:“皇上,眼下大清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如我大清自己再不团结起来,那么留给大清唯一的路只有灭亡。等到哪时候,皇上难道还有脸去见先帝?见我大清的历代祖先么?”
雍正气得脸色铁青,张廷玉疯了么?居然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这些话?
而那些王公大臣们见此一幕个个也是面面相觑,张廷玉吃了豹子胆了?他难道不要命了不成?
张廷玉的声音继续响起:“观其大明,自朱怡成在江南复明以来,轻徭役,重农商,兴科学,仅几年时间就横扫天下。而我大清不仅止步不前,而且一直陷入内乱消耗之中。眼下,大清如此局面依旧争斗不休,难道非得等到明军兵临城下这才醒悟不成?”
“张廷玉!”雍正这时候哪里还忍得住?当即喝道。
张廷玉脸上根本就没半分惧色,反而平淡如常。
“皇上!臣今日冒死谏言,臣以为我大清再也内耗不起了,无论如何西边的战事必须尽快停下了,大清的宝贵力量不能白白消耗!臣斗胆说一句,无论是皇上还是郭亲王又或者诚亲王,都是先帝之子,都是太祖太宗的后人,手足相残,无论谁胜谁负,对于如今大清百害而无一利啊!”
“皇上,只要我大清内部安定,心合一处,或许还有重兴的可能,假如继续如此下去,大清面临的就是万劫不复!等到哪时候悔之晚矣!皇上啊!臣恳请皇上速同郭亲王诚亲王等和谈,只要能够联合,无论付出什么条件都是值得的,现在只要保住大清根基才有未来可言,一旦大清没了,那么一切都完了!”
“住口!”雍正脸色由青转红,脖子上的青筋直跳,这时候他那里还能忍得住?
张廷玉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居然敢说这些话,甚至还斗胆让雍正和郭亲王、诚亲王等抛弃前嫌联手?
这可能么?根本不可能!
自雍正囚禁建兴一刻起,他和郭亲王、诚亲王就成了死敌,在这两位兄弟的眼里,雍正是谋害建兴的篡位者,是大逆不道的乱贼。
为了皇位正统,雍正甚至杀掉了建兴夫妻,更为了彻底消灭清廷的反对者,雍正还秘密干掉了不少人,更企图一举歼灭在西边的郭亲王部。
可以说,眼下他和郭亲王、诚亲王已是水火不容,双方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再加上之前隆科多的背叛,雍正恨不能把他们扒皮抽筋,在这种情况下雍正如何能和对方谈判?
反之同样也是如此,无论是郭亲王还是诚亲王,甚至包括隆科多,他们现在也不可能和雍正谈判的,更不可能联手起来。除非雍正做出极大让步,但是这种让步只有建立在雍正失去皇权的基础上,雍正哪里肯这样做?
清廷中不是没有聪明人,相反聪明人还有很多,可偏偏张廷玉居然直接说出了这些话。
这些话,等于直接向雍正的心窝子里戳刀子,让雍正根本无法言对,同时也是在挑战雍正的皇权。
张廷玉丝毫不慌,又向雍正行礼道:“皇上!臣知今日之言已是大过,但臣不后悔,臣不愿看见太祖太宗建立的大清落到最终灭亡的一刻,臣更不愿等到了地下无颜去见先帝。”
“皇上,罢手吧,再怎么说郭亲王和诚亲王终究是您的兄弟,而且诚亲王还是皇上的同胞啊!手足相残,伤的是我大清,皇上啊!臣恳请皇上三思……。”
“张廷玉,你真是好大胆子,居然为叛逆开脱,你意欲何为!”这时候雍正气急反笑,但他的笑却是如此冰冷。
“来人啊!夺去张廷玉顶戴,打入大牢!”
雍正开口道,冰冷的目光望向站在那边的张廷玉,从此刻起他对张廷玉的愤怒已经都了顶点。
“臣……谢皇恩……。”
张廷玉长叹一声,摘下了顶戴放到一旁,随后毕恭毕敬地朝着雍正磕头,当他再一次抬起头的时候,整个人猛然从地上跳了起来。
“拦住他!快!拦住他!”马齐在一旁看得清楚,急忙大喊,同时快步上前意图要拦住张廷玉。
但这时候张廷玉的速度飞快,快的出乎人的想象,只见张廷玉一个起身毫不迟疑地就冲着离他最近的台阶迎面撞去,张廷玉撞的是那么突然,又是那么坚决,就连已经在他身边的侍卫来来不及反应,而马齐也仅仅喊出了声迈出了一步而已。
一声渗人的闷响,张廷玉的脑袋直接就撞上了坚硬的台阶,随后整个人软软地扑倒在地。几秒钟后,触目惊心的鲜血从他的头颅处渗出,很快蔓延成了一片,把整个台阶全部污红了。
众人一声惊呼,谁都没想到张廷玉居然会寻死,而且是如此坚决和突然。
当张廷玉一头撞死台阶后,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呆呆地看着这位大清上书房大臣,赫赫有名的三朝元老血溅朝堂,死的如此凄凉。
“张……。”雍正抬起的手指着张廷玉伏尸的方向,他的脸上带着愕然和呆滞,他也没料到张廷玉会这么做。
生生见张廷玉如此撞死,雍正此时此刻的心中百感交集,在刚才他的确有杀了张廷玉的心,因为张廷玉胆大包天居然如此指责自己,还说出了让自己和郭亲王、诚亲王等人抛弃前嫌的话来。
当时,雍正是气的不行,恨不能把张廷玉当场处死。可是现在,转眼间张廷玉的尸体就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但现在的雍正心里却是空荡荡的一片,仿佛突然失去为了最宝贵的东西一般。
一时间,雍正心中迷茫,难道他真的做错了么?
他之前之所以要发动政变,囚禁建兴,那是雍正不愿意看见大清在建兴的手里日渐西下,作为康熙的阿哥,作为建兴的兄长,雍正向来就是一个能做事而且敢于做事的人,面对这种情况心中焦虑万分。
在雍正看来,由自己替代志大才疏的建兴是对大清最有利的选择,如果他是皇帝的话绝对不会面临大明一败再败,最终丢掉全部中原之地。
可当雍正通过政变上位,囚禁了建兴后,他开始掌控了大清的皇权,但是这些年的结果又是如何呢?他又做了比建兴更优秀的事么?
在雍正心里,他无法自欺欺人。说句实话,他并不比建兴做的更好,甚至还不如建兴。
要知道建兴在位的时候,至少整个大清并没有分裂,大清还占据关中,山西也在大清之手,还有云贵两省再加上辽东故地和蒙古。
这些地盘说起来都是在雍正手里丢失的,现在连辽东和蒙古都没了,雍正却是无能为力。
再者,建兴在位,大清虽然疲弱,但内部基本保持完整。而雍正上位后内乱不休,鄂尔泰的自立,郭亲王和诚亲王的叛乱再加上隆科多的叛逃,都是因为内乱的原因。
这些内乱大大消耗了清廷仅剩的实力,除去这些外,大清的财政和民生也不乐观,如果不是建兴在位时间通过西进的战略从西域各地获得补给的话,恐怕清廷早就自己破产了。
所以从这些来看,雍正所做的一切根本不如建兴,而且如果没有建兴当年决定向西域发展的决策话,说不定雍正连立足之地都没了。
这些话不能同外人说,但雍正自己是非常清楚的,不过他一直自己安慰自己,这一切都是因为鄂尔泰、郭亲王、诚亲王等人的离心和叛乱,如果他们肯和自己一条心,听自己的命令和安排的话,大清如何会成这个样子?自己如何又会这样一事无成?
“难道,朕错了?朕真的错了?”雍正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心中却有一个声音不断地责问。
马齐同样呆呆地看这张廷玉的尸体,两行老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马齐和张廷玉是老搭档了,两人在上书房共事多年,期间因为马齐这人过于直接容易说错话得罪人,但每一次都是张廷玉在一旁为马齐开脱,并且擦屁股。
两人的交情极深,甚至可以说是好友。而现在,他亲眼目睹张廷玉惨死当场,心中顿时悲从中来,如不是强忍着悲痛,马齐真想放声大哭一场。
“张衡臣啊!张衡臣!你为什么就这么去了呢,为什么呢?”
马齐喃喃说道,迈着沉重的脚步来到张廷玉的尸体旁,看着这个老伙计已经凹下去净透了鲜血的头颅,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
雍正终于放下了举起的手,无力地垂落在身旁。过了片刻,雍正这才让人收敛张廷玉的尸体,至于朝议自然是进行不下去了,只能草草了结。
回到后宫,雍正在半路上差一点跌了一跤,亏得身边内侍扶了他一把这才勉强站稳。
第一千三百零四章 不能急
迪化城。
郭亲王再一次回到了迪化城,迪化一战,郭亲王和诚亲王的联军直接击溃了志大才疏的傅尔丹,如果不是傅尔丹跑的快,说不定现在他的人头已经挂在迪化城门上了。
此战后,郭亲王部气势大增,战线直接向东推进了百里左右,亏得傅尔丹的副将等依托地形拼死抵抗,也许就一举击破对方,直接兵指兰州了。
正当郭亲王和诚亲王准备趁热打铁,再来一场胜仗破敌,直接打到东边去的时候,清廷派出了锡保替换傅尔丹为大将军,同时还调了上万部队进行增援。
相比傅尔丹,锡保打仗稳重许多,而且锡保这次过来是救火的,他根本就不奢望在这种情况下来个什么反败为胜。
在锡保看来,迪化一败后,清廷已经暂时失去了主动权,整个部队士气低落,眼下最为重要的是稳住阵脚,扭转局面。
所以锡保到达后就采取了守势,依托地形加固,如同一个乌龟一般直接把脑袋和四肢全部缩回了龟壳之中,任凭郭亲王等人百般挑衅都是不闻不顾。
这种战法虽然无赖,可效果却是不错。几次攻击未果后,战局渐渐胶着起来,而随着战局的平稳,军中惶惶的情况也大为好转。何况锡保这人带兵很有一套,除派人押送傅尔丹返回清廷之外,锡保以大将军的身份向各部将承诺对于之前战败既往不咎,由此也安抚了军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锡保的防线也越发稳固,郭亲王和诚亲王见此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派部分部队进行进行战术性的骚扰和攻击,至于主力暂时撤回了迪化城。
“可惜了,当初如果再加把劲的话,说不定现在我们都打到老四面前了。”郭亲王很是惋惜道,其实当初他根本就没想到傅尔丹这么不经打,毕竟傅尔丹曾今作为一等侍卫是康熙面前的红人,而且他这个人武艺不错,在满人中是出了名的,无论郭亲王还是诚亲王,他们在当阿哥的时候就知道。
可谁能想到傅尔丹是这么一个银样蜡枪头?堂堂大将军居然如此冒进,难道他以为打仗靠的是个人武勇不成?郭亲王甚至觉得傅尔丹这家伙是不是三国演义看多了?
正是因为傅尔丹败得太快,反而让郭亲王和诚亲王没有丝毫准备,而且还使得傅尔丹的清军没遭受到太大的损失,建制基本保持完好。这才会在丢失迪化后还有能力组织抵抗,苦苦支持到锡保到来。
不得不说,这个结果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的。
假如傅尔丹没有这么快败,那么郭亲王和诚亲王就有时间调整军队做出反应。
而如果傅尔丹没有在战场上负伤失去指挥能力,那么他的副将和部将也不会接手指挥,从而组织起顽强的抵抗。
所以说,这一仗成也是傅尔丹,败也是傅尔丹。
“十哥,路要一步步走,饭也要一口口吃,能有现在的结果已经很是不错了,您总不能奢望人人都是傅尔丹吧?”诚亲王在一旁笑着打趣道,郭亲王一听同样也哈哈大笑起来,诚亲王说的没错,自己一仗捞了不少好处,总不能奢望雍正手下都是傅尔丹这种酒囊饭袋。
“舅舅,对于如今局势您怎么看?”诚亲王安抚了一下郭亲王,随后转过头去对一旁的隆科多询问。
隆科多自投靠郭亲王和诚亲王以来,两人虽然暂时没让隆科多直接领兵,但对他却是极为礼遇。尤其是诚亲王,平日里都喊隆科多为舅舅,并且在商议和讨论军务的时候从来不避让隆科多,同时还会征询他的意见。
“那边倒是用对了人,锡保这人我知道,虽不是名将之才,却颇有能力,他现在采取的战术要换成我同样也会如此。眼下要向一举击破恐怕是难了,除非从东边另想办法。”
“舅舅的意思是?”诚亲王眼中顿时一亮,若有所思地询问道。
隆科多笑着对郭亲王道:“王爷,当年你我对敌,我全力攻击迪化的战事还记得否?”
“如何不记得,当时我可是吃了大亏!如果不是这个亏,后来你那里有机会拿下迪化。”郭亲王一听这件事就有些恼怒,他在隆科多手下丢了一部精兵,也因为这些精兵的丢失导致他布置的迪化防务出现了漏洞,从而最终因为兵力不足的原因主动撤离迪化。
现在,隆科多又提起此事,郭亲王心里自然是很不舒服的。
“十哥,舅舅的意思不是说迪化之战,而是说他当时的处境。”在一旁,诚亲王笑着插了一句。
“处境?”郭亲王一愣,有些不明白诚亲王的意思,但隆科多却露出了极为佩服的表情。
“王爷真是英明,一言道破!”隆科多点头说道:“其实当初我并不想直攻迪化,一来迪化坚城,直接攻击损失肯定不小。二来,迪化的守军都是精锐,就算不敌也能安然撤离,拿下迪化仅仅只是一个象征而已,反而留着迪化在王爷的手里更对局势有利。”
隆科多这话让郭亲王听得半懂不懂,但是诚亲王却是听明白了,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
隆科多继续说道:“我虽为大将军,统领兵马,可有些时候也是身不由己。攻击迪化非我本意,但奈何东边催的急,如我再不出战恐怕就要被东边猜忌怀疑了……。”
“舅舅说的有理!”诚亲王当即就笑了起来:“看来破局还得在东边,等到哪时候就由不得锡保了,他的乌龟壳再硬,出了乌龟壳还有什么能耐?”
“哈哈哈,王爷高见!”
“哈哈哈!”
一时间,诚亲王和隆科多同时大笑起来,而郭亲王在一旁却摸不着头脑。
“等等,你们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郭亲王纳闷地问道。
见他如此,诚亲王这才解释了起来,其实道理很简单,战争向来复杂,战场上很多时候并不为将领的意志而改变。
历朝历代都有这样的情况,比如战国时的长平之战,比如岳飞被十二道金牌召回,又比如他们刚才讨论的隆科多对迪化的攻击。
雍正这人性格有着缺陷,多疑而自大,既然当初他能逼着隆科多向郭亲王开战,那么现在在锡保稳住阵脚后,雍正哪里会甘心之前的失败?所以隆科多确定只要再等一等,等到雍正沉不住气,命令锡保由守转攻的时候,那么就是他们大破锡保的机会到来了。
第一千三百零五章 和谈
雍正会这么做么?
在隆科多和诚亲王看来雍正这么做的可能性极大,毕竟雍正对郭亲王、诚亲王和隆科多三人是恨之入骨,不消灭他们雍正是寝食难安。
何况,在之前雍正就做过这样的事,所以无论怎么看雍正都会这么做。眼下,他们只需要耐心等待,给雍正这个机会,等到哪时候就是大破锡保的最好时机。
可是无论是诚亲王还是隆科多他们根本就没想到仅仅不到一个月出现了谁都预料不到的情况,突然间雍正派人前来找郭亲王等人,而且这个人三人都很熟悉,居然是马齐。
马齐可不是普通人,在康熙朝时就是老牌的上书房大臣,建兴皇帝和雍正在位都对马齐信任有加。虽然马齐在上书房很多时候只是排名第二,可要知道这个千年老二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如今马齐虽然是雍正的臣子,但他和郭亲王、诚亲王还有隆科多的关系不错,在康熙事情马齐就是支持八阿哥,也就是后来建兴的重臣,当年为了提议八阿哥为太子一事马齐还被康熙撤职,由此可见这些香火之情依在。
再者,谁都知道马齐是一个对大明忠心不二的忠臣,同样也是一个老实人、实在人。雍正派马齐来迪化让他们大感意外,同时也不得不承认马齐是使者的最好人选。
虽然兄弟之间打得你死我活,可对马齐这样的人无论是郭亲王还是诚亲王都是礼遇有加,话说回来,无论大清内部打成如何,毕竟都是一家人,所谓打断骨头连着筋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马齐到后,以参见亲王的礼仪向郭亲王和诚亲王问安,随后直言说出了来意。当马齐的来意讲完后,郭亲王和诚亲王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马相,您说的当真?”郭亲王直接问道。
“千真万确!”几年不见马齐比以前老了许多,他正色道:“如无此诚意,皇上也不会让我走这么一趟。两位王爷和皇上都是手足兄弟,尤其是诚亲王同皇上更是一母同胞。眼下大敌将至,我大清再也经受不起内乱了,奴才恳请两位王爷为我大清基业着想,同皇上联手御敌,以保我大清江山啊!”
郭亲王有些发呆,他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下意识地向身边的诚亲王望去。
诚亲王微微皱眉,似乎在想些什么。虽然都是兄弟,正如马齐所说,兄弟和兄弟之间也是有差别的,诚亲王和雍正是一母同胞,彼此之间更为了解,在他看来雍正这人怎么会作出这样的决定,这不符合雍正的性格啊!
看了马齐一眼,诚亲王突然发现马齐眉目中带着挥之不去的愁容和黯然,心中顿时一动,开口询问:“马相,莫非朝中出了什么大事?”
“这……。”马齐是老实人,虽然心中下意识地不想直言,可却又说不出糊弄对方的话来。
迟疑了下,马齐叹了声点头道:“王爷猜的没错,朝中的确出了大事。”
“哦,是何事?”诚亲王追问。
“张衡臣去了……。”马齐神色带着悲哀说道。
“张衡臣去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是病故还是……?”马齐此言出,在场三人皆惊。
张廷玉可不是一般人,这位可是上书房首席大臣啊!虽然现在靠边站了,但他在朝中的地位依旧不同,而且张廷玉的能力极强,在场的人都很清楚,再加上一直没听说张廷玉有什么病,怎么会突然去了呢?
事到如今,马齐也无法继续隐瞒,何况就算他不说事后凭着郭亲王和诚亲王等人的能力也能打听出来。再者,这件事也不是不能说的,张廷玉之死许多人都知道原因,马齐说了也没什么关系。
马齐一五一十地讲述了当时张廷玉之死的前应后果,当然在关于雍正方面马齐用了春秋笔法,对于一些细节含糊其辞,这也是作为臣子对君王的一种掩饰把。
可诚亲王和隆科多是什么人?这两人都是人精,哪里听不出其中的奥妙?就算是郭亲王爷在马齐的讲述中察觉到了当时的大部分真相。
听完马齐的讲述,郭亲王和诚亲王,包括隆科多在内才真正明白为什么雍正会突然派马齐前来的原因了。
张廷玉之死对于雍正的打击远比想象的大,而且张廷玉死后,雍正心中一直对他死前的那些话在心中反复回响,根本无法忘却。
虽然当时雍正对张廷玉的大胆恨得不行,可张廷玉以死谏言,对他的冲击力是极大的。事后细想,张廷玉的话是有道理的,如果清廷再这么内耗下去,等到大明打来的时候清廷根本就没有能力反抗,到时候面临的就是彻底覆灭。
雍正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他也是个明白人。想明白这些后,心中对张廷玉的愧疚和惋惜挥之不去,同时也真心开始考虑起张廷玉的建议。
思索了好些日子,雍正终于下定决心,决定派人和这两位兄弟谈一谈,这样才会派出马齐为使者前来迪化。
“老四好威风啊!”郭亲王脸色极为难看,说道:“他逼死了八哥,现在就连张衡臣都活活逼死,他这个皇帝真是威风到了极点!既然如此那还谈什么?难道打算等有机会再把我们逼死不成?”
“十哥!”郭亲王话音刚落,诚亲王就开口喝断,同时给他使了个眼色。
接着,诚亲王对马齐拱手道:“马相勿怪,我十哥这人性子直,说话经常得罪认人,还请马相海涵。”
“不过马相,我十哥说的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我那四哥是什么性子的人我是最清楚不过了,如今他说的好,兄弟联手抛弃前嫌自然是好事,但是以后呢?万一将来我这四哥有了什么其他心思,难道我等要和张衡臣一般下场?”
“马相,王爷说的没错,如处身置地您恐怕也有这个顾虑。秋后算账,这种事可不罕见,仅仅凭着轻飘飘一句话恐怕不行吧?”隆科多在一旁插口道。
马齐默默无语,其他他也知道这趟差不容易,兄弟几个已经打成这样了,说如同手足就如同手足了?不是笑话么?何况天家无亲情,为了皇位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但不管如何,既然接了这个差,马齐还是必须要做好。当即取出一件东西来递上,说这是雍正给他们的承诺,只要他们答应联合,那么以前一切既往不咎,如有违背天地难容。
第一千三百零六章 又来这招
马齐远道而来,虽双方敌对但郭亲王等人对于马齐不仅尊重也有礼仪。见面当日特意设宴好好款待马齐,并为他安排了极好的住处。
等宴后送马齐离开后,作陪的郭亲王、城亲王和隆科多三人来到书房依次坐下,在烛光之中,三人的神色都极为凝重,却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隆科多先开口:“两位王爷,马齐此来之事还需两位王爷定夺才是,不知两位王爷如何考虑?”
“考虑?这还用着考虑?”郭亲王冷笑一声:“老四的手段我们又不是没有领教过,八哥八嫂死的如此凄惨,我同老四是不共戴天!老四想用这名义让我等归于他手下简直是异想天开!”
“十哥说的没错。”诚亲王在一旁表示赞同:“我这四哥性格阴沉手段毒辣,丝毫不顾兄弟之情,何况他现在的位子是如何来的?八哥的仇绝对就不能这样轻易算了!现在老四居然用祖宗的名义来做保证?呵呵,亏他想得出来!如果他心中真有祖宗,有敬畏之心的话,当初又如何做出那等事来!”
诚亲王这番话说的郭亲王连连点头,就连隆科多也不得不承认双方的仇恨根本就不是能够轻易化解的。
再加上雍正所谓的承诺根本不值一提,为了取信郭亲王和诚亲王,雍正直接用大清列祖列宗的名义发誓,以示其诚意。可是这种诚意哪里作得了真?郭亲王和诚亲王又不是三岁小孩,仅凭着这种承诺就能乖乖听话?
假如这样的话,等到以后无论是郭亲王还是诚亲王,包括他隆科多在内都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天家无情,这是向来的真理,放下手中兵权,就是任人鱼肉。
“不过话说回来,马齐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张衡臣以死为谏,为的就是要保住我大清残存的这些基业。一个汉臣能做到这点,我心中无比敬佩。可惜,可惜了张衡臣呀,依他所言,如我们再相互打下去,等明军攻来列祖列宗创下的大清可就彻底完了,你们别忘了,老十三已在蒙古败亡,科尔沁也没了,辽东故地和整个蒙古都落到了大明的手里,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诚亲王在否决了和雍正罢手言好的可能后,同时也说出了他的顾虑,而且这个顾虑是摆在所有人面前的事实。
他们之前根本不知道在辽东和蒙古那边发生的事,这还是马齐今天说了后才明白清廷现在所面临的危难到了什么程度。
之前,双方争斗,一是因为建兴的原因,二来也是郭亲王和诚亲王为了自保。
只要蒙古和辽东还在,大明短时间内是不会想起西边来的。可当现在蒙古和辽东彻底归了大明,那么接下来大明会是什么样的动作这明白人心里都很清楚。
虽然和雍正之间势不两立,但无论在场三人对于雍正再很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终究是大清的人。
作为太祖太宗的子孙,作为开国先辈的后代,哪里能见大清就这样彻底灭亡呢?
所以,这同样是他们三人所纠结的一点。如果不联合,恐怕大清也就真的要完了,可如同联合他们又信不过雍正,更有可能在大清灭亡之前就被雍正送下地狱。
“十四弟,你向来比我有主见,依你所想究竟应该如何办?”郭亲王只觉得左右为难,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无奈向诚亲王求助。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取而代之,只要我们这位四哥能从皇位上下来,或者把大清中枢权利让出来由我等掌控,那么一切问题就不再是问题。”诚亲王冷笑着说道。
“这怎么可能?”隆科多哭笑不得,就连郭亲王也觉得这种可能几乎微乎其微。
假如能够这样,他们早就做了,何必和雍正打生打死呢?
在军事上都没做到的事,凭着嘴皮子如何能够办到?雍正又不是傻瓜,没了皇权,他不等于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了郭亲王等人?这种事别说雍正了,如果是郭亲王他们也不可能做。
郭亲王摇头否决道:“十四弟,这种话就不用说了,除非老子的脑子坏了才肯答应。”
“呵呵。”诚亲王笑了笑,点头道:“其实这个道理和我们这位好四哥让马齐带的话是一样的。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能打这样的好算盘,难道我们就不能做同样的事?如果要保证的话,我们也可以啊!向列祖列宗发誓,我第一个来!”
“好了好了,十四弟,你说的都是气话,现在说的是正事,究竟如何做才行。”郭亲王苦笑着摇头,闹了半天诚亲王是故意这么说的,不过话说回来,假如真的谈判破裂的话,这倒是一个合适的理由。毕竟他雍正可以开这样的条件,他们同样也可以开类似的条件,反正都是兄弟,谁怕谁啊!
“王爷,您莫非有了另外想法?不如讲出来看看可行否。”隆科多在一旁若有所思,插口询问道。
“舅舅就是舅舅,果然厉害!”诚亲王冲着隆科多竖起大拇指晃了晃,隆科多连连摇头说不敢,还请王爷直言。
诚亲王喝了口水,这才正色道:“我琢磨了半日,主意倒是有一个,而且也是眼前唯一可行的。”
“什么主意,十四弟尽快道来。”郭亲王急迫地问道。
诚亲王先叹了口气,随后道:“要说这个主意还是当年八哥做过的,我现在只不过是借八哥当年的点子罢了。”
这话让郭亲王和隆科多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建兴当年做过的?建兴当年做的事多了,诚亲王究竟指的那一件事?
“其实很简单,无非八个字而已。”诚亲王认真道:“恢复祖制,八王议政!”
“恢复祖制,八王议政?”
诚亲王道出目的后,郭亲王和隆科多同时一愣。这件事当初建兴的确是做过,那是为了和康熙夺权所为,当时建兴联合满洲王公大臣意图搞八王议政,从而借用他们的势力来压迫康熙。
当年,建兴的恢复祖制,八王议政虽然搞得轰轰烈烈,但实际上只是一个借口罢了,当建兴借此获得权利后,八王议政的话就再也不提了,而这个设想也从来没有落实过。
不过现在诚亲王突然提出恢复祖制,八王议政,这个目的和当初建兴的目的有所区别,当年建兴是为了夺权,而他现在是为了分权自保。
如果雍正同意恢复祖制,八王议政,那么他这个皇帝名义上虽还是皇帝,可失去了大部分的皇权,再也无法肆无忌惮地对付郭亲王和诚亲王他们了。
同时,既然是八王议政,各自也有牵制,雍正也不用担心他的地位不保。所以从这点来看诚亲王提出的恢复祖制,八王议政倒是一个极好的办法。
“妙!妙啊!”想明白了的郭亲王顿时拍手大笑起来。
而隆科多同样也露出了一丝笑意,如果雍正同意这么做得话对于双方倒也是一个台阶,而且对各自也有保证。
这样一来,大家从名义上就联合起来了,暂时不再用打生打死。接下来对于大明那边也可以携手御敌,以保大清基业。
“可是十四弟,这八王议政恐怕也又难处啊”郭亲王在听明白了后先是高兴,紧急着又犯愁起来。
“哪里难处?”
郭亲王愁眉苦脸道:“按照祖制,八王议政其实就是八旗旗主议政,但眼下我大清江山破碎,各旗旗主早就凑不齐了,哪里还能找来八王?”
“这又有何难?”诚亲王突然笑了起来,伸手指着郭亲王,随后又指了指自己:“既然八旗旗主如今凑不起,那么就重立八旗不就行了?十哥,你为一个,我也可以为一个,至于老四嘛正黄旗依旧归他也算一个。其他的人,我听说老大被圈着,让老大出来领一旗也是理所当然的,还有三哥、九哥都可以为旗主,如人数还不够,十六弟、十七弟他们同样可以。”
郭亲王听的有些傻眼了,按照诚亲王所说分明就是他们这些亲王阿哥直接把八旗给分了,各为新的旗主,然后再组成八王议政。
“十四弟,你不是开玩笑吧?”
“开玩笑?当然不是!”诚亲王神色严峻道:“这大事如何开得了玩笑?再者,如今辽东覆灭,关外各旗主已经不在,我大清面临强敌自然要重整八旗,既然重整八旗为何不能重立旗主?”
“我等都是太祖太宗的子孙,都是先皇的阿哥,以我等身份如何当不了这个旗主?十哥,你倒是说说看,当年太祖太宗时各旗旗主是何人?既然恢复祖制,那就索性恢复的彻底,所谓不破不立正是这个道理!”
诚亲王的话倒也不算错,当年努尔哈赤的时候建立八旗,各旗旗主不都是他的兄弟儿子?到皇太极的时候,同样也是如此,只不过后来因为时间久了,各旗由当初的旗主延续下去,这才分了家,但不管如何都是爱新觉罗的子孙。
郭亲王细细琢磨着诚亲王的话,越想越是有道理。何况诚亲王的建议对他们还有其他好处,要知道雍正上台后对于兄弟打压的厉害,如果能把这些兄弟都立为旗主,那么必然会站在他们这边和雍正的皇权对抗,到时候就算以后雍正的皇权占了上风,那么凭借他们的内部联合雍正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第一千三百零七章 秋官
朱怡成平日办公的偏殿难得气氛如此轻松,这一日朱怡成并没有和平常那样忙于公务,而是在偏殿招待了一位许久未见的臣子,并且和老朋友一般和他品茶笑谈。
史贻直的人黑了,也瘦了,但气色相比之前却是天壤之别,现在的史贻直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根本不像当初黯然离开军机处时的失意和颓废。
当年史贻直离开军机处是迫于无奈,但同时也有着他自身的原因。由于判断失误,再加上史贻直对于大明政策走向的把握与证见不同,导致朱怡成对他极为失望,在考虑再三后更换首席军机大臣,作为首席军机的史贻直不仅黯然从位子上离开,之后更是以代天子巡视各省的名义离开了京师。
可以说,多年前黯然离开京师的史贻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作为首席军机大臣以这种不体面的方式离开还是大明复国以来的头一位。
离开京师的那天,史贻直带着极其复杂的心情和不甘回望京师,当时的他甚至没想到自己还有回来的一日,因为在他看来所谓的代天子巡视各省只不过是朱怡成为了安抚自己给的一个台阶罢了,从退出军机处的一刻起,史贻直很明白自己的政治生涯已经走到了尽头。
但一晃就两年多过去,谁都没想到史贻直居然又回来了,相比离开时候的他,如今的史贻直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变得有些不同了。
这两年多,史贻直几乎踏遍了大明本土各省,他去过北地,涉足过江南,也到过岭南,更深入中原腹地,还在西南和西北停留了不少日子。
在之前,史贻直是一个饱读诗书的文人,对于天下许多都在纸面上,他有着不错的能力,却对于基层没有太多深入,所以在政治方面史贻直更多的是理想化,欠缺的是实际。
这两年的经历,让史贻直把心沉了下去,在地方他看到了许多当初在庙堂之高时所不曾注意到的许多东西,而且在这两年中,史贻直的心态也逐渐开始改变,从最初的委屈、不解和失意中逐渐走了出来,开始慢慢正视自己的错误,结合实际,从而得到了不少感悟。
在两个月前,正在贵州的史贻直接到了朱怡成让他回京的旨意,史贻直就此踏上了归京的道路。
这么多日子没有回到京师,当史贻直再一次回来的时候,望着眼前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京师,心中自然是百感滋味。
到京后刚歇下,第二天朱怡成就召他入宫,所以今日史贻直才能坐在偏殿和朱怡成侃侃而谈。
对于这位曾今的首席军机大臣,朱怡成就如同一个老朋友一般招待,并且向他询问这两年多的感悟和经历。
对此,史贻直详细向朱怡成汇报了他这两年的巡视情况,一开始朱怡成仅仅只是想听一听而已,可随着史贻直的讲述,朱怡成发现史贻直在地方的确大有收获,不仅做到了当初代天子巡视各省的工作,同时还对于各地的风俗民情、施政情况等等有着详细了解和判断。
“皇爷,臣这两年中大开眼界,如不是皇爷当初的安排,或许臣还无法醒悟当年之错。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到今日臣才真正明白这话的道理。”史贻直真心诚意地说道。
“辛苦你了,不知卿这两年多游历对于各地情况有所记录?”朱怡成微笑着点头问道。
史贻直拱手道:“这是自然有的,臣还琢磨着等有时间把这些好好整理一下,有机会的话集册出书。”
“这是好事!”朱怡成赞赏道:“卿这本书的确要出,等出了后朕不仅要看,还可让朝中众人都好好看看,以领会卿这些年的感悟。”
“臣惭愧……。”
“不用如此,这可是财富!”朱怡成笑着纠正道:“今日见卿如此,朕也放下心来了,你做的不错!”
史贻直起身郑重其事地向朱怡成行礼,以表示心中的感激。
的确,假如不是当初朱怡成这样安排的话,或许史贻直就这么一蹶不振就此沉沦了。而正是有这行万里路,这才让史贻直从失意中逐渐醒来,从而面对现实,最终重新找到了新的方向。
“卿之后有何打算?”朱怡成也不阻拦,笑着受了史贻直这一礼,等他直起身子后问道。
“这……臣还没想好,臣或许还会继续去西边看看,又或许去海外走走,等再过几年臣可能回归故乡,居于乡间,种上几亩地,然后静下心来研究学问吧。”
面对这个问题史贻直有些迟疑,因为他的确没有想好,所以一时间无法给朱怡成准确的答复。
“卿要告老还乡?”朱怡成笑问,随后不等史贻直回答就摇头道:“卿如今还不到五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刻,如此告老过田园生活过早了些。”
“皇爷……。”史贻直开口正要解释,朱怡成摆了摆手。
“乡有遗贤乃君之过也,何况卿还是能臣,如此归乡实在是不妥。”朱怡成先说了这么一句,接着打量着史贻直笑问:“朕打算让你留在京师,你可愿意?”
假如是在两年前朱怡成问这个话,史贻直肯定是不会愿意的。当时的史贻直虽然失去了军机之位,但他同样有着傲气和坚持,那时候的他绝对不会甘愿如此。
可是现在史贻直不同了,他心中的坚持还在,但这种坚持和当初的坚持已经完全不同了。
之前的史贻直高高在上,现在的史贻直却结合实际,看待问题的思路和想法不一样了。
“臣愿意!”史贻直回答道。
朱怡成望向他的目光中满是赞赏之色,这样的臣子才是真正的能臣,史贻直浴火重生,未来定能青史留名。
“你去刑部吧,为刑部尚书,如何?”
“臣遵旨!”史贻直虽然有些意外朱怡成会让他去当刑部尚书,不过他依旧毫不迟疑地应了下来。
当天,朱怡成任命史贻直为刑部尚书的旨意就正式下达,原刑部尚书迁右都御史,而当史贻直为秋官的消息传开后,所有人都极为惊讶,因为没人能想到曾今为首席军机大臣的史贻直在离开朝堂两年之久后又回来了,而且直接坐上了这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