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 碰瓷
其实我稍微有点感冒。
追根溯源起来,这件事还要怪小芹不好。
昨天中午我打完篮球回来以后,发现小芹枕着我的运动外套,在自己的书桌上睡得十分香甜。
她那软乎乎的脸,她那绵柔的呼吸,因为感到幸福而稍微发红的两颊,让我想起从前爷爷nǎinǎi家养的猫,让人忍不住想要用手指刮一刮她的小鼻子。
但是我忍住了没那么做,这节课临时从化学换成了自习,我正好可以用手机经营一下网店。
如果把小芹叫醒的话,我就别想清净了。
另外,我记得她中午还不停打嗝来着,谁知道醒来以后会不会继续打嗝啊?
所以这件运动外套就暂且借给她当枕头吧,不要误会,我才不是因为她睡得太香而不忍心吵醒她,只是单纯地不想被她打扰而已。
结果因为打完篮球之后身上出了不少汗,只穿了个黑背心的我稍微有点着凉了。
不过这也不能阻止我每天早上去冬山湖跑步,并且跟着老爷子练拳。
今天的天气倒不是错,挺风和rì丽的,老爷子坐在湖畔的长椅上,身旁放着音量很大的收音机。
“……由于朝鲜劳动党的宣传网页被美国黑客攻击,金正恩表示将会对韩国实施报复……”
虽然平rì里老爷子也经常带着一个收音机,但是很少有像今天这样开这么大声。
我扯着嗓子对老爷子喊道:“老爷子,收音机开这么大,我听不清楚您说话了!”
老爷子指了指我身后20米远处的小树林,“你听得清听不清不要紧,只要别让那个跟踪你的人听清楚就行。”
我吃了一惊,猛一回头,果然发现一个穿灰sè风衣的人藏在小树林的yīn影里,鬼鬼祟祟的,一见到我回头马上就躲起来了。
这个……是私家侦探吗?看他三四十岁年纪,留着个《名侦探柯南》里面毛利小五郎那样的小胡子,走路悄无声息,居然跟了我这么久我都没发现(也有可能是我感冒了注意力分散),如果不是老爷子提醒的话,不知道会一直跟踪我到什么时候呢!
话说中国的私人侦探常接的活儿,不是大多是调查大款包二`nǎi,或者寻找欠债人行踪吗?我又不是别人的小三,你跟踪我是闹哪样啊?
难道……是被艾淑乔雇佣来调查我的吗?因为尽管在生物学上是母子,但是她对自己的儿子丝毫也不了解,所以在发动攻击之前要把我调查一番吗?是为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吗?
有点看不起我了吧!这个私家侦探怎么看怎么像是会在报纸中缝里刊登事务所广告的那种人,他们的广告一定就排在《老中医专治xìng病》的广告下面吧?就算是要调查我,也应该雇一个柯南或者金田一级别的侦探啊,这个长得像毛利小五郎的家伙看上去就不太聪明啊!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跟踪你吗?”老爷子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即使在收音机的噪音影响下也让我听得很清楚。
我不想给老爷子解释我家里发生的人间惨剧,于是便扯谎说只是普通的仇家。
“怎么结的仇?”老爷子又问,不等我回答又冷冷说道:“如果是你犯了yín邪之事,可别想我帮你——家有女儿的人最忌讳这个了,而且练武之人最低标准也要守正戒yín,你知不知道?”
老爷子您真不信任我啊!我长得就那么像采花贼吗?如果查证确实是我糟蹋了某人家的女儿,您就要对我清理门户了吗?这些rì子以来咱们虽然没有师徒之名,但是也算有点师徒的情分的吧?您这么怀疑我,让我好伤心,我都要痛哭流涕了……
哦,虽然没真的痛哭,但是确实流涕了,我赶紧掏出纸巾来擤了一下鼻子。
由于收音机的噪音太大,我又没有老爷子呼吸吐纳的功夫,所以只能大吼着回话:
“我没干yín邪之事啊!之所以跟别人结仇是因为……”我突然想起最近刚把瞎B和赵光头送进医院,便顺口说道:“是因为别人想干yín邪之事,我遵从老爷子您的教导阻止了他们,他们才怀恨在心打算对我进行打击报复的!”
不算全是谎话,但是“守正戒yín”的说法绝对是老爷子今天第一次跟我说,如果他细想一下,就会清楚所谓“遵从教导”的说法完全是扯淡。
但是我很久以前就发现,老爷子这个世外高人很没节cāo,特别喜欢别人捧他,他听我说了这么多好话,脸上露出了掩饰不住的欣喜表情,一边捻着下颚的五柳长髯,一边冲我微微点头。
“好!这还差不多!你有手机吗?”
诶?老爷子您思维跳转略快啊!突然问我有没有手机,您这是要因为我做了见义勇为的事要奖励我吗?可是我已经有很给力的黄风怪手机了,与其给我一个多余的手机,不如把yīn阳散手里面的发劲手法教给我比较实惠啊!
问清楚我有手机以后,老爷子说:“你的手机有录像功能吧?等一会你把录像功能准备好,然后继续绕着冬山湖往前跑,不过别跑太快,也别跑太远,等到你听见身后的我发出惨叫以后,马上转过身来录像!知道吗!”
诶?凭老爷子您的功夫,把一个私家侦探揍趴下很容易吧?为什么反而是您发出惨叫啊!而且还要我把过程给录下来……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
“你别管我卖的是什么药!让你录像你就录像,费什么话!”老爷子一吹胡子瞪眼,我只好按照他说的做了。
我开始假装跑步之后老爷子还在后面嚷嚷:“等会你动作麻利点!招子放亮点!好好学,我这里面可有功夫!”
什么功夫啊?惨叫的功夫吗?如果要学惨叫的话,老爸的硬盘里面有的是此中高手啊!从豪放派的欧美“法克米”到婉约派的rì本“雅蠛蝶”,不管是一飞冲天的重口味还是娇莺婉转的小清新,都能让你听了印象深刻虎躯一震啊!
谁要听80岁的老头子惨叫啊!这口味重得仅次于80岁的老nǎinǎi了吧!
我一边向前跑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身后,对于老爷子想要做什么很不放心。
当然,手里没忘了捏着我的黄风怪手机,这手机有一键录像功能,可能是设计的时候就方便偷`拍吧,照相录像也没有声音提示,看来山寨机有山寨机的好处。
我刚跑出几步,藏在小树林后面的私家侦探就闪身出来,还提了提裤子,装作刚在树林后小便过的样子,以减轻别人的怀疑。
老爷子则关了收音机,从长椅上坐起来抻了抻腰腿,开始做起了……第十套广播体cāo。
老爷子你够了啊!你一个八十岁的老头子做十八岁的青少年都不做的广播体cāo,违和感百分之二百啊!私家侦探也被你吓了一跳,表情很不自然地想要绕开你追过来呢!
只见说时迟那时快,老爷子做到“转体运动”的时候,突然间胳膊一晃失去了平衡,脚下一个趔趄向私家侦探身上撞去,私家侦探躲避不及,被结结实实地给撞到肩膀上,震得他后退了半步。
这时不符合物理规律的事情发生了,老爷子结实的身板就像是狂风中的纸片一样轻飘飘地向后飞了起来,伴随着老爷子杀鸡一样的惨叫:
“哎——呀!!”
这句假的不行的“哎呀”就好像是京剧的唱腔一样,老爷子噗地一声后背着地,在外人看来一定是磕到了后脑,不死也残,但是在我的角度,却发现老爷子充分利用了肌肉的化劲能力,他倒在水泥地上就好像倒在弹簧床垫上一样轻松愉快。
我知道这些,私家侦探可不知道,他本来全部心思都在我身上,突然看见一个须发全白的老头子倒在自己面前,一下子手足无措,什么反应都没来得及做出来。
老爷子躺在地上做伤重状,扎煞着手脚怪叫起来:“——撞人了!撞死我这把老骨头了!你别走,你快带我去医院!”
他一边向我挤眉弄眼,提示我别忘了录像,一边对私家侦探装出口歪眼斜、中风偏瘫的样子。
我立即弄明白了老爷子的打算,心里哭笑不得。
这是“碰瓷”啊!你一个武林高手竟然学不法之徒碰瓷敲竹杠吗?还让我录像好有人证物证?
不过私家侦探那一脸震惊的样子我看了非常满意,忍不住也端着手机走回去,和老爷子唱起了双簧。
我对私家侦探说道:“哎呀,你可摊上大事了啊!”
【195】 去影视城的地铁
我以为这个被我们碰瓷的私家侦探会胆子更大一点,至少应该理论一番做些负隅顽抗,没想到他一见势头不好,居然转身就跑,留下我和老爷子在原地意犹未尽。
老爷子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吩咐我帮他拍了拍后背上的尘土。
“刚才的过程都录下来了吗?”老爷子问我,“他的脸录得清楚吗?”
我给老爷子看了看手机上的视频回放,“挺清楚的,当做法庭证据清晰度都够了。”
老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有了这段录像,就算对方弄到了你的什么把柄,也可以用来跟他们交换了……他们要是不同意交换你就找我来做人证,反正我身上老寒腿、胃炎、关节炎之类的毛病不少,到时候都可以说是被他们撞出来的!”
我非常同意这段视频有保留价值,但不是用来敲诈勒索,而是我觉得老爷子的倒地神功时髦值已经突破天际,我什么时候也能玩这么一把就有意思了,当然,不能模仿那句京剧唱腔一样的“哎——呀”,那实在是太丢人了。
赶跑了战斗力只有5的私家侦探以后,我快快乐乐地跟老爷子学了一会yīn阳散手,但是老爷子很快就嫌弃我有感冒症状不适合练习时间太长,要我赶快回去养病。
“诶?我……我没什么事啊?”这真不是逞强,这种程度的感冒我都不用管它,喝点热水就能好的。
老爷子撇了撇嘴,“你以为我是担心你吗?我是担心我自己啊!谁知道你得的是不是禽流感啊?你赶紧给我回家,要是传染给我了你付得起责任吗!”
我只好挥别了无情的老爷子,乖乖回家喝热水了。
很快就来到了周六,我和小芹约定去影视城参观的那一天。
如我事先所预料的,我没吃任何药物,只是稍微把每rì的锻炼减量,并且把自己捂在棉被里发了发汗,我的感冒就完全痊愈了。
我对自己的斯巴达体质很满意。
昨晚老爸好不容易没有夜不归宿,不过我起床的时候他还没起来,我看冰箱里还有老爸从小酒馆里带回来的干煸肥肠,就用微波炉热热自己吃了。
出门之前我在餐桌的茶叶盒下面压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
老爸,我今天和同学出去玩,你不经营网店咱们就没饭吃了。
其实没那么严重,我和老爸平时都没有大花销,就算坐吃山空也能吃一阵子,但是必须给老爸点外界压力不是吗?
和小芹一块去影视城的方法仍然是坐地铁。
跟地铁线路复杂的像国土炼成阵的běi jīng不一样,冬山市只有一条线路的地铁,就是市中心横跨西城区直通影视城的这一条,据说这么修建的主要原因是为了吸引外资,促进旅游业蓬勃发展。
小芹曾经提出要让任阿姨开车送我们去片场(反正任阿姨自己也得去),但是我没敢答应,坐在任阿姨的大黄蜂跑车里,我刚治好的感冒说不定都得复发。
在离我家最近的冬山湖地铁站,我看见了等待多时、但是两眼熠熠生辉的小芹。
小芹今天仍然是穿了一条走可爱和卡通路线的裙子,背着那个米奇老鼠图案的坤包,她看见我来了,挥手挥得十分用力,脸上的表情比初升的太阳都要灿烂。
突然觉得小芹的幸福来得可真容易,我现在就没那么容易像她一样感到幸福了:是因为我得到的太少了,还是我想要的太多了呢?
不,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小芹太傻了吧?君不见古人有云:“jīng神病人思维广,脑残儿童欢乐多。”小芹就是活脱脱让少女漫画害成了脑残,所以一旦发现少女漫画的场景在自己身上重演,就会打心底里乐开花吧?
而且小芹想要的一点也不比我少啊!她想要的东西是我啊!完全拥有一个人,这在奴隶制社会已经土崩瓦解的今天,是我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啊!
所以对小芹的心理防线决不能松懈大意,我必须像解放前的地下党员一样扮演小芹的渣男友,务必让她讨厌我然后跑得离我远远的。
但是和小芹并排坐在地铁座位上,看着窗外飞速流过的窗体广告,我有一种时光荏苒的错觉。
而且尽管谁也没有明说,但是我们两个都知道,今天去影视城的主要目的,其实是去看艾米的。
去看我同母异父的妹妹。
小芹通过窃听器得知了我和艾米的关系,此时却装成完全无辜,只是突然大发善心要关怀一下那个称我为“男仆”的异国女孩,她脸上那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狡猾笑容实在是惹人生气。
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想,懂得关心男朋友的妹妹,是不是也是女朋友的合格标准之一呢?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小芹这是在“sè`诱牌”效果不好的时候改打“亲情牌”了吗?怎么能这么容易被你攻破呢?就算你假装关心艾米来讨好我也是没用的!
反正你也是动机不纯,想复辟奴隶制,把我变成你感情的奴隶吧?
我正在思考严肃的人生命题,冷不防小芹鬼鬼祟祟地伸手过来,用指尖戳我的大腿外侧,那位置距离屁股不远。
“喂喂喂,你干什么?”我气道,“不要以为非礼男同学就不用受法律制裁啊!”
我的声音有点大,弄得车厢里不多的乘客都转过头来看着我们,尤其是看着小芹,小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叶麟同学……我不是想非礼你,我只想拉你的手……可是你两只手都抱在胸前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我惹你生气了吗?”
我这不是生气的姿势,是思考问题的姿势啊!而且你为什么非得拉着我的手不可啊!你看车厢里也有其他情侣,他们也没有像你这样对我拉拉扯扯的啊!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我无意中扫了一眼附近的几对情侣,发现他们年纪都很轻还不算(有一对我严重怀疑他们是小学生),而且动作一对比一对大胆,手拉手脸贴脸都是小意思,还有一个染着一绺非主流红发的男学生,横躺在车厢座椅上,用女朋友的大腿当膝枕!
这么看来,小芹只要求拉我的手,还算是相当克制的请求了啊!
没办法,我抽出一只粗糙干燥的手让她拉,她就像是突然被国王宠幸的王妃,又像是从主人手里得到好吃坚果的仓鼠,从嗓子眼里发出快乐又得意的“哼哼”声,用自己柔软又光滑的手和我握在一起。
一开始是手心对手心,我还可以在心里劝慰自己说:就算是谈判的敌人也会这么握手,什么都说明不了。但是小芹很快就把自己的手掉转了180°,变成了手背对手心,使劲把她光滑细嫩的小手往我的大手中间塞,好像在模拟她的整个身体被我从后面拥抱似的。
我发现我有一点紧张。
不是因为小芹握住了我的手,也不是因为我会在片场见到我一直害怕的任阿姨,而是因为对于艾米,我和她的关系和从前相比发生了质变,我看她的眼光,对待她的方式,必须立即切换回正确的轨道:哥哥对妹妹的那种。只不过考虑到彭透斯的请求,我暂时不会让她知道我是她哥哥而已。
见我没有甩开她的手,小芹更加放肆地把头也靠在我的肩膀上,她的短发随着车厢的震动轻轻摇摆着,玫瑰味的洗发水混合着少女体香,让我产生徜徉在煦暖阳光下的花丛中的错觉。
大部分时间小芹都满脸甜蜜地闭着眼睛,只是每到一站,她都会把眼睛睁开,看一看上车的有没有我们的熟人,并且偷看我有没有生气。
“总觉得,叶麟同学今天好像特别温柔啊?”
小芹迷迷糊糊地靠在我的肩膀上,看样子都快睡着了,难道我身上真的有什么“安神的香味”吗?可是你身上的香味却只会让我兴奋啊!
“前几天明明是我拿走叶麟同学的外衣当枕头睡,害得叶麟同学感冒了……可是也没有批评我……”
“唔……”小芹发出这样的声音并且把脸转过一个小小的角度,大概相当于睡梦中的翻身吧,她的声音也越来越有梦话的神韵。
“(*^__^*) 嘻嘻……为了报答叶麟同学的恩情,以后我一定会给你生好多孩子的……”
你够了啊!我知道你数学不好,但是到底要怎样奇葩的计算错误,才能得出“害我感冒”必须“生孩子谢罪”的超级不等式啊!
足足坐了十二站地铁,我们两个才来到市zhèng fǔ一直大力宣传的“冬山影视城”。
【196】 爱国剧组随处可见
这座位于城郊的影视城占地一千六百多亩,当年造价十多个亿,是上任市长东挪西借,并且在市民中间发行集资彩票,才让这座金碧辉煌的影视城最终拔地而起,成为冬山市少数能拿的出手的旅游景点和稳定收入来源的。
不过可惜的是,这位劳苦功高的市长还等到影视城建好,就因为自己的二`nǎi在微博炫富被双规下马,从而让继任的新市长捡了个现成便宜。现在冬山市那些颇有些年纪的老人,一谈起上任市长来,总要嗟叹两声,为他感到不值:
“好端端的包什么影视学院的二`nǎi啊?再忍忍的话,说不定能在zhōng yāng某个差事呢!”
“是啊是啊,这新市长倒是坐享其成,每年7.1%的经济增长率乐呵呵地往上头报……不过我听说,他因为有了前车之鉴,别说是乱搞男女关系,就连好手表都不敢戴了!”
还有小道消息说:上任市长因为是军队出身,有过面对险恶环境的经验,所以国家准备让他戴罪立功,把他派到非洲腹地去跟**游击队抢钻石去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总而言之,这座涵盖影视拍摄基地和旅游景区,饭店宾馆夜总会一应俱全的冬山影视城,处处透着富丽堂皇、卓尔不群、财大气粗、铺张浪费,倒是很符合国内外剧组的心意。
从地铁口出来以后,小芹轻车熟路地把我带到了影视拍摄基地C区的入口,向一把年纪的门卫出示了自己的相关人员证件,并且登记了我的姓名之后,终于成功地把我带进了基地内部。
因为冬山影视城主要是走古建筑风格的,所以我本以为来这里拍戏的绝对是古装剧居多,没想到走在脚下的青石雕花路面上,两边所见九成以上都是在拍抗rì剧。
一个明代风格的土城楼上,某八路军战士手持金丝大环刀大吼一声:“还我河山!”他对面的二十多个鬼子就如同饺子下锅一样噗噗啪啪地从城头上跌了下来,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发了龟派气功还是如来神掌。
有一个满脸苦闷的鬼子(后来我知道他真的是rì本人)正被大肚子的中国导演训斥:“你这样演不像rì本鬼子啊!你得凶一点!再凶一点啊!”
好死不死地,这个大肚子导演看见了路过的我,立即如获至宝地转身向我跑了两步,因为他太胖,只跑了两步就满头是汗,只好大声招呼我停下。
“喂!你是哪个剧组的演员?有兴趣来客串一个年轻鬼子不?我们有一场烧杀掳掠的戏……”
我几乎被他气到吐血。
难道我的面相已经凶恶到连中国都不肯收留我,必须放逐到rì本鬼子那一边的程度了吗?
我咬牙切齿、无比愤恨地表明了我拒绝的态度,但是这导演也没生气,只是摇摇头表示遗憾,并且更加严厉地训斥那个rì本演员道:
“看见了没有!人家那表情才是真鬼子!充分表明了被军国主义扭曲的大和民族野蛮嗜血的劣根xìng!你赶快学着点!不要因为自己rì语很流利就骄傲自满!话说你的角sè是不是还有三集就又该死了?你的表演要是总这么不温不火的话,下一份工作可不好找啊!”
看见内环道上每5分钟就开过一辆的12人座电动车,我才注意到到小芹故意带我步行,是想跟我多独处一会。
“那个……叶麟同学,你的手机能再借我看一下吗?我不会看你的短信的,我只是看看外形……可以吗?”
小芹惴惴不安地请求道。
我知道小芹是想跟我买一样的情侣机,但是这款山寨机不是地球人可以轻易买到的,所以我放心地把手机借给了她。
小芹发现想要拿稳这部“黄风怪”手机,至少需要她的两只手。
而且因为屏幕太大,虚拟按键的间距也大的过分,以小芹的拇指长度,根本就没法正常地拨号。
小芹哀伤地叹了一口气,其中蕴含的愁怨比桃花潭水还要深两公尺。
“可能……可能我没法儿跟叶麟同学用同样的手机了……网上找不到一样的,而且妈妈早就给我买过手机,只是因为叶麟同学没有,所以我不想一个人用而已……看来我只能用妈妈以前给我买的没拆封的手机了,真遗憾……”
居然家里早有手机还想着跟我买一样的,你这样处处跟我保持不知所谓的“同步率”,到底能得到什么好处嘛!
“啊!对了,不如把我的手机号码输到叶麟同学的通讯簿里去吧!”
我还来不及阻止,小芹就点开了手机桌面上的通讯簿图标,好在我的通讯簿里面只有“家”这一个条目,班长上次给我的电话号码还没来得及输进去,似乎那本英文练习册落在学校的书桌里了吧?
小芹看见我空空如也的通讯簿,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立即开始编辑属于自己的条目。
只见随着她笨拙的打字手法,“联系人姓名”的后边出现了这么一行字:最最亲爱的老婆……
你是谁的老婆啊!你是希望每次你打电话过来,“呼叫人”那一栏都显示“最最亲爱的老婆来电”吗?你是想对我进行长期的潜移默化洗脑攻击啊!而且为什么输入姓名的时候很快乐,轮到输入电话号码的时候反而皱起了眉头了啊!因为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给忘了吗?没有电话号码的话,难道我只拨打“最最亲爱的老婆”就能自动转到你的手机上吗?中国移动是你家开的啊!
我见小芹绞尽脑汁足有5、6分钟,也想不起来自己手机号的样子,便从小芹手里夺过我的手机,在小芹的哀叫声中按下了“取消”键,把“最最亲爱的老婆”这种肉麻称呼扼杀在了摇篮里。
“等到你想起了电话号码再说吧!”我把手机揣回裤兜里,小芹又想搂住我的一条胳膊,我考虑到可能会被任阿姨给看见,就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
“看到这么多革命先烈为了抵抗rì本侵略者而抛头颅洒热血,你还有心情卿卿我我,计较儿女情长吗?”
小芹委屈地撅起了嘴,“rì本侵略者和我抱叶麟同学的胳膊有什么关系啊!而且这些剧组拍的不是抗战片而是武侠片吧!我每次来都能看见他们虐杀rì本鬼子啊!”
和小芹继续了一路没营养的谈话,我总算来到了《魔鼎传奇》的拍摄现场,让我泪流满面的是,一路看过来,居然只有这部美国人的片子能让我找到一点“中国古装戏”的感觉。
这时正是上午九点左右,在场的四、五十人正在拍一段宫殿的外景戏,空旷的殿前广场完全由雕龙画凤的白sè大理石铺成,能看出来是模仿了běi jīng故宫的风格,皇家气象十足。
在一段临时搭建起来、大概只有半米高的泥砖布景墙对面,整整十二名全身盔甲的武士严阵以待,手里拿着各种道具兵器准备上戏。
虽然在阳光下这些武士金光闪闪的,盔甲又jīng美又华贵,但是谁都能一眼看出他们只是龙套杂兵,在戏中大概是皇城卫士之类的存在,肯定会被主角或BOSS轻而易举地干翻。
证据是:主演还没到,他们就像站军姿一样把腰杆挺得笔直,就算有蜻蜓落在鼻尖上也不敢挥手赶一下,生怕惹得导演或者其他人不满,把他们给换下去。
还真是龙套演员没人权啊,以前我就听说过,虽然《魔鼎传奇》的剧组里面美国人中国人各占一半,但是由于出资方是美国人,所以中国这一方面的演员多数是在本地雇来演龙套的,而且硬xìng要求是英语水平过关,因为剧组在交流的时候只能使用英语。
在布景墙对面立正的那十二名金甲武士,不用问都是我的祖国同胞吧?居然让我的同胞在太阳底下站着,这些美国的资本家真可恶!
我正左右张望地找艾米在什么地方,却看见任阿姨朝我和小芹这边走过来了。
【197】 有痔青年
“妈妈你辛苦了!”小芹像所有会撒娇的女儿一样,扑到任阿姨的怀里去蹭了蹭。
任阿姨一边摸着女儿的头发,一边冷冷地打量尴尬地站在对面的我。
“你的英语学得怎么样了?”任阿姨突然问。
诶?突然关心我的英语成绩,这是还记得以前说过,如果我英语能满足剧组的要求,就推荐角sè给我演啊!我不感兴趣的!我今天来片场是另有目的的啊!
况且,我的英语成绩仍旧是一如既往的烂啊!上礼拜课堂小测验的时候,其中一道题要我写企鹅的英文名,我想都没想就写了“QQ”啊!丢脸的是这么写的不光是我一个,熊瑶月也觉得QQ是正确答案,老师批评她的时候我也跟着脸上发烧啊!
正当我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时候,布景墙上有主演上场了,不过不是艾米,而是一个亚麻sè头发、深褐sè眼睛,带点拉丁面孔,外表阳光,看上去有点乐天派的年轻男子,我看欧美人的岁数大多不准确,不过这人应该在18岁上下,不会超过20。
他现在的身高比我还高一点(不过以后就说不定了),肩膀上的肌肉很结实,应该是在健身房里锻炼出来的(这通常不等于实战能力)。身上的戏服则很有混搭风格,大概就是郑和下西洋跑到印第安人的地盘借了一条毯子,然后剪碎了以后把其中一条系在头上当发带,再穿越到美国的淘金热时期,买一条防蚊虫叮咬的牛仔裤放在石头上磨烂,这全身行头配合胸口上的盘龙刺绣,真是看不出来他的裁缝是住地球哪个村的。
这就是老外所谓的“东方风格”吧?不过我不得不承认尽管混搭,但是总体上并不难看,很能表现出演员本身热情奔放的特点。
任阿姨走到前面去指导这个人的动作要领去了,因为用的是英语所以我一句也听不明白。
小芹适时地走回我旁边帮我解说起来:
“妈妈让凯尔注意7号旋肘动作……对了,这个演员大家都叫他凯尔,他是《魔鼎传奇》的男主角,美国人。妈妈最近对他评价不错,说所有年轻演员里面就属他最努力了。”
他就是这部戏的男主角吗?我记得艾米演的好像是女主角,根据冒险剧的一贯尿xìng,男女主角在剧情里一定会成为情侣档啊!这么说就是这小子每天在拍戏的时候跟我妹妹搂搂抱抱拉拉扯扯的了?不知为什么心里有股挺奇怪的感觉啊!
“关于这一点啊,其实艾米在戏里面跟凯尔没多少身体接触的,我稍微读了读妈妈带回来的剧本,感觉这部戏设置挺奇怪的:艾米虽然从戏份上来看是女主角,但是在第一季里面是个属于反派的强力萝莉,到第二季才会洗白。在现在的剧情里,凯尔主要是和女二号还有男二号谈恋爱的……”
等等等等!你说什么呢!艾米先黑后白这种设置也不难理解,剑走偏锋也是一种噱头嘛。但是你说男一号和男二号谈恋爱是什么意思?
“哎呀~~我用了叶麟同学不容易理解的语言了吗?”小芹连忙纠正道,“通俗来讲就是搞基啦!现在世界人民一片基,导演也认为没点基情收视率会上不去呀!”
停了停后,又满是担心地说:“虽然如此,叶麟同学不要赶时髦去搞基好不好?我一定会比基友更能满足你的!”
说话间,男主角凯尔已经站在布景墙上和金甲武士们打了起来,武士们根据任阿姨编排好的顺序一个接一个地上前,表面上是人多欺负人少,实质上是挨个送上去方便别人打。
尽管没有配上声效和后期特技,这个群殴场面有点假模假样的,不过凯尔作为一个接触中国武术不久的美国人,举手投足之间着实带了点东方的神韵,怪不得任阿姨要夸奖他。
不是拳就是脚,武士们挨了“重击”之后自动向后跃出,摔在镜头之外的防护垫上,其中一个被打上半空的武士,我看见他背后吊了细细的钢丝绳。
最后一名跳上布景墙的武士,让我觉得眼前一亮。
第一,他背上没吊钢丝,但是用一个相当漂亮的360°前空翻跃上了墙头,双足点地下盘很稳,手中的铸金道具剑也显得没那么人畜无害了。
第二,他的头盔后面有一条长辫子,这个就让我不太喜欢了,为什么推翻清朝那么多年了,外国人一提起中国来总是觉得男人梳辫子女人裹小脚,永远那么愚昧落后啊?
不过虽然动作漂亮,龙套就是龙套,他和凯尔过了三个照面,也被一记中路崩拳打在腰间,和其他人一样自动摔倒防护垫上面了。
凯尔的中路崩拳倒也有模有样,应该是任阿姨调`教的成果吧?
由于我的耳朵在遍是英语的片场几乎成了摆设,小芹因为自己成了我的专职解说员而吃吃地傻笑着。
“叶麟同学你知道吗?其实凯尔这家伙很痴迷于东方文化的,他甚至请了四个中文老师想要学会汉语喔!”
四个?为什么不是一个呢?如果这四个老师分别是上海的周立波、湖南的奇志大兵,还有辽宁的赵本山,他岂不是要把自己的汉语学成谁也听不明白的宇宙语言?
“我还听说,他为了学习中文,经常向艾米虚心请教呢!”
这不奇怪,艾米虽然汉字写得难看,语文表达方面绝对中文十级水平,教一个土著美国人完全无问题。
“不过艾米不太愿意教他的样子,总说凯尔在谋杀她的时间……而且剧组还在美国的时候,凯尔说自己很喜欢街上非常流行的汉字纹身,想纹一个代表rì本武士的‘侍’字……”
凯尔这个中文文盲居然知道“侍”字代表rì本武士,估计是受了rì本漫画或者格斗游戏《侍魂》的影响吧?
“但是纹身师傅不懂汉字,凯尔又把写着“侍”字的小纸条给弄丢了,当时正好艾米和其他演员都在附近,凯尔就找艾米帮忙写那个代表rì本武士的汉字……结果艾米给他写了个‘痔’字,他看着觉得字形差不多,就欢天喜地地让纹身师傅给纹上了……”
——痔?“痔疮”的“痔”字吗?虽然我是你哥哥,但也觉得你做的稍微有点过分啊!一般人掌握汉字的顺序,绝对是先学会“侍”再学会“痔”的,你这应该不是无心写出的错别字,而是故意利用自己的汉字知识害人吧!
“那个……现在那个字还在凯尔的胳膊上留着呢,别人都不忍心告诉他……”
小芹说到这里吐了吐舌头,好像她也觉得艾米的恶作剧挺有趣的。
一段打戏拍完,凯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居然模仿武侠片中的江湖中人抱拳拱手,向刚才跟自己合作的十二名武士做了一个罗圈揖,武士们也大多向他点头致意,一片融洽和谐的景象。
我仍然没有摘掉对凯尔的有sè眼镜,“哼,他刚才让大家等了那么久,现在来装什么孙子?”
小芹小心翼翼地向我解释:“其实……其实刚才的那场戏本来是艾米的,因为艾米突然使xìng子把戏服披风给藏起来了,工作人员找了半天才找到,所以才让大家等了这么长时间,后来干脆先拍凯尔的一场相似的戏了……”
看出我很想和艾米见面的样子,小芹说:“我带你去找她吧。”便顺势拉起了我的手。
【198】 众星捧月
跟着小芹走到一个树荫繁盛的地方,我第一次见到了艾米的私人休旅车,或者说是房车更为恰当。
餐厅、卧室、化妆间、浴室应有尽有,车顶的卫星接收器甚至能收到三十多个国家的电视节目。听彭透斯讲,很多时候都是他把熟睡的艾米轻手轻脚地抱上房车,以争取在路上洗漱、吃早餐,并且多睡一会的。
话说彭透斯现在已经被召回美国挨训了吧?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艾米突然发脾气想要罢演,难道和彭透斯突然离开有关吗?
不过当我看见一身戏装,翘着二郎腿戴着墨镜,由004和005一左一右地保护着,背靠房车,坐在遮阳伞底下吃哈密瓜避暑的艾米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搞不清楚她在想什么。
一个戴着运动护膝的女xìng化妆师,正紧张忙碌地跪在艾米身前帮她补妆,由于艾米不停地吃哈密瓜,唇彩涂了又花花了又涂,可是化妆师不敢说什么,生怕引起艾米的不满。
艾米看见我突如其来地出现在片场,先是一愣,但是又见到小芹紧紧地拉住我的手,便带着深深的不满把脸侧过去,装作没看见我。
其实艾米身上的戏份挺漂亮的。
听小芹说,艾米在《魔鼎传奇》里扮演的女主角,中文名字叫做“茧”,是被邪恶魔王收养的正义人士的后代。此时的她穿一件吸血鬼式的外黑内红的披风(工作人员刚找出来的),领口是莲花状的,里面倒是穿了件皇亲贵戚似的正黄sè紧身装,裸露的胳膊上还有一副银光闪闪的护腕,可说是看上去有点不中不洋,但是很时髦,意外地有一种独特的美感。
尤其是艾米的头饰做的很jīng美,如同古代珠宝一样的发箍很好地处理了双马尾的问题,让她的双马尾不会产生特别幼稚的感觉,对她在剧中的强力萝莉角sè塑造起了一定的帮助。
除了服装以外,化妆师也很给力,淡淡的小眉毛毫无瑕疵,恰到好处的腮红,甚至是脖子后面故意留出来的几绺显示调皮的碎发,都能让全世界的萝莉控流出鼻血直接升天。
不过一切准备得再好,她不上场也是白搭。
我示意小芹暂且停步,自己一个人走到了艾米近前,004和005都没有阻拦我,只是看着稍远处的小芹,不自觉地护住了自己的裆部。
除了彭透斯以外,保镖团里还有别人知道我和艾米是兄妹吗?设身处地在艾淑乔的位置上想想的话,似乎没有必要让这些专注于保护女儿的保镖知道这件事,对付我的应该是另外一群人吧?
可能是出于对首领彭透斯的尊敬,这些保镖对我的态度也算不错,至少不会像对待普通的影迷一样把我拎起来踢出去。
“你怎么不上场?让那么多人等你不好吧?”
我摆出哥哥的威严对艾米质问道,跪在地上的女化妆师奇怪地望了我一眼,不知道是我是哪来的野小子,居然敢得罪艾淑乔的宝贝女儿。
“本小姐今天不高兴,所以不想上场!”
艾米气鼓鼓地把只咬了一口的哈密瓜扔在地上,招来了许多蚂蚁,她随后从004手里接过一杯冰镇果汁用吸管喝了起来。
由于在场的并没有男轻男xìng,小芹笑眯眯地从后边走了过来,用从来未曾用过的知心大姐姐语气劝道:
“别耍小xìng子了,艾米乖乖的好不好?大家都在等你呢,过去漂漂亮亮地拍几个镜头就可以休息了!”
且不说004和005的表情如何惶恐,艾米也被小芹的突然转变搞得很不适应:
“你……你吃错药了吧?谁允许你这么叫我的?你奉承我也不会得到什么好处的!明明是个暴力女……”
小芹丝毫不以为忤,继续劝道:“别担心,我不会对可爱的艾米使用暴力的,听姐姐的话好不好……”
“谁是你妹妹啊!你别搞错自己的身份啊!你和男仆在一起的话,最多就是我的女仆!你竟敢让主人管你叫姐姐?”
小芹像花蝴蝶一样“飘”到了艾米身后,也不管得没得到允许,就开始自顾自地帮艾米按摩肩膀。
“艾米喜欢玩主仆游戏,我就陪你玩好了……怎么样?小姐这样还舒服吗?”
小芹的按摩手法是师承正骨院的赵大夫,并且经常在任阿姨身上实际锻炼的,对于解除疲劳的确有一定的效果。艾米刚开始想要反抗,但是后来可能是觉得感觉不坏,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小芹的服务。
“哼,你讨好我一定是因为你妈妈也在剧组里吧?”艾米活动了一下脖子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你是你妈妈派过来表示友好的对不对?”
“哪有啊~~~”小芹一边尽心尽力地为艾米按摩,一边用我所听见过的最谄媚的语调说道:“我只是突然发现艾米小姐这么可爱,忍不住就想保护你照顾你嘛~~~~~”
“口蜜腹剑!一定是在想着怎么谋害我!”艾米评价道,她突然转过头来问我:“男仆,这难道是你调`教的结果吗?”
因为在保守秘密的同时没法解释小芹的转变,我只好承认说:“算是吧……”
“那还差不多……”艾米指示005拿过来一把丝质的小圆扇,然后随手交给了小芹,“那你作为女仆给我扇扇子吧!”
小芹接过扇子扇得很起劲的样子,满满的诚意让004和005看了都面面相觑。
我觉得当务之急是让艾米上场去演戏,这样又吃哈密瓜又喝果汁的,化妆师跪在地上就别想起来了,那些金甲武士也得在太阳底下晒着。估计导演和任阿姨的忍耐也快到极限了,这样下去对艾米的演艺生涯也没什么好处。
于是我向艾米说道:“我过来主要就是来看你表演的,其他人的表演都很没意思,尤其是那个叫凯尔的,蹦来蹦去像个猴儿似的……你要是不演的话,我可就走了啊!”
我说着作势招呼小芹回来,小芹很配合地整理了一下肩上的坤包,做出要和我离开的样子。
艾米慌慌张张地从休闲rì光椅上站了起来,紧了紧吸血鬼披风的领口,尖嘴小兽地道:
“谁允许你走了?我没说不演,只不过是在酝酿感觉而已!我现在就上场!不过……可不要以为是特地为了你才上场的!”
【199】 镜头的魔力
艾米来到拍摄场边的时候,那十二名金甲武士已经重新在布景墙对面列队整齐,如同等待检阅一般等着艾米了。
打扮得如同画中人的艾米,挥手赶走了一只飞过来的好奇的蓝蝴蝶,她对那些认真严肃的武士似乎颇有不满:
“又没人管着你们,在家看电视吃薯片不好吗?干嘛要拉着本小姐一块受罪?”
尽管之前擦了很多防晒霜,艾米面对中等强度的阳光还是皱起了眉头,紫外线过敏的确是个麻烦事。
“男仆,好不容易你能派上点用场,给我走慢点!”
她指的是我的影子,我走在面向阳光的那一侧,高大身体的的影子能给艾米提供一定程度的遮蔽。
我遵照艾米的话稍微放慢了脚步,并没有当着导演、任阿姨,还有其他演职人员的面跟艾米斗嘴,艾米见我一反常态地对她言听计从,稍微有点奇怪:
“男仆,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吧?”
“怎么说?”
“你今天这么老实,不是做了对不起主人的事情,就是想让主人帮你买东西吧?我不是给过你一张信用卡吗?想要什么自己去买吧,你晃着尾巴像小狗一样请求食物的样子难看死了!”
看情形,艾米还不知道她给我的运通黑卡已经被停用了,不过我并不是为了钱才照顾她,也没必要让她知道这件事。
小芹拿着之前的那把丝绸小圆扇,像个宫女似的拼命给艾米扇风纳凉。
“(*^__^*) 嘻嘻……艾米妹妹,这样还满意吗?”
“谁是你妹妹啊!别恬不知耻了!”艾米生气地威胁道:“你再敢这么叫,我就放奥巴马去咬你!”
一直跟在艾米身后,用壮硕的身体挡住记者偷`拍角度的005上前半步,用语调怪异的普通话说:
“小姐,奥巴马今天没跟来,彭透斯离开了以后它一直伤心得不愿意动弹……”
艾米大怒:“奥巴马没来,我就放你上去咬人!”
005浑身一颤,他看了笑眯眯扇扇子的小芹一眼,并着两条腿走慢了。
我突然想到:彭透斯的左腿不是奥巴马的固定xìng伴侣吗?现在彭透斯回了美国,岂不是让他们夫妻两地分居?奥巴马闹情绪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本来站在场边,激烈地和导演争论着什么的任阿姨,突然看见艾米在几个人的拥簇下自己走来了,而且她的“护卫队”里面还包括我和小芹,这让她大为惊讶。
相比于我为什么会和坏脾气的美国小萝莉混在一起,任阿姨更纳闷于自己的女儿为什么突然对艾米百般奉承的,像个满足于自己地位的跟班一样。
不过无论如何,主演来拍戏了是好事,大家总不能无限制地等下去吧?那些龙套武士穿着沉闷的全身盔甲,已经在太阳底下快中暑了。
到了布景墙前面,艾米停了下来,身高只有1米4的她看着高度足有半米的布景墙,绷着脸不说话。
跟了一路的女化妆师急忙道歉:“对不起!刚才凯尔拍戏的时候把移动台阶撤走了!现在我就叫人搬回来!”
化妆师踩着脚下的高跟鞋刚要跑去场边,艾米冷冷地说:“不用了,叫准备道具的人明天不用来上班了,我自己想办法上去。”
“这里……不,这里吧。”艾米选了一个自认合适的位置指了一下,然后对着身后的两名保镖说:“你们趴下,我踩着你们的后背上去。”
004和005相视一眼,偷偷在别人不容易看见的角度玩起了猜拳。
“谁让你们猜拳的!我是让你们都趴下!一个趴高点一个趴低点!别浪费时间!上流社会的时间是很宝贵的!”
天xìng腹黑的小芹似乎对艾米如此整人的手段特别激赏,她自告奋勇地提出要自己担任监工。
“放心吧!艾米……艾米小姐!我绝对会让他们趴得整整齐齐的!会让他们比台阶还像台阶,简直一生出来就是台阶那样喔!”
我觉得艾米和小芹都很过分,就算004和005连正式名字都没有,只相当于RPG游戏中的大众脸NPC,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虐待他们吧?你们美国不是人权社会吗?保镖就没人权吗?怎么不见人权卫士过来阻止一下呢?
于是我趁小芹笑嘻嘻地逼近两名保镖,并且艾米在一旁晓有兴味地观看的时候,突然从后面抱住了艾米的腰,没费多少力气就把她举到了布景墙上。
好轻,并且柔软得好像是五月江畔的柳枝似的,记得在超市里买薯片的那一回也这么抱过一次吧?没想到才过去一个多月,就完全是两种心境了。
“你……你干什么!”艾米两腮绯红,也不知道惊讶和气愤各占了多少,她那两只镶嵌珠宝的小鞋子还没在墙上站稳,就转回头来恶声恶气地对我说:
“竟敢没有事先征得同意就碰触主人的身体……!你太放肆了!信不信我会罚你当我上下车的专属人肉台阶啊!”
“行了行了,你先好好表演再说吧,这么多人等着你呢……”
我和和气气地劝道,并且帮艾米把身后的披风理顺,很小心地没有碰到什么不该碰的敏感部位。
彭透斯的突然被召回,似乎对艾米造成了相当大的不良影响,导致她随便抓住一个人就想发泄自己的不满。我本以为艾米只把彭透斯当成普通的、最多是比较厉害的保镖,殊不知,在作为贴身保镖伴随小姐成长的rì子里,彭透斯已经成了艾米心中大略相当于叔叔的存在,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在彭透斯离开的这段rì子里,在中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国土上,艾米就只有我一个亲人了,而且我们身体里还流着来自同一个母亲的血液。
如果那不是该诅咒的艾淑乔的血就好了。
任阿姨对龙套武士们叮嘱了最后一遍之后,又不情不愿地走过来,用英语跟艾米说了一些大概是注意事项的话,并且做了几个示范动作,几乎都是只需要活动上半身,幅度很小、难度很低,到了结束的时候才有抬起一条腿,踹向敌人腰部的动作。
听说在《魔鼎传奇》的剧组里面,艾米和任阿姨的矛盾已经公开化和白热化了,但是今天由于有小芹在中间当润滑剂,两个人都保持了相当的克制,在安排动作的时候虽然互相冷着脸,但是至少没像往常一样吵起来。
鹰钩鼻子、头发斑白的美国导演在检测屏幕后面看了看效果,然后命令摄像师把镜头对准艾米,准备正式开拍了。
任阿姨像赶小鸡一样把我这样的闲杂人等从场中间赶走了,小芹走之前很欢乐地冲着艾米喊了一声:“要加油哦↖(^ω^)↗”
并不需要额外的鼓励,当镜头锁定自己的那一刻,艾米就全身心地进入了表演的状态。
她轻启朱唇,用旁人不可能听见的音量念了一个单词,像是祈祷,又像是咒语,她站在布景墙上的小小身姿立即显得不一样了。
仿佛,连发梢和衣角也闪烁着星光。
在浑身珠翠的演出服映衬下,她的蓝眼睛——那两颗最大最亮的宝石,散发着无比的自信和骄傲。
时隔这么久,我才第一次把艾米同那个在个唱会舞台上笑意盈然的小明星重叠起来,她似乎凭那一句无声的咒语完成了自己身份的转换——或者说,摄像机镜头才是魔力的来源,她就像是楚留香传奇里面那个只要照着镜子就武功天下第一的石观音一样,在镜头前自动以另外一套面目示人。
就连创造了艾米的造物主都要锦上添花,为场上送来了许久不见的微风,艾米的双马尾和披风被轻轻掀动,显得更加如诗如画,此情此景,不知会有多少萝莉控希望时间就此停住,好让他们把艾蜜儿小姐的动人身姿永记心间。
本来被艾米放置play了许久的工作人员们,对这个明星架子十足的小女孩是心存不满的,但是此时见了她在镜头前的表现,居然一个个都打起jīng神来,眼睛里都带了赞许和欣赏的神sè,有些人还开始讨论这部连续剧的播放前景,一致认为有了艾米的出境,肯定能得到不错的收视率。
当然所有的英文都是由小芹帮我翻译的,她拽着我一条胳膊跟我站在距离任阿姨不到10米的地方,任阿姨冲着场上的演员又喊又挥手,像是足球场边的教练似的。
导演一声令下正式开拍,十二名武士两、三人一组,依次序从镜头外面跳上了布景墙,手持的兵器虽然在阳光下闪闪放光,但是我事先知道那些东西毫无杀伤力可言,所以并不为艾米担心。
他们和艾米“打斗”的动作,跟半小时前和凯尔打的那次相比,速度要慢上许多。为了弥补速度感的不足,导演出动了长轨道摄影机,打算用镜头的高速移动来加强动感。
艾米或拉或推,有的时候根本碰都没碰到那些武士,对方就大力向后跃开,自动摔在墙下的防护垫上。
以一个刚入门的武术家的角度,我觉得这场武戏毫无看点,恐怕还要加上电脑特效才能呈献给观众吧?倒是艾米的动作充满了舞蹈和体cāo的痕迹,如果纯以艺术表演的角度来观察,倒是萌度爆表,尤其是艾米很注意在打斗过程中抛给镜头的一颦一笑,有了她这张脸,观众看不到真正的武打也应该不会太过遗憾了。
在一个长镜头的时间里,艾米成功地完成了任阿姨设计的整套动作,将11名武士打下了围墙。导演叫了暂停,让服装师过去给艾米整理了一下稍有凌乱的衣角。艾米在这个空闲时间里得意地望了望场下的我,好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演技。
接下来是最后一个镜头,艾米要把从后面接近的那名武士一脚踢下围墙,然后说一句很酷的台词。
我注意到这第十二名武士,就是之前和凯尔打斗时,前滚翻跳上围墙,并且头盔下面拖着一条长辫子的那个。
【200】 我本来是不想演的
长辫子武士和女主角艾米配戏的时候,明显比和男主角凯尔配戏时要紧张得多。
他上墙的时候没有耍花样,上臂的姿势也有些僵硬,手里的道具剑下意识地拿在距离艾米最远的位置。
艾米二话不说,抬起小脚就踢在武士的腰间(因为腿抬得不高,武士故意放低了身子),等待武士从墙头狼狈跌下以后,艾米却没有说规定的台词。
“导演,刚才这段重拍!我应该踢得更漂亮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我在场的原因,她向导演喊话的时候居然用了中文,稍候她用英文又重复了一遍。
导演在检测屏幕后面看了看动作回放,冲艾米点了点头。
长辫子武士从防护垫上面爬起来,并不敢有什么怨言,重新站到了艾米的对面,下盘很稳,比艾米要稳得多,不过看得出有些累了。
艾米突然很生气地对任阿姨喊道:“他的腰不好踢,我要踢先他的膝盖,再踢他的头!”
任阿姨皱起眉头和导演商量了一阵,在征得了武士本人的同意之后,满足了艾米更改动作的要求。
这一次,被踢中膝盖的武士先是屈身半跪,然后头盔侧面又吃了艾米一击,他很敬业地做了个侧翻180°的旋转动作,重重地摔在了防护垫上。
没想到这次艾米仍然没有说台词,她托着自己jīng致的下巴,自言自语道:
“如果我再使点力气,他跌得更惨点,会显得我更威风吧?”
她再次向导演提出建议,要求重拍这个镜头,并且要武士来个侧翻360°的摔法,好体现出自己这个角sè的强大战斗力。
导演还没说话,任阿姨先不干了,她跑过去和艾米争论了半天,先是指责艾米无理取闹,又说太危险的动作一定要系钢丝绳,最后是这个长辫子武士站出来息事宁人,他英语不是特别好,只是弱弱地说了几个单词,距离远听不太清,大概是说自己无须钢丝绳也能配好戏,请两位重要人物千万不要为了自己吵架之类的。
随着艾米的鞋子和武士头盔接触发出响亮的金属声,长辫子武士拼尽全力做了一个360°的侧翻动作,他本来是预计在镜头外面双脚着地的,但是全身盔甲的重量和体力不支使得他没站稳摔在了防护垫上。
看艾米的表情,她对这一次自己在镜头里的表现很满意,但是她刚要说预定的台词,却突然脸上一红,改口道:
“我……我刚才好像眨眼了,重拍!再重拍一次!”
哪有人眨眼啊!你的眼睛由始至终都睁得很大啊!你是忘词了吧!因为太注意对方是怎么摔下墙头的而忘词了吧!明明忘词了却不肯承认,非要所有人跟你再来一遍吗?
长辫子武士似乎在刚才落地的时候扭伤了腰腿,但是听艾米说又要重拍,他咬着牙从防护垫上爬了起来,由于他的头盔是全罩式的,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是怎样的沮丧和无奈。
眼看旁边的任阿姨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我冲着在围墙上孓然而立的艾米大喊道:
“喂!差不多行了!你这么虐待别人彭透斯也不会更快回来的!”
艾米凶巴巴地用眼睛瞪着我,“谁说我想彭透斯回来啊!他那个死基佬干脆永远都不要回来好了!”
平时在片场艾米是只说英文的,即使对方是任阿姨或者其他中方演员也一样,你的英文越差她就语速越快非让你出丑不可。今天大家见艾米居然一口气和我说了这么多中文,显得非常吃惊,再加上我是任阿姨的女儿带进片场的,居然和水火不容的两方同时有关系,我的身份就更令人捉摸不透了。
“你怎么认识这个死丫头的?”任阿姨单刀直入地问我。
小芹却很不好意思的捂住脸道:“妈妈干嘛说自己的女儿是死丫头嘛~~~我和叶麟同学是命运的相逢啊!”
任阿姨被冒傻气的女儿气得够呛,她指了指围墙上的艾米,“我说的是那个黄毛的!”
我只好跟任阿姨打马虎眼,说我和小芹偶然帮汽车抛锚的艾米买过矿泉水,一来二去的就成了朋友,任阿姨显出很不信任的样子,但是没有继续再追问下去。
艾米看见我在和她的对头任阿姨说话,非常不满地大喊道:
“男仆你干什么呢?谁允许你终止和我的对话了!只有主人才能单方面地终止对话!”她说着指了指走路稍微瘸着一条腿的长辫子武士,“你想跟他一样被我踢吗!”
我觉得艾米的小孩子脾气是该治一治了,艾淑乔从另一个方面把她教成了不讨人喜欢的人。妈妈的错误,就让哥哥来负责纠正吧!
当前的首要目标,是让艾米知道给她配戏的龙套也是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件可以随便更换的道具。
于是我冲她喊道:“行啊!导演要是同意的话你就来踢我吧!我倒是身子壮不怕踢,就是不知道你的小脚丫受得了受不了。”
艾米听我竟敢对她冷嘲热讽,立即跟我较上了劲,她冲着导演一阵乱喊,其间多次指着我的方向。
任阿姨很快就被导演叫过去了,她回来以后眼神复杂地瞅了瞅我,指着两个风尘仆仆的工作人员说:
“你的机会来了,跟着他们去换件衣服吧。”
“换衣服?换衣服干什么?”我一时没明白过来。
“(*^__^*) 嘻嘻……”小芹插嘴道,“艾米跟导演说要临时把你换上去,说是要狠狠地‘践踏’你,导演向妈妈询问了一下你的情况,觉得不妨一试喔!”
诶?美国的这位导演你不要太随便啊!我只是普普通通一个围观群众,你只因为主演的一句话就要让我上戏吗?还是说任阿姨在导演耳边说了什么对我有利的证词吗?
任阿姨瞪了一眼多嘴的女儿,小芹立即用两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两眼望天做出无辜的表情。
“叶麟,你别以为这是什么特别的好事,导演让你上去试镜是有条件的,你呆会只穿盔甲,别戴头盔了。”
“啊?为什么啊!艾米虽然力气不大,但是直接踢在我头上也是很疼的啊!”
“不为什么,只是导演觉得你这副长相用头盔遮起来可惜了,呆会你在围墙上表情再凶恶一点知道吗?红花需要绿叶衬,让美女更漂亮的办法当然就是在她身边安排一只野兽啰!”
你妹啊任阿姨!什么时候我的量词已经用“只”了?弄了半天你在导演耳边为我说的好话就是让他注意我的长相吗!正符合欧美片里面对东方人的选角要求是不是?就好像抗rì片里面的rì本鬼子越丑陋越狰狞越好啊!原来故意丑化对手,往自己脸上贴金,全世界不分种族不分国家都这么干吗?
在欧美人的片子里以东方人面孔来饰演反面角sè,这一点我原先是很排斥的,但是今天我有两个高尚的理由允许我这么做,我马上就要提到其中的一个理由。
我一本正经地问任阿姨:“有、工、资、吗?”
任阿姨见我什么都不问首先问钱,非常看不起我的样子,她没好气地回答道:
“有龙套演员的正常薪资!你还有一句惨叫声作为台词,如果这句惨叫最终没有被导演剪掉的话,以后这部剧集每创造一份利润,你就会因为这句惨叫得到相应百分比的收入——你别光盯着眼前行吗?”
哎呀,任阿姨你这么认真干什么?甭管什么惨叫不惨叫的了,眼下我要是能有点经营网店之外的收入,也好凑够那两万块钱打还给艾淑乔,省的放在我心里总不安生。另外我要是能用惨叫声折磨一下电视机前的美国人,我也算是做了跟黄继光、邱少云差不多伟大的事了。
被两个不苟言笑的服装人员带到换衣棚里,看着他们像是给马换鞍具一样给我换了一身合适的金sè盔甲,我才感觉到那些龙套演员有多不容易。
这盔甲倒没那么重,可是关节处活动起来相当别扭,初次穿上以后像是宇航服似的,必须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才能适应,穿着它做前后滚翻的动作,困难度可想而知。
说不给我头盔就真不给我头盔,倒是给了我一副拳击选手用的牙套,以防艾米不小心把我的牙给踢碎了。
“挨踢的时候鼓着点腮帮子,”任阿姨在我上场前嘱咐我,“别看她那种鞋子镶了不少宝石,其实全是软的,踢人不疼,但是小心被伤到眼睛知道吗?”
语气虽然不怎么热情,但是说的话都是在提醒我别在演出中受伤,我有点小感动。
“谢谢……”
“用不着谢我,”任阿姨把脸一沉,“要不是因为我女儿谁管你是死是活啊?”
但是紧接着又补充道:“从墙头上下来的时候尽量往高里跳,别往远里跳,防护垫吸收冲力的效果很好,但是表面有点粗糙,你水平速度太快的话容易磨破皮。”
我心头有了一丝暖意,同时却觉得磨破皮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去试镜的另一个理由,就是让艾米知道龙套演员疲劳了也会喘息,受伤了也会疼痛。不稍微挂点彩就想要纠正被艾淑乔扭曲了十二年的妹妹,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啊?
【201】 有朋自远方来
在我换装备的这段时间,腿部受伤的长辫子武士被工作人员搀到远处做简易治疗去了,看他三步一回头的架势,既像是因为不必再重复危险动作而松了一口气,又因为丢掉了一个难得的上镜机会而很失望似的。
我靠着一段助跑跳上了墙头,哼,谁还敢说我腿短!说我腿短的你们也跳一个试试啊!
见我真的穿了金sè全身甲,并且扛着一把符合体型的大道具剑站在自己对面,艾米的眼睛里既有新奇,又含着几分讥诮。
“哈哈哈哈,你这个样子真蠢!你像死坏人了!哼哼,你准备好接受主人的惩罚了吗?”
她说着用足尖在墙头上敲了几个鼓点,好像是公牛冲锋时的预备动作。
导演一叫开机,她就迫不及待地向我冲过来了。
任阿姨还说什么绿叶配红花,野兽衬美女呢,我看艾米才是野兽吧!她眼睛里的狂热和欣喜绝对是野兽见了好吃的猎物一样啊!
第一脚就踢中了我的膝盖,虽然隔着盔甲没什么感觉,我还是像所有膝盖中了一箭的人一样半跪了下来。这情景不由得让我回想起和艾米在地铁站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接下来针对脑袋的一脚才是难受的吧?虽然任阿姨事先百般叮嘱艾米不能提到太阳穴,但是做事没谱,运动神经又欠缺的艾米不一定能够正确执行吧?
我可得加着十二倍的小心,如果被妹妹给一击KO了,我就没脸在这个世界上活着了。
没想到艾米那从侧面踢过来的一脚,远远地躲开了我的太阳穴,与其说是踢中了我的脑袋,不如说是踢中了我的左肩膀和后背。
我来不及多想,顺势让自己飞了出去,没有经验的确不行,下巴蹭在了防护垫的边缘,稍微破了点皮,但没出血。
而且……而且我忘记了惨叫啊!用石破天惊的惨叫来折磨美国人的梦想破灭了啊!我好恨我自己啊!
虽然有种种不如意之处,整体效果完全比不上长辫子武士给艾米配戏的那几回,但是艾米并没有喊重拍,而是站在围墙上面花半秒钟确认我是否受伤,才干净利索地说出了那句台词。
根据导演的意思,这一幕他本来要建议艾米重拍的,但是由于艾米坚持说自己表演的很好,所以我没有再摔成第二回。
倒是剧务人员纷纷表示我被踢下围墙时,那种惊怒交加的表情很入戏,很能表现出强力萝莉所面对的真实的威胁感,希望导演能考虑给我一个更坏的角sè。
突然想起跟爷爷nǎinǎi一起看过的小品《主角与配角》之中,朱时茂对陈佩斯说过的话“你长成这个德行不演坏人可惜了啊!”
“别高兴得太早了。”
在我终于脱下那套累人的铠甲之后,任阿姨向我泼冷水。
“之所以让你这么儿戏地上镜,一是因为艾蜜儿在耍xìng子,而是因为导演以为你是我带过来的……你如果想在剧组里得到长期角sè的话,英语不过关是不行的……”
我觉得中国这个泱泱大国必须全民学英语,是世界上最傻逼的事情,比qq界面上有个“全屏”按钮还要傻逼。
于是我摆出左耳朵出右耳朵冒的欠揍表情(反正任阿姨当着这么多美国同仁也不敢殴打未成年人),很没出息地问道:
“工资啥时候给啊……”
如果之前任阿姨还认为我是“朽木可不雕”、“烂泥扶不上墙”,现在则完全认为我是个目光短浅的财迷了。
这时小芹从任阿姨身后跳了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小芹欢快地举起一只手,就像是课堂上知道答案的同学期盼老师提问自己一样,“只要去财务人员那里签个字,就可以申领应得的报酬了!请放心,我一定会瞪大眼睛,不让叶麟同学的工钱被别人偷走的!”
剧组生活非常忙碌,并没有太多闲暇可供聊天,任阿姨对一味黏着我的女儿摇了摇头,转身又去上工了。
一转眼到了中午,我的肚子稍微有点饿了,就问小芹剧组管不管饭,有没有学校食堂那样的存在或者会不会发个盒饭什么的。
小芹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突然抓住我的手喊道:“我们去艾米那里蹭饭吧!每次她的房车那里都有好吃的!”
诶?亏你说得出口啊!我是她哥哥去蹭饭还有情可原,你算是她什么人啊?而且听你的说法,你在很久以前就开始关注艾米的伙食了吧?当时明明把对方当成仇人,还惦记着对方碗里的东西吗?还真对得起自己的吃货身份啊!
我们两个再次走到房车附近的时候,发现房车如同变形金刚一样,从车体侧面翻转出一块平整的红木吧台。艾米换下了戏服,穿了方便活动的长袖T恤和休闲长裤,一个人坐在长长的吧台中间,一手持刀,一手持叉,不耐烦地等待自己的食物烹饪完成。
一名油光满面的胖厨师正在做露天烧烤,U字形的大烧烤架上面,牛扒、里脊、鸡胸肉、扇贝、比目鱼、大虾应有尽有,他忙碌地不停刷烧烤酱,还在某些食材上浇上红酒调味。
我记得小芹是非常喜欢吃海鲜的,她一看见烧烤架上的大虾之后,目光就被锁定再也没有离开过。
“哎呀,真巧!你们也在吃饭啊!”
小芹笑眯眯地同艾米打招呼,她那副口水都要流出来的馋样遭到了艾米的无情鄙视。
接下来小芹的行为只能用脸皮赛城墙才能形容。
她跑到胖厨师跟前大声说道:
“厨师先生,可不可以不要给我的扇贝刷烧烤酱呢?只加些蒜蓉就好啦!艾米小姐非要请我们吃饭,真不好意思(*^__^*) ”
发现厨师没太听懂的样子,她就用英语又说了一遍。
你够了啊!想吃烤虾烤扇贝的话,让任阿姨买给你啊!她那么宠你一定会满足你的要求的!美国来的厨师大叔正在用奇怪的眼神看你啊!都说中国女xìng相对于欧美来说比较内向娇羞,结果一来中国就遇上你这个吃货了啊!外表倒是长得很内向娇羞,结果一张口就管人家要吃的吗?
小芹又把自己兴致勃勃的目光转移到了005身上,目前保镖组里面就005的中文还过得去。
“凳子……能帮我拿两把出来吗?谢谢你了……”
小芹用卖萌的表情、卖萌的手势、卖萌的语气说出了上面那句话……还真内向啊,还真娇羞啊!可是人家不会忘记的!你曾经用碎蛋击打得对方口吐白沫险些一命归西啊!
005大热天里打了一个冷战,他从房车内部的餐厅里面拿出两把小圆凳,小心翼翼地放在距离小芹10米远的草地上。
等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小芹催着一起坐在吧台后面,一左一右地将艾米夹在中间准备用餐了。
“请你们吃东西也不是不行……”艾米用叉子击打着餐盘的边缘,垂着眼帘思索自己的措辞,“你们两个既然自愿来当本小姐的仆人,负责你们的伙食也算是理所当然……反正今天奥巴马没来,我就恩准你们陪我吃饭吧!”
【202】 餐桌大战
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一顿饭能将两个女孩的心理距离拉得如此之近。
如果你认为小芹只是单纯地来蹭吃蹭喝的,那就大错特错了。
何止是“蹭”啊?完全就是抢好不好!厨师刚把烤品端上来的时候还假装矜持了几秒钟,等到厨师一转身,马上就把艾米盘子里的烤虾给叉走了啊!
还振振有词地说:“别人盘子里的食物最香了!这是一位叫大喇叭的前辈告诉我的!”
太丢脸了,实在是太丢脸了啊!不请自来地跑到人家的地盘来蹭饭,还从东道主的盘子里虎口夺食吗?而且大喇叭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前辈了?你们两个是什么流派啊?吃货联盟吗?
这次露天烧烤本来就是艾米一时兴起吩咐厨师准备的,放在平时的话,一次吃这么多油腻的东西,彭透斯那方面就通不过。
这次趁着彭透斯不在,艾米本打算好好开开荤,多吃点高热量高脂肪、破坏营养均衡的大鱼大肉呢,没想到小芹居然横刀夺爱,把自己刚想享用的烤虾给叉走了。
“哼,真没规矩!不过看在男仆的面子上先原谅你一次吧!”
接下来艾米让保镖给自己换了一个新餐盘,好像因为小芹刚才用叉子接触过自己的餐盘,产生了卫生问题所以已经不能用了。
随着新餐盘端上来的是一块七分熟的烤牛扒,艾米还在思考怎么下刀的时候,小芹再一次闪电般地把牛扒给戳走了,一边咬下一口在嘴里嚼,一边还向我比出胜利的手势。
有点奇怪啊,跟海鲜比起来小芹不是那么爱吃牛扒的,何况是中国人并不习惯的七分熟?看她吞咽起来很困难的样子,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话说你自己的餐盘里不是还有好几只烤虾吗?为什么非要抢艾米的盘中餐不可呢?
像小芹这种厚颜无耻的行为,艾米一定是恨得牙痒,想放奥巴马或者彭透斯上去给自己出气的,但是这两只萌物偏偏全都不在。004和005一看见小芹就有心理后遗症,就算派他们上去,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吧?
于是艾米扭头对我责问道:“男仆,你平时怎么调`教她的?不是说过很多次要尊敬主人吗?”
趁艾米说话的时候,小芹又把艾米盘子里的一块烤玉米给叉走了。满脸得sè的小芹和暗暗气闷的艾米,真的看不出来之间有什么主仆关系。
而且连玉米你也要吗?我几乎可以肯定小芹只是单纯地要抢艾米的食物罢了,这简直像是美国人后院里的浣熊一样啊!
艾米刚和我说了句话,一回头发现餐盘又空了,她原本还在小芹面前努力保持着上流社会的进餐礼仪,现在实在是忍耐不住了。
我倒觉得一本正经地吃饭很没意思,便煽风点火道:“小芹抢了你盘子里的食物,你也抢她的呗!礼尚往来嘛!”
艾米哼道:“上流社会的人怎么可能像她一样粗野……”
话还没说完,厨师刚分给自己的烤肋条肉就被叉走了。香气四溢、肉汁饱满的烤肋条,正是艾米想大快朵颐的高热量食物之一。
“你……你这个混蛋!你太过分了!”
艾米急怒攻心,再也顾不得保持形象,举起叉子就去抢小芹盘子里的东西。
小芹立即转入防守,用刀叉护住了三只烤虾中的两只,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剩下的一只缺乏防护的烤虾,成功地被艾米给抢走了。
“哈哈!我抢到了!”艾米把叉子上金黄sè的烤虾高高举起,那种发在内心的自豪感就好像自己刚得了奥斯卡金像奖似的。
在小芹做出一个想要夺回的动作之后,艾米“呜姆”一声把烤虾给吞进了嘴里,两个小腮帮子顿时鼓了起来,边咀嚼边说话,让她的汉语变得喜感十足:
“肿么样,偶认真起来滴话,就涮是食物大战也不会苏给你的!”
就像是为了让战况更加激烈一样,厨师此时把整整一托盘的美味食物给放到了吧台上,其中的鱿鱼和生蚝让小芹两眼放光,她飞也似地叉起一摞海鲜放在了自己的盘子里。
艾米立即对她进行了阻击,虽然小芹表面看上去防守严密,但是仍然暴露出了在我看来显而易见的空隙,让艾米频频得手。这下子这个小洋娃娃可高兴极了。
小芹也不示弱,被敌人抢走的,就照样抢回来。艾米十分不擅长防守,自己盘里的战利品很快就一扫而空。
“别太得意了!”艾米转换了战术,放弃防守,而是一旦小芹主动出击,就趁机去抢小芹盘子里的食物,也算是攻敌之必救。
除了两个人的餐盘以外,桌上还有一个放满了烤品的大托盘,三个容器隐隐然成鼎足之势——我早已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站到烧烤架旁边去吃现成的了,她们抢食物溅起来的油点子差点没把我烫死。
小芹和艾米的食物大战热闹极了,也可笑极了。
一会是小芹敌不动我不动,一会是艾米调虎离山,一会是小芹丢车保帅,一会是艾米声东击西。
我说你们两个够了啊!食物也是有食物的尊严的!被你们这么玩弄,它们会哭泣的啊!你看那只对虾正瞪着死不瞑目的眼睛看着你们啊!
尽管对不起对虾先生和饿肚子的朝鲜人民,两个女孩倒是在餐桌上玩得很高兴,一时间油星与虾尾齐飞,肉酱共餐叉一sè,厨师和保镖们都看呆了,可能他们从来没见过艾米吃饭吃得这么粗野吧?
突然想到,在艾淑乔的管教下,艾米恐怕在人前进餐都要规规矩矩一板一眼的,可能从来没试过跟别人抢食物是什么滋味吧?
难道小芹是在故意陪艾米玩吗?让她体会到12岁女孩应有的rì常生活?不细看可能看不出来,但是小芹每当在食物争夺中溅起油星的时候,都避免让油星shè到艾米的方向去,在艾米来抢夺,自己防守的时候,也有意无意地把食物放在容易叉中的位置,让艾米可以一击即中,不至于失误被食物烫伤。
当然,向自己溅过来的油星,也用餐叉餐刀准确无误地挡住了,显露出极高的暗器反制能力。
由于小芹故意示弱,又花费额外的jīng神来处理油星,所以两个在体力上有巨大差距的女孩,居然在餐桌上打了个平手。
经过了15分钟的战斗,艾米累得大口喘着气,对面的小芹也是如此,我看她们这顿饭非但没有补充任何卡路里,倒是消耗了不少。
不过两人看着对方的眼神,颇有点猩猩相惜的意思。
“没想到艾米小姐挺能干的啊。”
小芹气喘吁吁地叉着盘底的一只烤虾,做出轻伤不下火线,仍然坚守阵地的样子。
“哼,彼此彼此吧!你作为女仆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算很不错了。”
艾米恶狠狠地将一条比目鱼切成两半,叉起一小块放在嘴里,装腔作势地用力嚼起来。
“听说艾米小姐从来没有经过这方面的锻炼……第一次实战就表现出如此实力,实在是令人惊叹啊!”
“你懂什么?只有平民百姓才辛苦锻炼呢!贵族的天赋是与生俱来的!”
“这么说,艾米小姐未来可能会成为可怕的对手呢……”
“我现在就已经是可怕的对手了!你还是用平民百姓的那一套土办法好好锻炼自己吧,我会站在巅峰等待你再次向我挑战的!”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你们以为自己是鲁智深和林冲、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吗?只是在餐桌上抢食物,让对虾和朝鲜人民泪流满面的丢脸事迹而已,居然被你们说得像是高手对决,约定各自练功来rì再战吗?
别说我站在战圈外面吃了不少烤肉,就算我一点也没吃,也会让你们给气饱了啊!
可能是打了半天有点累+饿,两个女孩终于暂时老实下来,开始真真正正地进餐了。
小芹转回头向我做了一个眼神,那意思似乎是在说“我和你妹妹相处的不错吧?我以后嫁过来一定会让家庭和睦的!”
和睦你妹啊!你是通过窃听才知道艾米是我妹妹的!谁想要一个没过门就窃听自己的妻子啊!
可能因为是一下子吃了太多油腻的东西,我觉得肠胃蠕动得有点飘忽不定,于是就问005附近哪里有厕所。
005说房车里就有,但是我总觉得房车的厕所跟飞机厕所差不多,一想到那么多米田共被存储在一个封闭容器里,自己还要再添砖加瓦,万一超过容纳极限了怎么办啊!就算我的担心是不必要的,现在在平地上,还是找个脚踏实地的厕所比较合适吧?
于是我按照005手指的方向,穿过竹林间的小道,去演职人员出出进进的砖墙厕所里解决了一下。
无屎一身轻,我哼着《醉拳》的主题曲,顺着竹林小道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踢着脚边的一块鹅卵石,觉得自己是正在带球过中场,享受观众欢呼的明星足球队员(当然不可能是中国队的)。
一个没控制好,鹅卵石远远地飞了出去,正打在前边某个人的膝盖上,但是没有预想中的“哎呀妈呀”和“你小子没长眼睛”,却发出了一种震颤的金属声。
我吃了一惊,这才发现有一个全身金盔金甲的演员站在竹林里面,看样子似乎是在等我。
很快我就辨认出来他是给艾米配戏,被艾米连续三次踢下布景墙的那个龙套武士——他的长辫子很让人印象深刻,而且从站姿也能看出他的右脚受了伤。
不知为什么他看起来很犹豫的样子,跟他在场上的利落身手大相径庭。
“叶先生……我这么叫您行吗?”
他的声音很低,并且隔着全罩式头盔显得不甚清晰,但是我立即就发现了其中的违和之处。
等他把碍事的头盔摘下来之后,我才发现那条长辫子不是帝国主义为了污蔑中国人安上去的假货,而是这个演员本有的东西。
这……这个被艾米虐得够呛的龙套演员,居然是个女孩啊!是个梳着一条长辫子的瘦弱女孩啊!看上去不过17、8岁,清秀的脸上带着一种远离故土的漂泊感,左眼下的一颗泪痣更增添了她略有悲苦的神情……她低眉顺眼的样子显然是有求于我啊!
“那个,叶先生,您能帮我说点好话,让艾蜜儿小姐别……别把我从剧组里赶走吗?”
【203】 固定角色
龙套演员不好做,做的不好是失职,做的太好是抢戏,我今天亲自做了一回以后深有体会,于是就对她多抱了几分同情。
“好吧,我会提一提这件事的,你不用太担心……不过,你总应该把名字告诉我吧?不然我怎么跟艾米说呢?”
穿盔甲的长辫子女孩愣了一下,对于我称呼“艾蜜儿小姐”为“艾米”,她在场边已经听过多次,想必这也是她认为我和艾米关系非比寻常的证据之一。
“对、对不起,我太紧张了,居然都没有自我介绍……”
女孩局促的样子像是面对面试官的考核。
“我叫苏巧,家乡是河北吴桥,就是人们常说的‘中国杂技之乡’……不过练杂技太辛苦了,不管是空中飞人还是转碟子都让我肩膀疼得睡不着觉,于是我就从家里跑出来,跟着一个从前杂技团里认识的远房表姐,一块来冬山影视城寻个差事了……”
原来是前杂技演员吗?怪不得身手这么利索呢!跟空中飞人比起来,在平地上翻几个跟头的确要轻松得多了。
虽然颈部以下都被盔甲保护起来,但是苏巧说话时显得很没有安全感,她的身体在坚实盔甲的衬托下更显瘦弱。
杂技演员和体cāo运动员类似,身体内的脂肪都是非常少的。我听说吴桥杂技团最出名的节目之一就是“肩上芭蕾”,一个女演员在男演员的肩膀上跳芭蕾,如果不是女演员不是特别瘦,而是像大喇叭一样心广体胖的话,男演员早就因为被泰山压顶而工伤退役了吧?
“那个,叶先生,您上午在片场帮我解了围,我很感谢……您可能也看出来了,我的脚受了伤,如果勉强继续拍下去的话,出什么事故也说不定……”
“别叫我叶先生,也别对我用敬称了,你这么叫我好像我是个老头子啊!”
我不知道这句话哪里可笑,但是苏巧确实被我这句话逗得笑了一下,不过她的笑容很快就在嘴角凝成了苦笑,她自始至终都对我低着头。
“不,这么叫您我安心一点,虽然我不知道您和艾蜜儿小姐,还有我们的武术指导是什么关系,但是我看得出来您心肠很好……”
看得出来?难道我终于遇上一个识货的,能透过我这张杀气横溢的脸看出我其实是个好人吗?不,冷静,这只是一个形容而已,她一定在片场听到了我阻止艾米虐待她的话,所以才猜测出来我本xìng不坏的,更何况她现在有求于我呢?
看来我还是不够勇敢啊,我还是像鲁迅先生说的那样,做真的猛士,直面鲜血淋漓的惨淡现实吧。
苏巧抱着头盔的双手绞在一起,显出非常焦虑的样子。
“……虽然我知道这么突然跑过来请您帮忙有点得寸进尺,但是我没有其他办法了!我刚来剧组两个星期,没有什么熟人,而且我听说,在剧组里一旦被艾蜜儿小姐看不顺眼,一定会被赶走的!之前已经有两个化妆师被辞退了,今天的道具师傅也在办解约手续啊!”
诶?就算艾米既是主演又是人气偶像,她在剧组里的权力也过于强大了吧?难道是因为背后有艾淑乔的势力吗?
“所以,叶先生,您能帮帮我吗?我从没见过别人敢那么和艾蜜儿小姐说话,您帮我求情的话,一定行的……”
她说到这里,竹林外有一个同样全身铠甲的龙套演员对她招手道:
“苏巧!你干什么呢?快来上戏了!”
听了同伴的催促,苏巧的语调一下子激动起来,同时脸上露出非常脆弱的表情:
“叶先生,您……您一定会帮我吧?求求您了,我好不容易加入这个待遇还算不错的剧组,练杂技实在是太辛苦,我不想回去,也没脸这么灰溜溜地回去见家里的父母了……”
她那漂泊在外,凄苦无助的样子让人同情心爆表,我劝慰了她两句,让她别那么揪心,我会力保她不会被艾米赶出剧组的。
苏巧再次对我表达感谢,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出了竹林,和同伴一起走去摄制场地了。
我看着她藏在盔甲中的瘦弱背影,颇有点龙套演员之间同病相怜的感觉。
为了一餐一宿而辛苦奔波到底有多么不容易,说不定艾米永远都不会懂吧?我这个降生在大富之家的妹妹啊,我不期望你马上就能理解,但是至少不要再轻易夺走别人安身立命的机会了。
我决定为苏巧说情,在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艾米能通过理解他人来获得成长。我不知道艾淑乔是怎么用上流社会的高贵礼仪来教育女儿的,但是我这个哥哥,却要用平民百姓的人之常情来教育妹妹,到底是哪一方得胜,就rì后见分晓吧!
怀着高尚的情cāo回到房车的所在,我却差点被眼前所见的景观给活活气死。
填饱了肚子,露天烧烤告一段落以后,艾米和小芹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两根法国长棍面包,一人手里拿着一个,正在玩拼剑的游戏!
艾米大喊道:“看我西斯武士的光剑!”
小芹不甘示弱:“代表月亮惩罚你!”
两根面包“剑刃”交错,飞溅出大把大把的碎屑,引得几只胆大的麻雀飞来脚边,开心地啄食起来。
艾米突然把面包放低,皱着眉提醒小芹说:“你说错了,你应该说‘原力与我同在’。”
小芹把面包举过头顶:“月亮与我同在!”
“是原力!不是月亮!”
“看打!”
“接招!”
两个女孩一边斗嘴,一边开始了另一轮食物大战。
混蛋啊!这么浪费食物,班长看见了会揪你们的耳朵啊!刚才抢烧烤的时候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吃,现在只是单纯地玩了吗?
我二话不说,上去就把两根面包给夺了下来,还别说,法国长棍面包真特么硬,说不定真能当武器打死人,恐怕不适合任何人类直接食用。
“浪费食物有罪,你们不知道吗?”我向着她们俩个呵斥道。
小芹和艾米仍然代入刚才的角sè没出来,居然一个个都用狐疑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我是突然闯入战阵的怪兽。
“能空手夺走我们的光剑,他到底是哪个派系的大师?”
艾米说来说去都是在引用《星球大战》的设定。
小芹却突然捂住了胸口,“啊!我的紫青宝剑被抢走了!他就是我等了500年的意中人,我再也不要离开他了!”
你够了啊!《大话西游》里面的紫霞仙子什么时候和西斯帝国的黑暗原力武士战起来了啊!你们穿越也有个限度啊!
我把两根面包交给一旁看热闹的厨师,就算是喂鸟也好,如果法棍(法国长棍面包的简称)被当做武器的话,热爱和平,总是在第一时间投降的法国人也会伤心落泪的。
艾米觉得我扫了她俩的兴致,掐着小腰很不高兴,“我们正玩得高兴,你来凑什么热闹!”
她说着指了指厨师右手边的一盒甜甜圈,“就算是凑热闹,也应该向我们发shè甜甜圈飞镖吧!”
小芹眼睛一亮,拍手笑道:“好主意!不如艾米小姐向我发shè甜甜圈飞镖,我用法棍把它们都串起来吧!”
为了不让食物遭到她们的进一步凌`辱,我抱起装甜甜圈的盒子,并且对带头胡闹的小芹处以揪耳朵的惩罚。
“啊啊啊啊!疼!叶麟同学,别揪了!好疼!”
小芹忙不迭地求饶,我还想过去也揪艾米的耳朵,但是小芹在中间拦住了。
“如果非要惩罚的话,就惩罚我一个人吧!是我先用面包打她的头的!这么可爱的艾米小姐不应该被残忍的揪耳朵啊!”
小芹一边捂着自己发红的耳朵,一边义正言辞、又稍有畏惧地喊道。
不管怎么说,总算安静下来了,我趁机向艾米说了苏巧的事情。
“苏巧?苏巧是谁?”艾米一脸纳闷的表情,“喔,你是说那个龙套演员吗?赶她走?我为什么要赶她走?她也太自我为中心了,居然觉得我会在意她这种小角sè吗?”
艾米接过小芹递过来的果汁,懒散地坐在遮阳伞下面的rì光椅上,“哼,她既然觉得我会赶她走,我就遂了她的心愿,明天起她就不用来上班了!”
“不行!”我严厉地阻止道,“我已经答应人家要帮她保住工作了,你执意把她赶走的话,就显得我言而无信了!我会不高心的!”
艾米不以为然,“仆人本来就是哄主人开心的,我为什么要管仆人们高不高兴啊?”
在我凌厉的目光注视下,她又不太自然地改口道:“哼,这年头狗不喂饱都要咬主人了……好吧,反正剧组里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我就姑且留着她当笑话看吧!”
下午艾米的戏份不多,而且不是武戏是文戏,我在场边听他们讲大段英语听的头疼,刚想坐一会歇歇脚,却见到任阿姨拎着两瓶矿泉水向我走过来了。
她把矿泉水分给我一瓶,我身边的小芹一瓶,自己没喝,我觉得不好意思,刚想把手里的矿泉水递回去,说我和小芹一起喝一瓶就行。
结果小芹抢在我前面说到:“妈妈你自己留一瓶吧,这一瓶水会我会小心地含在嘴里,带着满满的爱心,嘴对嘴地负责喂给叶麟同学的!”
你妹啊!普普通通地说两人喝一瓶不行吗?难道间接接吻已经满足不了你了,必须口对口地喂食喂水才能让你高兴吗?可你妈妈一点也不高兴啊!她鄙视着我好像是我把你带坏了一样啊!
最后这两瓶水都被任阿姨塞到了我怀里,我总觉得任阿姨的眼神像是在说:水要多少有多少,别碰我女儿就行。
我在任阿姨的敌视目光中受尽煎熬长达半小时之久,尽管小芹一直说着傻话活跃气氛,任阿姨仍然保持着可怕的沉默。
最后任阿姨突然告诉我:导演要给我加戏,要让我演一个更能发挥我脸部特长的角sè。
“诶?可是我不会说英语啊?难道要让我上去胡念台词,然后找人配音吗?”
“连配音都不用,”任阿姨面无表情地说道,“导演想让你演的是第一季BOSS血王子的跟班,鲜血七卫中最坏的那一个,聋哑恶僧,你只要能发出嘎嘎呜呜的怪叫就可以了。”
是让我演和尚吗?是让我演聋哑人吗?虽然会增加收入但是总觉得被美国人嘲讽了啊!而且导演也太草率了吧?难道他不知道我是学生只有节假rì才能参加拍摄吗?
我突然心念一动:“任阿姨,你知道苏巧在剧组里的未来工作安排是怎样的吗?”
任阿姨一愣,“苏巧?你怎么认识她的?说起来,她刚得到血王子侍女的饰演资格,戏份比你多出两三倍,她英语算不得特别流利,我不知道她怎么得到这个角sè的。”
这就对了,是艾米在暗中向导演施加了压力吧?为了能让我到片场陪她,所以给我安排了一个不用会说英语也能演的角sè。出乎我意料的,还给了苏巧一个莫大的证明自己的机会,我本以为艾米只会做到最低限度,不赶她走而已呢!
艾米居然给了苏巧一个戏份多过我三倍的角sè,真的是让人惊讶……不,我完全不嫉妒,只是觉得艾米突然一下子心胸变得如此宽广,作为哥哥稍微感到欣慰。
苏巧不知道要有多高兴了吧?
【204】 发抖的女孩
我觉得艾米这么快就能将心比心,实在是进步神速,需要有所奖励(比如摸摸头之类),于是我跑到房车附近去找艾米,却发现除了那两根法棍面包被留下喂麻雀以外,人和车都不知去向。
听工作人员说,艾米完成了今天的拍摄任务,已经离开片场回家睡大觉了,不过她似乎是在这之前通过小芹要到了我的手机号。
真不坦率,想要手机号直接管我要不就好了!让妹妹知道自己的手机号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嘛!而且为什么要着急回家呢?难道知道我要过来夸奖你,你不好意思地先跑了?
因为你给了我,尤其是给了苏巧一个角sè,做了一回不符合自己xìng格的大好人,所以害羞得逃跑了吗?
做好事反而要害羞,你是在纳粹和三K党那里受的教育吗?
我若有所失地回来的时候,任阿姨又告诉我:因为明天导演要让我试镜,所以我必须熬夜看剧本,至少要把自己角sè相关的那一部分看一遍。
“没问题,”我豪情万丈地说,“反正不也沾着武侠的边吗?就当看武侠小说了!”
稍后又很没信心地补了一句:“不会是全英文的剧本吧?”
任阿姨哼了一声,“特地为你这种没上进心的人准备了电子版中译本,稍候会打印出来给你的。”
我哈哈一乐:“没问题,我拿到了以后会回家仔细阅读,一定不会给咱们中国人丢脸的!”
“回家?”任阿姨的疑问语气里夹杂了不少嘲讽,“对于你这种未决定最终采用的人员,剧本是不允许随便带走的,你今天别想回家了。”
“诶?不回家的话我睡哪里啊?”
“我和小芹今天睡哪里,你就睡哪里。”任阿姨回答道,之后她发现我的脸sè有点古怪,这才意识到我误会了她的话。
“混小子你想什么呢?我说的是住在剧组给我们安排的宾馆里啊!我和小芹住在4层,你住在3层的一个单人间里,别给我胡思乱想,好好给我背剧本啊!”
之说以说是“背剧本”而不说成是“背台词”,是因为我出演的角sè“聋哑恶僧”一句台词也木有,只要会用鼻子哼哼就行了。
除了用作电影、电视剧的拍摄场地外,冬山影视城还是本市著名的旅游景点,游乐园、饭店、宾馆、桑拿中心、保龄球馆、夜总会……各种设施一个也不能少。
我被安排在距离拍摄场地最近的基地宾馆里,这是一座银灰sè的后现代风格的建筑,到底是三星级还是四星级我没弄清楚,总之比小学四年级我跟老爸去běi jīng旅游时,住的那个只有风扇没空调的旅馆高级。
坐在3层单人间的柔软床铺上,手里拿着跟《世界历史人教版》差不多厚的剧本打印纸,听着门外小芹被任阿姨强行拉去4层的抱怨声,我才意识到今天对我来说是值得纪念的一天。
不敢怎么样,今天我第一次正式出现在镜头前,把自己的身影记录在了胶片上,虽然是不怎么光彩的被妹妹一脚踢飞的画面,最终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导演剪掉,但毕竟是朝着童年的梦想迈出了第一步。
不过我没有自己预想中那样兴奋,很难说成为武打明星的童年梦想已经消失了,只是当前它变得没那么重要。我现在坐在宾馆里研究“聋哑恶僧”的人物xìng格,接受在美国人主导的影视剧中饰演一个反面角sè,充其量只是为了生存罢了。
并不是说网店的收入支撑不了我和老爸的生活,这么多年的诚信经营,就算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不至于生活窘迫的。只是面对艾淑乔可能发动的攻击,我要做两手准备,三手甚至四手都不嫌多。
更何况我还要把那不属于我的2万元钱还给艾淑乔呢,既然在运通公司的王专员那里夸下了海口,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我首先给老爸打电话,想告诉他我今晚不回家,但是家里没人接,老爸的手机又占线,我只好给老爸发了条短信,说我和同学在网吧包夜,今天不回去了。
有一个醉鬼老爸的好处之一,就是你用这样的理由不回家也不会挨骂。
说起来美国人真是财大气粗,居然把我这个还没有通过最终试镜的人,安排在这么像样的宾馆里。
房间装饰得很有格调,整体呈现出一种温和典雅的西洋风,落地窗的窗帘缀着很好看的金sè流苏,在空调风的吹拂下微微晃动着。
床垫坐上去也很舒服,而且这张单人床很是宽大,虽然彭透斯那样的巨汉只能睡下一个,但是换成我和小芹的话,估计两个人挤挤也能睡下吧?
不,不好!我怎么能想象那么可怕的场景呢?都怪小芹被任阿姨拽走之前曾经喊过:
“我要留下来帮叶麟同学暖被窝!妈妈你放心好了,我暖好被窝就会上楼去找你的!”
你那种谎话能骗得了谁啊?你当任阿姨是白痴吗!现在是夏天,夏天啊!谁会喜欢被窝里凭空多出一个热源啊!同床共枕这种事,等到你修炼出降温功能再说吧!
我刚看了10来页剧本,就听见有人敲自己的房门。
“咚咚咚,”连续三声之后,似乎犹豫了好久,又敲了两下,这才透过门小声问道:
“叶先生,您在房间里吗?”
我长吁一口气,不是小芹太好了,她在这里有主场优势(任阿姨),如果她对我图谋不轨的话,就算我意志坚定超过柳下惠,也肯定会被她烦的焦头烂额,别想再读通剧本了。
不过在片场附近会叫我“叶先生”的女孩,不是只有苏巧一个吗?现在已经超过晚八点了,这么晚她找我有什么事呢?
我走到门口去给她开了门,半路上无意间扫了一眼电视侧面的柜桌,桌面上摆了许多任君取用、但是过后要付费的小玩意,其中最醒目的莫过于杜蕾斯安全套了。
哼,真是腐化堕落的宾馆!一个单人房还摆这么多安全套干什么?而且一想到这些安全套居然不是从我家进货的,我就更气不打一处来。
倒是在杜蕾斯的左侧,两片散装的杂牌子安全套灰溜溜地躺在桌面上,旁边的文字说明表示它们属于免费赠送,不用白不用,用了也白用。
我暗自决定把这两片安全套带回家去,至少可以当成网店的赠品来增加人气嘛!
门打开之后,敲门的手仍然忘记放下的长辫子女孩,果然是苏巧无误。
脱去盔甲的苏巧显得更瘦弱了,个字虽然比小芹高一点,但是没有到达班长的程度,由于自信不足,她看上去比实际身高要矮一些,样貌也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小。
今晚她穿了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外面套了一件蓝sè的薄羊毛衫,这种羊毛衫通常是开chūn时穿的,现在穿似乎有点热了。我挺奇怪地问了一句:
“你很怕冷吗?”
“不……不是,”苏巧羞愧地揪着自己的羊毛衫下摆,“我事先没有准备,出租屋里只剩下这么一件还算好看的衣服了……”
我不太理解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女人的思维总是很难理解的,但我还是客气地把她让进屋来,并且拿了一瓶任阿姨留在屋里的矿泉水给她喝。
“谢……谢谢!”
苏巧受宠若惊地接过矿泉水,但是并没有拧开瓶盖,而是有些失魂落魄地坐在床沿上,我放在枕头边的剧本似乎勾起了她满腹心事,让她愁眉不展的。
诶?你不是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长期固定角sè吗?为什么没有显示出一点高兴的样子来啊?
由于苏巧已经坐在床上了,我和她不熟,便移臀到床侧面的单人沙发上去,和苏巧之间隔着长方形的茶几。
“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我单刀直入地问。
我不觉得这句话有多古怪或者多突然,但是苏巧居然打了一个冷战,眼睛里带着恐惧望向我,2、3秒之后才理解我说的是什么。
自从房门关上以后,她好像一直在等我发话,无论我第一句话说了什么,她恐怕都要打一个冷战的。
“对不起,叶先生,我刚才走神了,叶先生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是来专程表示感谢的……”
她强作欢颜说出这番话,但是手里的矿泉水瓶却微微颤抖着——练过杂技的人不是应该很擅长保持稳定吗?
“嘿,这么晚了,你跑这一趟多不值得啊!”
我不觉得自己对苏巧有什么功劳,她要感谢的话也应该感谢艾米吃错了药一样突然大度起来了。
“感谢的话,在竹林里你不是已经对我说过了吗?就算你觉得不够,也可以留到明天,在片场见到我再聊嘛!
苏巧略微抬起头来,我觉得她嘴角的笑容是为了迎合我而挤出的苦笑。
“叶先生,我本来……只要继续演龙套就知足了,没想到,您居然帮我要到了一个有名有姓、有台词能露脸的长期角sè……我实在是,受之有愧……”
【205】 潜规则
我冲她摆摆手:“不用在意啦!反正我只是随口一说,我也没想到他们会给你安排好角sè的!”
本来是为了让她放松而做出的发言,反而让她更加局促不安了。
“叶先生,这么困难的事情,您随口一说就能办到吗?我知道自己不该猜测您的身份,但是您在剧组里的权力实在是……”
我大笑着打断了她,“我哪有什么权力啊!我要是有权力的话,就不会自己演一个又聋又哑的坏和尚了!我干嘛不演主角呢?”
苏巧弯月形的眉毛略微蹙起,思索了片刻。
“拍戏只是您的业余爱好吧?我……我听说《蜘蛛侠》的作者也在电影里客串过一个路人甲,像你们这种层次的人,做事只是为了自己开心,根本不会在意戏份和薪酬吧?”
怎么不在意啊?你把我说的也太与世无争了吧?照你的说法,我岂不是超级富二代+权二代,享尽人间富贵,看惯红尘浮华,就差造个蝙蝠洞骑个蝙蝠车,出去行侠仗义,跟布鲁斯·韦恩争风吃醋了吧!
我看苏巧那既崇拜又羡慕的表情就知道,就算我实话实话她也不会相信的,何况最关键的我和艾米的关系又不能说,于是我干脆不做反驳,给她来个默认。
“要是你觉得是我说的话起了作用,那就那么认为好了!反正都一样,你也不用谢我,努力把新角sè演好就行,早点回去休息,明天的试镜可是很重要的!”
有一瞬间我看出苏巧非常想起身告辞,但是她隔着牛仔裤掐腿上的肉,终于把自己给压了下来。
“那个,叶先生,我下午得到通知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只要明天的试镜没有大问题,剧组就会跟我签一个长期合同,并且预付一部分契约金给我……”
诶?固定演员有预付契约金的说法吗?任阿姨怎么完全没跟我提起呢?难道是厌恶我那种万事向钱看的贪婪嘴脸,所以想让我自己发现这件事,她好图个清静吗?
“叶先生,您可能不知道,我和远房表姐是住在月租600元的小出租屋里的,在影视城周边几公里远的地方,路途远,条件也差,如果有了预付的契约金,就可以住的更好一点,更近一点,每天可以少走好多路了……”
那不是很好吗?听起来完全是追梦少女梦想成真,丑小鸭变白天鹅的节奏嘛!演艺事业就要一帆风顺了,怎么你还不高兴呢?
“我……吃晚饭的时候,跟表姐说了得到角sè这件事,结果表姐把我给数落了一顿,她……她骂我不懂事,说我自以为天上会掉馅饼,半点规矩也不懂,如果我什么也不干的话,肯定会丢掉这个角sè的……”
说到此处,苏巧的头垂得更低了,双手握在自己的长辫子上,攥得很紧,她似乎在通过自言自语的方式来积攒某种决心。
我不明白她今晚出现在我房间里意义何在,也不理解她表姐那番话有何深意,我只是一心顾念着刚读了三分之一的剧本。
为了打破尴尬的局面,我拿起空调遥控器,想看看室内温度是否需要调解。苏巧那身不符合季节的羊毛衫再次引起了我的注意,我随口又问了一句:
“你穿这个不热吗?”
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的这句话摧毁了苏巧最后一层心理防线,她咬了咬牙,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认命的表情,居然双手拉住羊毛衫的下摆,猛力一掀,把羊毛衫从头顶上给脱了下来!
我勒个去!羊毛衫下面什么也没穿啊!因为没有好看的内衣,所以就干脆没穿吗!?上半身真空啊!连根线也没有啊!像小白羊一样水嫩水嫩的肌肤啊!虽然我知道君子非礼勿视,但是你这突然袭击也太犯规了吧!你那对虽然不大但形状很好看的白玉山峰,还有峰峦顶端粉红sè的小粒宝石,已经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了啊!
你到底是要干什么啊!你突然脱衣服是要吓死爹吗!我纯真少年的双眼被污染了啊!(仔细想想的话,其实早就被网上随处可下的A片给污染了)不过近在咫尺的真人,仍然是刺激度爆表,不是A片所能比拟的啊!
难道,难道你表姐说你不懂规矩,指的是所谓影视圈里盛传的地下法则——指的是潜规则吗!?
听了你表姐的话以后,你认为我平白无故地送给你天大的好机会,是因为贪图你的**,希望对你进行潜规则吗!?
经过了你表姐的批评教育以后,你认为如果不快点对我献身的话,明天肯定通不过试镜,做了一半的美梦就要像肥皂泡一样破碎了是吧?
混蛋啊!在竹林里还说过我看上去像个好人呢!就是这种利用权势来潜规则女演员的好人吗?因为我目光凶恶,所以你表姐很容易就把你给劝服了对不对?
我好想哭啊!为什么我怀着高尚的情cāo想办点好事,却被认为是怀着无耻下流的龌龊目的呢?
“你……你为什么要脱衣服?”我目瞪口呆地质问道。
“因……因为叶先生您问我热不热,这难道不是暗示我脱衣服吗?”
我吐血了啊!被你气吐血了啊!
尽管嘴上这么说,苏巧还是用脱下来的羊毛衫掩住了自己的胸脯,因为在男人面前裸露身体,她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少女白皙的脊背像待宰羔羊一样剧烈颤抖着。
“我没有让你脱衣服啊!我只是真的觉得你会热而已啊!”
苏巧凄惶的样子几乎要哭出来,“可是,表姐跟我说大人物们是不会直接提出要求的,我必须察言观sè才行……是我太笨所以理解错了吗?叶先生,我惹您不高兴了?”
“嗯……倒是没有不高兴,只是吓了我一跳,”我语无伦次地回答道,“如果非要在高兴和不高兴之间选择一个的话,可能是有点高兴的,不,不对!我是说……”
在房间的欧式吊灯照映下,苏巧裸露的香肩反shè着炫目和暧昧的光芒,她半是慌张,半是恐惧地打断了我的话:
“叶先生,总之,您觉得……我行吗?”
“什么行不行啊!如果你指的是角sè的话,那个角sè早就是你的了!”
听我这么说,苏巧的脸上一瞬间显现出心安的神sè,接下来又有些后悔,后悔之后短暂出现了倔强和不服输的反应,随后是巨大的恐惧、更多的后悔,但是到了最后,全变成了无法回头的木然。
她似乎抽泣了一声,眼角带着泪光,任君采撷般仰面躺倒在床上了。
羊毛衫仍然覆盖在她形状优美的胸脯上,但是她已经做好了即使被脱下更多的衣物,也绝不会反抗的心理准备。
“叶先生,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
苏巧说不下去了,而且她不必说,她的来意已经非常清楚了。
如果说当时我完全没有动心,那是骗人。
就算我对男欢女爱持坚决的怀疑态度,异xìng**的吸引力也是致命的。
苏巧的左眼下方有一枚泪痣,就算她难得微笑的时候,那张脸也显出几分不幸的兆头,何况她真的在流泪呢?
可能我比较变态吧,我觉得苏巧因为抽泣而微微耸动的双肩,没能被羊毛衫遮住而露出来的雪白腰侧,甚至仰面躺倒、带有自暴自弃意味的屈辱姿态,都深深刺激着我体内的男xìng荷尔蒙。
奇妙的错位感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苏巧的年龄明明比我大,但是身形和脸孔都显得比我小;她在片场上曾经使出过漂亮的前滚翻,在杂技团里表演过空中飞人,此刻却如同折断了翅膀的鸽子一样躺在我的床上,显得如此弱小无助;作为深感危机四伏,随时可能受到攻击的我,居然被误认为手中捏有重大的权力,yīn差阳错地成了潜规则的受益者,可以把身体里的压力毫无保留地宣泄在这个女孩身上吗?
喉咙发干的我,突然听见有什么东西嗡嗡地响了起来,我充血的大脑(或者是缺血的?)用了好久才惊觉是我放在裤兜里的手机。
我把这个电话当成了救命稻草,希望是老爸收到了我的短信之后打来的,至少可以借助它冷静一下。
没想到电话那边有一个甜美的女声问道:
“请问先生您需要特殊服务吗?”
去你妹的特殊服务啊!老子这边正是特殊服务进行时啊!你们这些失足妇女不要再火上浇油了好不好!
突然发觉哪里不对,一般来说,这种电话不是应该通过座机打进来吗?为什么居然直接打到了我的手机上呢?我的手机号码根本就没几个人知道嘛!
仔细辨别了一下电话里那个吃吃笑的银铃般的女声,我立即七窍生烟——果然是小芹啊!是小芹的恶作剧电话啊!因为被任阿姨关着不能下楼来找我,所以打sāo扰电话逗我玩吗?
你知不知道我床上正有人酥胸半露、玉体横陈,如果不是你这通电话,我就此结束处男生涯也说不定啊!
【206】 我才是受害者
有心叫小芹来帮我解围,又觉得这么干对苏巧太残忍了,而且如果惊动了任阿姨,她本来就对我印象不好,说不定会怎么误会我,搞不好我连小命都要搭上。
说起来,未来娶了小芹的人可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原因还用问吗?丈母娘是北斗神拳继承人呐!稍微对老婆不好就会被北斗百裂拳伺候啊!“天将奔烈”、“岩山两斩波”之类的招数,绝对会把你的脑袋打到秀逗,逢人就叫“革革”(请读第二声),最后眼含热泪,口水顺着嘴角直淌,大吼着:“我的人生无怨无悔!”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嗝屁了啊!
思前想后,我没有对小芹发出求救信息,只是告诉她我要熬夜看剧本,不准再来打扰我,否则就要把她从秘密女友的位置上开除。
不知是紧张还是别的原因,我舌头有点大,居然把“看剧本”说成了“干剧本”,幸好小芹没有注意。
挂了电话后,我把目光转回床上的剧本。
请思想不纯洁的同学注意,我说的是我放在枕头边上的,用我国伟大发明家蔡伦先生发明出来的纸张打印出来的真正剧本,不是床中间那个衣衫半解、眼含泪光等我翻阅的。
我决定尽量不靠近苏巧的身体,单纯用嘴炮来劝她放弃潜规则的行为,既然动漫男主角都有LV999的嘴炮能力,我觉得自己也未尝不可一试。
不谦虚地讲,虽然我学习成绩不怎么样,但是自认总比《火影忍者》的男主漩涡鸣人智商高,他能劝得一个个中小BOSS痛哭流涕痛改前非,我怎么就不行呢?
于是我对闭目等死(用这个形容词最恰当)的苏巧说道:
“你误会了,我,我对你没这个意思!”
为了让我的话更有说服力,我用空调遥控器挡住了自己的裤裆,为求完美又加了上电视遥控器。
双持了两个遥控器以后,我信心大增,觉得就算是宇智波斑站在我面前,我也能劝得他哭天抢地,因为对我进行**贿赂而自惭形秽……不对,弄混了,总之就是那个意思。
我记得动漫男主发动嘴炮技能的时候,常用的语气词有“难道”、“也”、“不都”,虽然看起来似乎毫无意义其实意义重大,闯关斩将和扩大后宫全靠它们了,当然还有“大家”这个在rì语里读作“米娜”的高频代词。
一般实际应用起来是这样的:
“难道大家不都是木叶村的忍者吗?”
“勇气这东西,你的身体里也有啊!”
“我明白,大家也都明白的!”
于是我依样画葫芦地说道:
“难道你做这种事情,你在家乡的父母会高兴吗?”
苏巧略微睁开了被泪水打湿睫毛的眼睛,躺在床上对我歪过头来。
“可是我听人说,女演员们不都这么干吗?”
诶?你怎么把我的“不都”给抢去了啊!原本设计好的台词一下子失去了爆发力了啊!看你衣不遮体泪眼婆娑的,居然还惦记着跟我抢嘴炮NO.1的宝座吗!
我赶紧又饱含着感情说道:
“大家对娱乐圈的误解竟然这样深吗!刘晓庆不是也曾经说过,中国娱乐圈不存在潜规则吗?”
见苏巧不答话,我以为是自己的嘴炮起了作用,于是立即乘胜追击,连珠炮似地说道:
“难道你觉得自己年轻美丽的**,就只值这个价钱吗?大家……”
“难道即使对方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子,你也甘愿献身吗?大家……”
我两次想加入一个“大家”开头的句子来增加效果,但是仓促间想不出后面的话,使得这个“大家”听上去像是我的口癖一般,如同某些rì本动画里的中国角sè,说话的时候会在句尾加一个“阿鲁”。于是我的下一句话直接变成了:
“难道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和自己喜欢的人,比如未来的老公去做的吗大家!”
被我的“大家”流嘴炮轮番轰炸之后,苏巧叹了一口气,带着十分忧愁的语调回答说:
“叶先生,我……我不觉得自己的**特别珍贵,它经常在杂技训练的时候受伤,就算是做这种事,也不会比掰腿或者折腰更难过吧?”
“而且……虽然我没有交过男朋友,但是婚后老公一定会怀疑我不是处女的,所以干脆就……”
“诶?”我忍不住插嘴道,“为什么你未来的老公会怀疑那种事情啊?”
苏巧说话的时候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因为……因为练杂技的关系,我12岁的时候处女膜就已经破了,当时在训练场地上流了好多血……不过这种烂俗的理由现在应该不会有男人信了,反正要被当做假冒处女的骗子,不如干脆就……”
干脆自暴自弃吗?因为要被怀疑不是处女,所以干脆就破罐子破摔吗!
“其实……其实能碰上叶先生这样的年轻人,我的运气应该还算好的吧?至少献身的对象不是老头子,我还是勉强能接受的……”
好像突然意识到“勉强”这两个字会触怒我一样,她连忙改口道:“不,我是说,我很高兴对方是叶先生的!”
见我面sèyīn晴不定,她眨了眨眼睛,像是恍然大悟似的对我说道:
“叶先生?您难道是害怕触发法律吗?”
诶?我触犯哪条法律了?潜规则会触发法律吗?而且我连一个手指头都没碰你,jǐng察凭什么来抓我啊?
“那个,叶先生,我的脸虽然看上去有点小,但是我已经成年了,您不用担心违反法律的,我身份证上的年龄已经18岁了……”
原来是害怕我担心“piáo宿未成年少女”吗?你倒是成年了,可我没成年啊!放在美国的话,我才是受害的那一方啊!你得赔给我jīng神损失费才行啊!
当然在中国,就像校医女流氓陈颖然说的那样,像我这样的未成年少男被侮辱是不受法律保护的,就算苏巧跳起来把我强jiān了,我也找不到地方告她。
不过年龄确实是劝她离开的挺好的一个切入点,我把自己切换成流氓模式,大大咧咧地向她说道:
“喂喂喂,你身份证上写的18岁,你到底几岁啊?”
听出我语气中的不耐烦,苏巧颤颤巍巍地答道:
“我……我实际是17岁……”
“喔,17岁啊……那也比我大3岁好不好!”我突然提高了音量,“你作为一个知法懂法的大姐姐,勾引一个14岁的未成年人,该当何罪啊!你知不知道**以后中国的法律进行了修改,你和未成年的我发生xìng关系,不管我同不同意都算你强jiān我啊!”
其实全都是扯淡,但是我那严肃认真的表情把苏巧给唬住了。
“什么?你……你只有14岁?怎么可能?看上去明明跟我差不多……你不是高中生吗?”
因为对于我的真实年龄过度震惊,苏巧连敬语都不对我用了,不过这样正好。
“哼,我不是高中生,我现在只上初二而已,”我回答道,“我本来是非常天真纯洁的好少年,本以为男女随便拉个手就会生小孩呢,多亏了你,我现在思想变得非常龌龊了——还有,我刚才接的那个电话其实是jǐng察打来的,这座宾馆里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以防……以防有人对未成年少男不利!你再不快点从房间离开的话,就等着以女强jiān犯的罪名把牢底坐穿吧!”
【207】 未发现敌情
在得知了我的真实年龄,并且经过我一番光荣正确的无产阶级先进xìng教育之后,苏巧背对我穿了上羊毛衫,但是仍然坐在床上不肯下来。
“叶先生,我……我真的什么也不用付出就能得到那个角sè吗?”
“你能行的,别被现实给压垮了。”我耐心地鼓励她,“今晚早点休息,明天好好试镜,你不欠我任何东西的。”
苏巧苦笑了一下。
“叶先生,您……您说起话来真的一点也不像初中生……”
有吗?可能是受我老爸的影响吧?老爸总是嘴上挂着理想啊哲理啊什么的,他没真正参透人生,我的耳朵倒是听出茧子来了。
好不容易把苏巧给送出了房门,她临走前因为打扰了我休息而向我低头道歉,黑黑的长辫子从肩膀前面滑下来,垂在接近膝盖的位置,随着她弯腰的动作微微晃动着。
苏巧往电梯的方向离开以后,我担心被小芹或者任阿姨抓现行,赶紧往左右看了看,倒是没发现别人,只有《魔鼎传奇》的男主角,那位请了四个中文老师,胳膊上纹了一个“痔”字的凯尔,双手捧着塑料架子上的剧本,正在走廊里边走边读。
他看见苏巧从我房门里出来,脸上满是羞惭造成的红晕,立即饶有兴味地停住了脚步,远远地站着看我们倆说话。待到苏巧走远之后,他冲我做出一个诡秘的笑容,同时翘起大拇指,大概是表示对我很“赞”的意思。
赞你娘亲啊!你以为我和苏巧刚做完快乐的床上运动是不是?而且以后拍戏的时候不准你随便碰我妹妹啊!
自己回房间以后心静不下来,就随手给艾米拨了一个电话。
“喂?”听上去艾米嘴里好像塞了什么零食。
“我说,彭透斯才走了不到一个星期,你就撒欢地天天吃零食了吗?你不怕变成小肥猪啊!”
“你说什么?区区男仆竟敢管起主人的事情来了吗?”
艾米往嘴里丢了什么嚼起来声音很清脆的东西(说不定是薯片),又道:
“你打算什么时候同那个暴力女分手啊?”
诶?暴力女指的是小芹吗?你今天不是和小芹玩得特别高兴吗?为什么突然又让我和她分手呢?
“才、才没有玩得高兴呢!那只是你的错觉啦!是错觉!那么弱智的游戏,我怎么可能从中得到乐趣呢?回来以后仔细想想,果然全怪她不好!就连本小姐这么聪明过人英明神武,都因为和她一起玩把智商给拉低了!”
“哈,你叫我跟小芹分手,难道是担心我和小芹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会被她拉低智商变成白痴吗?”
艾米沉默了5秒钟,好像是要留出时间让我自己醒悟似的。
“你本来不就是白痴吗?你的智商已经掉到马里亚纳海沟里去了,还怎么拉低啊!”
“喂,熟归熟,你骂我白痴我照样会告你诽谤啊!”
跟妹妹斗嘴也蛮有意思的,我方才积攒下来的压力释放了不少。
“你告吧,我妈妈有七个律师团等着你呢,非要让你最后当庭承认自己是白痴不可!”
艾米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而且你不是白痴谁是白痴啊?居然选那种脑残暴力女当女朋友,明明身边就有非常聪明、非常漂亮的人的……”
诶?难道你说的是班长舒莎吗?可是貌似你没见过班长吧?
“哼,总之,你就是个没智商、没眼光的死男仆!你以后别想做管家了!做一辈子男仆,下辈子也做男仆好了!”
真不讲理,你不会以为下辈子还会遇上我吧?而且我不是男仆,是哥哥啊!你总有一天要知道的!
“……说起来,收留你这么没用的人当男仆,我可真好心啊,我都要被我自己的这份善良感动了。不过这个男仆不知恩图报,反而这么晚了还给主人打电话,有什么要紧事吗?没事禀告的话本小姐要就寝了!”
“嗯,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因为你在剧组里帮我要了一个角sè,我特地来说声谢谢。”
“那个啊,”艾米很大方地承认了,“聋哑恶僧那个角sè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演员,我看导演很发愁的样子就把你给推荐给他了!别误会是专门为了你啊!只是帮导演个忙,我看他头发都白了所以可怜他而已!再说,聋哑恶僧在剧情里会被女主角踢上二十来次,我只不过是想每个礼拜都有人可以踢而已!”
艾米说的没错,我刚才翻阅剧本的时候也发现了,聋哑恶僧除了能在平民百姓面前耍耍威风以外,见了女主角“茧”就完全是挨踢的命,就算说这个角sè完全是为了被女主角踢飞而存在的也不为过。
算了,被妹妹踢两脚打两拳,也不是什么特别不能接受的事,就当成是促进兄妹感情好了。
我又向艾米说起苏巧也得到了角sè的事,想要好好夸一下她心胸宽广从善如流,没想到这次艾米死活也不承认了。
“谁会为那家伙要角sè啊!”艾米半是吃惊半是恼怒地叫道,“我不把她踢出去已经是给了好大的面子了,居然还指望我赏给她固定角sè吗?”
“诶?可是她确实是得到了固定角sè啊!”
“那我不管,反正和我没关系!”艾米矢口否认,“暴力女的妈妈,武术指导不是对她印象还不错吗?八成是武术指导提拔的吧!”
这也不对啊!任阿姨分明说过,她不知道苏巧是怎么得到角sè的啊!难道还真是天上掉馅饼不成?
“我说跟我没关系就没关系,你问来问去烦不烦啊!打电话给我净聊别人的事,我挂电话了!你这个男仆只会打扰主人休息!”
说挂就挂,我的黄风怪手机里传出了嘟嘟的忙音。
想来想去,苏巧的角sè还应该是艾米帮忙要的吧?再没有别人了啊!艾米这个死傲娇,承认自己办了好事有那么难吗!
躺在床上又看了两个小时的剧本,然后才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好觉。
半醒半睡之间,我觉得自己这一天来收获颇丰,不光教会了艾米一些做人的道理,还拿到了可以领到报酬的固定角sè(虽说明天还有试镜才能最终决定吧)。
真是一帆风顺呐!本以为艾淑乔的进攻会像狂风暴雨一样猛烈呢!结果只是雇了一个三流私家侦探跟踪我,然后还被我和老爷子给碰瓷了吗?那段老爷子假摔的视频我还留在手机上,没事就拿出来欣赏一番开开心呢!
哈,果然还是因为身在美国鞭长莫及吗?艾淑乔,你不是说不必动用你自己的力量,只是说句话就能让我生活不下去吗?你说什么话了?我没见到有什么人听了你的话来找我麻烦啊!你还说自己从不开玩笑,我看你的确是不开玩笑,你只吹牛皮嘛!
那个时候,我以为艾淑乔派过来破坏我生活的人,肯定是像彭透斯那样高大威猛一脸横肉,至少也得是004和005,或者跟城管、拆迁队一个等级,总之是斯巴达肌肉男那样的存在。
难道我这么想有什么错误吗?
【208】 老爸的新工作
周rì的早上我没能去冬山湖练拳,影视城距离那边实在是太远了,希望老头子不会因此生我的气。
和我想象中一样,第二天我和苏巧的试镜都轻松通过了,我在感到侥幸的同时,又忍不住批判起美帝国主义的腐朽堕落:
怎么有靠山就那么重要吗?我还以为你们美利坚号称人类文明的灯塔,早已迈过了“卖人情”这一古老的社会陋习呢!原来大家是猩猩和猴子,半斤八两谁也别嫌谁毛多吗?
突然想起牛十力曾经跟别人抱怨过,他一直在追的英剧《梅林传奇》,因为其中一个长相一般的女演员是剧集导演的未婚妻,所以导演竟然让她饰演本来应该是风华绝代的亚瑟王王后,在剧中让一班国王骑士为了她争得头破血流的,智商和审美观同时受到侮辱的观众当然怨声载道,线上线下骂声一片。
你跟未婚妻两个倒是浪漫出鸟来了!就不管观众眼睛受得了受不了是吗!
由于要演和尚,我大夏天戴一个头套实在是怪热的,倒是苏巧得以卸下在身上穿了两个礼拜的盔甲,换了一套类似明代侍女的清凉服装。
在导演宣布她通过试镜以后,苏巧难掩心中的喜悦,跑到我面前来一连说了许多感谢的话。可能是昨晚曾经在我房间里脱衣服的缘故,她两腮羞红,一旦我用眼睛长时间注视她,她就会手足无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叶先生,如果……如果未来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请一定要跟我说,我会随叫随到的。”
用得着你的地方?难道要你在我某个远房侄子的生rì会上表演杂技吗?随叫随到这个说法略暧昧啊!被老爸硬盘里的A片所污染的我,总会想歪到应召女郎那个方向去啊!
好像是为了证明她的诚心一样,苏巧把她的手机号给了我。她的手机是诺基亚某个老旧的型号,外壳实在是有点破了。
“叶先生,让您见笑了,”说到这里,她忧郁的表情难得地露出一抹亮sè,“收到剧组的契约金的话,我会换一个更像样的手机的,不过手机卡当然不会换,否则您打电话找不着我的话,那多失礼……”
我随口问道:“你也会租一个更近的房子吧?”
苏巧点了点头,“多亏了叶先生,我每天可以少走许多路了。”
“对了,你那个远房表姐,会继续和你住在一起吗?”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问出这个问题,可能是想起了历史老师讲陈胜吴广起义时,顺带提到的那句“苟富贵,莫相忘”了。
一提起远房表姐,苏巧意外地有些惊慌失措。
“她……她突然接到了家乡男朋友的电话,放下这边的一切回去结婚了!所以,我又变成一个人了……”
我觉得苏巧的表姐选择在这个时间回老家结婚未免太过巧合,但是向任阿姨打听之后,我发现表姐结婚这件事竟然是真的。
只是,发生的时间不对。
三天前苏巧的表姐一回到出租屋,就在门口看见了手捧鲜花单膝跪地、从千里之外赶过来的男友,感动到飙泪的她立刻就把不多的行李都留给苏巧,跟男友坐火车回家办婚礼去了。
所以说,劝苏巧来向我潜规则的人不可能是她表姐,苏巧在这件事情上面说了谎。
不过也不难理解,女孩子走投无路向一个陌生男子献身时,如果说这是别人的主意,的确能降低一些羞耻感,而且谁也不能保证她表姐从前没有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老爸常说:无yù则刚,面对诱惑人总是脆弱的。
说得真好,不过放到他自己身上就又犯糊涂了。
在片场忙忙碌碌到晚八点(而且最后我还记不住做成了什么),任阿姨在工作结束后开车把我送回了家。
虽然一路上车内的气氛有点紧张,小芹又异想天开地希望我唱歌给她听,但是免去了挤地铁的劳顿,我还是很感激的。
我看得出来,任阿姨在片场上比任何人都要累,武指就好像是主刀医师一样,听上去光鲜,其实是超大体力工作(医师动大手术常会连续站立14个小时)。与其说他们是白领,不如说是收入高一些的蓝领,类似美国的矿工(跟中国矿工没有可比xìng)。
虽然表面上对我冷言冷语的,但是每到饭点前后,任阿姨总要问我吃过饭没有,在哪里吃的饭,当时间紧迫所有人都订盒饭的时候,也特别叮嘱杂务人员不要漏了我这个新来的。
所以在夜sè下看着方向盘后面任阿姨略显疲惫的身影,我心里升起很怀念的感情。
小的时候我是很喜欢任阿姨的,当着妈妈的面小霸王不敢欺负我,任阿姨还总是给我糖吃——当年我还是人帅心美小正太,搞不好任阿姨也挺喜欢我呢。
时过境迁,小霸王成了女孩子,任阿姨也不再喜欢我了,对她来说,我只是一个要把她女儿拐走的坏男孩罢了。
走进差不多两天没回来的家门,一股啤酒和霉烂的味道直冲鼻翼,怪不得那次艾米说我们家臭,看来的确需要来个大扫除了。
我刚走到客厅,就发现老爸面沉似水,身上穿着笔挺的西装,眼镜镜片也仔细擦过,他坐在餐桌后面如同等待开课的教授。
如果说这些变化是令人欣喜的,他脚边的行李箱就很值得担心了。
“老爸你这是要干什么啊!打扮得人模狗样的是要离家出走吗!你敢不敢再没出息一点啊!”
我简直要出离愤怒了,老爸被艾淑乔二次打击之后,连一直很沉迷的A片评论都写不出来了——女人的毒素就那么可怕吗?
听了我的猜测,老爸显出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小麟,你,你误会了,爸爸是出去干正事。”
干正事?拖着行李箱是要去干什么正事啊!难道,难道你要去美国找艾淑乔吗?如果是去打她一顿我跟你一块去!但是按照你对她那种拖泥带水的感情,说不定只会远远地望上一眼,就泪流满面地跑回来了吧!我不要跟你丢脸丢到美国去啊!
“小麟,我不是到很远的地方去,只是从前一个老同学——他现在已经是大学副校长了,想拜托我帮他编一本空间物理的教材,他好评职称用。这件事他跟我说了好久了,我一直没答应,最近,最近发生了这种事,我在家里呆着心非常乱,就想,借着编教材的机会静一静心……”
诶?哪个大学?从前你任教的那个大学吗?怎么你的老同学当了那么多年的副校长,编起教材来熟练度还不如你这个卖了十多年情趣用品的人吗?
那位副校长在东城区的大学城附近给老爸租了一个酒店的单间,房间每天都有服务员打扫,一rì三餐也给报销,只求老爸用一个月的时间编辑出一本技压同行的教材,挂在他的名下,省得他总因为缺少够水平的著作而遭人耻笑。
老爸以前一直不肯答应的原因也是放不下店里的生意,最近他发现我同样把网店打理得好好的,老同学又来求他,他就没好意思拒绝。
“小麟,我出去帮人编教材,一来转换一下心情,二来报酬也不错,只是有点担心你还有家里的网店……你觉得这一个月里,你自己在家能行吗?会不会网店和课业都压在你身上,你太累了啊!你要是觉得不行,我马上就推掉这个活儿……”
别、别推掉啊!虽说你的想法只是借此躲到象牙塔里去逃开艾淑乔而已,但是说不定这是你重返大学的契机啊!相比于chéng rén用品店老板,我更希望有一个身为大学讲师的老爸啊!
网店的事算什么啊!从前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都撑下来了,我年纪轻轻又不酗酒,别说让我经营一个月,经营一年都没问题啊!顶多上课的时候用手机当客服,回家挪挪箱子配配货,打电话让快递上门取货就行了!挪箱子还可以顺便锻炼身体,平时我花更多体力打沙袋呢!
于是我不由分说地把老爸给推出了家门,告诉他我一个人在家完全没问题,不但没问题我还能让网店的营业额上升,你要是没编出来教材别回来见我。
老爸迟迟疑疑地嘱咐我说:“那个,我明天会把具体地址发到你手机上的。虽然编教材需要比较安静的环境,不过小麟你有事情千万要通知我,我一定会抽时间出来帮你开家长会什么的……”
“不用不用!你尽管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吧!我经营网店也需要安静的环境!”
很不恰当地在脑海里浮现舒哲欠揍的表情,老爸不在家的话,我把他骗来当“绳模”,就可以更加肆无忌惮更加惨无人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