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催化剂
当周阳压低帽檐，在聂寒冰的安排下，跟着“相关人士”的指示，混在建筑石料运送车上进入地表生存区的时候，已是三天后的黄昏。
艾丽已经被锁进据点里的一个小屋子，免得出来吓人，周阳能感觉到她有些悲伤，不过为了阿乐年轻的小心灵免受创伤，还是关起来为妙。
治艾丽拉博士入伙？那都是借口！周阳内心最重要的企图当然是找机会来见殷茵。
又一次看到琥珀色的天空，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他来到自己曾经的住处，警惕的感知了一下周围，确定没有异常，便从窗台的缝隙里翻出备用钥匙，打开房门。
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
聂寒冰说，殷茵几乎每隔几天都会来这里呆一会儿，像是在等他。
周阳也坐下来，耐心的等待着。他不可能光明正大的走上大街，更不可能走进科研中心。有时候，等待是最好的选择。
猎人公会的胡老爷说过，耐心，是猎人最大的优势。
当第二天的夜幕渐渐降临的时候，门上终于传来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
殷茵推开门，发现屋里那台昏黄的小台灯开着。一抬头，就看见周阳正在门口，开心的看着她笑。
“换发型啦？”殷茵满脸惊喜的摸着他的板寸。
“哪个好看？”
“都好看。”
那个一使劲就嘎吱响的旧床，还是没来得及换掉。
……
夜深。
荒野的寒风毫不留情的卷着黑暗中的一切。
梁立站在风中，扬起嘴角。他左手里拿着一支小小的便携式密封注射器，里面装的是余疯子那里新鲜出炉的稳定版恶魔双眼配方。
殷茵的血样给了他们很多发现，这个女孩很特别，特别在于，她的进化者细胞没有侵略性，不像其他的一样互相吞噬，互相竞争，而是平静的让他们都变成最正常的状态，就像一种催化剂。
如果说进化者被新基因入侵所带来的突变过程，就像一个亿万战士却没有硝烟的战场，那么殷茵就是这个战场的和平女神，她可以让它们乖乖的坐下来谈判，握手言和，各取所长。
她不会吞噬和合并任何基因，她不参加任何战斗，却是这战场的主宰者。
余疯子说，要不了多久，上面很多红色的配方都会变成绿色。
“你终于来了。”梁立看着降落在自己前方不远处一个人影，举起手里的简易注射器，“增强稳定版，要试试吗？”
那人影走到他面前，一身特编队的制服，竟然是联盟总部里那个经常跟李辉煌互怼的特编队最高主管，关智。
他看上去还很年轻，三十多岁，是整个联盟总部的高层里面最年轻，也是最张狂的一个，但是他知道，在总部特区里并没有人把自己当回事儿。特编队在他们眼里，只不过是个待遇优厚的保安公司。
而且他更清楚，所有的觉醒者都会未老先衰，几乎活不过五十岁，但是，进化者就不一样。
比如说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实际年龄应该比自己大上一轮，外表看起来却跟自己差不多年轻。
关智接过注射器，熟练的扎进自己前臂，按动尾部的开关，啪的一声轻响，注射器缓缓加压，将里面的液体推入体内。
看这样子，两个人已经合作很久了。
“有什么感觉？”梁立抱起胳膊。
“什么感觉都没有。”关智摊手，笑了一声，“倒是你的右手，感觉如何？”
“跟你的配方一样，是增强版。”梁立活动着自己的右手，“要不要帮你激发一下，顺便试试我的右手如何。”
“哼。”关智表示不屑。
他嘴上说着什么感觉都没有，其实隐隐已经感觉到，心跳不正常的加速起来。
这时，关智腰间的佩刀突然从刀鞘中飞出，稳稳的落在梁立的右手里。
梁立微微皱眉，接刀的姿势虽然很流畅，他依然感觉有些不如意，不过对于假肢来说，已经非常不错了。
他突然移动，原地的身影还未及消失，他已经闪现到关智面前，右手闪电般挥刀便砍下。
关智虽然只是觉醒者，但出了名的以力量和速度见长，反应极快，脚下微微用力，一个闪身，却依然躲避不及，胸前的高强度护甲片被刀锋划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啧，右手的力量还是不行。”梁立翻来覆去的看着手里的刀，笑道：“这么好的武器，应该能把你劈成两半才对。”
关智发现自己肩头竟然被刀锋擦过一道口子，一注鲜血顺着护甲的边缘滴下来，微微冷笑，我这个总队长可不是白当的。
他赤手空拳，一拳向梁立攻来。
拳下生风，猎猎作响，然而对于进化者来说这只不过是慢动作。
拳头来到他身前的一瞬间，世界仿佛突然停止切换频道一般，那只拳头骤然提速，空气甚至发出爆破声，似乎在这拳风的摩擦下要起火花。
关智身上爆发出一股无形的气流，双眼的红光在这漆黑的荒野之夜里显得格外耀眼。
很好。
进化配方终于对觉醒者起作用了。
这样一来，他们的同盟就更多了，不用与觉醒者为敌，是目前最重要的突破。至于以后，再说。
梁立虽然很满意这个结果，却很难躲过这已经近在身前的攻击，尤其是本来就以力量爆发见长的特编队最高主管关智。
他只能尽量弯起身体，缓冲攻击力。
这一拳结结实实的正中腹部，梁立向后飞起，喷出一口鲜血。如果不是自己，估计这一下要五脏六腑爆裂而亡。
“很好。”关智非常满意自己能力的提升，“还有什么配方？都拿来。”
“还需要做很多的研究和实验，这可不是过家家。”梁立挣扎着站起来，把手里的刀扔给关智。他相信如果自己认真打起来，即使用着这个不好使的右手，也可以完胜这个二手进化者。
但现在并不是逞强的时候，这个人，是目前最可靠的盟友，上次人类秘密研究所的曝光，那十封信就是他送的。
“看来是该加快速度改变格局了。”关智说道，“进化体系以官方公布，就可以得到联盟经费的支持，要多少有多少。老头子很小心，能抓到的把柄大概就是秘密人类研究所了，还要留证据，一个全毁的研究所是没有价值的。证据一到，我这里马上行动。”
第122章 引路
联盟第五大区南部，某处不为人知的荒野地下。
秘密人类研究所的主管路易坐在大屏幕前，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桌子，眼睛盯着屏幕上一个光点，调出它最近一段时间的所有轨迹，已经有三天没动了。
这回他可不会那么傻了，他在艾丽的脑后植入了一个小小的追踪器。
自从知道艾丽又失踪了之后，他一直关注着她的位置，看着小小的光点慢慢移动到研究所曾经的旧址，在那周围晃晃悠悠了好几天之后，忽然快速向偏北方向移去，然后停留在荒野中的某个位置。
显然，有人开车接走了她。
小女鬼，上次你给敌人带路，这次总该给我们带一次路了。
路易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却又不得不发愁的挠了挠他那头深灰色的卷发。
自从和首相那边取消正常联络方式，启用紧急联络方式之后，信息传递的速度真是慢得可以，每次都要好几天才能收到，搞得很多事情他不得不擅作主张，然后又不得不承受首相的怒火。
但是这次，他可擅作主张不了。
那里很有可能是敌人的老巢，普通人可不会在荒野上捡个女鬼回家。
上次那个秒杀大胖二胖三胖的小哥，他还记得很清楚。既然有一个，就可能有第二个，第三个。
他可不想派个弱智小队过去，又送人头又送情报，所以，两天前他就给首相发了紧急联络，讲清楚了情况，顺便把位置也告诉了那边。
最成功的两个实验体，都在您那边呐，您看着办咯。
卷发路易想到这里，反而觉得心里轻松了很多，要不是那老头儿答应自己的联盟总部首席技术官的职位，他才不会埋头在这破地方干这么些年。
他刚想翘起脚放松一下，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吓得他差点儿从椅子上掉下来。
霍格博士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门口。
只见他鬼哭狼嚎的都快断了气儿，伸手指着大屏幕，“这是……这是我的艾丽……对不对！呜呜，她没死……我不要新的……我要去找……”
几个人跑过来看热闹，那个黑衣人从后面走出来，拎起前面围观的人，扔到远处。
“拉回他的实验室！”路易怒吼。
黑衣人拎起博士的领子，朝实验室走去。
从实验室把他拉出来很难，拉回实验室也很难，整个走廊充满了杀猪一样的嚎叫。
这个疯子！
路易手指飞快的在操作台上敲击着，打开权限面板。
在这里，他和博士都有最高权限，但不同的是，他有权删掉博士的权限。
他毫不犹豫的删除了霍格博士的所有权限，锁定了实验室的门，世界终于清净了！
其实博士并不是一直这样的，那个女鬼艾丽在的日子，博士的情绪还是挺稳定的，智商也经常在线。
路易打了个寒战，还是赶紧再造一个艾丽为妙。
……
两天之后，周阳终于找到机会，在“相关人士”的关照下，把殷茵从中央区里带了出来。
他本来不想让殷茵掺合进来，只是把艾丽的样本和故事给她，让她顺便帮忙看一看。但是她却来了兴趣，坚持一定要看一下本人。
“连病人都看不到怎么确诊！”殷茵撅着嘴，可爱的摆起医生的架子。
周阳只好千方百计的把她带出来。
两个人刚走到进化者俱乐部临时据点，就看见聂寒冰堵在门口。
“你还真是不停的往回带女孩啊，当这里是你家啊！”聂寒冰很不客气。
“喏，聂大婶。”周阳指着她，向殷茵介绍到。
聂寒冰正要发作，梁立从也从后面走出来，说道：“好久不见。”
霍，今天人真齐。
“梁师长，你没事太好了！”殷茵表示惊喜。
梁立露出一副长辈的慈爱表情，伸手要揉揉她的头，还没碰到，手腕子就被周阳提了起来。
“拿开。”周阳毫不客气的撂开梁立的手，搂着殷茵大摇大摆的从这两人中间穿过，走了进去。
聂寒冰眉头紧皱，盯着周阳的眼神里都是无辜和嫉妒，梁立对那一对年轻人反倒一点都不在意，只是看着聂寒冰轻轻的叹了口气。
阿乐在一旁好像看出了什么，赶紧退回屋里，逃出这场感情的修罗场。
也许是事先有了心理准备，也许是出于医务人员的本职素养，殷茵对艾丽并没有表现出害怕或者厌恶。
她很亲切的帮艾丽做了检查，像哄小孩子似的。
“如果说她是基因克隆出来的，那么一定是培育的过程中急于求成，使得毛细血管和神经末梢都没有发育完全。而且她的脑发育也有问题，智商看起来停留在五岁。”
殷茵说着，叹了口气，“至于治疗的办法，我真的说不上。不讲人道的说，与其重新泡在营养液里等待发育，真的不如重新克隆一个。但是对于她来说，克隆的那个却不是她。”
“啧，结果还不是一样治不了！”聂寒冰抱着胳膊，表示鄙视。
“大婶，要不你来试试？”
大家都在门外远远的看着，能够离这么近直视艾丽的，大概也只有殷茵了。阿乐在后面伸长了脖子，对这个敢于跟女鬼面对面的美女医生充满了敬佩之情。
“我帮你把头发梳起来吧，会变漂亮。”殷茵看着艾丽说。
“好。”艾丽有些茫然。
殷茵从包里拿出梳子，还有一根浅蓝色的小头绳，给艾丽梳起头发。
她并没有跟周阳说起有人用他的命做筹码要自己血样的事情，因为她确定，拿走自己血样的就是在场的这些人，或者是其中的某一个，而周阳并不知情。
既然这些人并没有恶意，让周阳知道了他一定会发怒，其实并不是件明智的事情。
这时，她发现了异常，在艾丽颈后发际线之下，有一个小小的痕迹，像是最近才做的无痕手术。
用手指轻按，可以触摸到皮肤之下有一个硬硬的小东西。
医生的敏感告诉她这个东西一定是新植入的外物。
“你们看这个！”殷茵紧张的回头叫大家，“像不像一个微型跟踪器？”
这时，忽然外面一阵山崩地裂的巨响，整个据点猛震起来，摇摇欲坠。
第123章 我不要变怪兽
在这个小小的据点上空，两架小型直升机盘旋在空中，不断投下炸弹，几乎将整个一片山地炸成黑色的焦土。
猛烈的轰炸使整个洞里震荡得几乎站不住脚，墙壁和天花板簌簌掉下碎屑，尘土飞扬。但是这里毕竟是旧时代的防空洞，没有那么容易被炸塌。
轰炸逐渐停息，看来暂时告一段落，随即，两道危险的气息从上空极速接近。
看来他们不仅空投了炸弹，还空投了两个人。
周阳和梁立互相看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看。对于这两道气息，他们似曾相识。
两道气息都没有刻意隐藏，因为，这里只有一个出口。他们已经站在宽敞的通道入口处，轻轻抬脚，缓缓走近。
两个人影，一男一女，浑身散发着腾腾的杀气，嘴角挂着自信的微笑，一步一步悠闲的向这里走来，毕竟，他们曾经完胜过一次。
周阳眯起双眼，皱着眉头，这两个人确实很不好办。
“啧，又是他们。”梁立发愁的抱起胳膊。
聂寒冰怨恨的看了一眼周阳，暴怒的一拳头砸在墙壁上，“我去挡住！”说着就要往外走。
梁立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又一次弯起迷人的双眼，笑道：“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女士去。”
他把聂寒冰推回来，径自出门，向通道里走来的敌人迎去。
“你……”聂寒冰欲言又止，梁立这个人平时见谁撩谁风流快活，但是在这种时候却总是让她待在身后，不禁心中有点小感动。
不过，她可不是那种愿意受人恩惠的人，刚迈出一步，却又被周阳一把拉住。
“大婶，帮我照顾一下她！”周阳说着，把她推到殷茵旁边，转身向门口奔去，头也不回的喊道：“我媳妇儿少一根头发我跟你没完！”
无论这件事情怨不怨自己，只要殷茵在这里无处可逃，他就必须拼死一战。
通道里传来一声野兽疯狂的嘶吼，在这并不宽敞的空间里回荡着，令人毛骨悚然。
联盟首相的女秘书，黑色的长发忽然飞起，脸上青筋爆起，嘴角向两侧延伸，看起来狰狞无比。继而体型骤然增大，晃眼之间，一只庞大的怪兽出现在周阳和梁立面前，几乎堵满了这宽敞的拱形通道。
锋利的牙齿如一排尖刀一般，没有嘴唇的血盆大口在他面前唾液飞溅。
这一切，只用了短短的半秒钟。
这次她没有脱衣服，所有的衣物都被震成碎布片，四下飘散。
旁边的金发小哥抬头，用厌恶的眼神看了一下身边的怪兽，他身高几乎只到怪兽的腿。
一男一女的组合变成了一人一兽的奇特组合。
“这就是吃掉你胳膊的那只怪兽？”周阳问。
“这就是你死活搞不定的小哥？”梁立回。
周阳条件反射的要抽刀出鞘，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刀，鬼刃在那场晶石能源炮的袭击中就已经丢了。
“哎，给爷来个武器呗。”周阳说。
话音还没落，挂在金发小哥腰间的一对长匕首，已经无声的出鞘，极速飞来，啪的一声落在梁立手里。
小哥愣了一下，很不高兴，他显然没见过梁立这招，如果他早有准备，完全可以阻止。
“分你一半。”梁立把右手里的匕首递给周阳，说道，“合作愉快。”
瞬间，四双鲜红的眼睛，在昏暗的地下通道里拉出复杂的轨迹，光影交错。
很默契的，周阳主攻小怪兽，梁立主攻小哥。
t9型实验体，虽然自己已经杀死过一只，但是……
上次，他可以在岩石之间玩捉迷藏消耗它的耐心，但是这次却不行。
上次，他手里有高速颤动切割的鬼刃，但这次却没有。
而且，这次这只虽然体型小一些，但比起那只失败实验体，却充满了智慧，更加机敏灵活。在这对于它来说过于小的空间里，竟然活动自如。
周阳爆发出了最大的反应速度，才险险几次逃脱了被一口咬掉脑袋或者被一爪拍飞的命运。
而怪兽的脑电波，在发出攻击时只是一些杂乱无章的直觉和条件反射，根本无法预知。
周阳不断的发起攻击，却每次都处在险些被反杀的劣势。
而那边梁立的状况更尴尬。
一刀下去，明明正中目标，一晃眼小哥却依然好好的毫发无损，连额前的金色发丝都没有飘动一分。
小哥没有了武器，干脆挥起拳头，明明那拳头还有半尺远，一晃眼却结结实实的打在身上。
“哼，可以。”梁立摸着剧痛的肋骨，眼中却闪出异常兴奋的光，悄悄摸出随身携带的一个微型采样器。
但是几个回合下来，连采样器都无法接近小哥半分，反倒是自己一直在被揍。
对于那一人一兽来说，这样轻而易举的战斗并没有减缓他们前进的速度，就这样，他们继续一步步接近进化者俱乐部据点的大门。
又一次陷入这种无能为力的状态，让周阳很不爽，超级不爽。
他调动着体内的一切能量和潜力，在怪兽低沉狂野的嘶吼声中，他觉得自己的血液已经随之开始沸腾，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一刀挥去，感到自己似乎比刚才又快了一些。
很好，继续。
周阳沉重的喘息似乎也要变成野兽的咆哮。
但是，他依然没有怪兽快。
周阳刚刚跃起，怪兽锋利的爪子就迎头拍下，他正在攻击姿势，一时间竟然来不及逃脱或者格挡，只能条件反射的顺势伸出左臂，挡住面门。
那利刃一般的爪尖寒光一闪，绝对会把自己的胳膊从中间砍断！
一时之间，周阳下意识的把所有能量都集中在左前臂将要发生的撞击上，力图可以最大限度的减轻伤害，不至于把自己整个儿连脑袋一起劈开。
这一瞬间，他看见自己露在外面的左前臂突然青筋暴起，皮肤如同活物一般蠕动起来，狰狞的扭曲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能量正在朝那里疯狂的灌输。
“不！我不要变成怪兽！”周阳想。
第124章 无法违背的本能
那锋利如刀的四只爪尖，闪电般的拍落在周阳慌忙中护住面门的左臂上。
根据怪兽的经验，这一击，至少这只胳膊会断成几截，防御力弱一点的话，可能会连他的脑袋一起被切片，那样最好。
怪兽那双鲜红色的巨大双眼中闪出贪婪的杀气。
而这杀气却在一瞬间凝固，瞳孔紧缩！
因为爪尖和周阳的胳膊接触的瞬间，忽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一层无形无色的护甲，在周阳手臂上受到攻击的部位上展开，随着撞击，护甲表面浮现出一阵斑驳陆离的暗红色光芒。
怪兽忽然暴怒起来，力道猛然加强。
没有变成小怪兽，也没有丢掉胳膊，心里暗自庆幸的周阳，却依然无法抗拒强大的动能，被重重的击落在几米开外，落地处激起一片尘土飞扬。
他再看自己的手臂，护甲却已然消失，与常人无异。
周阳特意摸了摸，还是血肉之躯没错。
想不到，之前那次t9型实验体的体液入侵，竟然给他的基因进化带来了这么惊喜的变化。
进化者的基因突变是一个战场，经过亿万次的吞噬和结合，诞生出亿万种可能，在这无数种可能之间，再进行新一轮的互相竞争，优胜劣汰。
但是，影响它们最终胜败的因素不仅仅只有客观的优劣和强弱，还有这个身体的意愿，它们主人的意志。
“九号！”一直安安静静呆着的艾丽忽然站起来，面无表情的喊道，“两个九号！”
这时聂寒冰和阿乐正在忙碌的收拾东西，这个据点他们已经用了很久了，虽然随时可以舍弃，但是难免有些东西最好销毁。
一扭脸的功夫，艾丽已经跌跌撞撞的冲出大门。
殷茵吓了一跳，立刻起身，跟在后面追过去。
“马的，都这么不省心！”聂寒冰扔下手里的东西，一个健步冲出去，刚拎住两个人的后领子，一抬头，却被眼前的状况惊呆了。
一只奇丑无比的巨大怪兽，已经来到门前，即使她们不出去，估计用不了一秒这只怪兽就要破门而入。
怪兽身边，一个英俊的金发小哥，赤手空拳，不紧不慢的一步步走来。
周阳和梁立虽然看起来并没有外伤，但已经是脸色苍白，大汗淋漓，看来他们已经快到极限了，却依然阻止不了敌人的接近。
这两个人的实力，没人比她更清楚。
绝望涌上聂寒冰的心头，想起之前曾经那么多的努力，在这场进化者和畸形人的较量中，我们真的输了吗……
怪兽看见了新的目标，兴奋的加速，朝三个女人袭来。它一甩头，两排巨大而锋利的尖牙朝着三个人横扫，那张占了整个头部三分之二的巨嘴，完全足够把三个人一起拦腰咬断。
周阳和梁立已然来不及回防。
情急之下，聂寒冰把手上的两个人扔在地上，上前一步，迎着怪兽的攻击举起双臂格挡。她没有武器，因为她的武器就在身体里，两支透明无形的骨刃从她双臂上悄无声息的弹出，攸然增长，呈十字型交叉在她面前。
如果挡不住，那就在这里完结吧……
忽然，那张血盆大口在自己眼前嘎然而止！
就好像突然坏掉的影片一般，没有任何预料的卡带了。
那张垂涎横流的巨嘴里，尖利恐怖的利齿之间，散发出腐臭的气息，迎面吹在自己脸上，还有艾丽脸上。
艾丽？……
艾丽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最前面。
她就那样站在怪兽面前，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张恐怖的巨嘴里流下的垂涎，滴在她脚边，一眨眼就能将她囫囵吞下。
怪兽的双瞳骤然收缩，低头看着她，眼里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九号！”艾丽仰头看着那张嘴说，“九号你不乖！”
怪兽痛苦的挣扎起来，整个庞大的身躯开始发抖，疯狂的朝脚边的艾丽怒吼，那恶臭的气流吹得她的长发骤然起舞，脆弱的小皮筋啪的一声断掉。
艾丽面无表情，任凭发丝随气流翻飞，一动不动。
怪兽看着面前这个苍白的小人儿，轻而易举就可以吃了她，而且很想吃了她，特别想吃了她！这次的任务目标就是毁灭她，和他们！
但是，它发现自己做不到。
那庞大的身躯已经不再听从她的想法，就像条件反射似的，放弃了一切攻击，像一只狗狗一样，乖乖的趴在了艾丽脚边。
那是一种无法违背的本能。
整个通道里忽然一片死寂，所有的人都惊呆的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怪兽讨好般的哧哧喘息着，艾丽无声的伸手，摸了摸怪兽的头，虽然她只能够到它的下巴。
除了霍格博士，这世界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连艾丽本人也不会知道，在所有的t系列终极实验体里，他都合并了艾丽的一小段基因，并把这段基因的拥有者编译作为它们的主人。
保护艾丽，是所有t系列实验体的无法违背的本能。
这是霍格博士在他那位数不多的神智清醒的时候，为艾丽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他知道如果自己有朝一日不再有用，艾丽也将无法存活。
在这一片安静到凝固住的空气里，怪兽体型开始缩小，身体各个部位渐渐变化着，恢复人型。
“没用的东西。”金发小哥厌恶的眼神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脑中飞快的计算了一下成功率，然后作罢，转身向外走去。
他走的还是那么悠闲，反正没有人能拦得住他。
“等等！”殷茵突然喊道。
金发小哥停下脚步，一脸不屑的扭过头来。
“你是不是，不记得自己的过去？”殷茵说，软软的温柔的声音在安静的通道里回响。
小哥的目光里竟然出现一丝慌乱，然后厌恶的皱了皱眉头。
“你这里，”殷茵指着自己后脑勺的某一个部位，“是假死状态，我能看到。”
一阵冷风吹过这空荡荡的通道，无声无息。
金发小哥只感觉一阵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达脑髓，竟然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脑海里像被洗过的天空一般，无比透彻。
第125章 化敌为友
某个遥远的地下城的贫民区里那昏暗的灯光，从工地上回来的父亲苍白的脸上满是汗水，饿得头晕眼花蹲在路边只想讨一片过期的面包……
然后，是那个“好心”的给他们食物的男人，一头夸张的深灰色卷发，那个研究所没有尽头的长走廊里，墙壁上幽暗的冷光灯，那些从小窗子外面递送进来的食物，开始吃得很开心后来变得食之无味……
还有……还有面前这个会变成怪兽的女人的脸，曾经一直在他身边……
一切都那么自然的就想起来了，就好像从未忘记过一样。
金发小哥喉结微微颤抖着，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他们一定是拿自己的命来要挟她，而自己竟然一直以为她认错人了。
他那不善表达的脸上没有表情，但是复杂的眼神和微微颤抖的双手出卖了他。
他走回来，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那个刚刚从怪兽变回来的女人。
女秘书默默的伸手接过来，两行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掉。
周阳和梁立，聂寒冰，还有阿乐，在场的几个人不可思议的看着这场亲情戏码，面面相觑。
今天这里充满了意外，画风转变的太快。这条并不长的防空通道依然寂静空荡，却忽然从激烈的战场转变成了催人泪下的认亲现场，真是尴尬的可以。
“老女人，别哭了，快穿上吧。”金发小哥说道，“……我们，好像回不去了。”
老女人，这个称呼有很多年没用过了。他没有说道歉的话，他从小到大欺负她多了去了，每次都死不道歉，还喊她老女人，现在一如当时一样。
既然想起了一切，便再也回不去了。
但是，他们又能去哪里……
“九号。”艾丽看着那女人说，“你也会爆炸吗？”
女人泪痕满面的脸上露出微笑，却有些不甘心，喃喃道：“会的。”
秘密人类研究所里的实验体，脑部都有追踪和引爆装置，他们的命运，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按键。
一旦他们失败，被捕或者叛变，他们的命运就会被一个手指轻按引爆，轻而易举，不留任何痕迹。其他类型的实验体可能还会有个尸身，t系列终极实验体，只会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她一直都盼望着被消除了记忆的小风能够想起自己来，却直到现在才发现，恢复记忆和被允许活着是互不相容的。
“如果你们相信我，可以让我看看，引爆装置也许能取出来。”殷茵说。
“在取出来的那一刻它就会自爆，连你们一起炸掉。”女秘书绝望的摇摇头，说道，“除非本体消亡，否则以任何形式对它进行的破坏和分离，都会引起自爆……”
“那你们怎么办？”周阳抱着胳膊，怎么都觉得这俩人有点儿可怜。
“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引爆之前，躲开它的信号范围。”金发小哥说，“信号到不了的地方，自然没有办法引爆。”
小哥抬头望天，外面隐隐传来直升机盘旋的声音。“为了以防万一，那些人手上应该就有引爆器。如果我们从洞口逃出去，或者长时间不出来，一定会被发现。”
“解决掉他们不就好了！”周阳依旧抱着胳膊。
两个人一起看向他，有些诧异。
“飞机上的人，有你们这么厉害的吗？”
“没有。”
“那多简单。”周阳说，“阿乐你去给它油箱爆了，掉下来的人我去秒了，齐活儿。”
“你到底在帮谁？！”聂寒冰一听火气就上来了。
梁立也苦笑了一下，“啧，真好心，我的胳膊还在她肚子里。”
“陌生人，你为什么要帮我们？”女秘书抬起头来问道。
“为什么啊？”周阳想都懒得想，无所谓的说道，“想帮就帮，想杀就杀，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如果不是运气好歪打正着，咱们现在都已经被她咬成碎片了你知不知道！”聂寒冰怒气冲天，画风突变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要帮敌人？没见过这样的烂好人。
梁立从后面拉住她，摇了摇头，然后把手里的微型采样器递给金发小哥，“这个总可以配合吧？”
小哥默默的接过来，轻划手掌，几滴血液蜿蜒的流进小小的透明密封管里。
殷茵在旁边看着，和上次给她的那个采样器一模一样。
“走吧，让年轻人折腾去吧。”梁立拿了血样，拉着气呼呼的聂寒冰回了房间，顺便把手里的那支匕首扔给了周阳。
这两个劲敌，竟然以这种方式解决，他已经很满意了，既然已经不再会成为敌人，他不介意给他们留一条命，也许以后还用得到。
“阿乐，我们走，打飞机去。”周阳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虽然体力已经基本消耗殆尽，但是解决掉外面几个小人物还是不成问题。
“好。”阿乐乖乖的跟在周阳后面，向洞口奔去，心想你不能换一个词儿吗。
空荡荡的通道里只剩下姐弟俩，殷茵和艾丽安静的看着他们。
“咱们该准备走了。”金发小哥说着，扶起女秘书，看见她那黑色的长发里，新长出来的发根是一小截金色。
为了使他们的容貌不引起怀疑，她染了头发。
“老女人，我发现你黑头发更好看。”
女秘书一直没有回答过他的话，只是回头对殷茵说道：“谢谢你。”
很多年前，只要这个熊孩子叫自己老女人，她就装听不见，坚决不接话，现在一如当时一样。不过她现在听到这个词，却是高兴到不知道怎么接话。
洞口外已是被轰炸的满目疮痍，一片焦土。两架直升机在低空盘旋巡视着，其中一架正好飞在他们头顶。
阿乐一张稚气的脸，兴奋的抬头，眼中泛出红光。
半秒钟后，那架直升机的油箱猛然起火，然后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一团黑色的烟雾在天空中爆开，无数残片从那团烟雾中弹出，斜斜的坠向地面。
一个人影在那一瞬间以极快的速度弹出机舱逃生。
等阿乐看完了爆炸的烟花，周阳早已从他身边消失。
第126章 周大侠
该死，油箱怎么会爆！
极速下坠中的那人弓起身体，脚下虚踏，准备缓冲落地的冲击。
爆炸对于他来说可以轻而易举的逃离，但是他可不愿意去下面掺合那些怪物之间的战斗。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一道黑影从他脚底升上来，飞速掠过他的身边，同时带来两道交叉的白光。
“不好！”这个词还没来得及脱口而出，他只见眼前迸出一片鲜红的血雾，自己的身体以快于脑袋的速度向下坠去，而那个黑影早已不见踪影。
一阵奇异的风吹过，一切都被机体坠毁升起的黑色浓烟掩盖。
另一架飞机远远的看到爆炸，立即倾斜转向，朝事故发生的地点飞来。
然而还没飞到足够近，机舱里的人还没能够看清坠毁点的情况，就发现自己的油箱也开始骤然升温。
没有受到攻击，没有发现故障，但它就是飞快的升温了。
不到一秒钟，和刚才同样的一幕重演，爆炸，坠落。
跳出机舱逃生的两个人，自然也是同样的命运，黑色的烟尘和鲜红的血雾在空中相继绽放。
周阳落在洞口，眼中的红光渐渐消散，无论是身上还是刀上，竟然都没有沾到一滴血水。
一切归于安静。
姐弟俩从洞口走出来，殷茵和艾丽跟在他们后面。
“要跑就快跑吧，趁援兵没来之前。”周阳说道，“等一切结束，秘密人类研究所和它背后的势力毁灭了，你们就可以不用躲躲藏藏了吧？”
金发小哥沉默的点点头，眼神复杂。
“好好活着，咱们有缘再见。”周阳搬出来这句话，瞬间觉得自己帅爆了。
“等等。”殷茵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凌衣。”女秘书充满感激的一笑。
“凌风。”金发小哥依然面无表情。
“我叫殷茵。”殷茵很开心，然后捅捅周阳。
“啊？”周阳心想这是什么诡异的自我介绍环节，和武林盟会似的，但他还是乖乖的说道，“周阳。”
“知道。”小哥淡淡的说。
然后殷茵看阿乐。
“……钟家乐。”阿乐都要结巴了，请问这是什么狗血情节？
三个人看着那姐弟俩的身影向远方掠去，安全的消失在视野尽头。
荒野的风吹动一地残骸，这破败寂静之地却并不孤单可怕，一些看不见的温情悄悄蔓延，远方的崇山峻岭，一直延伸到天边。
周阳搂着殷茵迎风而立，感觉自己特别像个行侠仗义的大侠。
嗯，周大侠。
周大侠刚才自我介绍的时候，忘记抱拳了，真是失败。
……
这时，屋里。
梁立一进门，就体力不支，扶着墙壁慢慢瘫坐在地，然后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脸色苍白。
肋骨应该出现了裂缝，而且前天晚上跟关智打斗受的伤还没有痊愈，这又挨了进化者一顿猛揍。
聂寒冰有些心疼的扶着他，“干嘛不让我去？死到临头了还耍帅，我也是服了你！”
“啧，我特别后悔。”梁立喘着气，艰难的说道。
“后悔什么？”
“后悔……刚才临出门前，忘记说一句话……”
“什么话？”聂寒冰疑惑的皱起眉头。
“答应我……”梁立一副假装要死的样子，“如果这次我们能活着出去，给我一次……多应景，你肯定会同意，至少也是默认。”
“做梦吧你！”聂寒冰一字一顿的回复道，如果梁立没受伤，她一定会照着他的肚子来一个大大的肘击。
她扶着梁立躺下，挪开目光。
如果他当时真的这么说了，自己会不会默认？聂寒冰说不好，为什么这么说的不是周阳……如果周阳有一天能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就好了……可是那小子说的是：我媳妇儿少一根头发我跟你没完！
马的！想到这个她就火冒三丈。
……
据点已经被发现，他们必须撤离了。
周阳从陆弈那里弄来的那辆越野车，一直停放在通道里，所以幸运的逃脱了轰炸，除了被穹顶上落下的石子儿砸了个小坑之外，完好无损。
阿乐把为数不多需要带的武器装进车里，剩下的家具和生活用品都会在走之前一把火烧掉。
艾丽还是要带着的，但是必须把追踪器取出来。
“这个很好取出来的，就在皮下。他们一定是看准了没有人敢接近艾丽。”殷茵说着，从急救包里拿出一把的手术刀和一把捏子，那是用来挖子弹用的。
“而且，她的神经末梢发育不完全，应该都不会感觉到痛。”
她一边安慰着艾丽，让她低下头，一边用手术刀在追踪器的位置划开一个小小的口子，艾丽没有流血，也没有喊疼。
周阳站在旁边看着。
“你离这么近看着干嘛？”殷茵认真的做着手术，一边问道。
“我怕那玩意儿取出来爆炸啊！”
“这么小体积的应该不会爆炸啦。”
殷茵说着，已经用小镊子把追踪器取了出来，一个小玩意儿被放在桌上，就像一个小号纽扣。
这时，艾丽忽然猛的动了一下，殷茵的手术刀一抖，划到了自己的手指。
一滴血顺着她的手指滴进艾丽的伤口里，咻的一下就不见了。殷茵心里忽然紧张，不知道自己的进化者血液会不会给艾丽带来什么变化。
不过好像没有人看见，周阳也没看见……
“痒痒。”艾丽伸手要抓伤口。
殷茵赶紧放下手术刀，把伤口消毒封闭，贴上了一块创可贴。
“好啦。”殷茵说，给她重新把头发绑起来，“很漂亮。”
艾丽只是呆呆的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殷茵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到周阳面前。
“干嘛不开心？”
周阳真的是不开心，马上就要撤离这里，他当然是要跟他们一起走的，可是殷茵还有中央区的科研中心可以回，那里条件更好，也更安全……
殷茵不理他，扭头向梁立和聂寒冰走去。
“我可以跟你们一起走吗？”她问道。
“好啊。”梁立弯起眼睛笑。
“好个屁！”聂寒冰又一次火冒三丈的想给他一个肘击，却没下去手。
第127章 一路向北
一望无尽的荒原。
寒风刺骨，天是灰的，地是灰的，空气也是灰的。
一辆军用敞篷越野车在荒原上飞驰着，带起烟尘滚滚，一路向北。
车上六个人，坐得有点挤。
周阳干脆倒坐在车尾，悠闲的把一只脚踩在备用轮胎上，寒风夹着砂尘打在脸上，却吹不乱他板寸的发型。
风景在眼前迅速后退，远方的山脉瞬间就淹没在浮沉中，和灰蒙蒙的地平线融为一体，让他想起在地下城打野的时光。
“殷茵。”梁立说道，“你有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
他坐在后座，挨着殷茵。殷茵坐在中间，另一边是艾丽。
因为除了殷茵，没有人愿意挨着艾丽坐。阿乐开车，聂寒冰凶巴巴的要坐副驾驶，所以变成了这么一个尴尬的座次。
“院长说，我是被放在孤儿院门口台阶上的，大概只有三个月大，身上没带没有任何信息。”殷茵说，“所以老院长就用自己的姓给我取了名字。”
“那个时候，正好是鬼兵队遭到清扫的时候。”梁立说。
“什么是鬼兵队？”殷茵满脸疑惑。
梁立回手指指周阳，“你可以问他。”
周阳没有回头，依旧望着灰蒙蒙的荒野，淡淡的说道，“回头我给你慢慢讲。”
“鬼兵队那时有这么大孩子的，只有殷启成了。”梁立继续说，“他的孩子据说一起死了，没准儿也是假消息。”
“也姓殷吗？”殷茵歪着头。
“哪有那么巧。”周阳扭过头来。
“所以我才怀疑。殷启成是第二大区出身，在第三大区中央区无亲无故，说不定还真是看中了老院长的姓，专程托人跑个大老远的扔过来。既随了自己的姓，又避免引人怀疑。”
“姓有那么重要？”周阳不觉得。
“因为死的不甘心，所以才显得重要吧。”梁立说。
这话说得也对。
“到时候可以让疯子看看她，长得像不像。”梁立自言自语。
“疯子才不会理你。”聂寒冰在前排接话。
“疯子是谁？”周阳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梁立弯起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殷茵的侧脸，然后脑袋上立刻挨了一下来自身后的袭击。
“你看什么看。”周阳手里拿着根刚才捡来的小树枝儿。
就这样，他们在荒野上一路向北，经过南明区，又远远的绕过了中央区的金色巨蛋，之后略微向西，从高昌区和曙光区的中间那片平原穿过。
遇上地形不好走的地方，他们会寻着地面隐约出现的黑色路面行驶，虽然那路面上杂草丛生，满是断裂和障碍物，但是总能带他们穿越山地，避开湖泊和沼泽，在旧地表时代，它叫做高速公路。
每一条高速公路的尽头，都通往一个旧时代的城市废墟。
虽然四周的地平线上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周阳还是感觉到，高昌区越来越近了，他对坐标和方向出奇的敏感。
这时，远方出现另一道烟尘，两辆跟他们一模一样的联盟军用越野车朝着他们开过来。
阿乐踩紧了油门，越野车在荒野上颠簸得像只小船。
两辆车在后面紧追不舍。
车上传来喊话的声音：“前面的那辆车，这里是联盟军队，命令你们立即停下！再不停下开炮了！”
梁立皱起眉头，在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惹是生非。
看见他们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后面追击的联盟士兵将车上武装的火箭筒对准了目标。
随着一阵破空之声，一发小型火箭弹以极快的速度朝他们飞来。
装备还不错，周阳想。这种火箭弹是联盟最先进的款式，他在黎明军校的时候见过，以晶石能源为推动力，具体原理不记得了，比化学原理的火箭炮体积小一半，射速和射程却高出一倍有余。
但是，在这边四个有战斗能力的进化者眼里，它只不过是慢动作。
在快要命中他们的瞬间，火箭弹稍稍偏移了轨迹，落在越野车旁边的荒野上，爆炸的气流冲击几乎要把越野车掀翻，坐在车尾的周阳差点儿没掉下去。
“唉。”梁立叹了口气，“我说，这么近了你们都没一个人出手啊，等着被炸掉吗？”
“有你在，妥妥的。”周阳爬上来继续坐好。
“怎么办？”开车的阿乐问道。
越野车可不是进化者，踩死了油门也飞不起来。
“切，这还不简单。”聂寒冰不屑，“你们继续往前走，我去给他们全都爆头了不就得了！”
“大婶，你怎么这么暴力，人家巡逻的士兵又没做错事。”周阳叹了口气，“哎，还是我去吧……”
“你去吧，烂好人。”聂寒冰气呼呼的重新坐下。
“你们继续往前，我一分钟之后追上。”周阳说着，跳下车子。
第二枚火箭弹已经从他头顶飞过，落在荒野上的某处。
“前边儿等你！”阿乐继续踩油门。
“大婶”车尾的滚滚烟尘中传来周阳的留言：“我媳妇儿掉一根头发我跟你没完！”
“关我屁事！”聂寒冰扭头怒吼。
你不气我会死啊！
……
爆炸的烟雾弥漫中，后面的两辆军用越野车渐渐接近，周阳感知到车上都是普通士兵，竟然没有一个觉醒者。
这样更简单。
两辆车一共八个人，一个个都敲晕了就好。周阳敢保证不会花掉一秒钟，也不会有人看清楚自己的脸。
他眼中红光一闪，脚尖轻点，借着爆炸的烟雾掩护，沿着地面极速掠去。
然而，任何事情都是有意外的。
周阳就碰到了个让他惊喜的意外。
当他正准备放倒车上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忽然觉得，这人怎么这么眼熟？！
不是那种一面之缘的眼熟，是特别眼熟，周阳在记忆里搜索着，停下手喊道：“李维？”
那人一愣。刚才只感觉一股劲风袭来，等到回过神儿，才发现同伴都已经东倒西歪，一个人的脸忽悠一下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定睛一看，脸上露出目瞪口呆的惊喜表情：“阳哥？”
第128章 他乡遇故知
没错，这个人正是李维，就是当初那个跟他一起参加了征兵进入觉醒特训营的，只不过他并没有觉醒，结束后被安排到了远征军当炮灰，隶属防务部。
李维满脸的惊喜和哭笑不得，“阳哥你不是死了吗！”
“活的好好的，只不过回不去了。”周阳笑着拍拍他，看着高昌区的方向，心想老子死了好几次了。
“他们没事儿，只是打晕了。”周阳指着两车东倒西歪的同僚，转开了话题，免得李维追问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他才懒得解释。
李维有点儿不知所措，问道：“那你现在这是干嘛呢？怎么在这外头混开了？”
“我现在啊，”周阳想了想，“做猎人。”
“猎人啊……”李维有点为难的样子。
“倒是你们，在这干嘛呢？”
“这不最近，整个防务部都在进行坚壁清野。”李维说，“据说因为地下城受灾，很多地下城住民怨气颇大，结成小股武装势力盘踞在地表，怕是哪天要攻来地表生存区。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反正我们没遇见过。反倒是外面的猎人，都跟着倒了霉了，你可得小心点儿！”
“怎么特编队的都不带一个？现在防务部这么大胆了？”
“谁知道，高层矛盾吧好像，特编队不配合。不过我们这装备还不错，变异野兽什么的还是挡得住的。”
且不说是不是真的有武装势力，这一招很明显就是想来搜捕进化者俱乐部这些人的吧，周阳想。和首相的势力对抗了这么多次，那边再傻也能猜出来外面有人活动，如果正好抓到了踪迹更好，即使抓不到，也可以极大的限制他们接近生存区。
“阳哥，抽烟不？”李维聊起了兴致，激动的从兜里摸出一包烟。
“来着！”周阳也来了兴致。
好像自从上次被晶石能源炮烤焦了之后，都好长时间没抽过烟了。
“小明和胖子怎么样了？”周阳吐出一口烟。
“胖子基本没见过，刘一明可牛了。”
“哦？怎么个牛法儿？”
“特编队总队长江烨的助手。说白了，就是下一届总队长的接班人。”
“就那二货？”周阳觉得不可思议，那个总说“听你的”的什么都不吝的小瘦子，能混到这么好？
“跟谁都不急，没脾气，主要是听话，这个时代，这样的人最好混了懂不懂。”李维显得很激动，话多起来，“尤其是特编队那种地方，人人都觉得自己是爷，一言不合就开干，难得有个这样的。”
“啧，还真是。这么说，你应该也混的不错吧？”
周阳记得李维也是个温和听话的小孩，在地下城的时候虽然也是个小混混，但是很懂事。
“还行吧，小小的少尉。”
“哎哟，不错哦。”
少尉是个什么概念，周阳也不太清楚，听起来很牛就对了。
他乡遇故知，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周阳简直是喜出望外，不知不觉一根烟抽完了。
“不行，我得走了！”周阳一脸惋惜，“你小心点处理情况，今天的事儿别让人抓到把柄。”
“放心吧，这点儿小事，我兜得住。”李维也是一脸惋惜，“你也小心点儿，最近别出来瞎逛了！”
周阳亲热的拍了拍李维，转眼就化为一道残影，消失在远方的沙尘中。
一望无际的荒野上，他朝自家越野车开去的方向全速飞奔着，心里非常开心，感觉连寒风都变得暖和起来。虽然经历了这么多惊心动魄的事情，他依然怀念地下城的时光，那个总是叫他阳哥的小混混，每次打肉回来，他都会分给那个懂事的少年一块。
他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的衣服兜里多了一个比纽扣还小的信号发射器。
他以为人人都像他一样怀念过去，以为人人都会讲情义这个词。
可是他错了。
起码李维目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快些升到校官，这样就可以获得一个地表生存区移居名额，把他唯一的亲人，那个行动不便的老阿婆从地下城接到高昌区来养老。
他不知道周阳身上发生了什么故事，但是他相信周阳的信息一定很有价值，如果抓到他，甚至只是把他的信息交给合适的人，也许自己的军衔就能升一级？
周阳逃跑后不久，李维确认周围没有人醒来，打开了追踪屏幕，输入信号发射器的编号。
屏幕上的光点已经离这里很远了，时隐时现，有时候又跳到别的位置，右上角一行红字闪动着：“目标脱离有效信号范围”。
他们的信号发射器明显没有秘密人类研究所的品质好。
在这电磁波干扰严重的地表，有效范围只能达到20公里左右。
光点几分钟就没了踪影。
“这么快……”李维自言自语着，心里忽然没了底，也许不该惹上这么强的一个人。
但是，他相信那个信号发射器在节能模式下至少能够维持一年，只要有机会离得够近，就能找得到它。
……
这个时候，联盟总部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争吵。
“坚壁清野？这种借口你也想的出来？你们防务部的闲得蛋疼了是吧？”特编队最高主管关智，说话从来都不客气，反正这里没人拿他当大人物，索性就演个小人物好了。
“地下城的武装势力？找到了吗？找到了吗！地下城的人傻啊，跑到荒山野岭占地为王？”
“你！……”最高防务长官彭昊锋气得瞪圆了眼，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我什么我？我就是不支持！”关智抱起胳膊，“你拍桌子也没用，我拍桌子一掌就能把它拍成碎片，怎么着？”
没有媒体在的时候，联盟的高层会议一般都是这样充满了火药味儿。
联盟首相叹了口气，最近他脸上的皱纹显得越来越多了，他清了清嗓子，“咳，其他人也表个态？”
“我也觉得不合适。”黎明之师总师长李辉煌发话了，“听说为了这个事情，拨出了一大笔军费？”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最高财务长官芬尼。
芬尼推了推眼镜，高傲的甩下一句话：“许可范围之内。”
这个老太婆，处理事情越来越不恰当了，联盟首相心里诅咒着，却依然露出一脸和蔼可亲的笑容：“小彭，你那没有特编队配合风险太大，就暂时歇歇吧，军费既然在许可范围，拨了就拨了，不超过年定额就好了。”
首相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这么点小事情，都别吵了，赶紧讨论下一个话题。”
第129章 龙卷风
很不幸的，周阳迷路了。
他确信自己方向没错，可是至少追出了二三十公里，也没看到自家的越野车。
茫茫平原，戈壁，黄土，石缝间的杂草，呼啸而过的寒风吹着呆呆的周阳。
抽个烟的功夫啊，五分钟，撑死了十分钟，能开多远。
他敢肯定只要阿乐没有来一个大转弯，他应该在这里追上他们，至少看到些痕迹，车辙或者远方的一道烟尘，但是，什么都没有。
这片平原如同被暴风卷过一般，什么都没有。
出事了？不至于啊……
周阳百思不得其解。
……
实际上，阿乐就是来了个大转弯。
实际上，这片平原就是被暴风卷过。
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在周阳遇到意外的时候，他们也遇到了意外。
十分钟前，当他们正欢快的前行时，前方的地平线上忽然出现一道恐怖的龙卷风。
圆锥的漏斗形状扭曲着，直达天空的铅云，携带着大量的沙尘使得它看起来黄中透红，一种令人心悸的颜色。在它的中心，频繁的亮起刷白的雷暴光芒。
不知道是从远方移动过来的，还是刚刚在那里形成的，总之，龙卷风以奇快的速度朝他们迎面而来。
“卧槽，什么东西？！”阿乐大惊。
“沙尘龙卷！快转向，躲开它！”聂寒冰的喊声有些惊慌。
沙尘龙卷，是这个时代的荒野上一种罕见的自然灾害，多出现在北方荒芜的平原地带。
它与旧时代的沙尘暴可不同，除了携带满满的沙尘碎石之外，它外层的最大风速可以大到风中的砂石像密集的子弹一样，直接把人打成千疮百孔。
更恐怖的是，它的武器不仅仅是劲风和砂石，快速的摩擦和高空的雷暴给它带来了强烈的电磁能。
在它主体部分，充满着高能的电磁波，能量可以与一座核电站相媲美。
联盟曾经想方设法企图利用它的能量，但无奈它的形成和轨迹完全不可预知，空气中一个小小的气压和电磁波变化，都有可能影响它的轨迹。
沙尘龙卷虽然持续时间短，大约只有5分钟左右，但是它的移动速度可不是闹着玩的，经常是一路毫无轨迹的狂奔出几十公里，然后骤然消失，又在另一个地方慢慢成形。
它就好像一只在荒原上捕食的猛兽，神出鬼没，来去无踪。
真倒霉。
在这么大的荒野上，偏偏正撞上它，简直是千年一遇的倒霉。
越野车一个大转弯，驶离了它原本的方向，发动机吼叫着开始新一轮的狂奔。
一旦被卷进去，即使是进化者也无计可施了。
人类无论怎么进化，在自然灾难下，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准备随时弃车逃离！听我指挥！”聂寒冰喊道，龙卷风低沉恐怖的声音犹如野兽的咆哮，几乎已经盖过了越野车发动机的声音。
越野车转向西狂奔了好几分钟，偏移了十几公里，成功的躲开了沙尘龙卷的路线。
等他们再回头看的时候，沙尘龙卷已经扫过他们刚才的那片区域，不见踪影，不知道神出鬼没到哪里去了。
然后，等周阳再到这里的时候，什么痕迹都找不见了。
……
周阳百思不得其解，原地转悠了两分钟，索性加快速度，继续向前追去。
阿乐开着车回到原来的路线上，附近打了好几个转儿，也没找到周阳，同样是百思不得其解。
阿乐停下车，抬头望天。
“不会被龙卷风卷上天了吧！”
“他傻啊，不会跑的吗！”聂寒冰火气又爆发，“你也傻吧，天上能掉下来人啊？”
被骂的阿乐一脸无辜。
“咱们先回去吧。”梁立倒是若无其事，“他那么会惹是生非，过不了两天就看到他的消息了。”
越野车继续前行了大约两个小时，越过荒原和微微结冻的滩涂，绕过一片湖泊，直到进入冻土地带。
一个旧时代的城市废墟出现在视野中。
曾经的高楼大厦从中间断裂开来，只留下几条残存的钢筋伸向天空，孤零零矗立着的高压电线塔东倒西歪，除了这些明显残留的遗迹，其余的城市特征都已经被风雪和沙尘侵蚀到看不出形状。
越野车缓缓的开进这座城市废墟，布满裂痕和障碍物的路面上铺着一层白霜，轮胎直打滑。
“停那里怎么样？”阿乐说。
于是越野车停在某处断壁残垣之中，从地面裂缝中顽强长出来的荆棘，完美的掩饰住了这新时代的痕迹。
几个人从车上下来，跟着聂寒冰步行了几分钟，停在一处路边，脚边有一处下水道窨井盖。
聂寒冰拉开窨井盖，露出下面幽深漆黑的下水道空间，冷冷的说道：“到了。”
她看了看殷茵和艾丽，露出嫌弃的表情，这两个人又不能跳下去，真是麻烦。
“你拎小的，我拎大的！”她扭过头来对梁立命令道。
梁立挑起眉毛，凑到她耳边悄悄说道：“不好。你拎小的，我抱大的。”话音刚落，肚子上就挨了一个并没有使劲的肘击。
聂寒冰直接拽起殷茵的胳膊，就跳了下去。
阿乐看见形势不好，为了避免小女鬼留给自己，逃的飞快，直接一溜烟儿就跟了下去。
好吧，梁立叹了口气，准备拎起艾丽。
艾丽抬起眼睛看着他，眉头微微皱起，眼神里有点害怕。
嗯？梁立心想，这张脸好像比刚见到的时候生动一些了，是因为看习惯了吗……
没有多想，他拎起小女鬼就跳了下去，顺便一挥手，窨井盖自动盖好，恢复原样。
一进研究室，就看见余疯子正在低头忙碌，一头乱糟糟的纯白头发，像一个胡乱团起来的雪球。
“疯子，今天开始这里多住几个人。”聂寒冰推开实验室的门，打了个招呼，免得他明早又大惊小怪。
余疯子随意扭头看了一眼，愣了一下，两步跑过来盯着殷茵，似乎要把她吃了似的。
“你好。”殷茵尴尬的说。
“没事儿，疯子没见过你，就这样。”
“面熟。”余疯子挠挠头，嘀咕了一句，拐回去继续干活儿。
“面熟？像谁？”梁立追问。
余疯子已经埋头在实验台上。
“像谁啊？”梁立拍拍他，“像不像殷启成？”
“不认识……”余疯子好不容易抬头，一脸茫然。
第130章 大鱼吃小鱼
第三天了，还是没有周阳的消息。
聂寒冰和梁立时常出去，分布在各处的情报人员都需要他们去收集和联络。阿乐也不经常在这里呆着，不知道是有事还是躲着小女鬼。
殷茵反倒和余疯子聊的很投机，俨然已经成为研究室不可或缺的助手。
“聪明！这孩子，我喜欢。”余疯子看着实验数据嘀咕着，刚才殷茵给了他一个很有用的建议。
殷茵看着进化树那张纸上，向一个特殊的方向延展出一条蓝色的线，上面写着一些奇怪的名字，但是后面都打着问号，表示未知。她知道那一定是他们从自己的血样中获得的发现。
她的本意是顺应自然规律，并不希望人为因素做这些干扰，不过，她还是决定帮他们做这些研究，因为她发现余疯子其实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他一直都对军神和鬼兵队的陨落深感歉疚，只是他纠其一生都没有找出解决的办法。
……
而周阳这个时候正在猎人公会胡老爷那里喝酒。
没钱，没吃没喝，没武器，不知道路，他也不知道除了这里，自己还能去哪儿，反正在这里遇见过大婶就对了，也许能打听的出来。
“老板，请我喝一杯呗。”周阳笑眯眯的坐在吧台前。
胡老爷无奈的笑着，把一杯血腥龙舌兰递到他面前，“好吧，请你喝一杯，纪念你又死了一次。”
“老板你消息真灵通。”周阳说。
“你这又是来干嘛了？”胡老爷随意的问道，“这次又惹到哪个大人物了？准备在这躲多久？”
“瞧您说的。这次是……”周阳有些尴尬，“迷路了。”
“你可真行。你一定是把幸运硬币丢了。”
“还真被你说中了。”周阳耸耸肩，幸运硬币确实不在身上。
胡老爷摸摸下巴上的小胡子，问道：“知道丢哪儿了吗？”
“知道。”
当然知道，丢我媳妇儿那儿了。
“那就去找回来！”胡老爷一本正经的说，“能找回来的情况下，我这里是不能给你发新的幸运硬币的。”
“切，我又没说要。”周阳喝了一口酒，享受的眯起眼睛，还是像当初一样好喝，神清气爽。
他放下酒杯，得意的说道：“我觉得没有它，我运气也不差。”
胡老爷轻哼一声，不再理他。
不过说实话，仔细想想，好像只有殷茵在的时候运气会比较好哎，比如说这次意外解决掉两个劲敌，但是殷茵不在的时候，比如说被晶石能源炮轰得差点挂掉，还有这次迷路，都点儿背极了。
“老板，最近胖子或者王守昌有没有来过？”
周阳找话闲聊，只是想了解一下他们的情况，若是真的见到，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反倒有些不便。
“他们啊，最近估计都不会出现了。”胡老爷说，“现在坚壁清野，所有的进出车辆查的很严，在中央区住的，暂时都很难出来。”
“那你们怎么还好好的，每天大摇大摆的进进出出，不怕被发现？”
胡老爷神秘的指了指天花板，说道：“我上面有人罩着。”
“厉害。”周阳竖起大拇指，知道这种事情多问无用。
“你还记得那个妖艳的大婶，哦不，就是上次我在的时候，有个很漂亮的女人过来，你记得不？”周阳晃着杯子里的冰块，“你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吗？”
胡老爷一副我懂了的神秘微笑：“怎么，想等着她再来一次？”
“别闹，找她有事儿。”
“她很久都没来过了，好几个月了。”胡老爷说，“如果你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可以去对面儿那家店打听打听。反正后果自负，我可罩不住咯。”
周阳喝完了杯子里的酒，坐了一会儿，就出了门，来到对面那家店门口。
店门紧闭，那块破旧的木质小招牌依旧安静的挂在门上，那行不起眼的小字“大鱼吃小鱼”，周阳也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给进化者提供“食物”的。
同为鱼类，却有在食物链上层的，也有在食物链下层的，大鱼吃小鱼，很正常的自然规则。但是周阳认为，这个比喻是不恰当的，人是有感情有记忆的，这会让很多规则变得不一样。
周阳走过去，敲了敲门。
他这一敲门，周围喧闹的小集市马上安静下来，大吵大闹变成一片意义不明的轻嘘声和窃窃私语。
关于那家店，这里的人都知道，就是不要问不要听不要看，否则就是没命。连醉汉都不会踏上那家店的台阶，现在竟然有个年轻人去敲它的门？！
大家忍不住好奇心，却又不敢看热闹，时不时的飞快瞟来又飞快挪走的目光，周阳都感觉得到。
门里没有任何声音。
周阳又敲了一遍。
还是没有任何声音。
周阳有心把感知域延伸进去探一下虚实，但是考虑到这样做很有可能会被当作敌意。既然里面的人物很厉害，被感知域关注到的时候一定会有一种被盯着的感觉。
他耐着性子，敲了第三遍门。
忽然，那扇破旧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里面并没有人，没有声音，也没有灯光，看不清任何东西，只有黑洞洞的空间，像无底的深渊。
鬼片儿似的。
周阳皱起眉头。
门仅仅开了三分之一，足够他侧身进去。
周阳想都没想，只是保持着高度警惕的状态，抬起脚就走了进去。
他刚刚进门，那扇破旧的木门在他身后砰然关上，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甚至外面的亮光，竟然都没有从那门缝里漏进一丝一毫。
绝对的黑暗。
不仅是视觉，听觉，连感知域里都是一片黑暗！
也许对普通人来说，没有任何光线就是真正的黑暗，那么这里对于觉醒者和进化者来说，才是真正的黑暗。
周阳有些紧张，手心微微出汗。但是他相信既然让自己进来，绝不可能是为了直接杀掉，一定有谈话的机会。
这时，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来：“找我有什么事？”
第131章 记忆中的废墟
那声音很特别。
低沉而恐怖，就好像是从地底下传出来的一样，配上这一片无法看穿的黑暗，简直和自己的进化空间那个恶魔有一拼。至于到底是不是人类的声音，周阳还真说不好。
“我就是想问问，你的一个客户。”周阳用意识回复过去，“你知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的。”
“哪个客户？”
“一个妖艳的大婶，哦不，成熟的小姐姐。”周阳说。
对面传来吃吃的笑声，充满着狡诈的意味：“我从不打听客户的八卦消息……”
“那你特么还问我是谁。”周阳一点也不客气。
“不过，很不幸的是……”那声音明明听起来很幸灾乐祸，“你说的这个人，我知道，她据点的位置。”
“那为什么要说不幸？”
“因为，你要用一件有价值的东西，来交换这条信息。”
周阳拍了拍兜儿，口袋空空，身无分文，连把武器都没有，“你看我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随便拿。顺便告诉我一声，我也想知道。”
“不，不一定是实物。”那声音透着狡诈。
“那是什么？”周阳耐着性子。
“你需要完成一件我给你的委托。”
“什么委托？”周阳很讨厌这个兜圈子的人，“拜托你能不能一次说完？”
“我还没想好，想好了我会找你。”那声音说道。
真的很欠抽。
难道猎人都喜欢搞这一套吗？周阳忽然想到那个邪气男王守昌还欠自己一次免费服务，要不是今天这情况，他早就忘到脑后去了。
“我最不喜欢欠别人东西，我会扭脸就忘的。”周阳说。
那声音又吃吃的笑起来，“我会找到你，让你想起来。”
“那我也可以不接？”
“当然。你有权拒绝，我也不会傻到找你做明显你会拒绝的事情。”
“哦哟，这位嗦的大叔，你认识我？”
“当然。”
“那最好。不过你要快一点，万一我哪天挂了你就亏大了，我的出场费很贵的。”
周阳已经不愿再跟他嗦，“你该告诉我据点的位置了。”
一副全景地图突然传进周阳的脑海里。
和他在黎明军校看见过的战略中控屏幕一模一样，模拟的实景三维地图在眼前展开，目的地的位置，大约在目前所在地点北偏西170公里左右，通过巨细无遗可放大缩小的三维全景图，他可以找到一条断断续续的高速公路遗址，在他要去的方向上延伸，一路绕过沼泽和湖泊，直通目的地，只要跟着这条公路遗址走下去，就可以轻易的找到目标。
周阳瞳孔扩散了一瞬间，接受了这些信息。
同时他也猜到了对面这个人，也就是这家店的老板，一定是个使用过联盟军用设备的人，而且，他非常熟悉战略中控系统，以至于每一个具体的地理位置，在他意识里会变成中控屏幕一般的三维立体图。
绝不是普通人……
有意思，猜是猜不出来的，只能等到他找上门的那天，看看这个大人物的委托是带来惊喜还是愤怒。
“多谢。”周阳说道，嘴角不自觉的浮现一丝微笑。
其实这些对话，只用了几秒钟就结束了。
身后原本紧紧关着的木门吱呀一声，自动缓缓打开，周阳扭头便走了出去。
刚出门，木门又在他身后嘭的一声关的严严实实。
等到周围那些看热闹的目光瞟过来时，他们看到的只是空空如也的店门口，甚至连周阳快速离开的那道残影也没有看到。
周阳趁着夜色，向目标位置飞奔。
在这几乎没有光线的夜晚，失去了视觉却使得他的感知域格外敏感，一切就好像三维立体图一般清晰。
据说在旧地表时代，夜空像童话里讲的一样，真的是有繁星闪烁的。
那个小小的信号发射器依旧悄悄的躺在他的兜里。
不过，到了信号圈外，它已经暂时休眠，等配套的接收设备到了信号圈内的那一刻，就会激活它继续开始工作。
……
东方的天空微微发亮的时候，周阳来到了那座城市废墟，在结满寒霜的路面上漫无目的的走着，看着路边被冰霜蚕蚀的残垣断壁，被微亮的天光映得一片惨白。
他抬起头，这里的景色很熟悉，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聂寒冰就曾经通过意识传给过他，他望着远处歪歪扭扭的高压电线塔，寻找着和那段记忆中重合的方位。
他在一处下水道窨井盖前停住脚步。
不用去看井盖上的数字，单看这眼前的一切，他就敢肯定没找错，那段记忆就好像是自己的一样清晰。
就是它了。
周阳挪开井盖，跳了进去，还没忘了下落的那一瞬间把井盖恢复原位。
大脑是个奇怪的东西，即使是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在接受了之后，就会当作自己的记忆一般。在错综复杂的下水道系统中，周阳的双腿条件反射的选择着道路，就像他已经来过无数次似的。
接着是一扇厚重的闸门，他同样条件反射的按动密码。
闸门缓缓打开，一个庞大的旧时代污水处理中心出现在他眼前，到处是破旧不堪的废弃管道，其中有一个看似操作间的地方，安装着一扇较新的玻璃门，里面是无数复杂的仪器。
周阳朝那里走去，刚走两步，一个匆匆忙忙从里面出来的白头发老头儿，连路都不看，直接迎面撞在他身上。
白头发老头儿抬起头，看着他的脸，眨巴了几下眼睛。
“鬼啊！”余疯子的喊声震响了整个地下空间。
周阳奇怪的看了一眼映在玻璃门上的自己的影子，挺正常的啊！
余疯子真的像见了鬼似的，踉跄的后退两步，蜷缩在墙角，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啜泣道：“我亲眼看到你死了……为什么你还活着……你不要找我，这件事跟我没关系……”
一定是把自己当成了何夏，许昆曾经也说过，长得很像。
殷茵、聂寒冰和阿乐都在这里，被刚才的惊叫声吵醒，已经从另一边的屋子里跑了过来，有些诧异的看着余疯子的表演。
周阳朝他们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说话。
他朝哆哆嗦嗦的余疯子逼近一步，居高临下的厉声追问：“怎么没关系？”
“真的跟我没关系！是，是……”余疯子泣不成声。
“是谁？做了什么？！”
第132章 另一个真相
余疯子几乎是抱着周阳的腿，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的说着：
“我知道你一定会恨我……你临死之前看我那一眼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我刚给你注射完，他们就进来屠杀，很像我做的对不对？！但是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注射液里面混入了特效中和血清……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周阳大概听明白了，有人借这个老头儿的手清除了进化者的能力，然后闯进来杀了毫无反抗能力的何夏。
真相有很多版本，他听到的版本越来越接近事实，却越来越让他心寒。
“特效中和血清……”周阳重复着。
原来进化者的能力也是可以被清除的。
“不不不，它不存在了！”余疯子揪着头发，“我已经毁了所有的数据和记录！除了我不可能有人再造得出来！除了他们拿走的那几毫升，再也没有了……不存在了……”
余疯子摇着满头的白发，说到最后似乎又有些犹豫。
“他们是谁？”
“我不知道……不过你说过的，那些看你不顺眼的人……”
周阳叹了口气，果然还是派系之间的斗争，他不懂何至于此。用如此卑鄙的手段，也一定要置对方于死地。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后来呢？”
余疯子也冷静了一些，只是眼神空洞的盯着远方，似乎陷入回忆中无法自拔。
“后来，我就被关起来了，听说你是因为失控才被抹杀。”余疯子无奈的笑了一声，“有我在你怎么会失控，你如果失控，又怎么会有人挡得住！”
“再后来，听说鬼兵队全体覆灭，一定都是我的特效中和血清惹的祸。”余疯子痛苦的掩面，“我跟你说过，你懂的，我研发这个不是针对你的，只是想以备事态失控的时候用，没想到被他们拿了去。”
周阳什么都没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再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脑子里一直都是你临死前看我那一眼，就像魔障一样。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梁立把我弄了出来。梁立你记得吧，就是那个你让我私下给他食物的小伙子。”
周阳心里一沉，原来梁立曾经受过何夏的关照。虽然他有时候看不惯梁立的手法，但是在关于鬼兵队的这一点上，他们的感情大概是相同的。
“你可能不记得了，你私下关照过很多人。”余疯子继续自言自语，“这些年来，我一直都稀里糊涂的，除了研究和实验，我脑子再也装不下其他事情……”
“起来吧。”周阳蹲下，扶着脚下的老头儿，安慰道：“我就知道不是你。”
这么多年了，也该帮他解开心结了。
余疯子突然愣了一下，回过神儿来，可怜巴巴的说道：“你的手是热的，你是个活着的人，那么你一定不是何夏，是他的后代对不对……”
还没等回答，他就抱着周阳的胳膊，开始呜呜的哭个不停，整个空间里回荡着老头儿怪异的啜泣声。
周阳只是呆呆的沉默着，很久之前从许昆那里听到的真相，只是让他觉得不甘心，从余疯子这里听到的真相，让他充满了无处发泄的愤怒。
他实在忍不住了，吼道：“老大爷，您还能不能消停了，本来我也很伤心的，但是气氛都让你哭没了！”
……
最后还是聂寒冰拎起余疯子，毫不客气的扔进了屋里，一切终于恢复安静。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聂寒冰问。
“我正好想问你，大鱼吃小鱼那家店主是个什么人物？怎么会知道这里的地址？”周阳说。
“我也不知道。他告诉你的？”聂寒冰若有所思。
“嗯，不过没露面。”
“合作很久了，应该可以信任。”
“嗯。”周阳心不在焉，刚才余疯子的那些话，让他心里很不舒服，“我想静一静。”
“正好我有事，出去了。”聂寒冰说完就走了，似乎也心事重重。
阿乐也溜了，屋子里剩下殷茵和周阳。
那是个小小的屋子，挤挤的摆着三张小小的床，墙边一只小小的电暖器嗡嗡响着，周阳呆呆的看着空气，气氛有点尴尬。
“我去给你拿吃的。”殷茵说着，站起来。
“不用。”周阳从背后抱住她，抱得很紧，“你就够了。”
他轻轻的吻着怀里长发，脸颊，然后是嘴唇。其实从他把殷茵带出中央区，到现在并没有过去几天，但是发生的事情太多，感觉就像过了一个世纪。
两个人黏在一起还没两分钟，周阳刚刚觉得心跳加速起来，艾丽竟然不知道从哪儿跑过来，抱住了周阳的腿，“九号。”
“啧。”周阳嘴角抽动着，恨不得一脚把她踢开，又怕殷茵觉得自己没爱心。
他做好了看那张死人脸的心理准备，回头。
艾丽虽然苍白的脸上挂着难看的微笑，但是眼神里却透着惊喜，很开心的样子。
“哎？她是不是好多了？”周阳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能从那张死人脸上看出情绪。
“是你治的？”周阳紧了紧手臂，还没舍得放开殷茵。
“艾丽，你从哪儿出来的？”殷茵好奇的问。
“这里。”艾丽指着屋子角落一个破旧的柜子。
她钻进最下面那个敞开着的抽屉，这种实验室用的文件柜，最下面那层会比较高一些，但是怎么看也不像能容得下一个人。艾丽用奇怪的姿势蜷缩起来，瘦弱的小身子竟然全都钻了进去。
然后她伸手拉着上方的横梁，一点一点蹭着把抽屉关好，只留下一个小缝缝，竟然完全看不出来。
“艾丽，你躲在这里干什么？”殷茵问道。
艾丽又一点一点的蹭着，把抽屉打开钻出来，兴奋的说：“看卷卷。”
周阳和殷茵对视了一眼，有戏。
那个叫路易的卷发男的秘密，没准儿全被一个五岁智商的小女孩听了去，也许能打听出什么重要的线索。
“看到卷卷什么了？”周阳试探的问道。
“发怒。”
“他发怒的时候什么样子？说了什么？”
“他说，”艾丽想了一下，双手叉着腰，“你们这群白痴！”
“噗……还有呢？”
艾丽抓着头发，“这群疯子！”
“噗哈哈……还有什么？”
艾丽想了半天，一脸惋惜地说：“……我忘了。”
“没关系，慢慢想。”殷茵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
“想起来记得告诉我，太好玩儿了。”周阳终于止住笑，“好了，现在出去去一边玩儿去！听话，下次回来给你买糖吃。”
第133章 手和星星
聂寒冰站在最高的那处废墟顶端，凝望着天边。
一望无尽的冰原尽头，白茫茫的雾气缭绕。
很美，却很残酷。
地表的气温越来越低，冰原不断的扩张，扩张，吞掉人类赖以生存的土地，和各种资源。
说有事出去，其实只是个借口，她心里有点难过。她才不愿意待在那里当电灯泡，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周阳这个小屁孩。
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觉得这个小屁孩印象还不错，便开玩笑的说，你会是我的人。然后小屁孩怼过来说，这话反过来说我会很高兴。但是真的反过来说了，他却不要。
第二次见他是在猎人公会的酒吧。
第三次虽然没见，但却是说话最多的一次，小屁孩在耳机里把自己扮演的这个黑鬼气到要吐血。
算起来，自己应该要比他大上五岁呢。
一定会嫌我老吧……
这时，一个人影轻盈的降落在她旁边，不用回头她就知道是谁。
“老远就看见你了。”梁立说。
这个人其实挺好的，聂寒冰想道。
好个屁啊！比自己至少大上一轮，还不老实，见妹子就撩。
“刚才疯子见到周阳，以为是何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都说了。”聂寒冰用一贯的冷冰冰的声音说道。
梁立没说话，只是陪她站着，凝望远方。
“聂炜，是个什么样的人？”沉默良久，聂寒冰终于开口问道。
“很帅，很风流，跟我一样。”
“啊……”梁立还没说完，肚子上就挨了一个肘击。
“其实，我也就见过一次。”梁立说，“感觉他是一个很自由的人。自由的意思你明白吗，就是那种仗剑走天涯的感觉，让我很羡慕。”
聂寒冰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我还见过你小时候……”
“啊？”聂寒冰终于回了头，看见梁立灼热的目光却又觉得不自在。
“……的照片，聂炜拿出来显摆。很漂亮，像小公主一样。”
“那他为什么……不把我们接到生存区？”聂寒冰有些怨气的看着脚下，这件事她纠结了很多年。
“你母亲不愿意来。”梁立说，“其实，你的母亲并不是进化者，是土著，被遗忘者。所以你和我们不一样，天生就能长出骨刃。”
聂寒冰沉默着，其实她早就已经猜到了，而且对从小就在荒野长大的她来说，被遗忘者和进化者，并没有什么区别。
“啧，土著都能搞上，真是让我羡慕死……”
梁立话没说完，肚子上又挨了一个大大的肘击。
“都跟我爸一样年纪了还那么贫！”
“没有，我比聂炜小多了。”梁立说，“他本来就比何夏大好几岁，我又比何夏小几岁，至少也得差十岁去了。”
“你跟何夏不是同学吗，为什么你那么小？”
“因为，”梁立神秘的笑，“我是当时的天才少年。”
不出所料，又挨了一个肘击。
“怎么今天脾气这么暴躁？”梁立伸手，搂上聂寒冰的腰。
挨打的肚子有点疼，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有点开心。
“其实，如果确实如传言所说，进化者可以活到三百岁，那么我还是个充满烦恼的小小少年。”梁立说着，手臂微微用力，想把聂寒冰抱进怀里。
“太贫了！回去了！”
梁立看着像一阵风一样从自己臂弯里消失了的身影，自嘲的笑了一下，对于男女之间的感情，甚至整个世界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一直都没有特别当回事儿的东西，但是这次，总觉得有点不一样。
但愿是想多了。
……
梁立回到据点，从他拎回来的大背包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周阳，那是一把黑布裹着的刀。
“最新的复合材料武器，不知道好不好用。”梁立说，“试做品比较多，所以才能偷偷拿出来一把。”
周阳解开黑布。那把刀和他的鬼刃形状几乎一样，只不过没有任何纹样，看起来非常普通，似乎连刀刃都不够亮，更没有帅气的幽光游走。
但是细看就会发现，刀身上布满细小的有规则的暗纹，磨砂一般质感的复合材料看起来硬度不错，手感也更轻。
“凑合用吧，省的你找我要武器。”梁立笑到。
“谢谢。”周阳说。
这句谢谢，还包含着另外一些意思。
听过余疯子讲的那些往事，他对梁立产生了一种情绪上的认同。虽然他依然不知道这个人的深浅，不过，在这淌浑水里，毫无疑问的选择了和他并肩作战的立场。
“不用。”梁立说，也包含着另外一些意思。
他知道如果到时候搬出进化者统治世界的理论来，恐怕这个小盟友就要闹别扭。
所以，他没有透露任何自己的消息渠道或盟友给周阳，即便是何夏的儿子又怎样。
接着，梁立拎起背包递给阿乐，里面装的满满的都是弹药。
“阿乐，这几天把武器全都拿出来检查保养一下。”
“需要我做什么吗？”周阳问。
梁立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做好决战的准备吧。那边损兵折将，估计要发大招了。”
“对了，你，赶紧从小女鬼嘴里套套话。”梁立指着怯怯的在门口伸了一个头偷看的艾丽，“根据这几天殷茵问到的路线信息，基本上已经确定了秘密人类研究所的大致位置，你看看能不能问到研究所里面的情况。”
殷茵点头说道：“我问了，她说爸爸说不能告诉外面的人。也许，九号不算外面的人？”
“你们这是让我拐骗儿童啊……”周阳一脸尴尬。
“这些信息非常重要，如果研究所在我们找到它的时候自毁，找不到证据就没有任何意义。”
“看着，分分钟搞定。”周阳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招呼艾丽过来。
艾丽怯怯的跑到周阳身后，明显很害怕梁立。
“艾丽，九号想去爸爸的实验室，能不能进去呀？”周阳挤出一脸不自然的微笑。
“九号进不去。”艾丽摇着头，“卷卷说，只可以带花进来，石头和虫子都不可以。”
几个人会意的点了点头，这么详细的一定是生物体征扫描系统无误。
“那艾丽都可以进哪些地方？”
“哪里都可以。”
“为什么？”
“因为艾丽有密码。”
“密码是什么？”周阳问。
艾丽兴奋的举起右手：“手和星星。”
第134章 暗中风起云涌
“就是先用手按，然后再把点点连成一个星星。”艾丽伸开小手掌。
“有你的！”梁立拍了拍周阳，迅速去实验室里找来一块玻璃试板采集指纹。
“你告诉我们密码，卷卷不会生气吗？”周阳翘着脚。
“不会吧。”艾丽很开心，“因为你们是卷卷的朋友！”
周阳差点儿从椅子上掉下来。
“为什么？”
艾丽跑到余疯子的屋里，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她没事儿就喜欢在屋里乱翻，真的是只有五岁的智商，不过余疯子那里能让小孩子有兴趣的，除了破烂还是破烂。
不一会儿，艾丽抱着一本相册出来，指着其中的一张老照片说道，“看，那个爷爷，还有卷卷。”
艾丽手下的照片是一张工作室拍的照片，余疯子在最前面，是照片的主角，后面有几个人在忙碌着，顺便也向镜头打了个招呼。
被艾丽称作卷卷的人，真的是一头深灰色的大卷发，皮肤黝黑，傻乐着，一看就是个刚毕业的年轻人。
刚毕业就进总部基因研究所的，在当时应该也算是个天才。
周阳盯着那张脸，如果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是敌人，那么……周阳猜想着：“你说，特效中和血清，会不会是这个路易偷偷注入的……”
梁立抢过照片仔细看了一眼，眼里闪过一抹浓重的杀气，冷冷的说：“我知道了。我会仔细查，这个人必须留活的。”
不多时，梁立就拿着采集的艾丽右手指纹，和星星连线手势密码图，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
李维没有想到，自己偷偷递交给防务部长的情报，竟然得到了上级的高度重视，而且是某个“大人物”，直接把他的军衔升了一级。
“年纪轻轻的就中尉了，很难得。”新任的高昌防务部长彭昊宁拍着他的肩膀，赞赏道。
据说这个人是联盟首席防务长官的远房亲戚，许昆升职上去后，他就忽然从别的地方空降过来，搞得防务部门私下里怨声载道。
“但是你记住，这件事情不要到处乱讲。”
“那当然。”李维小心翼翼地答道，他还是第一次跟这么大的官儿单独谈话。
“这次如果能抓住逃犯，你就立了大功，肯定还会再升的。”彭昊宁说道，“好好干，我看好你！”
再升一级？
李维简直像做梦一样，这样他马上就会成为少校了，不仅可以把地下城的老阿婆接来，还可以成为联盟史上最年轻的校官。
他完全沉浸在了惊喜之中，竟然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种话只不过是一个暂时的安慰奖，他更丝毫没有意识到，除了被灭口，自己不会有别的结果。
于是，以搜捕某个秘密逃犯为名，向着北方大面积铺开的地毯式搜索开始了。
这次行动完全由高昌区防务部执行，每个小队配发一个信号接收器，用于激活逃犯身上的信号发射器并定位目标。由于该逃犯特别危险，所以一旦接收到目标信号立刻停止，严禁接近，等待下一步命令。
至于逃犯到底是谁，没有人知道。
一辆辆巡逻车接连不断的从高昌区开出，驶进荒野，信号接收器的覆盖范围无死角的覆盖了整片荒野。为了避免信号延迟和干扰，它们走得很慢，但是再慢，也最多用一两天就能扫到冰原。
同时，中央区里，许昆意外的走进了宋远山的办公室，笑眯眯的抱着茶杯，他无论到哪里都会抱着他的热茶。
“哟！您怎么来了？”宋远山抓着头发，心想这是唱的哪出，防务部和黎明之师向来互不相干。
“宋师长，给你个惊喜。”许昆神秘的说。
三个小时后，宋远山已经带着艾丽的右手指纹模型，星星连线手势密码图，和一个电子安全技术专家，风风火火的降落在新源建设基地。
宋远山下飞机就直奔韩光那里：“哎，你老爹给你个任务。”
“秘密人类研究所？！”韩光听完行动内容目瞪口呆，“周阳那傻比都没搞定，让咱俩去？确定不会秒挂了？”
“当然不会！会挂的他能让你去？！”
“那可不一定！”韩光忿忿然。
“听我的，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入夜前赶到！”宋远山兴奋的摩拳擦掌。
……
仅仅一天的时间，各方暗中风起云涌，但是联盟依然平静。因为在没有发生联系之前，一切看起来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天色渐暗，银发老人依旧站在窗前，这短短几个月，他显得苍老了很多。
两个保镖的背叛让他很愤怒。
他一直都没担心过他们的叛变，因为他相信，无论小风有没有恢复记忆，这两个人留在这里的前景都要光明的多，丰衣足食，有佣人打扫房间，甚至还承诺了两张方舟号的票。
这样光明的前景不要，选择到处逃亡，无时无刻不在随时被引爆的恐惧下生活，到底是为什么？
回忆和过去难道那么重要吗？
他无法理解。
银发老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最近他的损失太大了，自己身边甚至连个保镖都没有！他相信现在只要自己敢踏出总部特区，随便来一个进化者就能杀掉自己。
但是，这里毕竟是联盟总部。
况且，他也没打算出去，他就要在这里给他们致死一击。
想到这里，银发老人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像是看到了希望的光芒，露出自信的微笑。
彭昊锋那里无意中发现了周阳的行踪，很好，这是个机会。
在南方的临时据点被发现情况下，如果没有推断错，他们这趟应该是要撤回最大的总据点。如果顺利的找到他们的总据点，堵死他们进行清剿，一个也不剩。
最好能找到一些证据，把藏在联盟总部高层里的那个人给挖出来。
是谁？银发老人眯起眼睛，关智和李辉煌，一个太高调，一个太低调。
其中一个。或者两个都是。
所以，他从来不指望特编队和黎明之师会配合清剿，也不希望敌人掺合进来。
有防务部和实验体就够了！
防务部用来维护正义，实验体用来做战斗力，就是这个道理。
这才是完美的搭配，也是他当时建立秘密人类研究所的目的，那么多见不得人的实验体，这次终于可以派上用武之地了。他相信即使对方有十个进化者，他的实验体大军也有百分之百的胜率。
第135章 午夜时分
这时候，北方废墟里的进化者据点还是一片安静。
周阳和殷茵坐在一片断壁残垣上看日落。
太阳都看不见，哪里来的日落，只不过周阳喜欢这么叫罢了。
黑暗从东边的天空开始，像晕染的墨一样，逐渐侵蚀整个天空，仿佛一幅单调的水墨画，一层层的加深加重，直到完全变成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原来外面的日落，真的是从一边开始黑的呢。”殷茵说，把头靠在周阳肩上。
“嗯。清晨的时候，也是从一边开始亮的。”周阳摸着她柔软的长发。
夜色一降临，寒风就显得格外的刺骨。
“冷不冷？”
“有点儿。”殷茵抱着胳膊。
周阳抱起殷茵，从废墟上一跃而下，轻盈的落在一处看起来很坚固的青石拱门里。
门两边分别立着一只风格独特的小狮子雕像，历经这么多年粗糙了很多，神态却依然栩栩如生。
厚重的青石挡住了呼啸的寒风，周阳却不准备把殷茵放开。
一片寂静无声，只能听见呼吸和心跳的声音。
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在西边的天空，在这黑暗和寒冷中，温暖柔软的身体触感被无限放大，变得滚烫。
周阳沉醉其中，根本没有发现，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微不足道的电波，从自己的衣兜里悄悄发出，瞬间传输到了十几公里外的一台接收设备上。
“信号找到了！”一个士兵兴奋的喊道。
随着这一个小光点在屏幕上的出现，一切开始紧张的运转起来。
防务部所有的巡逻车向这里聚集合围，并保持十公里以外的范围待命。
几道互不相关的黑影纷纷从第一现场退去，以极快的速度奔向各方。
其中一个黑衣人越过荒原，一直向南，那速度快的不像是报信，像是杀人前的冲锋。
百余公里之外，另一个待命的黑衣人接过情报，继续以无法企及的速度继续。
这样传下去，直奔千里之外南方的秘密人类研究所，比直升机更快，更加无法追踪。
同时，一辆越野车在离秘密人类研究所足够远的地方停下。
宋远山和韩光从车上跳下来，面前的一片地形复杂的山地几乎已经浸入夜色中，电子安全专家在车里安静的敲着键盘。
“现在干嘛？”韩光无聊的望天，实际却有些紧张。
“什么都不干，等着。”宋远山说。
……
当周阳和殷茵回到地下据点时，一切正常。
梁立懒懒的躺在椅子里，余疯子在实验室里埋头研究，通道尽头时不时传来阿乐和聂寒冰试枪的声音。
在这个地表远距离通讯无法实现的时代里，外面的黑暗中，世界齿轮紧扣，开始缓缓转动，却没有给这里的安静祥和带来任何影响。
艾丽看见周阳回来了，跑过来拽着他的衣角，问到：“糖呢？”
“糖？什么糖？”
艾丽可怜兮兮。
殷茵说：“你不记得你之前说，下次回来给她买糖吃啦。”
“额，我说过吗？”
艾丽使劲点头。
“荒郊野外，哪来的糖。下次吧……”
周阳说着，艾丽就伸手翻他的衣兜，结果却拿出来一个小小的金属扣。
那东西谁都见过，追踪用的微型信号发射器。
“我被追踪了！”周阳吃了一惊，然后脸色变的有些难看，“难道是……”
他唯一想到的可能就是李维。
明明见到他一脸惊喜，还一起激动的抽烟聊天，为什么……原来我才是最烂的演员和最傻的观众，周阳想。
“怎么办？”他问梁立，毕竟一切事情都是他安排的。
梁立接过信号发射器看了看，说道：“这种信号发射器看起来应该是防务部的，有效范围二十公里。”
“那是不是应该在还没被发现之前扔了？”
“你怎么知道没被发现？也许他们早就监视着信号了，通过这几天的动向来确定这里是不是据点。”
“……”
梁立依旧懒懒的躺在椅子里，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没事。”
东西已经交给许昆了，只要高昌区防务部有动作，他一定会第一时间知道，然后第一时间启动计划。
“没事吗？”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还没借东风，它就自己刮起来了。”梁立眯起眼睛，“不过刮得有点猛，直奔老巢来了，这次我们可没有退路了。”
……
午夜时分，一片漆黑安静的荒野上，除了雪亮的巡逻车车灯投下一片苍白的光芒之外，再无他物。
他们奉命包围着那个小小的信号目标，却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就凭这么点人手，如何围得住。反正原地守着就对了，车上的士兵都迷迷糊糊的打起瞌睡来。
一个值班的正打着哈欠，打开车门要去小解。
就在他脚刚着地的那一瞬间，忽然听见头上有什么东西飞过去。
他吓出一身冷汗，猛的抬头，除了黑漆漆的天空，什么也没有。
不像是普通的鸟，感觉非常大，非常快，甚至可以听到一阵破空之声。
他正犹豫还要不要去小解，忽然，一大群奇怪的东西，哗啦哗啦的从他头顶飞过，向他们包围的目标方向飞去。
吓得他赶紧缩回车里，砰的一声，关死车门，尿意全无。
到底是什么东西，夜色浓重看不清楚，即使是大白天，这么快的速度他也未必能看的清楚。
应该是一群跟人一样大的巨型变异蝙蝠，他猜测，一口就能咬死满车的人，千幸万幸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果然没有特编队跟着还是不踏实，那士兵无奈的咂了咂舌，真不知道那些高层在搞什么。
……
“有情况！”周阳猛然从熟睡中惊醒，有危险正在朝这里靠近。
“啊？”旁边的阿乐迷迷糊糊的睁眼。
他和阿乐在这屋打地铺，女士睡另外一间屋子，梁立不管白天晚上都在他的躺椅里。
周阳快速的穿好衣服，抄起枕边那把刀，就冲了出去，梁立已经不在这里。
“我先去了！”他头也没回的朝阿乐喊道。
不好不好不好！
危险的气息像洪水一般涌过来，不是一只，是一大片！所以才显得格外恐怖。
梁立的气息正在这片恐怖的洪水里节节后退。
周阳用最快的速度穿过通道，跃上地面，朝那个方向飞奔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