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有刀吗
那低沉苍老的声音继续传来：
“如你所见，所有的人都死了，你依然想活着？”
“是。”
那只硕大的鲜红的眼睛眨了眨。
“……活着很好吗？”
“一般般吧。”
巨眼眯起来，似乎对这个回答有些意外。
“那为什么想活着？”
“死了不开心啊。”周阳说。
何止是不开心！
刘一明苍白的脸慢慢的安静的闭上眼睛。
他也许会死在矿洞塌方，也许会死在打野的路上，也许会死在熔岩灾难里，也许会幸运的死在病床上。
作为一个充满冒险精神的贫民区小混混，死，离他们一直都不远。
“你无法救所有的人。”恶魔说。
“我从没想过要救谁！我就是不开心啊！”周阳朝着漆黑的天空大喊。
“……”
恶魔无言，鲜红的巨眼兀自注视着他。
对视良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一秒钟。
“你有刀吗？”周阳又问了一遍。
“有。”恶魔的声音传来，巨眼中红光冲天，“你要用吗？”
眼前渐渐模糊，一切回到初始的慢动作，一只有智慧的冰原白狼正在低吼，一只食腐野猪正向他冲锋，一只金刚巨猿正砸向他的头顶，一只异形迅猛龙正张嘴要咬下刘一明的头。
几乎同时，它们的喉管里鲜血迸出，整个场地里血雾弥漫。
当周阳收割完最后一只野兽的头颅，落在血雾之中时，那只金刚巨猿庞大的身躯才刚刚轰然倒下。
他感觉到周身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神经都在发生着变化，不痛也不痒，只是在发生着变化，那种感觉很奇怪，仿佛整个人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自己。
伤口在快速的愈合，漫天的血雾他看得清每一滴的形状，辨得出每一滴落地的声音，他感受得到野兽身体里流动的血液和鼓胀的神经，只要目光所及的地方，他的刀就可以瞬间到达，只要武器够硬，他可以切开一切。
他慢慢的向刘一明走去。
那只准备咬掉他脑袋的异形迅猛龙歪歪的倒下，粘稠的鲜血喷的刘一明满头满脸都是。
擦，忘了，这孙子说自己有洁癖。
周阳想帮他擦一下来着，却发现自己手上也都是粘稠的鲜血。
刘一明忽然夸张的皱了皱眉毛。
周阳眨眨眼睛，以为自己看走眼了……
紧接着，刘一明趴在地上，猛烈的咳嗽起来。
他抬起头，看见了周阳。
“哎？你也死了！”
“我没死……你也没死……”周阳都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
刘一明一脸诧异：“哎？我死了啊！”
他的目光不再涣散，右臂上恐怖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你特么没死啊！”周阳开心的踹了他一脚，“还不赶紧去死！”
“疼疼疼！”
……
血雾散去，地面已经完全被染红，粗粗细细的血流如无数条蛇蜿蜒交错，血泊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各种变异野兽像小山一般的尸体，从高处的看台望去，整个场间更是宛如地狱一般。
李黑脸依旧黑着脸，没有微笑。
对于这些年轻人的以后来说，这只算是个小小的开始。
看台上的每个人都出了口长长的浊气。
死一般的沉默依然在蔓延，大家面面相觑。
其中大概有一半人动了退出的心思，而另外一半人则默默决定，以后见到周阳，一定主动鞠躬喊班长好。只有王守昌依然懒洋洋的眯着眼睛，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楼梯上忽然一个撕心裂肺的喊声传来“李教官”，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慌忙的爬上楼梯。
大家齐刷刷地回头看去。
倒霉的值班门房高升，慌慌张张的冲进来，一连撞倒了好几个人，脸色紧张的跟猪肝似的，扑通一声就趴在强化玻璃上，“周阳呢，周阳呢？”
看到下面的一片地狱，高升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不过他很快发现周阳还活生生的站在那儿，“没死？太好了太好了……”他自言自语的念叨着，一屁股坐在地上，“吓死我了……”
什么情况？！
众人一脸茫然。
李教官皱起眉头，怒吼，“怎么回事！”
高升这才反应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汇报道：“许，许部长要见他！”
弥漫场间已久的沉默，终于爆发成了一片哗然。
……
然而许部长并没有见周阳，只是低调的派人转交给他一个信封，里面只有一张便签纸，上面写着一串数字，看来像个电话号码。
这个许部长是谁？跟我有毛关系？
周阳莫名奇妙的举着那张小纸条，求救电话？保险箱密码？解谜游戏？接头暗号？
总之留好了，也许将来有用。
但是揣着张小纸条肯定会丢啊，所以他准备背下来。
一天之后他就发现自己高估了学渣对数字的记忆能力。
“小明，你记性好，帮我背下来。”他把小纸条交给刘一明。
“没问题。”
他俩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
觉醒者有很好的自愈能力，据说只要不被崩掉脑子或者损失一半以上的脏器，再重的伤只要可以安静休息个十天半月，也会自然愈合到连伤疤都找不到。
于是，以养伤为名，再也不用去那无聊透顶的训练，再也不用跟那帮凶神恶煞的烂同学一起睡大营房，每天躺着什么都不做，晚饭还有鸡腿套餐送到床边。
要是能一边躺着一边打几把游戏，就更好了，周阳想。
简直是天堂。
不过没想到，天堂里也有棘手的难题。
因为同样闲着不用去训练的，除了躺在医务室里的周阳和刘一明，还有一个凶巴巴的李可梦。
第17章 私生子
李可梦每天都会来“探病”。
“喏，苹果！”李可梦举着一只红苹果，“在地下城里吃不到吧？”
哼，小看我们乡下人，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哎，这位姑娘，你为什么每天都来呢，不烦么。”
“你为什么一直管我叫哎这位姑娘呢？”
“那叫什么？”
“你可以叫我梦梦啊！”
噗……旁边病床上的刘一明忍不住喷笑，赶紧拉起被子一直蒙到头顶。
李可梦笨拙的削着苹果皮，不时停下来，仔细的看着周阳的脸，自言自语，“不像啊……”
“嗯？什么不像？”
“他们都在八卦，说你是许部长的私生子！”
妈耶，什么跟什么！
那天的事情他也听说了。大致情节就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大人物送了自己一张免死金牌，还特么送晚了。
他当然不知道，大家这么八卦是有原因的。
跟防务部有点关系的人都知道，这个许部长一向为人低调，是个货真价实的和事佬。凭着一手和稀泥的好本事，竟然坐上了防务部长的位置。
他忽然点名要见地下城来的一个新兵，确实有点古怪。
再加上他年近五十未婚，经常有人看见他在香澜夜总会附近流连。
所以，众望所归，必定是私生子无疑。
李可梦把苹果切成小片，放在盘子里。
然后她拿起一片，递到周阳嘴边，“尝尝！”
真是要命。
“我自己吃好了。”周阳撑起身子，李可梦赶紧帮他把身后的枕头竖起来。
有那么一下，周阳的手臂感觉蹭到了一团软软的东西，然后李可梦忽然脸一红。
周阳冷静的看着她：“梦梦，你的苹果碰到我了。”
“靠！”一击重拳捶在伤口上。
“啊……太凶了……”周阳痛苦的捂着还没愈合的伤口，看着李可梦气鼓鼓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刘一明捂着被子笑到抽。
笑个屁。
周阳看着隔壁床上那团发抖的被子，“很好笑吗。”
刘一明从里面探出脑袋，“拜托你俩下次先扶我出去好不好？这样一笑，肚子上的伤口很疼的！”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有女朋友的人，怎么能看上这个凶婆娘。”周阳拿起一片苹果，放进嘴里。
……
没过两天，严松竟然探病来了。
“大上午的你不用去训练的吗？”周阳问。
“我退出了。”
严松的脸色很不好看，不停的咳嗽着。
中和血清在摧毁他身体里的觉醒基因，同时给免疫系统带来极大的困扰。
周阳也是这两天听李可梦说才知道，联盟对觉醒基因的管理是如此严格。
觉醒血清完全掌握在联盟军方的手中，一旦注射就进了联盟军方的管理名单，除注射中和血清之外，终身不得脱离。而所有涉及到觉醒基因外流的行为，一律是死刑。
虽说觉醒者压倒性的力量足以让联盟重视，但是这个世界早已没有了人类之间的战争，又何至于如此？周阳有些想不明白。
严松一边痛苦的咳着，一边慢慢的说道：“我坚持不下去，没有毅力也没有兴趣坚持下去，即使坚持下去了之后的事情我也干不来。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帮我给雨晴带个好，不要有什么想法，别怪我没提醒你。”周阳说。
“我这样的身体，也不可能给她幸福。祝你们幸福吧。”严松慢慢的说着，然后慢慢的离开了，像个老态龙钟的人，有些可怜。
……
没过一个星期，活蹦乱跳的周阳就被从病床上轰下来了，刘一明伤势比较重，还可以多享受几天那天堂般的待遇。
回到集体生活中的周阳很惊讶。
大家见到他，纷纷靠边站，恭恭敬敬的低头喊道：“班长好。”
同……同学们好。
风格不对啊，那帮凶神恶煞的抢他饭吃伸腿绊他的烂同学呢？！
烂同学当然都变乖了，因为面前这个人不仅是个能轻易拧掉他们脑袋的觉醒者，而且还是许部长的私生子。
这两条随便一条摆在这，都不得不低头。
不低头的，大概只有王守昌了。
王守昌脸上除了眯着眼懒洋洋的表情之外，似乎不会有别的表情，除了每次都会多看周阳两眼之外，态度并没有明显的变化。
同样周阳每次也会多看他两眼，邪气男，咱们走着瞧。
营里还有很多面孔不见了。
这次事件导致一共有八个人退出。
人数减了将近三分之一，李教官倒是省心很多。
“今天休息一天！让觉醒的同学讲讲心得体会。”李教官似乎心情不错，把周阳和刘一明请上小讲台。
讲个毛线。
教官当的认真一点好不好，这也想得出来。
周阳指指刘一明，“小明，你先来。”
刘一明一摊手，“我只是做了个梦。”
是的，他做了个梦。
在梦里是那片荒原，胖子开着车，他和周阳坐在后斗儿里，凛冽的寒风吹得他们的头发乱糟糟的，空气中是浮尘呛人的气味，还有浓重的血腥味儿。
周围的树林里有无数双闪着鲜红光芒的眼睛，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数不清的变异野兽潜伏在他们周围，一直延伸到远方。
但是他并不害怕，反而很兴奋很开心。
“很开心啊。”他仰头，朝漆黑的天空中那只红色的巨眼说道，“只是，时间太短了，如果能再长一点就好了……”
巨眼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他，也许过了一个小时，也许过了一秒钟。
“哎，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刘一明看着那只鲜红的瞳孔，“能再长一点吗？哪怕一点点儿？”
那只巨大的瞳孔忽然转了转，天地间传来低沉的声音：“如你所愿。”
然后，他就感觉一股热乎乎黏糊糊的脏东西喷了自己一脸，太恶心了。
再然后，他就醒了。
当然刘一明不会讲这些，他只是回忆着，摊手，“嗯，反正就是做了个梦。”
“我也做了个梦。”周阳正经八百的挤出一张亲切微笑的脸，“嗯，反正就是做了个梦。我的话讲完了。”
李教官扶额，解散！
……
周阳和刘一明在营里闲逛，晒太阳，想着大家在训练场的苦逼模样，周阳觉得自己就像个早早确定了好前途的保送生学霸，无比风光。
当然，关于许部长的私生子的流言，他并没有辟谣的打算。
反正又不吃亏。
一个多星期之后，最后的野外生存项目来临了。和李可梦一样，野外生存他俩还是必须参加的。
“一是锻炼一下刚获得的身体机能，二是做我的助手，帮我照看一下大家，别死人了。”李教官如是说。
“好啊。”周阳说。
他好像嗅到了机会的味道。
“怎么样？盯死那个邪气男……”周阳朝刘一明说道，眯起眼睛，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第18章 跟踪
寒风依然凛冽。
周阳潜伏在离王守昌一公里远的灌木丛里。
寒风吹过荒野的枯树枝，呜呜作响，周阳相信，这么远他应该发现不了自己。
但是他却能看到王守昌的一切，每一个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包括他手指在裤兜里搓着硬币的小动作。
王守昌进山以后，就立刻和其他人分道扬镳，远远的甩下了一直屁颠屁颠跟在他后面的赵亮。
这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周阳心想。
他和刘一明也选择了分道扬镳，因为李教官黑着脸说觉醒者要学会单独作战，所以刘一明一脸不情愿的尾随着李维去了。
王守昌手里拿着一把短刀，将挡路的树枝砍断。他的皮质腰带上挂满了武器，一把军刺，一把大口径手枪，甚至还有一把飞斧。
当然还有一把统一每人都会配备的信号枪，里面装着三颗信号弹，遇到危险时可以打上天空，附近的觉醒者会以最快的速度过来救援。
据说有一个援助小队将在这里保护他们的安全，天知道有多少人，反正周阳没有感觉到周围有除他们俩之外的任何人。
周阳依然只选了一把顺手的军刀。
选武器的时候，很多人抱怨没有激光枪可选。
其实在野外，激光枪并不好用。空气中浮尘太多，激光会被严重散射，造成不了多大的杀伤力，不如火药枪来的实在。
但对于觉醒者来说，冷兵器才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当你的瞬间移动速度超过子弹，你就会发现热武器很鸡肋。
不过对付野兽，火药枪依然是有优势的，花费更少的力气造成更大的杀伤力，适合像刘一明这样的小瘦子。
王守昌在树林深处坐下，闭目养神休息起来。
周阳依旧跟他保持着一公里远的距离，从背包里拿出一块压缩饼干，草草的塞进嘴里嚼完，然后拍拍屁股站起来。
三公里远的地方有一只残暴黑熊，周阳准备把它引过来。
他想起邪气男的话。
“杀人算什么本事，杀人不脏了自己的手才叫本事。”
这可是你教我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周阳想。
不过我可不是你那样的卑鄙小人，我不会杀你，而是会在最后关头救你一命。然后再帮你引个怪，再救你一命……
……
刘一明悠闲的坐在树上，晃着两只脚，像个郊游的小孩，腰上挂着两把大口径手枪和满满的弹夹，这画面很不和谐。
他看着远处吃午餐的李维，也打开了一包压缩饼干，塞进嘴里，“哎？这玩意儿很好吃哎！”
没人搭话……
没意思。
他干脆走到李维旁边，坐下一起吃。
李维一脸惊讶，说好的秘密保护看到信号之后再出来救援呢？
“看什么，吃完我就走啦！”刘一明开心的坐下。
两个人不擅长讲话的人在寒风中默默的嚼着饼干。
“梦里看见了什么？”李维问。
“一只恶魔的眼睛。我向它要了点时间，阳子说向它要了一把刀。”刘一明专心的看着饼干，“如果是你呢，你会要什么？”
“应该会……要个百八十万的钱吧。”
“都死了要钱干嘛？”
“啧，也对啊……”李维拧开水壶，喝了口水。
“如果没觉醒，你会去哪儿？”
“我当然是留在这儿，反正地下城里也是一无所有，回去干嘛。没觉醒就去当炮灰吧，起码这里的饭挺好吃。”
“是哦，真的很好吃！”
……
一只狂暴黑熊在周阳的诱导下，逐渐接近正在密林中前进的王守昌。
那些缺少阳光的参天大树上挂着稀稀落落的树叶，黑熊终于发现了美味的人类，无声的悄悄跟踪在后，寻找捕食的最佳时机。
王守昌缓慢的前进着，时不时的看看树皮，抓起一把泥土闻闻，大多数时候他只是两手插兜，四处乱看。
黑熊越来越近，两只鲜红的眼睛在他身后清晰可见。
忽然，王守昌停下脚步，从容的环视一周，选了一棵高大的古树，敏捷的爬了上去，同时短刀入鞘，从腰间掏出手枪。
动作连贯流畅，完全不像新人。
他到底是什么人……
周阳保持着不被他发现又能及时救援的距离，冷眼旁观。
黑熊眼见美食逃上了树，今天的午饭要泡汤，忽然失去耐心，怒吼一声冲到树下，抬起两只前爪就朝树干猛力击去。
缺少阳光的老朽树干虽然有两人合抱那么粗，但是估计内部早已朽蚀，很难承受变异野兽的这么一下重击。
周阳弓下身子，如待发的箭，等着树干倾倒，邪气男直接掉进熊嘴里的那一刻闪亮登场。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在熊爪击中树干之前的那一瞬间，王守昌已经从树上跳下，直直的从黑熊眼前坠落，几乎是面对面的一枪崩掉了黑熊的鼻子。
一声枪响在谷地回响，王守昌已经落地，就势一滚，躲到一边。
然后轰隆隆的一阵巨响，黑熊和大树同时轰然倒地。
王守昌迅速把手枪插回腰间，同时抽出短刀，向那正在挣扎想爬起的黑熊冲去，短刀干净利落的插入咽喉，带起一蓬血雾。
有意思，周阳嘴角浮现一丝微笑，不知道自己在没觉醒前，如果跟他打一架，会是谁胜谁负。
王守昌小心的避开喷溅的鲜血，用力将短刀抽出，脸上还是不免溅上了血渍斑斑。
他掏出手绢擦着脸，若无其事的继续向前走去。
似乎有什么目的地？
周阳忍不住好奇，转身消失在密林深处。
山谷林间，周阳以普通人类根本不可能达到的速度飞奔着，每一个可以抓扶腾跃的树枝，每一个可以踩踏加速的落脚点，每一个障碍物甚至空中飘过的一片枯叶，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或者说感知。
他就这样轻盈迅速的在山谷中穿行，身体曲展的线条赏心悦目，而这对他来说，只是正常的前行速度。
他的行进路线画了个半圆，远远的绕开王守昌，不到一分钟，便来到了王守昌行进方向的正前方将近十公里处，这片山间谷地的尽头。
那是一个食腐狼的巢穴。
第19章 深入狼穴
犬科动物大概是目前地球上除人类以外最多的动物。
他们总是很容易变异，来不断的适应环境。而且他们和人类一样，喜欢群体作战。
地表上存在着更多比它们个体能力强很多的变异动物，一只幽灵猎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猎杀一只食腐狼，但是它却仍然被这些善于群攻的狼群逼得节节败退，藏进了条件更加恶劣的冰原地带。
就好像人类，也许是世界上仅存的动物中个体能力最孱弱的，但是却依然可以占据最多的资源，过得丰衣足食灯红酒绿。
树林深处传来危险的气息，山洞里有几只幼小的狼崽，正在吞食不知什么动物那已经腐烂的内脏。
血腥味很浓重，这里似乎有很多狼群活动的痕迹。
周阳静候着，他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想，准备看一场好戏。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王守昌终于走进了周阳的视野。
他径自向狼窝里走去，眼睛里闪动着贪婪的光。
刀起刀落，几只幼狼的尸体被相继抛出洞口，王守昌安静的在洞里埋伏起来。
天地间是无声的寂静，天色渐暗。
周阳看不到王守昌现在是什么表情，但是他能感觉得到，王守昌正坐在那团腐臭的尸体旁边，手在裤兜里搓着那枚幸运硬币，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情绪只有警惕，没有慌乱。
果然。
周阳猜对了，从寻找野兽的踪迹到熟练果断的猎杀，再到安静耐心的埋伏，这手法无疑是专职猎人！
专职猎人，虽然他们本质上来说还是普通人，远远不如觉醒者，但常年的野外狩猎经验使他们有一种倾向于类似野兽的敏锐。
在联盟里，猎人是一种灰色的存在。
他们支撑着大部分的黑市货源，也流传着一些讲给小孩子听的传奇故事，但这个职业却是违反联邦法律，不能拿上台面的。
既然存在本身都已经被否认，那么猎人们也从来都不会忌惮从黑市接一些违法的任务。
而且，猎人都是很凶的。
因为他们只能凭着一副普通人的身体，在残酷的野外生存和战斗，来换取生活费，以及，肆意挥霍的自由。
一只高大的母狼归巢，发现了遍地的狼崽尸体，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
聪明而警惕的母狼在洞口边徘徊，灵敏的嗅觉寻觅着每一丝陌生的气息，并没有直接钻进洞穴，不然它将成为王守昌埋伏已久的第一个猎物。
徘徊良久，母狼守在洞口，抬头仰天长啸。
不一会儿，周围的树丛，十几只成年食腐狼迅速赶来，安静的在洞口排成半圆，层层包围。
那洞口的大小大约只能容一两只狼同时进入，而这些聪明的食腐狼知道，单独向一个猎人发起攻击等同于自杀。
于是它们安静耐心的等待着王守昌出来，或者饿死的那一刻。
狩猎和被狩猎的角色从来都是可以随时互换的，周阳这两年打野的经验让他很清楚这点。
忽然，王守昌动了。
洞口一阵激烈的火光闪动，几声枪声响彻山谷，然后一切重归于寂静。
周阳用敏锐的听觉追踪着，五发子弹，三只狼被爆头，王守昌继续退回洞穴深处。
真是不可思议，周阳心想。
一个好好的城里人，为什么要去做猎人？
有一些生性好战却不愿为联盟卖命，勇猛却又一无所有的地下城人，会选择成为猎人。
但是这些地表生存区的上流社会，居然也会有猎人？
狼群的包围圈逐渐缩小，有几只不停的低声呜咽交流着。
不停的有成年食腐狼从丛林各处汇集而来，周阳大约估计了一下，至少有二十只。
夜色渐渐降临，视野逐渐变窄。
周阳拉近了些距离，警惕的关注着狼群。
这孙子不会一直躲好几天和狼群比耐心吧？那我岂不是惨了，要在这盯好几天？
周阳刚冒出这样的想法，突然，王守昌丢弃了手枪，双手持刀，自杀一般冲出了洞口，瞬间放倒了一只离洞口最近的食腐狼。
狼群迅速反应，一齐朝他扑去。
马的！
周阳飞身跃起，以最快的速度向狼群袭去。
孙子拉那么多怪找死啊！
他也很难保证，这么多只狼，自己会不会漏掉一只正好咬下邪气男的脑袋。
然而就在他轻而易举的提刀收割了第一只狼头的时候，一股更大的危险冲击着他的神经，一声恶魔般的低吼震荡着他的意识。
一瞬间气流冲击，狂风呼啸。
这孙子觉醒了！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是奔着觉醒来的……
狼群中间的王守昌，嘴角挂着奇异的微笑，以异常的速度砍下了一只狼头，然后迅速转身，手中的刀毫无偏差的插入第二只狼的咽喉。
瞬间，遍地狼尸，一切重新归于安静。
周阳依然没有放下手里的刀，警惕的盯着面前浑身血渍的王守昌。
王守昌露出了一丝贪婪的微笑，一道残影，刀光一闪，向周阳攻来。
当然对于周阳来说，那一道残影的每一个动作都映在眼底。
铛的一声巨响，两把刀撞击在一起，紧接着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火花飞溅。
王守昌向后轻盈的腾跃而起，转身消失在树稍。
周阳紧随跃起，转眼之间拉近距离，挥刀直插他后背而去。
两把刀又一次猛烈的撞击，火花在刀锋带起的劲风中飘散，金属高速撞击的高频音波在空中久久响彻。
觉醒者专用武器以特殊的合金制成，硬度非常高，否则这种高速高强度的撞击，单一次就足以卷刃。
“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打比较好，许部长的私生子。”王守昌退到树下，不再逃跑。毕竟他之前耗费的体力太多，攻击强度上有些弱势。
“你是猎人？”周阳对这个职业有点兴趣。
“我以为你也是猎人。”
周阳笑了一下，“二手猎人。”
如果和胖子小明去野外打肉吃也可以算是猎人的话。
“既然是同行，”王守昌放下戒备收刀入鞘，懒洋洋的摊开双手，“漫漫长夜，坐下来一起来吃顿烤狼腿如何？”
第20章 进化者俱乐部
画风突变，周阳突然没了杀人的兴致。
更何况，他本来就没想杀人。
“高昌区的城里人，为什么要去做猎人？”
“地表生存区可不像你们乡下人想象的一样美好。到处都是像我这样，除了一张居住证之外一无所有的人。”王守昌摊手。
高昌区已经是第三代人了。
贫富差距大概是每个社会都无法避免的问题。即使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差不多，五十年后，百分之八十的资源也会掌握在百分之二十的人手里。
就像在地下城贫民区的他一样。
也许比他还惨，不仅没有女朋友，连打肉吃也不能随心所欲。
“我知道你在跟着我，那只黑熊也是你引来的吧？”王守昌眯起眼睛，“不过，最后关头你是来救我，而不是来杀我的，让我有些意外。”
“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喜欢杀人。”
“所以，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需要帮忙的话，我免费服务一次。最好是杀人放火，我最喜欢。”
王守昌说完，便转身跃起，快速的消失在密林深处。
周阳没有追。
最后这句话，颇有深意。
愿意为了我一个需求去杀人放火？但是他也一定不介意为了别人的一个需求来杀我。这世界上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有的只是杀戮的快感，难道这就是猎人的行事风格吗？
有点意思，周阳望着他远去的方向，将刀上的血渍擦净，收刀入鞘。
唉，说好的烤狼腿呢？
……
就在这时，忽然一颗红色的信号弹升上天空，来自极远处的山间。
自己赶过去是肯定来不及的，就不去凑热闹了。
周阳镇定的看着那支耀眼的红色烟火带着长长的尾巴，在已经黑透的天空中划过，忽然想起这一路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定位标志了，自己大概已经偏离了指定的范围。
他转身准备往回走。
就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极大的危险！
感知危险似乎是觉醒者的本能反应，那种感觉就好像，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一支狙击枪的瞄准镜十字锁定了自己，意识骤然一冷。
周阳全身的肌肉立刻绷紧，神经高度紧张起来，那把刚刚收起来的刀瞬间已经抽刀在手，进入防御状态。
因为，这个危险比所有他感觉到过的危险都大很多！
如果说变异野兽的危险就好像一滴落在额头上的冷水，刚才王守昌觉醒时带来的危险就好像一瓢泼在脸上的冰水，那么现在的这股危险，则像从冰原上袭来的雪崩潮一般汹涌澎湃，几乎将他的神经冲垮。
是什么人？或者，是什么东西？
周阳的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
不是王守昌。
他能感觉到邪气男已经走远。
那又会是谁？
危险瞬间逼近他身前，周阳却依然无法判断是什么，只能凭着直觉在那一刹那间挥刀格挡而去！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却比刚才的撞击猛烈一百倍。
高频的音波刺激着耳膜，几乎要夺走他的听觉。周阳不得不向后腾跃而起，缓冲撞击带来的力道。
没有人，也没有野兽，眼前什么也没有，但是危险预警依然在意识中响个不停。
状况很糟糕，他发现自己正巧退到了刚才的食腐狼巢穴，于是小心翼翼的靠近王守昌曾经藏身的狼穴，突然闪身潜入洞中。
洞穴中，动物腐尸散发着刺鼻的恶臭，令人作呕，但却是食腐狼眼中的美食。
狩猎和被狩猎的角色又一次变换。
发丝被冷汗打湿，周阳依旧紧绷神经，举刀防御着洞口的方向。
他不可能跟这个怪物耗时间，且不说背包留在了监视王守昌的那棵树上，单说这样的精神压力，他也不可能支撑太长时间。
幸好在洞里只需要防守一个方向。周阳对着洞口，微微下蹲，将刀横在身前，准备着随时闪避或格挡。
忽然，一个毛骨悚然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来：
“躲起来有什么用？！觉醒者！”
周阳一个激灵，猛的转头！
身后除了岩石洞壁，什么都没有……
他意识到，那声音并不是响在身后，而是响在他脑子里，那是一个冷冷的陌生女人的声音。
“你是谁？”周阳条件反射的回应道。
并不是出自口中，而是很自然的以一道意识的形式循着那声音的来源而去。
“你竟然可以沟通？”对面那道声音显得有些吃惊。
危险的压迫感顿时小了许多，看来那人暂时放下了必杀之心。周阳稍稍放松了些神经，却依然不敢有半点疏忽。
洞口似乎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
虽然觉醒者都会有一定程度的夜视能力，但这没有月光的夜晚依然很不利。
周阳索性走出洞穴，想看个清楚。
看清楚的那一瞬间，他呆住了。
那是个女人，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惊艳。
丝绸般的长发随风飞舞，不知用什么材料制成的黑色紧身衣将浑身美妙绝伦的曲线暴露无遗，紧身衣的袖子和裤腿都只有一半，胳膊肘之下是裸露着的双臂和纤纤玉手，膝盖以下则是线条流畅的小腿和一双白玉般的赤足。
那美艳绝伦的脸上，有一双鲜红的眼睛。
那双瞳泛着如血一般鲜艳的红光，正盯着周阳，犹如一只变异的野兽。
周阳心跳加速，紧紧握着刀的手心渗出汗水。
这画面惊艳却诡异无比。
手无寸铁？刚才的一击是怎么回事？！
赤着双脚？竟然不会被这岩石和荆棘划破？！
答案应该就在这双红色的瞳孔里。
“你是谁？”周阳开口问道。
那女人朱唇轻启，这次是张口说出来的：“你将会是我的人。”
周阳愣了一下，“这句话反过来说我会很高兴。”
那女人露出微笑，危险预警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惊喜的贪婪。
“你到底是谁？”周阳又问了一遍，手里却依然没有放下刀。
“想不到能在这里遇上一个奇怪的人，”那女人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着周阳，“你绝不仅仅是个觉醒者。”
周阳终于受不了了，“这位大婶你一直在自说自话好不好！我已经问了三遍你是谁了，你不准备回答一下吗？”
那女人指着周阳的手随即摊开，变为欢迎的手势，“欢迎随时加入进化者俱乐部。”
第21章 山中雨夜
进化者？俱乐部？
周阳从来没有听说过。
“什么是进化者？”他问道。
“我就是，你也是。”那女人微微一笑，声音很诱人。
“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你当然没有听说过。联盟所有的人都没有听说过。”那女人饶有兴趣的观察着周阳，踱着步。
她的步伐非常轻盈，每一次提踵和落脚悄然无声，一双赤足就好像从未沾在地面一般，如同一只幽灵猎豹。
“联盟只会留下你应该知道的事情，抹去一切你不该知道的存在。”她继续说道，“而你，终将被联盟抛弃。”
周阳依然没有放下刀。
“你可以不用马上做决定。等你想好的时候，再来找我。”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上，鲜红的双眼盯着他。
四目相对。
忽然，一股意识直接轰进周阳的脑海。
那是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眼前是一座城市的废墟，满地的断壁残垣已经被冰原侵蚀了大半，到处都覆盖着厚厚的冰霜。
那些曾经高楼大厦从中间断裂开来，水泥块早已剥落，只留下残存的钢筋顽强的伸向天空，远处依然孤零零矗立着的高压电线塔，诉说着这个城市五百年前曾经的辉煌。
他走到歪掉的路灯旁边，将脚下的积雪胡乱踢开，露出一个窨井盖。
上面写着两个字“污水”，还有一串数字。
他将厚重的黑色井盖掀起，无视旁边的扶梯，就那么直接跳了下去。
轻盈的落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落地之处是一条长长的通道，阴暗，死寂。
人类撤退至地下城之后，多年的雨水早已将这里冲刷的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异味。
渠道中残留的水已经变成一条冰冻的河，墙壁上结着一层薄薄的冰花，冰凌反射着微弱的光线，星星点点，如梦境一般延伸向远方。
走了大约十分钟，穿过错综复杂的岔道口，他来到了一扇厚重的铁门前，铁门被粗大的门闩牢牢的锁住。
铁门右侧有个机械密码锁，他打开防尘盖，按下几个数字。
齿轮转动和摩擦的声音在长长的通道里低沉回响，门闩缓缓移动……
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
周阳明白了，这是面前这个女人发给她的地址。
女人抚媚的微微一笑，便从他眼前消失了。
是的，消失了……
周阳简直怀疑自己是否又变回了普通人，否则怎么可能有人在觉醒者的眼皮底下消失？！
进化者……
他几乎可以确定，刚才那个女人如果认真起来，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自己，不费吹灰之力。
周阳心有余悸，更多的却是疑惑。
他又在脑海中回放了一遍那个地址。
喂，那个自说自话的大婶，周阳想，也许你忘了告诉我个重要的信息，那特么的到底是哪里？
也许你想让我自己从蛛丝马迹找到一些线索？侦探解谜游戏吗？用这么难的题来考一个学渣，你觉得合适吗？！
周阳抬头望天，他看见无数的水滴正从黑漆漆的天空降落下来，犹如艺术电影中的慢镜头。
下雨了。
他转身朝大家的方向奔去，远离指定的范围，确实不是件明智的事情。
冰凉的雨滴噼啪噼啪的砸下，在天地之间织成一道斜斜的雨幕。
各种尸体上的血腥味顺着湿气蔓延开来。
几条花斑蛇顺着古树的枯藤蜿蜒而下，一群硬甲尸鳖从沙土里纷纷涌出，一只巨型食肉蜥蜴睁开鲜红的双眼，蠢蠢欲动。
下雨的夜晚，过不了多久，这山中便会成为爬行动物的天下。
周阳在雨中穿行，双眼在这几乎没有亮光的环境里寻找着训练基地的那种会反光的三角形定位标志。
忽然，在他行进方向的正前方不远处，一支红色的信号弹腾空升起，划破雨幕。
这次又是哪个二货在求救？
周阳加快速度，飞奔而去，精确的腾跃和踩踏，在这狂风骤雨间的山林中飞速穿行，迎面打来的雨水没有给他的行进速度带来丝毫影响。
一只巨型铁甲蜥蜴。在离现场大约一公里远的地方，周阳已经判明了状况。
两个人躲在岩石的缝隙间，各种武器并用来阻挡铁甲蜥蜴的利齿。子弹打在它坚硬的铁甲鳞片上，爆出一团火花后被弹飞，刀砍上去，只能是震疼了自己的手。
记得上次在兽栏的时候，周阳也是拼尽全力才能拖住它一瞬间。
这次，还是同样的一把刀。
周阳从林间冲出，没有停步，直接朝那只铁甲蜥蜴挥刀而去。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只响了一瞬间，铁甲蜥蜴已经身首异处，那对于普通人来说根本无从下刀的钢铁鳞甲尽数断裂。
那两个人刚要从岩石缝隙间探出脑袋。
“别动！”周阳喝到。
一道刀光在他们头顶险险划过。
一只花斑蛇断成几节的尸体夹杂着血液内脏，啪嗒啪嗒的落在他们头顶。
两个二货瞬间僵住，吓得不轻。
这时，远处的山间忽然腾空而起一颗绿色的信号，拖着细长的尾焰钻进雨幕，然后在漆黑的天空中骤然爆开成一朵美丽的烟花。
那是李教官发出的紧急集合信号。意思是，情况危险，离得近的赶紧聚过来，离得远的躲好保命。
漫天绿色的火光飞舞着，被风雨打散。
“嘭”的一声，烟花发射的巨响，这时才回响起在山谷中。
周阳叹了口气，拎了两个二货背后的弹力负重带，一手一个，像拎着两只小猫一般，以常人不可能达到的步幅和速度跃起落下，向那处绿色烟花升起的地方跑去。
那是一处人工建造的避难洞穴，地面平整干燥，弯曲的通道隔开了外面的潮湿和寒冷，墙壁上简陋的冷光灯发出昏黄的光，让他想起地下城。
大部分的同学都陆续到达了。
在这恶劣的天气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大家先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早再继续，是最好的选择。
看到刘一明和李维也在，周阳放下心来，从背包里拿出睡袋打开，他感觉今天真的很累。
第22章 这位姑娘
第二天一早，雨过天晴。
晴？晴个屁啊，只是浮尘被冲刷去大半，天光稍微亮了一些，视野稍微远了一些而已，灰蒙蒙的天空依旧，太阳依然没有任何温度。
周阳忽然怀念起生存区里的蓝天上的白色浮云。
“你去看一下剩余的同学！”李教官拿着名单。
“懒。”周阳从睡袋里露出一个头。
“算了，我去。”李教官无奈的摇摇头，指着李可梦，“今天上午你先帮我照看一下她。”
这个任务貌似更艰巨。
周阳窝在睡袋里装死，被李可梦吵起来。
“走啦走啦！”
“你走你的，关我屁事。”
“哼。”李可梦独自出了门。
”哎。”周阳叹了口气，心想要是李可梦走丢了或者遇到了危险，李黑脸会不会提着刀来杀自己？
算了，为了避免被那个凶神恶煞的怪物追杀，他不情愿的爬起来，收拾好东西，尾随而去。
周阳远远的跟着李可梦。
好吧，其实没多远，主要是因为她走得太慢了。
这位姑娘你是来逛街的吗。
雨后的山中弥漫着薄雾，空气里飘荡着泥土的清香。李可梦走走停停，然后干脆坐在路边的岩石上，从包里掏出吃的吃起来。
周阳坐在树上，打开一包压缩饼干。自从昨天中午开始，他就没吃过任何东西了，竟然不会觉得饿，难道这也是觉醒者的技能之一？连伙食费都省了。
“哎！”李可梦走到树下，仰头叫他，“下来一起吃呗！”
“我的职责是离你一公里之外，你过来干嘛。”
“一起吃饭啊！你不下来我上去了啊。”
李可梦说着就要爬树。
“别！你太沉了，会把树枝压断哎！”
李可梦气鼓鼓的踹了一脚树干，合抱粗的大树纹丝不动。
周阳若无其事的边吃边喝，其实她生气的样子还是满可爱的。
“你下来！”李可梦喊道，“不然，我就跟我爸说，你非礼我！”
“噗！”周阳刚喝了一口水都喷出来了。
“好的……我这就下去。”
一起吃完了早餐，李可梦拍拍屁股站起来，指着面前那座山峰，“带我上去呗！”
这是这一带最高的山峰，他们昨晚歇息的地方正在半山腰，峰顶不算很高，山路也不算陡峭，但刚刚下过雨的山路并不好走。
“上去干嘛？”周阳懒懒的说。
“看风景啊。”
“哦，那你自己爬咯。”
“我自己爬要很久的，你跑的快啊，几分钟就到山顶了。”李可梦亮闪闪的大眼睛看着他。
“这位姑娘不要搞错，我只负责跟在你后面而已。”
“小气！”李可梦丢下他，顺着崎岖的山路，朝山顶爬去。倔强而灵活的小身影在林中时隐时现。
如果不那么凶动不动就打人的话，还是能嫁得出去的。
周阳想着，躺在树上闭目养神。
他悄悄调动每一个神经细胞，测试着自己感知范围的极限。
一片枯叶颤抖着离开树枝，从头顶飘落，一只巨齿鼠躲在某个树洞里，啃食着昨晚残留的骨头，一只刚出生的吸血甲虫在一米深的地底，用力扒开泥土往上爬，一朵白色的小花，在山顶附近的岩石缝隙间摇曳。
一切的一切，都在他脑海中一一浮现，组成一张巨细无遗的立体透视图。
一公里，是的，这就是他感知的极限，也是目前公认的觉醒者的防卫范围。
他主导着意识，试探着往更远的地方飘过去，忽然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他差点从树上掉下来，危险警报在他意识里骤然响起。
他赶紧收回试探的念头，擦了把额头上的虚汗。不知道如果继续下去会怎么样，反正他现在还不想作死。
此时，一只山林巨蟒，黑黄相间的身体在林中蜿蜒穿行而过，悄无声息的接近李可梦。
周阳睁开了眼睛，这些爬行动物真讨厌。
李可梦正拿着把短刀，砍断挡路的荆棘，忽然听到身后的灌木丛中发出的声音。她眉头紧锁，敏捷的往最近的一棵大树上爬去。
这位姑娘好像错误的估计了她的敌人，真是可悲。
巨蟒发现了猎物的异常行动，突然加快了行进速度，从灌木丛中冲出，飞速盘树而上，黑黄相间的蛇身已化为一条虚影。
李可梦刚攀上树枝，还没站稳，瞬间巨大的蟒头已张开血盆大嘴，正面朝她袭来。
还没等她的尖叫冲出喉咙，更快的一道身影闪过，周阳在巨蟒眼前拦腰抱走了李可梦。
好歹是个姑娘，拎背带太没有美感。周阳这么犹豫了一瞬间，所以来得有些晚。
他一蹬树干，在空中转了个身，面对巨蟒，迅速向后飞去。
在空中后退的瞬间，周阳一只手抱李可梦在怀里，另一只手环上她的腰间，摸出手枪，砰砰砰，巨蟒头顶同一个位置相继爆出三朵血花。
枪真是个好东西，不会溅一脸血，帅爆了，周阳想，下回一定要拿把枪耍耍。
巨蟒痛苦的挣扎了几下，不再动弹。
周阳轻盈的落地，把李可梦放下，将手枪插回她腰间，“这位姑娘你太沉了。”
“谢谢你。”李可梦惊魂未定，只是低着头，脸有些红，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说实话，她不凶的时候长得还是挺漂亮的。
周阳转身准备走。
“等等！”李可梦追上去，挽起他的胳膊，“一起走吧，就快到山顶了！”
周围薄雾弥漫，草木摇曳，如同仙境。
周阳忽然有点不知道怎么拒绝才好。
突然，他眉头一紧，蓦地从李可梦怀里抽出胳膊来，一道残影，钻进树林不见了。
“搞什么！”李可梦朝着周阳消失的方向喊道。
李教官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哎呀，爸你从哪儿出来的，吓死我了！”
“那个人不行，我不同意！”李炎望着周阳远去的方向。
“为什么？”
“作为觉醒者，一辈子都要为联盟战斗，有今天没明天的。你跟着他，每天还不够担心的，怎么会幸福。”
“难道嫁个白痴就幸福嘛？”李可梦倔强的朝他瞪眼，兀自朝下山的方向走去。
第23章 祝你开心
再也没有发生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野外生存训练结束了，除了王守昌，还有另外两个人觉醒。
当然不包括被李教官保护得体体贴贴的李可梦，也不包括被刘一明骚扰得莫名其妙的李维。
另外两个觉醒者，一个叫陈景，一个叫路中天。
陈景是高昌区本地人，看起来文质彬彬，很低调，遇事从来都是观望，一个营房这么久，周阳对他几乎没有印象。
那个叫路中天的，来自相邻的地下城，人高马大，凶神恶煞，脸上还有条长长的伤疤。站着是斜着的，看人是眯着眼的，一看就是在地下城当惯了打架闹事团伙的老大，脖子上还挂着假的大金链子，就差配副墨镜了。
两个人形成的鲜明对比，简直让没觉醒的同学们开始怀疑人生。
真不知道觉醒到底是看什么，纯粹靠运气吗？！
总之，觉醒特训营就此结束了。
一共五个觉醒者诞生，李炎叹了口气，和预期的25%还差了一点点，这期的奖金又泡汤了。
李可梦不情愿的去了负责情报通讯和保密的安全局。
李维和大部分地下城来的，几乎都选择了伤亡率最高的远征团前锋营，俗称炮灰营。因为地下城来的人想要留在这里，只有这一个选项。
而觉醒者，也只有一个选项，那就是觉醒者特殊编制队。
……
觉醒者特殊编制队，简称特编队，是联盟统一的觉醒者队伍。
由于觉醒者压制性的力量，特编队直属于联盟最高行政机关，没有军衔和职务，独立行动，不受任何地方官员的控制。
所有特编队的成员，上司只有一个，那就是代表联盟意志和决策的总队长。
所以每个地表生存区都形成了这样一种三方牵制的平衡。代表本区利益的形式上职位最高的区长，代表联盟军队意志的防务部长，和一个看起来职位最低但却拥有压倒性力量的，代表整个联盟利益的特编队总队长。
不过这三方完全没有矛盾，只要没人想造反。
高昌区的特编队大约有一百多人。
其中大约十分之一的人是管理层，这些人可以悠闲的坐在办公室里喝茶，负责参加各种会议和决策，安排和下发任务，大都是些资历深厚的老头子。
另外大约有十分之一的人常年可以在城内养老，做一些特殊的工作，或者偶尔执行一些附近的紧急救援，例如李教官这种。
剩下的大部分都是年轻人，除了兽潮来袭的战时，会退回生存区全力守城之外，其他时候都会被分配去和远征团一起执行各式各样的野外保护任务。
例如修建晶石矿石运输铁道，铺设数据采集传感点，以及护送重要物资等等。这些在野外进行的活动，如果没有觉醒者跟着，一旦遇到变异野兽，就有可能是全团覆灭的下场。
但是，野外的环境纷繁复杂，除了变异野兽，更有自然灾难甚至未知生物，例如穿越冰原这种高危险度的任务里，觉醒者的伤亡率绝不比炮灰营低多少。
周阳蛋疼的发现，即使觉醒了变强了，死亡也并未离他更远一些，就好像爬得越高，看见的风景越好，掉下来的危险也越大。
还有那该死的“进化者”……
周阳想起那个神秘惊艳的女人，那种能轻而易举的抹杀掉自己，却被联盟抹杀掉的存在，到底是什么东西？
……
所有人放了几天假，周阳和刘一明拿着三天后去特编队报到的通知书，和三份高昌区居住许可证，开心的回到地下城。
地下城里小小的轰动了一下，不过仅限于贫民区。
毕竟对于大多数地下城普通居民来说，觉醒者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对于地表生存区移居权，他们也没有抱过太大的关心。
贫民区的小混混觉醒了举家迁去地表生存区这件事，充其量也只是饭桌上的谈资，很快就会被人造肉涨价的话题掩没。
入夜。
还是富人区那栋熟悉的楼下，周阳在阴影里享受着夏夜的凉风和久违的蕨类植物的香气，心里竟然有些紧张。
林雨晴依旧穿着他最喜欢的白色连衣裙，朝他走来。
“雨晴！”
周阳伸手想把她拉进怀里，却发现她停下了脚步，并不想走到近前。
“我想好了，我不会跟你走。”林雨晴说。
“为什么……”
“我曾经问自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林雨晴绞着手指，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伤心，“我想要一种安安稳稳的日子，每天都能看到家人，有父母，有丈夫，有孩子，我会做很多好吃的，每天晚上大家围在一起吃饭，吃完了饭一边看电视一遍悠闲的聊天……”
周阳看着她，他知道自己作为觉醒者，是要不停的为联盟战斗的，不可能给她那样安稳的生活。
“我不想每天都自己一个人担惊受怕，想着你今天能不能回来，想着你今后都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是的。即使觉醒了，死亡并没有离他更远些。但是，他却依然要向前走的。
细细的蕨类植物的叶子在微风中颤抖着，悄无声息。
“好吧，”周阳垂下手，叹息一声，眼睛看向别处，“我们就到这里吧。”
也许，这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林雨晴咬着嘴唇。
周阳起身离去，从她身边走过，并没有给她最后的拥抱。
“雨晴，”周阳停下来说道，“一辈子生活在地下城里，没见过雨，也没见过晴，你甘心吗？”
林雨晴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没有勇气选择那样的冒险，祝你开心……”
开心个屁。
周阳独自坐在那黑黢黢的矿洞废料堆成的小山上，点燃了一根烟。
他想起夜总会门口的大叔，抽的好像也是这个牌子的烟。
他抬头望向晶石矿洞，一个月以前自己还是个注定要去晶石矿洞挖矿的男人，还在发愁一个小矿工怎么hold住一个富二代大家闺秀的心，现在成了老师口中的栋梁之才进入上流社会，却依然hold不住一个富二代大家闺秀的心，周阳想道，喂，这世界真是奇怪。
也好，开心嘛还是有一点的。
周阳笑了，掐掉烟，向胖子家走去。
“胖子！”
周阳在楼下朝着胖子家的窗户大喊。
胖子圆圆的脸从窗口伸出来。
“赶紧收拾东西，明儿早上跟我走！”
圆圆的脸上一脸惊愕转变成惊喜，脑袋都撞在了窗框上：“哎嘛，爱死你了！么么哒！”
第24章 第九小队
周阳和刘一明各有一笔微不足道的奖金，用来安家。
于是他们在安静偏僻的边缘地带租了两间宽敞的房子，一个月的房租加置办些家具，就花的差不多了，胖子坚持不住穷乡僻壤，用剩下的钱在繁华地带租了一个五平米的半地下室。
三个人看完了夜景，买了箱啤酒，在胖子的根据地里举杯庆祝。
胖子打开一听啤酒，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光，一拍大腿，“哎！胖爷我今天可是开了眼界了！”
来的一路上，胖子那张嘴就叨叨个不停，进城之后更是夸张。
太阳和浮云就别提了，连路边花坛里的花儿，胖子都挨个儿上去闻闻，“哎，这可是真花儿啊！”然后被周阳拽回来，“别特么丢人了！”
“哥们儿你特么太够意思了！”胖子搂着周阳，神气十足，“今后有什么事儿，尽管跟我胖爷说，万死不辞！”
曾经有人出价向周阳买那张剩余的移居许可证，价钱高的让他一辈子不愁吃穿，但是他没有卖。
“本想留给雨晴的，结果便宜你了。”周阳淡淡的忧伤，不过这个结局他意外的很满意。
“哎，要我说，”刘一明朝他挤挤眼睛，“梦梦比她好多了！”
“切，那么凶……”周阳不屑的拎起啤酒喝了一口。
“哎嘛！梦梦是谁？！我错过了什么！”胖子又大呼小叫起来。
……
特编队的办公楼是一栋纯黑色外墙的六层小楼，但比起旁边二十几层的高楼大厦却并不逊色，因为门口那个巨大的觉醒者徽记让人望而生畏。
那是一只鲜红色的巨眼，镶嵌在黑色的墙体之中，只是抬头望去便会感觉到一股威压，似乎这栋楼本身就是个恶魔。
周阳走进宽敞明亮的大厅，发现其他几个人都已经到了。
“第几小队？”刘一明看见他过来，兴奋的问道。
周阳看了眼通知书，“第九小队。”
“咱们都是第九小队。”陈景开口了，声音很沉静，听不出任何情绪，“特编队一共只有八个小队。”
“管它呢，先去看看。”
周阳走到楼梯闸口的防爆玻璃门前，一道绿色的光线快速的扫描过他的身体，玻璃门无声的滑动开启。
几个人穿过一尘不染的走廊，终于在六楼找到了第九小队的办公室。
“新建的小队啊……”陈景有些失望的看着门上新装的牌子。
周阳敲了敲门。
“进来！”
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在办公室里坐着，悠闲的把脚搭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晃动着亮铮铮的皮鞋。
看着五个人鱼贯而入，站在他的办公桌前，他竟然没有把脚放下去的意思。
五份履历资料在他桌子上一字排开，看来他之前已经看得很仔细了。
“报个名字，你们。”
五个人相继报了名字之后，那人骄傲的用大拇指指了下自己：“韩光，你们的队长。”
然后终于把脚丫子从桌子上放下来。
陈景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头。
韩光这个人看起来很精明，但是对于队长这个职位来说，他明显太年轻了。
队长是特编队的管理层，可以每天坐在办公室喝茶，在各种会议上打瞌睡，他们需要做的只是分配任务和提交报告，完全不用去野外执行任务。
所以，八个队的队长目前为止都是资历深厚的中年人，像他这样二十多岁的队长还真是史无前例。
新人成员加新人队长，这是明显的受排挤被欺负的立场，各种其他小队挑剩下的危险任务往这里塞不说，没准儿这个第九小队，本身就是互相排挤的产物。
“你们不要以为跟着个新人队长没前途，”韩光说着，一脸满不在乎的骄傲神色，“告诉你们，跟着我算你们走运，比跟着那帮事儿逼老头子强百倍。就你们这种吊儿郎当的态度，到了那些老头子那儿，通通先去扫一个星期的厕所！”
没人说话，谁也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很高调的队长好不好惹。
韩光目光扫过面前的五个人，一个文质彬彬的低调男，一个凶巴巴的劣质老大，一个冒着邪气的危险人物，剩下的两个人……
一个人畜无害的小瘦猴子，一个长相估计挺受妹子欢迎的……许部长的私生子，怎么看都不像能在兽栏里用普通人的身体打到第三波的猛人。
好吧，这就是他全部的队员。
韩光翘起二郎腿，饶有兴致的盯着周阳，问道：“许部长的私生子？”
又来？
周阳无奈，这些人传八卦的速度真是快的可以。
这是一道丢分题。“是”或“不是”都是零分，哦不，负分。
周阳把冒到嘴边的那句“你猜”硬生生的吞回去，决定坚决不回答这个问题。
“周阳？”
“是。”
“从现在开始，你是副队长。”
从班长变成了副队长，这个世界的惊喜还真是多啊。
这次又做错了什么……
难道他是想给许部长个人情？……那根本就是错误投资啊！
周阳想着面前这个骄傲的队长哪天突然知道自己投资错了人，会是什么样的尴尬情景。
这时，忽然响起敲门声。
韩光一脸的不耐烦，“进来！”
一个警卫打扮的工作人员走进来，恭敬的把一叠纸送到办公桌前，“这是明天的任务。”
韩光拿起来看了一眼，暴躁的把那叠纸甩在桌上，“只有五个人，分尼玛的六支小队！分给别的队一个！”
那人尴尬的陪笑：“加上您不就是六位了吗？”
“你见过哪个队长出任务？！”
“总队长说了，你们年轻人应该多锻炼一下。对了，还是许部长建议的，说正好六个人，分给你们新人小队……”
周阳立刻感觉到了来自队长的一瞥。
关我屁事！
“尼玛的，这帮老东西！”韩光拿起那叠纸，在其中一张上草草签了字，递给那人。
并不算什么大任务，只是保护一些专家去检测城外的防御网是否正常，为即将到来的兽潮做准备，危险度评级只有最低的一星。
其实韩光知道这对自己是有好处的，作为一个年轻的队长，不服气的人太多了。不出这种小任务，很可能会被那帮老头子安上更危险的大任务。
“你们都看到了，明天出任务！”韩光站起来，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我先带你们去选武器。”
第25章 恶魔之眼
特编队办公楼地下一层。
随着生物体征扫描的绿光依次扫过每个人的身体，一扇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
一个巨大的武器库呈现在他们眼前。
一排排架子上，各种适合单兵作战使用的兵器整齐的陈列着，一尘不染，在苍白的灯光下幽光闪闪。
“长官好！”旁边桌子上值班的门房被开门声惊醒，睡眼惺忪的站起来，看着韩光嘀咕道，“……又是你啊……”
韩光没理他，径自穿过武器库，向尽头走去，那里还有另外一扇小门。
又是一道绿光扫过，小门无声的打开，里面依然是各种武器，与外间不同的是，它们被精心的陈列在白色的展台上，在聚光灯下那种特殊金属的质感一览无余，看起来品质要比外间那些的好得多。
“a级觉醒者专用武器，特编队专属。”韩光解释到，“比你们在训练营用的要好很多，造价很贵的，每人只能选一个。外面那些是b级的，随便拿。拿好了在门卫那儿登记一下。”
刘一明两眼放光，首先跑进去，奔向他心爱的手枪。
“特编队专用r1型手枪。”韩光指着他拿起的那把，“一颗子弹就可以轰飞冰原巨狼的整个脑袋。普通人用的话，后坐力会把整个胳膊震碎。”
“缺点是射速慢，喜欢连发的可以用r2型，喜欢长距离射击的可以用r3型。”韩光忽然变的很健谈，对各种武器如数家珍。
“用着不顺手随时可以来换，找门卫登记就行。”他眯着眼睛自豪的说，“没别的爱好，这里面的大部分我都玩儿过。”
周阳环视一周，目光被角落架子上的一把刀吸引了。
流畅的线条，利刃幽光，跟他那传家宝刀把几乎完全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刀面的纹样不是鬼头，而是一只抽象的眼睛。
连纹样的位置和风格都一样。
周阳怔怔的看着那把刀，有点不淡定了。
在看到征兵公告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上下八辈子会和觉醒者有半毛钱关系，而现在他不得不怀疑，留下那把刀的某位祖先到底是什么人物。
“好眼光，它叫恶魔之眼。”韩光走过来。
“好名字。”
“整个高昌区只配备了两把，我之前一直用它来着，剩下那把不知道在哪个老头子手里。”
“可以自己带武器吗？”
周阳想试试自己的传家宝刀跟这把恶魔之眼哪个更厉害一些。
“当然可以。”韩光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他，“你用着顺手不嫌带着沉的话，背门大炮来都行。”
就是它了。
周阳拿起那把恶魔之眼，手感不错。
多年的游戏经验告诉他，有名字的一定是好东西。
a级和b级啊……周阳想到，“那有s级吗？”
“有，s级的造价更贵，大部分都在中央区，没有往地方配送。高昌只有一个，就是总队长的那对双刀。”
“以后你们在走廊里如果碰见一个挂着双刀的，贼眉鼠眼的老头子，就是总队长了。整天挂着显摆，吃饱了撑的。”韩光每次说到老头子们都是脏话连篇，怨念颇深。
周阳一回到家，就到处找那把传家宝刀。
“妈，我的传家宝刀呢！”
何春做着饭，漠不关心的问道，“你们没发武器吗？”
周阳一愣，“发了。”
“发了就用新的吧，别再用它了。”
“为什么？哎，那个是不是觉醒者专用武器？为什么会在咱们家？咱们家哪个祖先是觉醒者啊？”周阳问个不停，何春沉默着，脸色有些不好看。
“那是捡的。”老爸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我年轻的时候，曾经碰到一个重伤的觉醒者，我不但没能救他，还把他的刀拿走了。”
那声音听起来很难过，紧接着传来痛苦的咳嗽声，老爸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
“所以，千万不要再用那把刀了，被人认出来就麻烦了。”
这个故事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但是老爸苍白的脸色让他不忍心刨根究底。
“哦……”
周阳答应着，心里却打着小算盘。
只是纹样不同而已嘛……哪天偷偷拿出来，找个武器作坊把纹样重新镀一遍，不就跟恶魔之眼一模一样？！
藏一个用一个，想用哪个用哪个。
……
第二天早上，第九小队开始了成立以来的第一个任务。
六个人分别跟随六辆防务团的军车驶出了地表生存区，向各自负责的地段驶去。
周阳抱着恶魔之眼，腰上挂着一把军刺和一把大口径手枪，穿着昨天新发的深蓝色制服，坐在颠簸的车厢里。
特编队的制服很合他的意。布料柔软厚实，身体的热量不会散失得太快，弹性也很好，伸缩自如，腰间那一排可挂可插各种武器的皮质腰带非常帅气。
更高级的是，前臂小腿和胸前，都有格挡用的高强度防御片。
据说这些武器和制服全部是从中央区配发的，造价超级贵，一个不小心弄丢了的话，未来两年的工资都要减半。
车上很安静，周阳抚摸着刀鞘上精致的花纹，漫不经心的抬起眼，观察着同车的几个人。
每个小组有三个检测专家，五个防务团的士兵和一个特编队成员组成，像极了地表生存区的三方牵制和平共处状态。
五个防务团工程营的士兵悄悄向他的武器和装备投来羡慕的眼光，三个专家看着检测方案，不时轻声讨论几句。
兽潮即将来袭，据初步估计，这次的兽潮有大约两百万头野兽。
当然，凭特编队的一百多个觉醒者抵抗两百万野兽，是不可能做到的，杀到手软也杀不完。
所以每个地表生存区都布防了强大的防御网，由无数高爆炸弹和几十台大功率激光发射器，以及密集的红外检测自动射击系统组成。
这次的任务很简单，最远处不过城外五公里，检测专家们将在那里测试通电和监视功能，特编队只需在旁边守着就行。
危险度一星的任务果然无聊。
周阳想着，懒懒的靠在树上，看着那些紧张的盯着数据板的专家们，和忙碌搬运设备的工程兵们，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第26章 兽潮将至
第九小队的第一个任务，就这样在周阳连续不断的哈欠中结束，平安无事。
兽潮来临前夕的野外，突然变得异常平静，变异的或者没变异的野兽们，都进入了紧张的待机状态，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更大的危险在宁静中酝酿着。
只要第二天没有任务，周阳和刘一明晚上都会聚到胖子家一醉方休，抽烟喝酒打游戏，人生简直不能更爽。
“胖子，小明，”周阳举着两把刀，“你们看有区别吗？”
他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趁家里没人，偷偷从老爸的柜子里把他的传家宝刀翻了出来。此时他正在胖子家，把传家宝刀跟恶魔之眼摆在一起。
“没区别。”刘一明摇头。
“完全一样的啊！”胖子趴着看了半天。
周阳总觉得自己的传家宝刀手感更好一些，也许是用惯了的原因？不试试总觉得不甘心。
“胖子，这个花纹可以找地方处理一下，换成跟那把一样的眼睛形状吗？”周阳指着传家宝刀上鬼头的纹样。
胖子眯起眼睛，“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我去打听打听，一个星期之后给你答复。”
周阳发现带胖子来真是个明智的选择，这才刚来没几天，这货竟然把高昌区翻了个底儿掉，各种大小情报八卦传闻，他能讲上一整天。
“对了胖子，你有没有听说过，进化者？”周阳试探的问道。
“进化者？”胖子一脸茫然，连连摇头，“进化者是什么玩意儿？”
“没事儿，瞎说的。”周阳转开话题。
既然是被整个联盟抹杀掉的存在，应该也不会那么好找，还是先不要让胖子到处打听为好，免得捅出什么篓子。
没过两天，胖子又弄回来了一台二手电视机。
“骚年们，了解一下世界形势，对你们的前途是有好处的。”胖子拍着电视机，如是说道。
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着兽潮即将来临的新闻。
伴随着新闻播报员的讲解，兽潮的侵袭路线的示意图在电视屏幕上显示出来。
这次的兽潮从冰原深处出发，一路不断扩张，全线长达几十公里，潮水一般迅速南下。
第一场战斗发生在一个月前，首当其冲的梅原生存区靠着强悍的防御，消灭掉了大约十分之一的数量并将其冲散。
之后它们分散袭击了最早建立的曙光区，和最大的中央区，当然无一得逞。
然后兽群逐渐向西部汇合，向高昌区奔涌而来。
预计它们掠过高昌之后，将继续南下，扫过东边的东阳区，直击南方的令和区、南明区，这样如潮水一般席卷整个地球生存联盟第三大区。
兽潮是地表生存区大约每隔几年就要面对一次的大型自然灾难，至于发生的原因，大概与冰原扩张和物种变异有关，暂时还没有具体的研究结果，而它们长途迁徙的目的地究竟是哪里，更无从知晓。
据说五百年前，人类活动居住的范围曾经达到整个陆地面积的五分之一。而现在，人类活动居住的范围，只有36个地表生存区，加上防御圈的面积，也只占整个陆地面积的不到五万分之一。
是的，在这个时代，人类已经失去了对地表的控制权。
当这个世界的五万分之49999都成为未知，想要站住脚就已经拼尽全力，想要夺回控制权，又谈何容易。
还有十天。
这些畜生们的蹄子就要踏进高昌区的防御圈。
“还有十天，你俩就要上战场了！”胖子激动。
“期待哦！”刘一明说，当然是期待尽情耍他的枪。
这时，忽然响起敲门声。
“房租不是下周才交吗！”周阳不情愿的放下啤酒，站起来去开门。
李可梦一脸开心的站在门口。
“怎么是你啊？！”
“来喝酒啊！”李可梦举起手里拎的塑料袋，几个一次性饭盒里面飘出诱人的香味。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那个……”后面屋里传来刘一明的声音，“今天碰到她要找你，我就告诉她了……”
周阳无奈的把她让进来。
李可梦画了些淡妆，在这地下室柔和的灯光下，看起来比在训练营的时候漂亮精致了许多，显得更有女人味儿了。
胖子赶紧把还亮着限制级游戏画面的屏幕关掉，尴尬的说道，“坐吧，坐……”
坐个屁啊！胖子家一把椅子都没有，他们吃吃喝喝抽抽，从来都是坐在地上的。
李可梦一点也不在意，直接坐在了地上，把吃的拿出来放中间打开，“尝尝！”
屋子里立刻飘满了美食的香气。
周阳在她旁边坐下，看了一眼她豪爽的坐姿，打开一听啤酒递给她。
这位姑娘今天穿长裤来简直是太明智了。
李可梦接过来，豪爽的一口气喝掉半个，“吃菜啊，这家的小吃很有名，我排了很久的队才买到的。”
三个男人喝酒淡比是一种感觉，带一个豪爽的妹子一起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四个人吃吃喝喝，有健谈的胖子和李可梦在，永远不愁没有话题，从地下城的蕨类植物聊到冰原上的未知生物。
夜深了，李可梦看了看表，说道，“你们继续吧，我该回家了。”
“哦。”周阳应了一声。
“你送我回家呗！”李可梦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周阳。
“……好吧。”
沿街的商铺已经关门，行人寥寥无几，只有昏黄的路灯和微风中飘来的花香。
“你不是……有事找我来着？”周阳说。
“兽潮要来了，特编队要上前线的。”李可梦停下来，看着周阳，眼睛里亮晶晶的，“我就是想跟你说……你可别死了啊。”
“嗯。”周阳看着眼前这位姑娘，喝了点酒的小脸上一抹红晕，眉头微蹙抿着嘴唇忍住情绪，却掩饰不住一双亮闪闪的眼睛里透出的关切和期望。
周阳忍不住呼噜了一下她一头黑色的短发，“放心吧，我很厉害的。”
第27章 防线
十天之后。
安静而紧张的气氛弥漫在高昌生存区的每一个角落。
清晨的第一道阳光洒向大地的时候，城区中心的教堂广场上，挤满了祈福的人群，却听不见一声嘈杂。
十几辆黑色的七座轿车排成一线，缓缓行驶在出城的路上，车头上的红色巨眼标志吸引了无数的目光，其他车辆都停下避开，路边的人群朝他们默默祈福或者大声欢呼。
高昌的秩序没有任何的混乱，因为所有的人都相信，城不会破，所有的人也都知道，一旦城破，他们将无处可逃，连挣扎的余地都不会有。
第九小队的车走在最末尾，六个人安静的坐在车里，韩光也换下了西装革履，穿上了制服。
周阳手指习惯性的抚摸着恶魔之眼刀鞘上精致的花纹，而在这把刀鞘里，装的是胖子找人处理过的传家宝刀。
鬼头的纹样被镀层覆盖掉，上面重新镀上了恶魔之眼一模一样的眼睛花纹，他坚信这把传家宝刀会给他带来好运。
真正的恶魔之眼被他用黑布裹起来，原样放进老爸的柜子深处。
所有的特编队成员在城门下车，步行出城就位。
寒风凛冽，兽潮临近的生存区外围安静异常。没有任何普通士兵，有的只是一水深蓝色的特编队制服的身影。
大约在高昌城墙外一公里远，深蓝色的制服一字排开待命，面向兽潮来临的方向人员分布最为密集，两翼渐收，将高昌整个护在其中。
第九小队的队员在前方正中心，首当其冲。
“听命令。”韩光淡淡的说道。
其他的话之前已经说过很多遍，这时候已经不需再说。
韩光说完，离开第一线，站在后面的管理层队伍中。
周阳扭头朝后方望去，在他们身后将近三百米远，站着特编队的九位队长，负责指挥战局，随时救援。
那些老头子们的制服都快包不住啤酒肚了，年轻的韩光在里面格外显眼。
在他们身后，就是生存区巨大的穹顶，金色巨蛋依然熠熠生辉，闪着如梦幻一般的光辉。
除了安静还是安静，只能听见寒风呼啸的声音，他们原地待命，等防御网启动。
在无声的寂静中，灰蒙蒙的日光渐亮，不知生存区里的太阳是否已经到正午。
忽然，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地面剧烈震动起来，目之所及的尽头渐渐翻滚起爆炸后的黑色烟尘。
同时，生存区那金色巨蛋的天顶缓缓打开，十几架无人机带着导弹，排成整齐的人字形从他们头顶呼啸飞过。
第一道防线启动了。
这道防线大约距这里五公里，由埋藏在地下的无数高爆炸弹和无人机投弹系统组成，是杀伤力最大的防线。
防线面对兽潮来袭的方向呈人字形，将地表生存区罩在其中，以图从中间冲散兽潮，迫使更多的野兽偏离方向绕开高昌，冲散大部分的攻击力。
李可梦在安全局的办公室里，忙碌的监视和通话时，桌上水杯里的水忽然震动起来。
来了。
无需广播通知响起，这震动通知了高昌区内所有的人，兽潮已经踏进了第一道防线。
办公室里有些人双手合十默默祈祷一句，然后马上继续投入工作。
李可梦心里忽然很难受，李炎在没有危险的两翼后方，但是周阳……她拿着资料的手有些抖，竟然忘记了自己刚才想要做什么。
特编队依然安静而紧张的原地待命。
近了，更近了。
地面除了爆炸带来的震颤，还有一种不同的震感，那是百万兽群奔跑的声音。
第一道防线虽然杀伤力很大，但是架不住这难以置信的数量前仆后继。
周阳想如果这时候在天空看，不知道这兽群会绵延多少公里。
已经有无数的野兽越过了第一道防线，高爆炸弹和无人机导弹的防守位置并没有后撤，依然在原位置活跃，无人机已经从他们头上飞过了不知多少趟。
因为后面还有绵延几公里的兽群需要被这第一道防线冲散。
忽然，远处白光冲天。
第二道防线启动了。
激光扫射防线，离这里将近三公里，几十座激光发射塔和无数隐藏在地面的发射器，将扫射所有接近的目标。
激光可以切开近距离的东西，却很难在兽群带起的烟尘之中给远距离的目标造成伤害。但是他们的特殊的波长会带来致盲和扰乱的效果，特别是飞行生物。
无数沿地面行走的野兽被地面发射的激光切成两半，或者乱了脚步被后面的野兽踩成肉饼，无数飞行生物失去方向感，被激光发射塔的高聚光束击中坠落。
尽管如此，却依然阻止不了野兽潮水一般渐渐涌入。
空气紧张到悄无声息，远处的炮火声依然强劲，但是这里只能听到深蓝色制服下的心跳和喘息。
“准备！”一个冷冷的命令通过简单的扩音器从后方传来。
周阳抽出他的传家宝刀，嘴角上扬，露出微笑。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英雄，也从来没想过什么保卫生存区甚至拯救世界。
他只是要做两件事，杀野兽，保命。
站在相邻不远处的刘一明和他相视一笑，互相竖起中指，一如当初在兽栏里一样。
干丫的。
有时候，一个人的想法越简单，往往就会越强大。
无论是当初在兽栏里，还是现在在战场上。然而周阳并不明白这一点，因为他的想法真的很简单。
特编队所有的人都拿起了武器，除了站在后方的九位队长。
“年轻人站在这里不太合适吧？”韩光旁边的第八小队队长面无表情的说道，他花白的头发和脸上那道长长的伤疤透露着沧桑。
“那些做过多少贡献的老人都还在前线，毛头小子有什么资格在后面安心的享福！”另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特编队难道也要沾染上那些官僚气息了吗……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都他妈的闭嘴！”韩光朝老头子们的一声怒吼吸引了很多目光。
一道残影闪过，韩光落在最前方正中的周阳旁边，从腰间拔出刀来，“他妈的这帮事儿逼！”
然后他看了周阳一眼，淡淡的说道：“别死了兄弟。”
周阳愣了一下。
队长之前好像从来没用过这个词儿，兄弟？
这时，前方不远处，高射机关枪密集的子弹声响起来。
红外检测自动射击防线启动了。
越过这最后一道防线的野兽，无论是幸运还是残血，就都进入了特编队猎杀的范围。
第28章 传家宝刀
冒牌恶魔之眼轻而易举的划开一只厚皮山猪的咽喉，然后插进一只冰原白狼的后颈。
漏网过来的野兽并不多，大部分都已经是伤痕累累，失去了攻击力，处理起来毫不费力。
不远处的刘一明拿着高杀伤力的r1型手枪，一枪一个爆头打得很开心，甚至连一滴血都没有溅上。
高射机枪密集的射击声响个不停，红外检测自动射击防线帮他们大大降低了野兽单体的攻击力。
这道防线在一公里外，环绕高昌生存区一周，红外扫描检测到野兽将会自动射击，检测到人类或车辆将会验证电子通行证，常年开启，平时若有零散的野兽企图接近，根本越不过这道防线。
周阳想起当初还计划让胖子开着车去地表生存区转一圈，幸好没去，不然没有通行证的他们一定会被这道防线打成筛子。
周阳给了一只受伤的极地白熊最后一击，从那硕大的小山般的尸体里拔出刀来，他渐渐发现，遇到的野兽体积越来越大，手感越来越硬。
意识里的危险警报也越来越响。
这时，一只足有五六米高的冰川甲龙，像一栋小楼一般移动过来，直冲不远处的左前翼，那里是第八小队的防御范围。
冰川甲龙是目前有资料记载的最大的冰原生物，只在兽潮时出现过。它浑身都覆盖着厚厚的凹凸不平的白色盾甲，仿佛被极低温压缩后的冰川一般坚硬。它的武器是那条将近十米长的尾巴，坚硬如冰锥一般的尾尖，是用来敲碎冰川寻找食物的。
它腹部有高爆弹留下的一片焦黑，头部和颈部也有激光扫射切出的浅浅的切口，但完全没有给它的行动造成任何影响。
忽然，它眼里红光一闪，尾尖甩起，以惊人的速度朝一个正在与白狼搏杀的队员刺去。
周阳心中一沉，那冰川甲龙的攻击速度在他意识里警报长鸣，足以与觉醒者的移动速度媲美！
那队员也感知到了危险，放弃眼前的战果，迅速起身闪避。
然而，却没有逃开。
冰川甲龙那冰锥一般的尾尖闪电一般，在半空中从后背刺穿了他的身体，像水果签扎起一块水果，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自己嘴里，快到连一声尖叫也没留给人类。
它仰头咀嚼吞咽，伸出短小的舌头舔了舔嘴角的鲜血。
马的！
周阳心跳骤然加快，心中爆起无数脏话。
他愤怒的挥起刀，砍掉了一只极地巨蜥的脑袋。为了节省力气，他一般都只瞄准大动脉和神经中枢的。
失去队友的几个第八小队成员疯狂一般的开始了攻击。
几支枪口喷出长长的火舌，高爆子弹在它坚硬的鳞甲上爆裂成无数团火花，弹片飞溅，除了一缕黑烟，没有给它造成任何伤害。
一个身影高高跃起，挥刀攻击砍向它的后颈，“铛！”一声金属撞击的高频音波震荡着每个人的耳膜。
a级武器，竟然拿它坚硬的盾甲无可奈何。
冰川甲龙一个甩尾将那人拦腰击中，重重的甩进兽群深处，然后晃晃脑袋，继续向前。
站在特编队防线后方的八个队长眉头紧锁，他们很清楚其实自己的实力并不比这些年轻人强多少，于是一齐扭头看向身后那个佝偻着身子闭目养神的老头儿。
“a级武器砍不动吗……”那老头儿自言自语着，睁开眼睛走上前来，从腰间抽出一对双刀，一对小眼睛里闪着邪恶，“那我试试……”
“总队长……”
冰川甲龙缓慢却不可阻挡的前进着，已经就快越过警戒线。
“帮我守着！”周阳向不远处的韩光喊到，然后飞身跃起，以最快的速度朝冰川甲龙袭去。
“你他妈疯了吧！”韩光骂道，却无暇转身。
周阳只是想试试传家宝刀。准确的说，是他的传家宝刀蠢蠢欲动，搞得他手痒痒。
冰川甲龙的神经中枢，应该就在脑后那片坚硬的盾甲下面。
周阳径自挥刀砍去。
同时，冰川甲龙尖利的尾尖高高举起，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曲线，迅速朝他刺来。
他无视背后袭来的攻击，双手握刀，用尽全力砍下。
尖锐的金属摩擦声，一时间火花四溅。
传家宝刀，或者叫冒牌恶魔之眼，竟然切开了冰川甲龙那坚硬的盾甲，挑断了中枢神经。
高速袭来的尾尖失去方向控制，随着惯性落在了周阳身边。
冰川甲龙眼中的红光渐渐黯淡消失，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激起一片尘土飞扬。
刚迈出一步的总队长停了下来，眉头紧锁，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着：“鬼刃，那是鬼刃……”
虽然隔得很远，但那把刀在他感知里非常清晰，那种狂野的气息，那种撞击和摩擦的声音质感，他可以肯定那把刀绝不是恶魔之眼，而是超越s级的鬼刃，二十年前神秘的鬼兵队专属武器。
他扭头看向旁边的助手，脸色有些苍白，低声说到：“……回去记得给我查查那个人。”
周阳迅速退回到自己的防守范围，开心的一连收割了好几个野兽的脑袋。
吊爆了！不愧是传家宝刀！
周阳的内心正在欢呼之时，意识中的危险警报却像洪水一般劈头盖脸的袭来，登时浑身冰凉。
一只白色的触角沿着地面，向他的双脚盘来。
什么玩意儿！
那只触角颜色苍白前端渐细，有点像章鱼，但触角上却没有吸盘，向蛇一样柔软光滑，在地面蜿蜒前进。
周阳闪身躲开，条件反射的举刀想砍，但是意识里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
他听从了自己的直觉，迅速放弃砍它的念头，向后退避，暂时离开它的攻击范围。
刘一明也发现了脚下袭来的触角，纵身跳上旁边一棵大树，朝它放了一枪。
子弹钻进那触角光滑的表面，就像钻进一块果冻，那足以轰断整个触角的高爆子弹，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被它……吃掉了？……
“这特么的什么玩意儿？！”周阳冲着韩光喊道。
“我特么的怎么知道！”韩光也疾速后退，避开那奇怪的触角。
第29章 人类去死
越来越多的人脚下出现这样的白色触角。
所有人都是一脸紧张和迷茫。
什么东西？本体在哪儿？！
目之所及，那触角似乎来自岩石下，树后，草丛里，滚滚烟尘中，无处不在。意识里除了危险警报，感知不到任何相当于它本体的气息。
那些有过远征经验的队员们，看到未知生物的第一反应自然是避开，在不知道敌方能力的情况下，贸然接触是很危险的。
当然，也有人条件反射的砍了它一刀。
刀起刀落，触角轻而易举的被切断，痛苦的挣扎抽搐着，整齐的切面喷出无色的液体，喷溅得到处都是。
“他妈的……”那被喷了一身奇怪液体的队员刚骂出一句，忽然脸上出现极为恐怖的表情，他瞪着双眼，看着自己浑身上下沾上了液体的部分，发出滋滋的声音，冒出丝丝白烟。
他张大了嘴，却已发不出声音。
不到五秒钟，浓重的白烟已将他完全覆盖。
十秒钟之后，他原先站立的地方，除了地上正在冒烟的一团东西，什么都没有剩下。
周围被溅上液体的草丛也在白烟中烧尽，并逐步扩大腐蚀的范围，一块被溅上液体的岩石，已经被腐蚀掉大半。
“都别碰它！”韩光向自己的队员声嘶力竭的喊道，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
头顶的天空已经不再有无人机飞过，兽潮已经过去，如果没有野兽从后方合围，这就是最后的boss。
一个完全无法应对的boss。
幸好它的移动速度不是很快，周阳只能一边小心的避开那白色的触角，一边消灭掉其他剩余的野兽。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传来，又一个倒霉的人化为灰烬……
但是没有人后退，每个人手心都捏着一把汗，一边小心翼翼的保命一边战斗，直到消灭最后一头变异野兽。
在兽潮防卫战里，特编队有严格的规定，之前已经反复强调到周阳耳朵都起茧子了，简而言之只有四个字：“不得后退。”
即使战死，也不得退出自己的防守范围。
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
但是所有人都记得还有一条，撤退命令一旦下达，一定要放弃一切，极速撤退！
因为还有最后一道防线。
如果兽群突破所有防线围上城墙，将会启动城墙上的晶石能源光束炮，以生存区内陷入十分钟的绝对黑暗和生态维护停止为代价，将所有能量喷射出来，烧到周围几公里什么都不剩。
高昌区建立以来，这最后的防线还从未使用过。
所有人都在等待后方的一个决断，给出解决方法，或者撤退。
然而，忽然之间，那触角发生了变化。
白色的触角渐渐收缩，变细变短，隐藏在土中和草丛里的部分也显现出来，宛如蜗牛正在收回拉长的身体。
所有触角的尽头，一个圆形的白色东西慢慢成型。
那个东西……是的，只能这么叫，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那个东西将所有的触角都收到身前，中心部分忽然形成直径二十米左右的白色圆球，像极了一只有无数只触手的巨大的白色章鱼。
看起来它可以调节身体里那果冻般的物质的形状和密度。
无数的子弹打进那东西的身体，却只留下一个个小洞，然后尽数悄无声息的消失在那果冻般的身体深处，几秒钟之后，就连留下的枪眼，也复合如初。
那巨大的白色身体上，忽然浮现出两只鲜红色的瞳孔，红光大作。
一个低沉缓慢的声音响彻在周阳的脑海里：
“人类，去死！”
周阳心中一惊，他曾经遇到过这种沟通方式，就是那个神秘的进化者！
什么情况……
他环顾四周，并没有人有异样，应该只有自己听到了。
那道声音是超重低音，不属于人类可以发声的范围，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贪婪。
他当然没有返回任何信息。
即使能够与它对话，周阳也并不认为能说服它，只会激怒他发出更猛烈的攻击，或者是直接发来一个意识炸弹什么的，一举摧毁自己的脑神经。
防务部的反应也很迅速，很快一架无人机便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投下高爆导弹。
导弹随着惯性向前方下落，准确的钻进那东西圆形身体的正中，然后，悄无声息的被……吃掉了……
“人类，去死！”
这句话已经不知道第几遍响彻在周阳的脑海。
死一般的寂静和恐惧笼罩着每一个人的心。
谁也不知道它会不会突然用它的腐蚀性体液来一场大雨，或者把刚才吃进去的子弹和导弹都特么的吐出来还给自己。
还有，如果不能阻止它继续向前，不知道他那高腐蚀性的体液，会不会腐蚀掉生存区的金色穹顶……
防务部的大厅里，大屏幕播放着自动监视装置传送过来的影像，模糊不清，只能看到那白色的庞然大物。
许部长焦急的来回踱着步。
“怎么样了？”
旁边的工作人员回答道：“未知生物出现，高腐蚀性，目前没有找到任何方法阻止它。晶石能源炮已全部准备就绪，等特编队总队长下令……”
“不是，我问你特编队怎么样了！”许昆打断了他的话。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心想特编队又不是你的人，为何忽然这么关心？难道外面传的私生子的传言是真的？
“五阵亡三重伤。”
许部长的焦躁并未缓解，似乎还想听下文。
“……第九小队没有伤亡。”工作人员试探着说。
许昆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工作人员也松了一口气，看来是真的……
特编队总队长站在后方，脸色阴沉。
他也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地表上未知的生物太多了，毕竟环境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巨变，而地表的生物在这巨变中已经进化了五百年。
撤退，然后开启最后一道防线晶石能源炮，也许是唯一的选择。
但是这就意味着破釜沉舟，再没有别的路可走。
“总队长！”旁边的助手忽然失声大叫起来，“兽群整体折返，开始从后翼两侧围攻！”
第30章 最后一击
总队长那双耷拉着的小眼睛里终于闪过一丝惊恐。
后翼两侧是防守最薄弱的地方，因为按照野兽的奔跑方向，攻击后侧需要绕过半周的防线然后折返。
这么聪明吗？！
就算是最聪明的冰原白狼，最多也就指挥一窝几十几百只，却又怎么能号令得了百万野兽？！
野兽已经进化到这种地步了吗……
这个消息比眼前这个无法对付的boss更加让人心惊。
总队长终于从紧咬着的牙里挤出两个字：“撤退！”
“撤退”
响亮的命令声通过后方的扩音器传来，生存区金色巨蛋上的多处入口豁然洞开。
周阳转身便向最近的入口飞奔而去，只有十秒的时间。
十秒，对于全速飞奔的觉醒者来说已足够。
同时，高昌生存区内部，无处不在的紧急广播器启动，尖锐的警笛声响彻整个城内。
“即将进入紧急状态，请所有人停止一切活动！十，九，八，七……”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赶紧坐回自己的座位，餐厅里正端着盘子的服务员赶紧放下，路上行驶的车辆齐刷刷的亮起刹车尾灯，行人靠紧墙壁或者就地坐下。
五十年来已经演习过无数遍，但是从未启用过的，最后的防线开启了。
周阳的父母神色依然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不知道阳子怎么样了。”何春把药放在床头。
“自从把鬼刃给他的那一天，咱们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么不是。”周长浩剧烈的咳嗽着，笑了笑，“说实话，我也想死在战场里，而不是病床上。”
“说好的陪我嘛！”何春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握住他的手，默默地听着大广播里传来的倒计时。
“四，三，二……”
周阳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东西。
那白色的圆形身体缩小了比例，章鱼般的触角变得粗壮有力，支撑起圆形身体，无数条触角竟然在地面上飞快的挪动着，朝他们追来。
速度很快，快到难以置信！
即使所有的队员都安全撤回生存区内，很难想象他会不会贴上穹顶，用高腐蚀性的体液在金色巨蛋上烧出一个大洞，在晶石能源炮开启之前钻进来。
“人类，去死！”
“别过来！”
周阳循着那道意识的来源，给它发送了一个虚假的警告。
那双红色的巨瞳里忽然显出警惕和恐惧的神色，似乎很意外会从人类那里得到回音，它将信将疑的停了下来，没有拍上城墙。
这一刻，入口在眼前关闭。
一瞬间，世界黑掉，生存区里的所有能源全部停止。
金色巨蛋表面一圈外层护甲迅速打开，露出无数黑洞洞的炮口。
晶石能源光束炮开启，所有正在使用的和备用的晶石能源，尽数转化成强大的无声的杀伤力。
在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中，对时间的感觉就成了问题，好像过了千年，又好像只过了一瞬。
周阳感知着外面的动向，但是一时间除了晶石能源炮的强烈冲击，什么都感应不到。
直到冲击逐渐消失，他才又一次将感知送向外面，发现洗劫过后的生存区外围一片死寂，连地下深处的幼虫都没有逃过。
然后是漫长的十分钟的黑暗，等待晶石能源重新恢复到最低水平。在完全的黑暗中，之前的一切就好像一个噩梦。
天空终于渐渐泛起鱼肚白，仿佛劫后余生的黎明。
……
特编队办公楼前的旗帜降了半旗。
五阵亡三重伤。特编队对于这个伤亡率还算满意，但是毋庸置疑这次的任务是以失败告终，最终导致了最后一道紧急防线的开启。
阵亡的人得到了应有的荣誉，家属得到了巨额的补偿金，没有尸骨，但是仍然有隆重的追悼会，不会有人为联盟白白牺牲。
“联盟不会抛弃任何一个为之努力的人，也不会忘记任何一个为之牺牲的人。”这句联盟著名的狗血鸡汤被写在了追悼会的大横幅上。
经过晶石能源炮的洗劫，剩余的兽群放弃了围攻高昌区，沿着预期的路线继续南下。
虽然已经安全的度过了兽潮，但特编队和防务部所有人依然忙碌得没有一天假。
生存区以外好几公里已是一片焦土，连尸体都烧的一干二净。
黑色的浮尘笼罩了整个天空大地，所有出城执行任务的人都戴着厚厚的防尘口罩。
城外三道防线都已凌乱不堪，需要尽快重新布防，从附近地下城过来的晶石运输铁道在野兽的踩踏中损毁，用来监视周边环境的数据传感点早就失去信号，防御圈外围还有无数的野兽尸体需要清理。
而防务部长和特编队总队长则是直接乘直升机飞去了中央区。
高昌区的战报对之后将面临兽潮的各区布防将起到决定性的影响。
虽然忙成一团，却很少听到抱怨，毕竟每个人都带着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
韩光因为多次不配合防务部的行动，且态度恶劣，终于被请进了许部长的办公室。
“唉！你说说你，我好不容易给你弄个队长当，就是想让你安全一些，你倒好，一言不合就自己冲到前线去了……你是要急死我啊……”许部长离开座位泡了杯茶，叹气不止。
“还不是因为那帮事儿逼老头儿！”韩光跳上部长的真皮椅，把脚伸到桌子上晃着。
“小光，跟你说了多少次，做事不要这么冲动，会吃亏的。”许昆端着茶，无奈的看着占据了自己座位的年轻人。
没错，这个才是不为人知的正牌私生子。
“那个周阳，真的是我兄弟？”韩光眯着眼问到。
“当然不是。”
“靠！我还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给了他个副队长当！”
“不过，我希望你可以把他当兄弟。”
“你认识？”
“一位故人之后。”
“故人之后？”韩光不屑的笑道，“你在讲小说吗！”
“你母亲……”许昆犹豫了许久，欲言又止，“她还是不肯见我吗……”
韩光无奈的耸耸肩：“我有什么办法，她最近连我都不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