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苦涩
周阳紧紧的抱着殷茵，开心到极点。
原来一切都没变，太好了。现在只要把殷茵抢走，再把圣辉教会那些乱七八糟的主教全都灭掉，就这么简单。
“我带你回去！”周阳抚摸着靠在怀里的挽起的长发。
“我不能离开这里。”殷茵抬起头，很认真的说道。
“为什么？”
“这里需要我。”殷茵走到窗口，看着外面净水系统的清理现场。
一个脏兮兮的大妈虔诚的跪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接住了净水设备流出的第一滴干净的水，激动万分的喊道：“主神的光辉！”人群里也传来一阵欢呼，大家一齐朝地下城黑漆漆的穹顶膜拜着。
如此滑稽，但却如此可怜。
周阳来的路上也看到了，垃圾被清扫聚集在边缘空场，各处的管道都进行了清理，通风设备开始运转，他猜到这些都是殷茵的手笔。
“这里的人需要拯救。”殷茵说。
“嗯。”周阳点点头，“等我灭掉圣辉教会，咱们一起回来，带着能源和设备，还有各种补给品和高科技。”
殷茵却摇了摇头，“你不懂，他们需要圣辉教会。”
“会改变的。”周阳充满信心，“咱们重新开放学校，教给他们科学知识，也许老人们很难接受，但是终究会被潜移默化，摆脱了愚昧无知的状态，就不会再相信什么主神。”
“不。”殷茵很快的答道，“现在这样就很好。”
周阳皱了皱眉头。
他想起昨天在1号地下城，他曾经质问城政厅长，生活环境这么差为什么不上报，城政厅长说，“每个人都过的很好”。当时自己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恨不得上去抽丫的。
而现在，说这话的竟然是殷茵？！
“一点都不好！”周阳抓住殷茵的双肩，“告诉我，你是不是受到了那个怪物的意识控制？还是有人拿什么条件要挟你？！”
“并没有。”殷茵说道，“核心在我身体里，它可以把主神的意志灌输给我，却并不能控制我的行为，也不能阻止我自主的思考。所以，当主神的意志和我的意志矛盾的时候，选择权还是在我手上。”
“所以，这就是你自主意识得出的结论吗？”周阳的心里有点着急。
“是的。”殷茵背对着他，平静的声音传来，“用武力灭掉圣辉教会，是不明智的，我也绝对不会允许你那么做。这里总共将近百万人口，贫困而无知，如果再失去信仰，这里将彻底成为真正的地狱。”
“现在这样难道就好吗？！”
周阳语气有点硬，殷茵一直都在用这种毫无感情的方式说话，让他很受不了。
“会慢慢变好的。把圣辉教会交给我，相信我，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殷茵扭过头来看着他，“记得以前，无论是在黎明军校还是北方据点，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身为一个进化者不会打架，还要人来保护，即使有点小小的治愈能力，不过也是个对大局毫无影响的装饰。当我来到这里之后，才发现自己人生的价值，原来就是在这里。你知道吗，看着他们一天比一天过得好，哪怕只好了一点点，我也会非常开心……”
“不是这样的！”周阳打断了她，“你从来都是非常重要的存在，对我来说。而且，难道你的意思是，要一辈子呆在这里吗？！”
“不可以吗？”殷茵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
“……”周阳简直要发火儿。
“我现在很想控制你，让你也永远留在这里陪我。”殷茵的眼框里忽然涨满了泪水，“但我想，那也许是主神给我的意识，并不是我真的想做的。你还是你，一个任何人都控制不了的人。”
周阳侧过头去沉默着，他知道殷茵的性格，她从来不说不着边际的话，也从来不会三心二意，既然话说到此，应该是没有余地了。
“你们走吧，不要再杀圣辉教会的人了，把这片贫瘠的土地和穷困的人民留给我吧。”殷茵说。
“我不会走。”周阳说道，“我打算了最多两个月的时间在这里。可能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如果你知道了，也许就会有不一样的想法。”
周阳扭过头来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地下城里，为什么几乎看不见一个青壮年男子，你不觉得奇怪吗？”
殷茵吃了一惊，她之前真的从来没有留意过。
“这种事情，你自己慢慢发现比较好，我先回去了。”周阳头也不回的走向门口，“这次大家都来了，他们还在等着我。”
看着周阳赌气一样头也不回踏出门槛的身影，殷茵心里真的很难过，但是她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虽然周阳是她人生如此重要的一部分。
周阳大步流星的走向地表电梯，面无表情。
这算什么！他心里的火山已经在爆发的临界点了。
萨米主教显然看出了这点，默默的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后，恭恭敬敬的九十度大鞠躬，把他送上电梯。
电梯在黑暗寂静中缓缓上升，只有齿轮摩擦的吱呀声，周阳心里的火山终于没有爆发出来，被荒野的寒风吹成了一座死火山，重重的压在他的心头，压得他连步伐都有些抬不起来。
萨米主教松了口气，匆匆向教堂走去。
这是他的提议，也是主神的妥协，希望可以达到他预想的结果。即使鬼兵队不会马上离开，应该也能手下留情一些，不至于一路杀伐。至于圣辉教会的主教们，他已经叮嘱了无数遍，让他们千万不要去找死。
刚才两个年轻人在屋里的对话，他都听见了。
他们两个人说的都不对。萨米主教露出苦涩的微笑，第六大区悲惨的命运在所难免，没有人可以阻止。
知情的人贪婪，不知情的人愚昧，剩下1%的人懦弱。
如此懦弱的自己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尽量少死一些人。
不过那个姑娘说的对，主神可以灌输意识，但却不能阻止人的自主思考，不然他现在心中的这一丝苦涩，又是从何而来。
第227章 铁屋
反常，太反常了！
韩光赶紧把游戏机关掉，塞进包里，然后把卖萌抗议的小白拎下来，也胡乱塞进包里，看着周阳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默默的走近人群，默默的坐下。
几个人互相使眼色，谁都不愿意第一个开口问。
于是大家都默默的坐下。
天光已经开始昏暗，第六大区的云层显得特别厚重，还远远没有到天黑的时间，视野就已经昏黄不清起来。
“我见到殷茵了。”周阳终于开口说道，“但是……”
他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事情有些复杂，脑子有些凌乱。
“没关系慢慢来，咱们还有很多时间呢。”凌衣发扬了大姐风范，成功的接过话。大家纷纷点头。
“咱们先找找今天晚上的营地吧，这个比较着急。”凌衣继续说道。
“交给你了。”周阳闷闷的说。
很快，一处避风干净的岩洞里亮起冷光灯昏暗的灯光，成为了他们今天晚上过夜的地方。
从昨夜到今晨的一番攻势尽数失败，又请主动请周阳会面来推断，对方大概已经不想再继续浪费战力，估计今夜将会是平安无事的一夜。
夜深，周阳怅然的坐在洞口，难以合眼。
小白跳上他的肩头，体贴的蹭着他的脸。
“有没有感觉被俺萌到心情舒畅？”小白依然还是那么得意。
可惜周阳完全无视。
“你们人类的感情很奇怪。”小白学着周阳仰望漆黑的天空，兀自说道，“我不明白你们人类这样高级智慧的生物，为什么会被感情所左右。”
周阳没说话，但是眉头轻轻的皱了皱。
“按照我多年观察的结果，智慧越低级的动物，就越容易被感情左右。”小白兀自说下去，“你看那些低级野兽，高兴了就舔，发怒了就咬，不会判断成功几率，不清楚自己的最终目的，更不会思考前因后果。”
“但是略微有些智慧的就不一样。它们会考虑局势，互相建立配合或者服从的关系，它们甚至会判断损失和代价，即使再想攻击的目标，它们也会忍住一时冲动。”
“而你们人类，是接近我们阿米巴族智慧水平的生物，按理说，你们应该具有非常精确的行动，利弊分析、前因后果、成本和损失估算、目的和计划，本应是高级智慧生物一切行为的依据。而你们人类却正好相反，越是关键的时刻，你们的感情因素越是被放在第一位……”
“你不懂。”周阳看着夜空。
“所以我才感兴趣。”小白也看着夜空。
……
殷茵独自站在教堂的高台上，看着脚下已经进入夜晚模式的地下城，唯独几点昏暗的灯光在主道上亮着，在高高的穹顶之下，就像风中即将熄灭的蜡烛。
她想到了周阳的话，这里确实没有见到过成年男子。
是啊，无论是体态走形的老妇人，还是面黄肌瘦的孩子，都干劲儿满满，在感动之余她却忽略了，这里好像只有老人和孩子，还有为数不多的妇女。
自己怎么能忽略这么重要的信息……
一定是主神给她的心理暗示的作用。她按住胸口，那里有一个核心形成的“器官”，她第一次对它感到憎恨。
身后响起微乎其微的脚步声，萨米主教向着她的背影单膝跪下，说道：“大人，您叫我吗？”
“圣辉教会里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吧？”殷茵问道。
萨米主教低头沉默着，那个年轻人谈话的最后提及了这件事情，他就知道总有一天，这位“主神的化身”会问起事情的真相。
“地下城里几乎没有看见过青壮年的男子，他们都去哪儿了？”殷茵转过身来，看着这位老人正恭敬的跪在自己面前，命令道：“你站起来，抬头看着我说话。”
萨米主教站起身，抬起头，眼中闪着睿智却晦涩的光芒。
“大人，您还是不要问了。”他重新低下头去。
“我要知道。”殷茵的口气不容质疑。
虽然在她心中，不断的响起一个声音，喊着我不想知道，但是在她本能的潜意识里，却绝对不容许自己的无知。
萨米主教犹豫再三，开口说道：“记得旧时代，有一位东方的伟人说过，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坏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将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
出乎他的意料，听到这话的殷茵竟然微笑了，“你可能不知道，这句名言还有之后的一句。”
“是……什么？”萨米主教的胡子微微颤抖。
殷茵并没有回答，扭头望着空旷昏暗的地下城，只说了短而有力的三个字：“相信我。”
萨米主教的胡子抖得更厉害了。
他心中有个声音不断的大喊，不要让她知道，这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他的潜意识里，却死死的抓着一丝渺茫的希望，不肯罢休。那个看起来瘦弱却坚强的背影，散发着希望的光芒。
也许，她真的可以打破这一切？
良久，萨米主教抬起头，眼中苦涩的光芒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义无反顾的坚定。
“请您换上这套衣服，我带您亲眼去看看。”他说道，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套纯黑色的长袍。
夜幕深沉。
穿着宽大黑袍的殷茵虽然依然耀眼，但是和袍子上有着红带和镶金的萨米比起来，已经足够不那么引人注目。
“失礼了。”萨米主教说着，小心恭敬的挟起殷茵，开启进化者的速度，向最近的一个采石场奔去，两个身影迅速融入漆黑的夜色之中。
他们在主神的控制之下，却又不在主神的控制之中。
在广阔无垠的极寒之地中，响起了一声无声的咆哮。因为这声咆哮没有以任何对象作为目标，也就没有任何生物能听见，所以是“无声”的咆哮。
甚至没有一丝空气因为这咆哮而搅动。
因为，发出咆哮的所谓主神，本就没有实体。它是游荡并遍布整个极寒之地的一道宽广无边的意识，像空气和阴影一般无处不在，这就是小白所谓的阿米巴族的扩张系统。
它出不去极寒之地，但是它的爪牙却可以伸的很多很远，因为所有的核心，都直接或间接的与这道意识建立着绝对的联系。
所以，它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两个叛徒。
但是，它并不会让核心自爆来终结他们的生命。因为在它辛苦建立起来的圣辉教会里，这两个人的地位都非同寻常，以后还有很多地方需要用到他们。
咆哮，只是因为它不理解，为什么人类这种高级智慧的生物，会做出这种无论从利益、几率、损失哪方面来计算都不值得的选择？
第228章 夜幕下的真实
采石场灯火通明，轰隆隆的机械运转声不绝于耳，彻夜都在开工。
随着两个人影缓缓走近，三个穿着主教服饰的人，慌慌张张的从工地的简易营房里钻出来迎接。
“大……大主教怎么来了。”其中一个满身酒气的人口齿不清的说道。
“临时检查。”萨米主教不动声色。
“呃，这里都……都挺好……”那人一边打嗝一边说着，喷出令人作呕的浓郁酒气。
其他两个人也都面色通红，显然也喝了不少。
萨米主教厌恶的皱了皱眉头，“算了，跟你们几个醉鬼说也没有用，把最近的报告拿出来！”
“好嘞……那咱们……屋里去？”
萨米主教跟在三个人后面，向营房里走去，忽然停下脚步，扭头指着殷茵，命令道：“你，到处转转去，看看有什么异常！”
“是。”殷茵立刻会意，低头退下，转身走向不远处的工地。
眼前的景象让她吃惊，工地上热火朝天。
大批的石材荒料，由工人们搬运聚集在一起，再由大功率的起重机吊起，运往旁边的简易工厂，在那里进行初步加工，切割，整齐的分类，再由起重机吊上载重卡车。
年轻的工人们在这寒冷的天气里汗流浃背，爆破、搬运、装卸、切割，各有分工。
整个就是一条永不停歇的流水线。
她推断这里应该有超过六百工人，旁边有个小小的宿营地，大概能容得下一两百人，有人在里面休息。
每个时间段至少有四百人以上在工作，每个人休息的时间不会超过八个小时，而且，即使睡觉，也是在高分贝的机械轰鸣声下。
这样的工作环境，对身体的危害非常大。
更让她吃惊的是，这里一共有三个晶石能源激发器，源源不断的提供着能源，用于切割机、起重机和照明。
她记得自己曾经感慨，如果这贫瘠的第六大区能有几台晶石能源激发器就好了，净水设备就可以更好的运转。
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这时，在离她不远处，一个看起来年纪大一些的老伯，脚下踉跄了一下，跌倒在碎石上。殷茵连忙走上前去，扶着他站起来。
那人一看见殷茵穿的黑袍，慌张的又要跪下。
“没关系，不用跟我客气。”殷茵拉住他说道，她不太清楚纯黑袍应该是个怎样的地位，但肯定比普通的主教还要低一级。
老伯扭捏的站着，比跪着还不自然。
“你们每天这样干活儿一定很累吧？”殷茵问道。
“为主神效力是我的荣耀，累一点没关系！”老伯挠挠头，露出憨厚的笑容。
“不会想家吗？”
“哪儿的话。”老伯瞪大了眼睛，“在这里吃得饱喝得足，这是主神的恩赐！就说外面一到冬天冻得要死，不过总比在地下城的时候好多了。”
殷茵怜惜的眼神，看得老伯有些不知所措。
“你去忙吧。”她说道。
老伯向殷茵恭敬的行了一礼，兴奋的跑去干活儿了。
这时，萨米主教正从远一些的高级营房里走了出来，伸手招呼她说道：“走吧。”
低头目送这两个不速之客渐渐远去，融入荒野的黑暗，这里看场子的主教也终于酒醒了一些，拍拍脑袋骂道：“临时检查？！老子听都没听说过，搞毛啊！”
两个人沉默着，缓缓步行在荒野上。
萨米主教知道殷茵现在心情很不好，于是放任她这样在荒野上漫无目的的散心。记得多少年前，当时自己刚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是同样的震惊，但是周围所有人的贪婪和漠视，让他不得不保持沉默，直到现在沉默成了一种习惯。
殷茵终于开口说道：“晶石和能源激发器，为什么不能给地下城一台？哪怕一台也好……”
“如果地下城的生活比这里好，即使有主神的光辉做幌子，也不可能招募到这么多人在这里无偿劳动。”萨米主教的声音很平淡。
“他们夜以继日的工作，得不到任何报酬吗？”
“可以吃到干净的食物，可以喝到干净的水，如果这也算是报酬的话。”萨米主教说道，“你了解经济模式，应该知道这么多免费劳动力，可以让利润翻多少倍。”
殷茵停下脚步，望着天空哀叹到：“那是他们本该拥有的东西，现在却变成了用无偿劳动换来的奢侈生活。”
“这个规模算小的，附近还有一处大规模的晶石矿洞，您要不要也去看看？”
“好。”殷茵点头。
矿洞的情况比采石场更加糟糕，工作环境恶劣不堪，烟尘和高温无情的侵蚀着工人们的身体，极大的缩短了他们的寿命。
然而，每个人都很满足，为能被主神选中来工作而自豪万分。
殷茵不敢试想，如果这些人知道了一切，所谓主神的恩赐只不过是从他们手里夺来又施舍回去的残羹，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也许是大规模暴乱？也许是把自己当女巫烧死了事？
不能没有圣辉教会。
愚昧的人一旦失去信仰，结果不可预料。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贪婪的主神变成真正能带给人幸福的主神，扭转这一切的希望，似乎落在了自己身上。
“一共有多少这样的地方？”殷茵问萨米主教，声音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在主神的光辉下，我们有9座晶石矿，8座其他矿脉，16处采石场，5处伐木场，5处补给基地，共计工人六到八万人，一般男子15岁开始工作，35到40岁自然死亡。”
“这么多工厂在地表，不会被变异野兽袭击吗？”
“不会的。那种巨大的白色怪物……我们叫它主神的仆从，它会帮我们震慑变异野兽。”
“那产物又去了哪里？”殷茵继续问道。
“大陆东边和第五大区接壤处有秘密渠道，大陆南边的沿海有秘密码头，那里有我们的人接应货物，运往其他大区出售。”
“运往其他大区？”
“是的，我们的人遍布各个大区。”萨米主教解释道，“只不过，在那个文明和科学的社会里，他们不叫圣辉教会，也不叫主教，而是秘密称自己为新人类和使徒。”
“我们回去吧……”殷茵在寒风中裹紧了衣服。
第229章 我的朋友
当第六大区还处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第一大区已经天色大亮，地表生存区里更是朝阳灿烂。
秦天白坐在自己昂贵的真皮沙发上，盯着墙上的巨大显示屏，眼中泛起奇异的光彩。
在秦氏财团持有股份的上千处产业里，每一处做什么产品，多大规模，合资人是谁，最近的财报，都完善的保管在他的脑子里，随时调取。
电子显示屏对于这些信息量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
桌子上放着一份报纸，上面的头版头条大致是“研究所血案告破，鬼兵队出发取缔圣辉教会，战地记者现场取材，敬请期待”的内容。
秦天白眼中流光闪动，只用了半秒钟，就从这篇毫无特色的报道中获取到了关键点，做出了他的推断，随即嘴角上扬，轻轻嘀咕了一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然后他站起来，在屏幕上圈圈点点，一会儿功夫，联盟地图上代表秦氏财团产业的光点，有上百家都被标上了红色。
一个精明老成的四五十岁的男人，默默的站在办公室的角落里，大惑不解的看着屏幕。
秦天白转过身来，说道：“一哥，去把这些资产都抛售了，尽快。”
“少爷，我不得不提醒你，这些企业最近正在突飞猛涨的势头上，估计还会涨一段日子，起码可以撑到大选。”被称为一哥的那人说道。
“嗯。”秦天白随意应到，手里玩着电子笔。
一哥知道这就是表示不改主意的意思。
他从上一代就开始为秦家做事，现在更是秦氏财团在商业上的一把手，即使秦天白已经继承了家业，他还是改不了习惯喊少爷。
他可见识过秦家祖传的神奇智慧，少爷说的一定是对的，他从来都深信不疑。
“少爷，卖了的钱投什么？”他继续问道。
“投这些吧。”秦天白在屏幕里又圈出十几个地方，标记成了绿色。
一哥凑近看了看，皱起眉头，“苏时的产业？”
“少爷，我不得不提醒你，苏时虽然做事比较稳，但是他已经富的太久了，产业大都缺乏新生力。”
“嗯。”秦天白又嗯了一声。
一哥放弃抵抗了，低头应到：“那我马上去安排。”
这里的命令画面会同步到他的电脑，否则上百家他可记不住。
“还有。”秦天白补充到，“关于联盟大选，谨言慎行，暂不表态。”
“是。”一哥低头应声，退出了房间。
秦天白关掉屏幕，从冰箱里拿出一听廉价啤酒，看着远方自言自语道：“小哥，可别让我失望哟。”
……
太阳已经升的老高，只不过光芒照不到荒野。
“阳子，今天咱干嘛？”刘一明在睡了整整24小时之后终于醒来，无聊的叼着一根草问道。
至于他为什么会睡那么久那么深，他自己也不知道。周阳猜想，说不定是没有进化者食物链基因的人，自发形成的另一种形式的“补给”？
当然这点还要回到研究所才能知道，总之人没事就好。
周阳烦恼的抓头，一头棕色的头发被抓乱，又被荒野的风抚平。
他很怀念在地下城的时候那没心没肺的快乐，和在猎人公会的时候那无拘无束的自由。
记得自己曾经对殷茵承诺过，等一切结束之后，带她去猎人公会逍遥自在。
结果还是食言了，他想到，一切结束……究竟怎么样才算是结束？
这个曾经的梦想反而是梁立和聂寒冰实现了啊？哼，没责任感丢烂摊子的大叔……
周阳仰天长叹，但是他并不后悔，也不想退。
既然已经来了，看见了，打过了，走在了这条路上，纵使有难以言说的阻碍，又怎么能半途而废？
“走！”他站起来，看着大家说道，“咱们一起去11号地下城找殷茵去。”
大伙儿兴奋的站起来。
“早就等你这句话了！”韩光说，“游戏机都没电了。”
“哇哇哇～出发啦～”小白无聊了好久，终于打起了精神，在每个人头上轮流翻滚。
……
当七个人一起出现在11号地下城里时，殷茵正在做集会的演讲。
她站在教堂的高台之上，服饰上的镶金图案和金色的头饰闪闪发光，空灵的声音回响在地下城狭窄的天地之间，完全就是一个光辉耀眼的女神。
“好漂亮！”苏萌萌情不自禁的发出轻叹。
他们穿过脚边匍匐在地的人群，走向地下城中心广场的圆顶教堂。
殷茵并没有发现鬼兵队的接近，也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如此耀眼，她只是看着如潮水一般膜拜的可怜人，给他们带来心灵上的安慰。
有时候，不知道真相，不了解本质的人，才是最快乐的。
“我们给主神以敬畏，主神还我们以欢乐。”她讲道，稍稍的篡改了一点点教义，“会越来越好的。只要大家相信我，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这句话是说给无数信徒听的，同时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虽然主神的意志不断的灌输进来，打击她的信心，无限的扩大她心内的懦弱，但是既然已经看到了真相，又怎么能装作视而不见？！
她不再犹豫。
她也相信，周阳不是善罢甘休的人，一定还会再来的。
那时候，她要为自己曾经的无知道歉，并和鬼兵队一起找到这个世界的出路。
当她简短的演讲结束的时候，惊喜的发现了站在教堂前开心的冲自己招手的七个人，不仅有在一起吃火锅的鬼兵队五人，甚至连黎明军校认识的韩光和苏萌萌也来了。
差不多她认识的所有人，能来的都来了。
殷茵眼睛里闪着泪光，心里却有一道声音在说：“他们是主神的敌人！圣辉教会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
“他们，”殷茵指着七人，向整个地下城介绍道，“是我的朋友！”
他们确实是敌人，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是我的朋友。
……
极寒之地的那道意识又一次发出无声的咆哮。
咆哮声中带着深深的疑惑。
体内植入了核心的人类，是绝对无法抵抗它的意识灌输的，它也从未感到自己的意志受到了任何拒绝和否定。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人类会接受并兼容着互相矛盾的意识，还能做出行为选择？
它越来越搞不明白人类这种生物。
第230章 我能有什么办法
地下城已经入夜，圆顶教堂的大厅里流出柔和的灯光和时不时的欢声笑语，与这破败肮脏的地下城环境显得极为不和谐。
八个人热闹的围坐在一起，几乎聊到深夜。
虽然没有火锅和啤酒，只有压缩食品和不怎么干净的白开水，还有苏萌萌带来的几块巧克力。
大家七嘴八舌的讲述了各自的经历之后，开始对目前的情况进行分析，讨论接下来的行动。
“我觉得殷茵的观点是对的，不能没有圣辉教会。”苏萌萌说，“这些信徒并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不需要让他们知道事实，也不用讲什么道理，只要帮他们的生活变好就行了。”
“是的，真相只会造成他们的恐慌。”殷茵说，“但是，圣辉教会现在几乎完全掌握在主教们手里，主教们的势力和威望都很大，怎么办？”
“我们再做一次七使徒好了！把他们的信徒都抢过来，再把那些贪婪成性的主教们都清剿了。”苏萌萌理直气壮的说道，“这有什么难的，反正小白会法术。”
小白趴在殷茵腿上，舒服到直打瞌睡。
“小白，行吗？”殷茵摸着小白兔软软的毛问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会说话的萌物一直粘着她，明明是第一次见。
不过小白可不这么认为，在黎明军校它就见过殷茵了。
“行哇！”小白很开心，它当圣物还没玩过瘾呢。
“你也够奇怪的。”周阳用怀疑的目光瞥着小白，“这可是要打败你们巴拉巴拉族啊，你帮我们不算叛徒吗？不会受到惩罚吗？”
“不会哇！”小白毫不在意，“不是说过了嘛，我们又不是同一个系统。他做他的事，我做我的事。”
“真的吗？”周阳皱皱眉头，不太理解。
“怎么跟你这个学渣解释嘞。”小白带着鄙视的口气开始高谈阔论，“打个比方，这就好像你们人类，明明喊着减肥减肥，可还是要吃肉，明明都痛风了，可还是要喝酒，是一个道理。”
“这什么奇葩的比喻……”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小白得意。
“那所谓主神到底是什么？”
“那是我们的扩张系统。”
“这个听你说过，可是扩张系统又是什么？”
“哎，就是系统啦，系统你可懂？你们人类身体里有血液循环系统，神经系统，消化系统，免疫系统……”
“停停停！”周阳扶额，“好，那么换一个问题，怎么才能消灭它？”
“无法消灭哇！它并没有实体，而是承载着种族扩张意志的一种社会属性，你可以认为它是一个集合体，对各种核心的控制构成了它的行动力。如果想要它消亡，除非我们整个种族都不复存在。然而我们都在极寒之地，那是你们人类不可能到达的地方。”
“啧，那怎么解除它对核心的控制？”
“无法解除哇！”小白得意的继续解释，“就好像你们人类的血液循环系统，你跟血液细胞说喂站住不要流动啦，会管用吗。”
“好吧好吧。”周阳放弃了交流，“最后一个问题，植入了人类体内的核心，怎么样才能取出来？”
“建议你不要尝试取出来。”小白说，“扩张系统如果发现有具备行动力的核心生物外逃或者产生威胁，可能会发出自毁指令，将核心和它所携带的行为能力一并毁灭。”
“啧。”周阳皱起眉头，想到了那天在冰原祭坛里胸腔整个炸开的两个使徒。
殷茵思考着，问道：“那就是说，如果主神发现我的行为对它产生了威胁，就会杀死我吗？”
“会哒！”
“喂，小白，有什么办法吗？！”周阳紧张的站起来。
小白却一脸舒畅，事不关己的摊开一双短短的前爪，“我能有什么办法。”
这没心没肺的态度让周阳非常不爽，上前一步就拎起它，犹豫着是狂砸在墙上还是一脚开出窗外，反正它都不会有事。
“哇哇哇～”小白四条小短腿儿乱蹬，居然还不现原形还在卖萌。
“好啦好啦。”殷茵拉住周阳的胳膊，把小白接过来，“别闹啦，总会有办法的。”
一屋子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萨米主教坐在门外，半公开的听着屋子里传来的谈话，殷茵曾经让他进来一起，他只是摆摆手说道：“我这老头子就不跟你们年轻人一起凑热闹了。”
他坐在台阶上，用颤抖的手点燃了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那是他刚才看见周阳和刘一明抽烟的时候讨来的，很久都没抽烟了，只吸了一口他就咳嗽起来。
屋里殷茵的声音继续传来：“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先建立起你们七使徒的威望，将信徒们的精神寄托转移到主神不能控制的地方，然后开始夺回工厂，供给地下城能源，改善生活环境，这样七使徒的威望将达到顶峰，同时暗中追踪在外面的所谓新人类，估计势力不小，所以要找到证据利用媒体曝光。差不多的时候，就该对那些被核心控制的主教们进行全面的决战了……”
大家默默的点头，更担心的是她身体里的核心。
殷茵却波澜不惊，安静的捋着小白的绒毛。
良久，她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幸亏萌萌聪明，弄了个什么七使徒出来。这样就不用担心了，如果这里的主教都被毁灭了，包括我，那么你们就可以很轻松的拯救整个第六大区了。”
“一定会有办法的！”周阳严肃的说道，“别着急，这些事情我们去做，你等等，等我找到办法……”
“嗯。”殷茵微笑点头。
萨米主教把烟头掐灭在台阶上，起身离开。
贪婪是人的本性，尤其是被核心传达的信息迷惑之后，人类的贪婪本性被无限的放大。但是自己和他们并不一样！自从进入圣辉教会以来，他就看破了那些贪婪背后的残忍。
知情的人贪婪，不知情的人愚昧，剩下的1%懦弱。
他就是那懦弱的1%，能够认同和理解他的人少之又少，看不到希望的光，久而久之，就习惯了黑暗。
也许这次，他想，真的有希望。
这时屋里，小白忽然奇怪的“咦”了一声，嗖的一下跳起来，趴到殷茵胸前，脑袋贴了上去。
第231章 自毁启动
小白刚刚觉得软软的好舒服哟，就被一只手飞快的拎了起来，只见周阳黑着脸：“你干嘛！”
“不不，你误会了，我是在看核心！”小白晃着脑袋挣脱出来，“好奇怪，她身体里有两颗核心。”
“嗯，我吃了两颗。”殷茵说道，“不过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它们两个都在工作吗？”
“没有，只有一个在工作。”小白说，“另外一颗很奇怪，没有结合，却也没有休眠。它在观察。”
“观察？”
“是的，它一直都在看着你，好奇怪……”
小白忽然安静下来，不再活蹦乱跳，也不再聒噪卖萌，老老实实的自动钻进周阳的包里，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好奇怪好奇怪！让我想想……”
“该休息了呢，你们都累了吧？”殷茵站起来说道，“明天我就带你们去别的地下城，七使徒尽快给信徒们显个神通震慑一下呢。”
大家的眼神都有些复杂。
“你就不要去了，我们自己能应付。”周阳说。
“没关系。”殷茵摸着胸口，平静的微笑道，“即使我不付诸行动，主神大概也会意识到，这个人类已经无法挽回了。”
……
极寒之地的那道意识没有咆哮，它陷入了沉思。
自从二十年前它的扩张势力被鬼兵队一扫而光之后，它开始倾向于从外面找一些“更厉害”的人来做主教，实力强劲，头脑聪颖，感知敏锐的进化者，成为它的首选。
也许就是从那时开始的，渐渐出现不稳定的因素。
它偶尔会惊奇的发现，有些人并不会按照它灌输的想法，去选择最有利的行动。
为什么？
越厉害的生物，难道不是行为选择越明智，行动越有计划性，执行效率越高的吗？
他一直都没想明白。
不过，当时这对于它来说，并不算很大的困惑，因为他们只是极少数，根本对整体毫无威胁。
直到这个它选中的女孩出现。
它曾经很看好她，冷静的思考能力，高级的规则类技能，难以动摇的坚定，自然的亲和力，所以它给了她最高的荣誉和地位。
现在，它毫不怀疑的感觉到了她的威胁。
到底是哪里错了？
它沉思着，却永远也不会明白。
因为在它们的社会形态里，不存在与生俱来的道德，也不存在难以割舍的感情。
阿米巴族并不是细胞生物，但社会形态却是一个细胞型社会。每个生命都像是人类身体里发挥功能的一个细胞，多个生命的集合体组成了一个身体机能，分布在各处的身体机能又组成了一个完整的身体系统。
每个生命都被赋予了初始的不可改变的功能，以及不可改变的协调或服从关系。
每个系统也被赋予了不可改变的精确的目标，独立运行，各司其职，不可取代。
而存在于这一切之上的，也就是相当于大脑部分的，则是阿米巴族客观而绝对的自然法则。
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精确而机械的社会模式上。
当然每个生命体，也会有一定的自主意识，但是被限定在功能允许的范围之内的。就好比小白，它有几乎全部的自主意识，但是它却无法虚报事实。
再好比核心，即使有再强的自主意识，也无法违抗扩张系统的自毁指令。
……
第二天清晨，当大家惊醒之时，发现已经被团团包围。
三位穿着镶金服饰的高阶主教，带着十余位普通主教匆匆赶来，在教堂外一字排开，严阵以待。
这样的阵容，把地下城里的信徒们都吓坏了，全都跑出家门匍匐在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些谎称七使徒的人，是我们的敌人！”一位络腮大胡子的高阶主教向信徒们高声喊道，“他们是来毁灭圣辉教会的，已经有好几位同仁死在了他们手上！”
那人讲着，扭过头来指着周阳：“他们就是二十年前，杀尽主教夺走圣物的鬼兵队！他们手里的圣物，就是曾经从我们这里夺走的！”
周阳只是看着他，浑身散发出的不容抗拒的压力，压的大胡子咽了口唾沫，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地下城的空气里充满了质疑的寂静。
毕竟初来乍到就想要俘获人心，还是有些困难，况且对手是个聪明人，一开口就提到了圣物，让小白变得难以拿出手。
这时，萨米主教从后面走了出来，对着自己的同僚们说道：“你们之中，有我曾经的同志。这次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他们在做的正是我们曾经想做而无法做到的。那些被我们懦弱的放弃了的希望，现在我想交给他们点燃……”
他的声音颤抖着，却很坚定，一位在旁边沉默着的高阶主教明显开始犹豫。
片刻之后，他和萨米交换了一下眼神，双眼中似乎流露出一丝希望，但却依然压不住深藏在背后的绝望。
“唉，算我再赌一把吧。”他轻声叹气，走到周阳的阵营这边。
后面那群红带黑衣的其他主教里，也有两个人犹豫不定的观察着局势。
萨米主教缓缓走到前方，向着不明所以的人群们举起双手，喊道：“信徒们，你们……”
只可惜，这句话并没有说完。
那一瞬间，他的胸口骤然喷出大量的鲜血，染红了一大片地面，人群里发出一阵尖叫。
核心自毁了，连带毁灭它所控制的行为生物。
萨米主教的背影颓然倒下，整个胸腔几乎都被撕碎，惨不忍睹。一些亮闪闪的齑粉从他的胸口飘散，在地下城这浑浊的空气中化为乌有。
几乎是同时，刚刚变换了阵营的那位高阶主教也遭遇了同样的命运，就在周阳身边，温热的液体甚至溅在了他的脸上。
周阳的心脏骤然紧缩，他仿佛看到了殷茵的结果。
剩下的主教们都吓得瑟瑟发抖，谁也不敢动。
“看到没有！”刚才那个大胡子主教用高了八度的声音扯开嗓子，不顾形象的大吼起来，“看到没有，这就是背叛主神的下场！”
人群里的尖叫声停息了，呼吸着渐渐蔓延的血腥味儿，所有人都匍匐在地，再也不敢抬头。
大胡子自己显然也吓得不轻，用颤抖不止的手指着周阳，“这几个谎称七使徒的人，就是罪魁祸首！主神的信徒们，让我们一起消灭他们吧！”
愚昧又虔诚的信徒们毫无被人当了炮灰的自觉，纷纷跟着骚乱起来。
周阳把手放在刀柄上，抬起头来，一双鲜红的眼睛扫过眼前的十几个敌人。
眼睁睁的看着身边两个人惨死，已经让他出离愤怒，尤其是，那有可能是殷茵随时面临的结局，想到这个他就有些控制不住。
凌厉的杀气在他脚下形成一阵微弱的旋风，犹如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只等能量爆发的那一刻。
忽然，教堂顶部的高台上传来一个声音。
“大家都安静，请听我说。”
殷茵像每次集会时那样来到了高台上，华丽的服饰在她身上金光闪闪，小白变成的大水晶球漂浮在她手中。
看到这一幕，全场突然安静下来，无论怎样，主神的化身都是他们心中最权威的神。
“七使徒……”殷茵坚定又空灵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别说！！！”周阳大喊。
这一刻，他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殷茵朝他微笑着，飞快又简短的说完了这句话：“……是来拯救你们的！”
第232章 拯救
这一瞬间，耀眼的光芒从殷茵胸口爆发出来，几乎照的人睁不开眼睛，就好像从层层厚重的铅云缝隙中洒下的一道阳光，整个昏暗的地下城都为之变色。
殷茵的身体似乎受到了一下轻微的冲击，缓缓倒下。
周阳扭头一步跃上高台，将她扶在怀里。
没有流血，哪里都没有血迹，只有轻飘飘的白色齑粉，丝丝缕缕的从她口中呼出，在空中散去。
小白随之落在地上，变回了小白兔，盯着那缕在空中飘散的白气，发出一声“哇～”。
“你怎么样？”周阳抱着殷茵，心里已经乱到不能思考。
“我好像没死呢。”殷茵脸色有些苍白，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我为什么没死？”
“有什么不舒服吗？”周阳紧张。
“没有，就是刚才，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殷茵茫然的抬头，似乎在寻找什么。
“你身体里那颗一直在看着你的核心，它选择了你。”小白跳上殷茵的膝头，一本正经的说道，“它旁边的那颗跟你结合了的核心，接受指令自爆的那一瞬间，它包裹住了它，阻止了自爆破坏力的扩散，但同时，它自己也因此而毁灭。”
“它救了我？”
“是的。”小白很严肃的说道，“它让我告诉你，它说它喜欢你。”
“我好像听见了……”殷茵望向远方，一滴眼泪顺着她的脸庞流下来，亮晶晶的齑粉早已不知消失到何方。
“你没事太好了……”周阳抱紧殷茵，心里充满了欢喜。
小白也望向远方，低声自言自语道：“喜欢是什么？……真是难以置信，我看到了第一个有自主感情的核心！我们真的会有感情吗？我也会有吗？……”
良久，小白扭过头来，两个人居然还在那里黏在一起。
“哇～喜欢到底是神马？！”小白恢复了萌化状态，上上下下的聒噪着。
“我也喜欢你！”小白跳到周阳脸上，还没来得及蹭，就被正抱着姑娘的周阳一把拍开。
“你让大家都回去呆着不要出来，远离这片地方。”周阳对殷茵说道。
“嗯。”殷茵点头。
下面的局势一目了然，鬼兵队和主教们警惕的对峙着，数以万计的信徒毫不怀疑刚才的光辉是某种神迹，瑟瑟发抖的膜拜着，等着主神的化身告诉他们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殷茵站了起来，重新走到台前，用深沉悲伤的语调讲着。
“萨米主教从来都没有背叛过我们，他是最勇敢的站出来保护我们的人。因为有些主教非常贪婪，本是赐予我们的东西，都被他们拿了去。现在，七使徒来拯救我们了！”
骗人是不对的，但是殷茵真的没有讲一句谎话。
“现在在这里，七使徒将要降下他们的制裁。请大家全都回家躲好，千万不要出来！离中心广场越远越好！”
大胡子主教不停的咽着口水，十几个主教面面相觑，但现场的形势却容不得他们做任何干扰。
殷茵的讲话一停，人群瞬间散开，向建筑物里钻去。原本黑压压的人潮如退潮一般迅速撤空，只留下空荡荡的中心广场。
“拼了！”大胡子主教恶狠狠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就不信，咱们十二个人，还打不过他们五个人！”
周阳微笑着抽刀出鞘，殷茵没事，他比什么都开心。
“五对十二，还好吧。”阿乐歪着头。
“小菜一碟。”凌风说，“不过老女人，你就别变身了。不然你自己一个人就把他们全吃了，我们干什么。”
刚说完头上就被凌衣拍了一下，“你怎么今天话这么多！”
“嘿嘿，打完这波能睡觉么？”刘一明抓头。
原来大家都很开心啊！因为殷茵得救了啊。
“别客气，秒杀！否则后患无穷。”周阳看了看身后的教堂大门，殷茵和苏萌萌在里面，都交给韩光保护了。
狂风突起，能量的风暴在空气中疯狂撕扯。
一瞬间，地下城这肮脏昏暗的小广场犹如地狱！
无数道看不清的黑影纵横交错，造就了无数场看得见的血雨腥风。
……
当天，地下城里的循环净水设备就源源不断的流出了清澈的水，通风设备也加大了功率，因为他们占领了最近的一处采石场，带回一台能源激发设备和一小块晶石。
采石场里的工人也被“主神”赐予了更长的休息时间，并可以申请回家探望亲人。
干净的水，清新的空气，和本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的亲人，这就是“主神的化身”和“七使徒”带给信徒们的东西，很简单，但却很重要。
第二天，他们去了几个地下城，顺便夺回了一个矿洞和一个食物补给工厂。
第三天，当他们巡游地下城和矿洞工厂的时候，主教都乖乖的退到了一边，虽然敌人就在眼前，利益也在眼前被夺走，但在主神并没有命令他们拼死战斗的情况下，谁都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剩下的矿洞和工厂开始疯狂出货，正是循着货物流向追踪外面“新人类”势力范围的大好时机。
所谓“主神”节节败退，但是周阳估计，它是在保存和集中剩余的实力，一定还有一次垂死反击在等着他。
不要紧，他也在等着。
虽然水和食物都有限，供给几万地下城人口还是远远不够，但是信徒们没有人哄抢，没有人贪心，即使没有人维持秩序，每个信徒都会小心翼翼的尽量少取一些，然后双手合十感谢主神的恩赐。
周阳看着远处安静排队取水的人群，对殷茵说道，“你是对的，这里不能没有圣辉教会。可是你……”
“嗯。”殷茵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我会留在这里的，这个决定依然不会变，他们还需要我。”
周阳欲言又止，有些垂头丧气。
“我在这里真的很开心，好不容易找到了我人生的价值，你就不能放我几年假嘛。”殷茵说，“况且你也有很多事要忙呢，忙完想我的话，就过来看我。”
“嗯。”周阳抱着殷茵，不再多说。太清楚她的脾气了，当时他喜欢的也许就是她这一点镇定自若，不卑不亢，有自己的梦想与坚持。
所以，他尊重她的决定。
……
小白独自趴在门外，把整个脑袋都贴在门上，听着屋子里传来的两道渐渐变得沉重急促的呼吸声相互交错，一脸委屈可怜，“呜……不让我进……”
其实它如果更了解人类，就会知道这个时候即使它变了形状从门缝无声的遛进去，以周阳现在的状态也绝对不会察觉到。
第233章 秘密码头
第六大区，南方的秘密码头。
世界上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个码头，但是在这个海洋已经成为未知危险区域的年代，它的吞吐量绝对可以排在联盟首位。
每天都有十余趟货船出海，十分繁忙。
它们将选择最短的距离横渡海峡，只需三天，就可以将货物卸在第七大区的某处海岸上。
每只货船都很高级，坚不可摧的防御，巨大惊人的载重，和配备的高科技设备，绝对是联盟首屈一指的水平。但是，每只货船都没有任何可供辨识所属的名字和标志。
天光已经开始渐暗，码头上的搬运工人正在给今天的最后一班货船装载货物。为了防备特殊情况，这里没有集装箱，所有的晶石和稀有矿产分装成小箱，由工人依次推进货舱堆放。
一群群工人忙碌而有秩序的工作着，就像一堆乱七八糟但整体行为一致的蚂蚁。
“干什么呢！动作快点儿！”苏萌萌站在货舱门口，拿着验货单在手上拍得哗哗响。
工人们不情愿的加快了些速度，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验货的小姑娘刚刚换了个人，更没有人注意到，在货舱里负责卸货的一堆工人里，也换了一个人。
“你！”苏萌萌指着一个正在埋头苦干的工人，“搬一箱跟我来，老板要看看货！”
“啊？”那人抬起头，脸上抹的脏兮兮的。
“啊什么啊，说的就是你！”苏萌萌不耐烦的指着他。
“噢，好。”那人从面前的箱子里随意选了一只，搬起来，老老实实的低着头，跟在苏萌萌后面上了楼梯，走向客舱。
“你这又是唱得哪出……就不能事先跟我打个招呼……”搬货的工人看看周围没人，走得近了一点，小声抱怨。
“少废话。”苏萌萌警惕的看着四周，简短的回了一句。
这几天，周阳他们在忙着将各处地下城和工厂收入鬼兵队囊中的时候，韩光和苏萌萌开始单独行动，因为苏萌萌一定要取到第一手最真实的素材。
韩光撇了撇嘴，知道多说无用。
这几天他被折腾坏了。
为了取材更加真实，需要打入敌人内部，这是苏萌萌的话，于是他就变成了战地女记者手下的超级跟班，打晕这个打晕那个，他们俩的身份换来换去，地下城里的普通居民，矿洞里的矿工，码头上的搬运工。
这倒还好，苏萌萌经常忽然脑洞大开，让他很受不了。
比如说这次，他们已经在这里观察了一天，货物交易的流程大致相同，都是速战速决，货搬上船就走人，几乎没有管事儿的人露面，哪有老板验什么货！
当然苏萌萌可不这么想，越是没人露面，她越是想去看个究竟。
然而他们伪装的身份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工人和一个普通的货管员，怎么才能接近主客舱？
反正先走出一步再说。
两个人走过船舱中狭窄寂静的走廊，迎面走来一个穿浅蓝色船员制服的年轻男子。
“哎，你们俩是干嘛的？”那人做了一个停下的手势。
“唉，老板不知怎么了，要验货。”苏萌萌无奈的摊手，然后随口问道，“老板在哪间屋子来着？”
“啊？走到头就是了。”船员随口答道，心里正纳闷老板什么时候验过货啊，忽然一抬头，发现那个工人竟然消失了，然后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韩光迅速的把这个倒霉的船员拉进旁边一间储藏室。
“换上他的衣服！”苏萌萌命令。
“是！”韩光麻利的把他的制服扒了穿上。
“擦把脸！”
“是！”韩光就着旁边的水龙头洗了把脸。
“货箱搬过来，把他绑起来放箱子里！”
“是！”
“别忘了堵上嘴！”
“是！”
“箱子推到最里面！”
“是！”
女人真是可怕……韩光心里想着，用最快的速度两分钟完成了一切指示。
“嗯，还挺精神。”苏萌萌温柔的帮他拉了拉歪掉的衣领，顺便在他脸上飞快的亲了一下。
可怕吗？还好吧……有时候也挺可爱的……韩光毫无原则的否定了自己前一秒的结论。
两个人从储藏室里闪身走出来，继续向走廊尽头走去，这次韩光走在前面，看样子就像内部船员带着货管员前去向老板报告。
走廊尽头是一间紧闭的大门，里面安静无声，但是可以清晰的感知到两个进化者的气息。
韩光放慢脚步，低声跟后面的苏萌萌说道：“里面的人应该知道咱们来了，你想好怎么进去了吗？”
“直接敲门。”苏萌萌说。
“啊，然后说啥？”
“还没想好。”
“……”韩光硬着头皮走到门口，礼貌的敲了两声门。
这时，苏萌萌突然上前一步，直接推开大门。
两个人正在里面隔着一张桌子怒目而视，一个穿着高阶主教的镶金黑袍，一个穿着西装革履，领带系的工工整整。两个人都沉默着，显然在用进化者特殊的交流方式在进行着激烈的讨价还价。
听到门被推开，两个人同时转过头来，看着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有……有人找……”韩光首当其冲，含糊了一句赶紧退到一边。
苏萌萌理直气壮的走上来，“老板，缺了一箱货，怎么办？！”
西装男闻言，恶狠狠的盯着对面的主教。
缺了一箱货，本不是什么大不了事情，但是这个时候出现，无疑相当于往两个人激烈的讨价还价中添了一把火。
两三秒的沉默。
苏萌萌瞪大眼睛，不肯错过两个人脸上的每一丝表情。进化者独特的交流方式，简直是这世界上最保密的途径，将意识直接传递到目标的脑中，即使在场有同样的进化者，也别想偷听到任何东西。
“送客！”西装男说道，冷漠中透着高傲。
主教站起来，怨恨中透着无奈。
“噢，还少一箱货呢……”苏萌萌装作茫然。
西装男摆摆手，表示都退去吧，此事作罢。
主教愤愤的走出大门，苏萌萌顺理成章的在他身后把门带上，三个人在走廊里快步向外走去，韩光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但是让他头疼的还在后面。
货已经全部装完，主教下船之后，货船便立即了。
然而，他俩还在船上。
韩光一脸愁容：“我说你要不要再想想？这半道上万一被发现，茫茫大海无处可逃，死无葬身之地了。”
“被发现？”苏萌萌满不在乎的说，“那你就干掉他们好咯！”
第234章 大海之上
西装男走到舷窗前，看着渐渐入夜的海平面。
在这个时代，海洋是极度危险的代名词。不过，他已经跑了很多年的货了，不照样还活的好好的。
那些深海的未知生物，很少跑到这狭窄海峡的浅海域来，即使来了，也很少跟这种海面上移动的坚不可摧的铁疙瘩较劲，因为它看起来一点都不好吃。
这些年来，大概有上百家公司在吃着这里的货源，每天都有十余支货船，累计几万次的航行数量中，整艘货船被深海巨型生物一口吞进肚子的事故屈指可数，几率几乎可以无视。
除此之外，其他的突发情况对他来说都不在话下。
无非是变异生物从水下的袭击，雷达会提前告诉他，只需按个按键，水下防卫系统就会把它们打个稀烂。有时还会碰到联盟的无人侦察机，对空防卫系统会精准的把它打掉，以防暴露行踪。最麻烦的是微生物带来的疫病，他曾经舍弃了一整支天价的货船，还有其中上百名“有可能感染”的船员，将他们统统埋葬在海底。
不过这些损失对于他们获得的利益来说，简直是不值一提。
第六大区的各种货源几乎免费，只需要提供少量的基础生活用品就可以换取天价的晶石矿。不过他心中却没有占了便宜的庆幸，也没有对主神的感恩，因为在他眼里，第六大区的那些愚民都是主神最下贱的工人，提供基础支持是他们本就应该承担的义务。
而他们新人类，才是主神意志的执行者。
他们已经聚集起惊人的财富，下一步就是要掌控联盟的经济命脉，至于政治方面，似乎也有大的活动，但这已经不在他可以知晓的范围之内，是的，他只是个运货的。
想到这里，西装男微微不满的咂舌。
他姓钱，船上的人都叫他钱老板。但是他既没有钱，也不是老板。
按照档案来说，他目前只是一个矿业公司的普通员工，这艘船跟他的私人资产也没有半点关系，只是他和矿业公司真正的老板，有个共同的秘密，他们都是主神的使徒。这些来自第六大区的矿产，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经由他的手进入，经由老板的手换成资本。
钱老板不觉长叹一声，自己运货了很多年，度过了很多难关，完成了多少kpi，却还只是个运货的。
他怀疑主神一定是把自己忘了。
其实却不然，因为对于阿米巴族来说，根本没有转换岗位的概念，就好像人类的血液细胞永远都不可能代替脑细胞传导神经一样。
他当然不懂，不过就算只是个运货的，他自认为也比那些盘踞落后地区的主神有身份有地位。
他冷笑一声，今天那个主教的要求也太奇葩了，他竟然想乘自己的船逃走？天真的以为出了第六大区，就出了主神的控制范围？想都别想！
不就是区区一个鬼兵队？怎么可能对付得了这么庞大的势力！就算第六大区真的受到些损失，最多也只是供货停滞一段时间，利润足够维持到事情平息。
这些主教们，就应该老老实实去干活儿，私吞一箱货我已经当没看见，还死不承认。
钱老板想着，心里漫出一股优越感，在沙发上坐下，悠闲地点燃一根烟。
话说，那个货管员小妞长得还不错，那个船员好像也有点本事，好像是个进化者又好像不是。
怎么以前没注意到过？
虽然他不怎么关心下属，但是很久没有招过新人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心里一惊，愤怒的将只抽了两口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快步走到控制台前，按下了电子屏上的红色按键，顿时，刺耳的警铃声响彻全船。
所有船员不敢怠慢，纷纷向紧急集合处跑去。
“点名！”钱老板命令道，一个看样子是头儿的人翻出名册，慌慌张张的开始点名。
各种工作人员加在一起不过百余人，几分钟就点完了，果然少了两个人，一个货管员，一个船员。
“找找吧，应该还在船上。”钱老板淡淡的说道。
不久之后，就在分别在厕所隔间和储藏室里找到了两个人，都被绑得结结实实的，扒走了制服。
事情很明显，有人冒充他们上了船。
然而仔细搜查了各个角落，也没有发现其他人。
“老板，货舱用不用检查？”船上管事的大副愁眉苦脸的问到。
钱老板皱了皱眉头，唯一没有搜到的地方，就是堆满货物的货舱。如果要检查那里，需要把堆积如山的货物全部搬出来倒腾一遍，就这点船员，两天都倒腾不完。最主要的是，为了防止大量的晶石辐射吸引水下变异生物，只有货舱用的是特殊材料的防护板，一旦大量的晶石被搬出防护板的范围，有可能会带来风险。
货物里都是晶石矿和稀有矿石，散发着巨大的能量，严重影响了进化者的感知。虽然货舱就在自己脚下，但是钱老板什么也感知不到。
“算了。”他思考良久说道。
“真的没事儿吗？”
“他们这事情做的这么粗糙，破绽这么多，量他们也不敢跟船。”钱老板轻蔑的笑笑，“如果他们要跟船，就不会暴露得这么明显，何况这两个被打晕的还在船上，在行驶途中一旦被发现，那可是无路可跳，他们不会傻到给自己留两个定时炸弹。”
“钱老板英明。”大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他们着急进我办公室，估计是放了窃听器，或者信号追踪器。”
“那我去叫小的们拿感应装置仔细搜索一番？”
“哈哈哈。”钱老板大笑起来，“不用，叫大家解散，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是！”大副立正行礼，不解的看着老板的背影大摇大摆的向办公室走去。
窃听器？我们新人类之间怎么可能有秘密让你们用耳朵听到！钱老板在沙发上得意的翘起二郎腿。
信号追踪器？你以为我这天价的船是白干的！除了我们自己的联络方式，其他任何信号都别想从这里发出去。
就在钱老板自信满满之时，苏萌萌和韩光已经在货舱里腾出了一个小小的隐蔽角落。两个人累了这么多天，早就进入了酣甜的梦乡。
第235章 大地之下
当韩光和苏萌萌平安到达第五大区某处荒芜的海岸，趁着卸货的混乱装扮成接应货物的工人，继续往下跟进的时候，周阳正在准备打最后一战。
被主神的化身和七使徒稳定控制的地下城已经过半，干净的水和食物，如此简单的东西却能轻易的俘获信徒的敬仰。
虽然各个地下城之间几乎没有联系，但消息还是不胫而走。每个地下城，每个地表的工厂，都在期待着拯救的到来。
而众多被迫下岗的主教们，则在暗中积攒实力，等待着来自主神的决战指令。
极寒之地的那道意识，在犹豫着。
在第六大区，核心生物控制的范围越小，它的主场气息就越弱，在它意识中原本清晰的区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对于永生的阿米巴族来说，失败并不算什么，时间也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但这次失败却让它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不解。
首先是某些与核心结合的人类，违反自己灌输的最优意识，选择了与之相反的另外一方。但在客观上来说，核心并不能直接控制行为，还勉强可以理解。
实在让他无法相信的是，竟然会有一个单体的核心，以自己的毁灭换取一个人类的生存？
其实，它并没有违反自己的命令，因为自己没有给它任何指令，那完全是它的自主行为。
高级一些的核心，会有更多的自主意识，这并不罕见，但是自主意识竟然没有选择生存和扩张，反而选择自我毁灭，让它难以置信。
它知道那些恒温动物都有感情，有时会和理智冲突，难以控制。
越是智商低的生物，就越容易情绪化。
但是阿米巴族怎么会有感情？而且感情用事？！
这分明是不折不扣的退化！
况且，每个个体单位的自主意识和自主行动，就代表着系统本身的趋于消亡。
就好像如果每个血液细胞都拥有了自主行为，那么血液循环系统本身便终将不复存在。
那道意识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困惑。
……
当周阳一行人踏进16号地下城的时候，有一个穿着主教服饰的年轻人，在教堂里等着他们。
“你们好。”年轻的主教面带惧色的说道，“主神来了消息，希望你们明天早上可以去一趟祭坛。”
这位主教是个黑黑瘦瘦的小伙子，黝黑的皮肤和厚嘴唇显得憨厚老实，消瘦的脸上一双大眼睛里流露出惊慌的神色，其中却又夹杂着难以言表的愤怒，骨瘦如柴的身体让宽大的主教礼服显得有些滑稽。
殷茵歪着头问道：“什么祭坛？”
她不记得自己有听说过这类的地方。
“主神的祭坛，在冰原边缘，明天早上我会给你们带路。”主教低着头说道。
“好啊，没问题！”周阳随意答道。
年轻的主教像是得了特赦一般松了口气，赶紧退到一边。
在他心里，这些自称“七使徒”的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人，他们自恃实力强悍，杀了自己无数同胞，还挟持了“主神的化身”，所有的主教都恨透了他们却敢怒不敢言，因为一言不合就有被他们秒杀的可能。
但他还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留下来给他们传话，完成主神交给自己的任务，把他们引向最后的战场。
殷茵照例缓缓登上教堂的高台，迎接欢呼的人群。
小白变成柔光闪烁的圣物缓缓升空，得意的散发着它引以为傲的欺骗之光。
殷茵空灵的声音回响在整个地下城，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面对潮水一般拜倒的信徒，开始讲起稍稍改动过的教义。
在这段时间里，从附近的补给工厂调来的水和食物已经到货，地下城的设计图纸也在城政厅落满灰尘的柜子里找到了。
在主神化身的号召下，整个地下城热火朝天的忙碌起来，分发水和食物，清理通风管道，修理净水设备。
有“七使徒”到处指挥和帮忙，效率自然快了很多，不到半天的时间，空气里已经有了清新的气味。
年轻的主教站在一边看着，有些茫然。
教义并没有本质上的变化，反倒听起来更能打动人心。
他看着在肮脏不堪的现场里忙碌的七使徒的身影，看着他们运来的干净的水和食物，通风设备带来第一丝新鲜的空气，净水设备带来第一滴干净的水。
还有为此而欢呼雀跃的人群……
在他心里，他们明明是恶贯满盈的一群人，但是眼前所见又如何解释？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温柔动听的女声传来。
年轻的主教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抬起头来答道：“阿布。”
“阿布，看你的肤色，应该是第六大区土生土长的吧？”殷茵一边翻着地下城的设计图纸，一边闲聊。
“是的，我就是在这个地下城出生的。”阿布自豪的说，“我到了年龄去矿上干活儿，发现自己力气超大呢，就荣幸的被主神选为主教，从此为主神而战！”
阿布有些尴尬的挠头，意识到在敌人面前说这个有些不太合适。
“其实，我们更应该为虔诚的信徒们而战，不是吗？”殷茵朝他微笑着。
阿布黝黑的脸上看不出红晕，他咧开嘴笑了，露出白白的牙齿，“嘿，有没有我可以帮忙的？”
“好啊，你叫一些人，咱们去这里看看！”殷茵指着地图上小广场边缘的一个废弃的给水处。
阿布很快就找了几个人过来。
“按照图纸来看，这里可以切换到一处极深的地下备用水源，看看还能不能用。”殷茵指挥众人打开锈蚀已久的地下管道操作间入口。
阿布看着眼前设备完好的给水操作间，露出一脸诧异，“我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都不知道还有这种地方！”
“因为咱们的学校关了呀。”殷茵说着，照着操作说明，切换到备用水源，“将来把学校开放，大家就都可以学到了。”
果然不一会儿，清澈的地下水就像小喷泉一样，从地面给水处的半截水管里流淌出来。
人群里发出一阵欢呼，阿布也跟着开心的欢呼起来，因为这里是他的家乡啊。
“我一直以为你们我的敌人。”阿布开心的挠着头，“但是我的所见所闻告诉我，你们是好人！”
殷茵只是微笑。
“听说外面，我指的是第六大区以外的地方。”小伙子的眼睛闪着光，“很漂亮，是吗？”
“嗯。”
“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看到……”他摸着胸口，有些悲伤的自言自语，“核心会自爆的吧，对不对？”
殷茵点点头，“如果主神愿意跟我谈判的话，我会试着阻止它。”
第236章 最后的战役
第二天清晨，鬼兵队的五人带着殷茵，跟着阿布踏上了冰原。
前行不远，不用阿布指点，他们就看到了目标。
无数白色的圆滚滚的物体，像小山一般绵延起伏在视野尽头，在白色薄雾的笼罩中若隐若现，那是核心生物的大军，不知道有多少只。
在它们前方，还有一小片黑点，那是主教们的大军，大概所有剩余的主教都聚集在了这里。
哼，最后的决战吗？
周阳放慢脚步，一步一步的朝着严阵以待的敌人走去。
直到与主教们面对面十米左右的距离时，一行人停下对峙着。
天空厚重的铅云压迫着地面，若有人在高处看去，这幅景象一定很吸引人，依稀的薄雾中，一面是六个小小的黑点，一面是几十个黑点连成一片，后面是无数白色的庞然大物。
在两个阵营的中间，有一个冰雕的高台，上面有一颗大一些的核心，在昏暗的日光下兀自闪烁着流光溢彩。
这就是阿布所说的祭坛。
周阳见过这种核心，可以用来传音。
“你觉得这些主教和这些怪物，真的可以阻挡得了我吗？”周阳上前一步，对着那颗核心说道。
天空中响起轻蔑的笑声。
“在这种形势下，你还能说出这种自大的话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像是在耳边，又像是在远方。
没有限定目标，每个人都听到了。
“人多了不起嘛？”周阳无所谓的摊手，“只要我们不死，每次杀几个，总有杀完的一天。”
对面的主教阵营里，不少人早已脸色苍白。
鬼兵队这些人的实力他们听说过，同样是进化者，但是相对于缺乏作战经验的自己来说，简直就是碾压式的秒杀。但是如果站在鬼兵队那边，核心就会自爆，同样也是死路一条。
往前也是死，转身也是死，独善其身已不可能。
“杀不了你，那我就杀掉所有不听话的人！”那声音听起来有些愤怒。
“你太天真了，除非你把人类都杀光，我们人类和你们巴拉巴拉族可不一样。”周阳说道。
一只手轻轻的放在了他的肩上，殷茵轻轻的说，“我来跟他说吧。”
“二十年前你就败了，这次你还是会败，而且败得更彻底。”殷茵上前几步，走到那颗核心旁边，用依旧温柔的语调说道，“你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那道意识有些仿徨，一个天使般的姑娘的身影，清晰的映在他的感知里。
它曾经在她身上寄予了最大的期望，但她却给自己带来了最大的困惑，似乎从她的出现开始，自己总会冒出一些几百年来从不曾有的感觉，真是又可爱又可恨。
“哦？你说说为什么？”它说道。
“因为你不了解人类。”
“了解人类作甚。”那声音高傲的说道，“人类迟早会灭亡，我将存在于新世界，结局不会变的，何必做这些无用的事情。”
“因为我们人类有感情，它会改变很多事情。”
“感情？那会极大的影响执行力，那是退化！”
“不，那是进化。”殷茵说，“那颗核心救了我，小白也黏着我，所以我觉得，我们一定可以共存，为什么要成为敌人？”
“扩张和统治，铲除一切障碍，是我的职责。”那声音低沉下去，好像忽然没了些底气。
“那是你的职责，可是真正的你是怎么想的。是不是在好奇，人类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生物，是不是在困惑，为什么核心也可以生出感情？”
天空一时陷入了寂静。
“你有朋友吗？”殷茵说着，把手轻放在那颗核心上。
极寒之地的那道意识忽然打了一个寒战，就像一只被女孩摸了头的流浪狗。
那只手很凉，但又挺温暖。
一切似乎正在偏离轨道，它发出一声困惑的怒吼，无声的，因为没有对象。
“我不想核心自爆，也不想主教们白白死去。”殷茵继续说道，“圣辉教会不会被消灭，主神依然是主神，身体里有核心的人也会留下来。不要杀他们，把他们留给我，你可以看着每个人的选择和结局，终有一天，你会解开自己的好奇和困惑。”
很久很久的寂静之后，那低沉的声音终于再次响了起来。
“这样吧，我有一个建议。”它说道，“我承诺，不给任何核心发出自毁命令，看看有没有人愿意站到你们的阵营里去。”
天空中留下一阵窃笑，但其中更多的是带着好奇的试探。
这句话，所有的人都听见了。
主教大军里开始出现一阵骚动不安，有人惊喜，也有人愤怒。
阿布首先迈出一步，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真的耶，我没事儿！”他开心的大喊。
“你傻吧！”一个大胡子气急败坏的喊道，“我们这边这么多人，身后还有主神的无数奴仆！他们才几个人，必死无疑啊！”
“你们可以都过来嘛！”阿布很开心。
“就算我们都过去，我们又怎么打得过这些怪物？！”
又有几个高阶主教陆陆续续的站了过来。
“别去啊，会死的！”有人抓住自己的同伴。
“哼，让他们去。”有人冷冷的说道，“这样咱们不就可以升职成高阶主教了吗。”
“这边稳赢的，你都不想想，咱每月都能脱手一箱晶石矿。”一个白人小伙子满不在乎的说，“跟这帮楞头一伙儿肯定毛都没有。”
那人犹豫的松开了手，眼看同伴走进了敌对阵营。
鬼兵队阵营多了不到十个人而已，依旧实力悬殊。
“哦？那就这样，开战吧。”天空里的声音冷笑着宣布。
“看看吧，这就是你们人类，行为不统一，各自为政，自相残杀！”
“是的。”殷茵说道，“这就是我们人类，同族之间你死我活的战斗自古以来就没有停过，但是每个人都有权选择为自己想要的东西而战，不管它是财富，权势，性命，还是自以为是的正义，都比被人奴役失去选择权要强！”
那道意识又一次发出无声的怒吼，因为他听不懂，也想不明白。
它下达了攻击命令，无数核心生物舞动白色的触角，躁动起来，但是它有点犯难，不知道应该给那些奴仆指定什么样的攻击目标。
如何让这些只会听命令的奴仆们区分敌我？
所以干脆……它眼里映出周阳的影子，把他定为了唯一的攻击目标，当然，阻碍进攻的东西也一并清扫。
第237章 我一定会回来哒
当无数白色触角从各个方向刺破薄雾，向周阳发起极速进攻的时候，人类之间的战斗也打响了。
残影交错，在只有进化者看得见的世界。
殷茵退到后面，她的范围攻击技能显然在这混战中并不好用。
很快，周阳就发现自己是所有核心生物攻击的焦点，因为所有触角的移动或戒备的方向，都会随着自己的位置改变。
这些低智商的目标很容易引开，如果自己把他们引开，剩下的战局就会变得非常明朗。
他抓起黏在头上的小白，喊道：“我媳妇儿少一根头发我跟你没完！”然后奋力把小白抛向后面的殷茵。
“关我毛事哇！”小白翻滚着，正好被殷茵接到怀里。
小白趴在殷茵软软的怀抱里，眨了眨眼，“好吧，为了这个温暖的怀抱，答应你啦！”
一道残影闪过前面几个无法分身的鬼兵队队员，朝殷茵袭来。
主神的化身？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而已，凭什么空降到万人之上！
那人心里这么想着，却不知道自己穿着神圣的主教服饰手里却挥舞着西瓜刀的样子，才是最滑稽的。
这一瞬间，小白咻的飞了起来，在空中旋转着，变成一只白色的球，划出一道短短的弧线，在那么高速的运动中精准的砸中了那道残影的正脸。
那人眼看就要得手，却被不知什么东西猛的砸了个大跟头，狼狈的翻到在地。
“什么玩意儿？！”他眼冒金星，懵逼的抹着一脸鼻血。
在他面前，殷茵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天空，怀里抱着一只萌翻了的小白兔。
在天空紧压的铅云尽头，周阳的身影已经化作一个黑色的小点，越来越远。无数白色的庞然大物纷纷回头，飞快的挪动触角，拥挤不堪的朝那个小小的身影追去。
核心生物的集体撤离，使得剩下的主教顿时失去了底气，没有人愿意再打下去，纷纷大喊投降以求保命。
再加上本来就有一半的主教根本就没有参战，有的躲在旁边观望，有的一开局就已经拔腿逃跑。
局势很快得到了控制，战斗的火焰只烧了一瞬间就被平息，只出现了寥寥几个死伤。
殷茵很庆幸，主神没有把大批的信徒拖进战争。也许对于它来说，信徒只是无足轻重的附属品，但是对于她来说，却是同样珍贵的性命。
这场战役结束的太快，鬼兵队大获全胜，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却命悬一线。
几个人都望着周阳远去的方向，一切早已湮没在缭绕的薄雾之中，安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哎，咱不用去帮忙吗？”刘一明说。
“……你能抗几个怪？”凌风望着空荡荡的白雾。
“一个。也许两个？”
“那些怪有多少个？”
“一百个？不止？”
“这个没边儿的队长，到底想干嘛……”
“放风筝引开？还会绕回来吗？”阿乐挠头。
“难道不是杀掉吗？”刘一明也跟着挠头。
“总之这边也需要人看着，不然这些人有能力翻局，所以我们暂时先不要动了。”凌衣说道，“让他照自己的想法去吧，我们去了也许反倒成累赘。”
“小白，你能找得到你的主人吗？”殷茵捧起小白。
“能呀。”
“那你去帮他吧！”
“不要。”小白舒服的卧着，刚说完，两只长耳朵就被人从后面拎了起来。
“叫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凌风拎着小白，助跑两步，使足了力气来了个甩抛。
小白在空中画出一条漂亮的抛物线，一闪消失在远方的天空，只剩下细细的喊声：“我一定会回来哒……”
……
周阳凭借着自己速度的优势，保持着与身后怪物大军的安全距离，一直把它们向冰原深处拉去。
白雾愈来愈浓，本不该选择这个方向的。
只是想不波及到人群和地下城，就往相反的方向拉了怪，但是却发现它们的数量和速度已经不容许他转向。
周阳一边节省着能量消耗匀速前进，一边考虑着一切可能性。
他必须考虑的问题就是数量。
解决几百只菜鸟也许只要几秒钟，但是几百只这么强大的触角怪就很麻烦。
何止是麻烦，此刻如果在上空看下去，那是一副足以令任何人绝望的场景。
一个蚂蚁一般的小黑点，孤独的前行着，在他身后，无数白色的小山翻滚着，无数奇异的触角飞舞着拨开浓雾，像雪崩一样连成一片，将他的后路完全封死。
而这幅景象，正被一个高速飞行的东西在上空尽收眼底。
“哇～”小白改变了飞行轨道，划出一条漂亮的下行抛物线，朝最前面那只小蚂蚁砸下来。
“啪”，小白兔不偏不倚的落在周阳的肩上，兴奋的喊道：“冲哇！”
正在全速奔跑的周阳被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软软的小姐姐让我来哒！”
软软的是？……周阳有种想把小白劈成八瓣的冲动。
“她让你来你就来啊，不是让你保护她吗！”
“不会笑的黄毛把我扔来哒！”小白扭开头，“我才不愿意来呢，哼。”
看来那边应该是打完了，很好，就看自己这边了，周阳想。
“小白，现在咱们怎么办？”
“这里的冰原面积很小，前面马上就是极寒之地啦！”小白得意的看着前方，“冲哇冲哇冲哇！”
果然，脚下的地势开始逐渐上升，浓雾渐渐稀薄，不久周阳就冲破白雾，来到了冰原尽头的峰顶。
他在最高的分界处停下脚步，又一次远眺极寒之地，还是一样的震撼人心。
在那里，除了h2o，没有别的东西，但却又无处不存在着蓬勃的新生。
氢键断裂，高耸的冰原逐渐塌陷，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脚下的这最高点也将尽数塌陷，进入极寒之地的范围，而外围的冰原则会越来越厚，形成新的分界线，层层推进，侵蚀。
在那高密度的类冰物质之下，原子核分解，中子质子分解成更小一级的单位，重新形成无数种新的物质。
极寒之地，对人类来说是一个死亡之地，但对自然界来说，却是一个新生之地。
“小白。”周阳说，“咱们来这里干嘛？”
小白很欠揍的歪着头：“你猜。”
第238章 刷刷刷！
周阳刚要拎起小白胖揍一顿，忽然天空里响起一阵吃吃的笑声。
“你又一次到我的地盘上来了……”那个低沉的声音说道。
核心生物大军暂时停止了进攻，安静的听着主人说话，围成一个半圆，将周阳的退路堵死。
“你已经无路可走。”那声音自信满满，“几个月不见，你还是要死在这里，本以为你可以活到被人类社会抛弃，心灰意冷来投奔我的那一天。”
“什么死不死活不活的。”周阳从腰间抽出鬼刃，“还没打呢你怎么知道我是死是活。”
“那你就试试？即使是我最下贱的奴仆，也不像你们人类那么好杀。”
“不，其实我觉得怪比人好杀。”周阳说，“因为我脑子比较简单，杀人要考虑的太多，良心、局势、阴谋，但是杀怪就不用想，干就完了。”
“那就来啊，哈哈哈……”
在渐渐远去的大笑声中，核心生物大军重新开始舞动触角，一齐向周阳冲上来。
“啧。”周阳皱皱眉头，“有点多啊？小白。”
“岂止是有点多，很多非常多太多了！”小白用爪子拍他的脸，朝身后的极寒之地伸着脖子，“来啊！跳！”
“啊？”周阳吃了一惊，“你确定人类在里面能活？”
“有我呢，你怕啥。”
周阳闪电般转身，跃向身后的极寒之地，与下一瞬间袭击来的无数触角擦身而过。
“忘了告诉你啦，最好别呼吸！”小白在他耳边大喊。
“特么不早说！”周阳深吸了最后一口冰原尽头稀薄的空气，应该可以坚持两分钟。
“本来想让你吸一口极寒之地的未知大气，试试会不会死的。”小白表示很遗憾。
说话间周阳轻盈的落地，然后轻盈的弹起，向前冲去，脚下是淡蓝色的坚韧的冰层，如果分子结构已经塌陷的冰还能称作“冰”的话。
无数触角怪也稀里哗啦的全都涌了进来，不仅对于周阳，对于这些怪物来说，也是第一次踏入极寒之地。
虽然核心诞生在这里，但是它们被放出极寒之地之后才会聚集身体材质，形成行动力，之后便会一直盘踞在冰原，几乎不会再回来。
“扭头哇！杀杀杀！”小白忽然在周阳耳边喊道。
周阳骤然停下脚步，转身。
他举起鬼刃，惊讶的发现那些怪物的动作都变得僵硬迟缓起来，在他眼里看来，就像一个普通人那么慢，甚至还有很多不协调的卡顿。
上百只强大的触角怪忽然全都变成了菜鸟，分分钟，连口气都不用换就能解决！
周阳心中惊喜，来不及耽误时间多想，挥刀就开始刷刷刷！
它们的身体也变得超级容易砍，爽快的切割手感，高速震颤的鬼刃一刀就可以把它们整个儿劈成两半。
小白黏在周阳肩上，得意的说着：“你知道这里是多少度吗？按照你们人类通用的计量方法，这里是零下220度！”
周阳皱皱眉头，憋着气没法说话，继续挥刀刷刷刷。
小白继续它的理论：“你是不是想说，哎我怎么没觉得冷啊？告诉过你哇，这不是有我呢，我控制着你周围的温度，把它调到你们人类感觉舒适的温度，简直是春风拂面啊有木有。”
周阳眼角抽动，无比想堵上小白的嘴，无奈继续挥刀刷刷刷。
“这些怪怪嘛可就惨了，他们的身体材料最适宜的温度是零下20度到零下80度之间，这里的超低温虽然不会让这些材质消亡，但是会让它的质地变硬变脆，那种腐蚀性的体液也会改变性状，所以会变得非常好杀，对于你来说，简直就像游戏里的低级副本一样爽歪歪！”
周阳耳朵被小白聒噪的嗡嗡叫，还不能说话，怒气值暴涨，刷刷刷，刀下的每个怪都恨不得当作小白来砍。
“不过，这么大范围的温度控制，即便是我也做不到。所以我让你把它们带进了极寒之地。我是不是很聪明？”小白完全沉浸在自己得意的演讲中，“还不快快奖励我！下次不许以任何形式阻止我研究你们人类的繁殖方式！”
周阳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真不是为了配合小白。
疼痛，五脏六腑，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疼痛，越来越剧烈。
他忍不住喘了口气，肺部就像瞬间点燃了烈火，无法忍受的灼烧感蔓延开来。
“看来你还是水土不服哇！快快清完怪我们走啦！”小白拍着他的脸，好让他清醒些。
周阳咬着牙，凭着身体的本能继续挥刀，闪电般的将一只动作僵硬的触角怪从正中劈开，刀锋划过凌厉的弧线，紧接着斩向下一只。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用尽最快的速度砍下去，然后下一只，再下一只……
好不容易有这么好的机会把这些怪物一网打尽，死在这里岂不是太亏了。
当最后一只怪物的躯体从中间断开，脆脆的崩离解析之时，周阳已经站不起来，痛苦的弯下腰，喷出一大口鲜血，在这白到淡蓝的世界里格外鲜艳。
掉在地上的无数核心陆续缓缓升起，漂浮在空中，向着极寒之地的深处慢慢的飘去，流光溢彩，异常美丽。它们将在那里休眠，等待下一次的派遣。
不过周阳没有看到，他已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极寒之地一跃而起，飞快的踏过正在缓慢塌陷的冰崖，登上了冰原尽头的雪原。
“小白，我们回来了……”他用几乎发不出的声音喃喃道。
意识离他而去的前一刻，其实他还蛮开心的。
周阳眼前黑了下去，倒在雪地上。细细的血线从他的眼睛，鼻孔，耳朵里流出来。
“喂！快醒醒！”
小白急得团团转，这里拍拍，那里舔舔，听听心跳，又试试呼吸。
“唉，估计没戏了。”小白叹气摇头，“只是大气里有很多外面没有的物质嘛，没想到你们人类的身体这么娇气啊。”
“调查目标死亡。我走啦！”小白趴在周阳脸边说道。
“喂……”它伸出爪子想拍拍那张熟悉的脸，又收了回来，“算了，我再等你一会儿吧。”
一张软绵绵的被子飘下来，轻轻的将周阳裹好。
第239章 吵吵吵！
“任何物体都保持静止或匀速直线运动的状态，直到受到外部的作用力迫使它改变这种状态为止。”
这是联盟尽人皆知的一条定律，就好像人生。
人生就像一条匀速直线运动的轨迹，各种各样的事情，机遇和挫折，成功或失败，不断给它加速度或减速度，改变着它的运行方向。
不过，这句话有个大漏洞，外部的作用力必须是适度的，如果过于强大，很有可能使它灰飞烟灭，这样一来，一切的所谓静止和运动都不再有意义。
周阳的眼前一片漆黑，潜意识里，镜头不断的在记忆中跳跃。
从地下城破旧却温馨的家，荒原上不知天高地厚的打野开始，转到高昌夜景的灯红酒绿，兽栏里的你死我活，又转到冰原上的未知生物小白，充满自由气息的猎人公会，映出黎明军校小小的医务室，还有到处参加任务的新鲜感，再转到新源建设营地那风一吹就响的营房，还有北方那被冰原侵蚀的城市废墟……
太多了。
这些事情，这些场景，一件一件剧烈的冲撞过来，不停的改变他人生的轨迹，看起来每一个外力都有可能让他灰飞烟灭，但是每一次都或顽强或幸运的活了下来，在新的轨迹上运行下去。
这次也一样！
周阳想着，睁开眼睛。
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进化空间里已经没有任何景色，除了一片纯白的冰雪。
向天空望去，只能看见密密麻麻的雪花，大片大片的劈头盖脸般落下，不知天空是什么颜色，也不知恶魔的眼睛是否还在。
脚下的雪飞快的堆积，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埋到了他的膝盖。
周阳条件反射的想把脚拔出来挪个位置，以免被积雪生生埋掉，但是他却无法做到，他发现自己一动也不能动。
在他的身体里，无数未知物质通过皮肤接触和肺部的呼吸，侵入到他的全身。那些物质不在任何元素周期表里，有着人类知识无法理解的原子结构，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冲击着每一个细胞，甚至每一个蛋白质分子。
进化空间正在渐渐湮灭消失，这意味着基因正在逐渐崩解，岂止是基因，每一个细胞结构都在逐渐崩解，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很不好，他非常非常的不爽。
记得余疯子说过，军神老爷子的基因，是他所见过的基因中最活跃的，就好像一株神奇的草，你把它放在沙漠，他就迅速长成仙人掌的样子，你把它沉在水底，过不多久它就会变成摇摆的水草。
对于现在的周阳来说，生存成了第一需要。
当生存成为第一需要的时候，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
生存……
那就变成小白好了，周阳想道，闭上眼睛。
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周阳的进化空间里刮起了暴风雪，他的基因放弃了苦苦坚持却节节败退的防守，转为积极的接受，同化与被同化，身体的每个细胞每个机能，都在快速转变着，进化着……如果为了生存改变机体也能称作进化的话。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进化空间，荒芜的大地上红色的河流奔腾着，黑得深不见底的天空上，一对鲜红的恶魔之眼闪着似笑非笑的意味。
他低头看自己，却发现在这奇妙的进化空间当中，自己变成了一坨没有形状的白色物体，漂浮在空中。
天空尽头传来恶魔那低沉苍老的声音，“你要的基因备份，都在我这里。”
“永久封存！”
周阳面无表情的命令道，当然，作为一坨不明物质，他也不可能有任何表情。
恶魔哧的一声轻笑，“你不肯被我吃掉，现在还不是被别的东西吃掉了？”
“不，那不一样。”周阳说道，“我确实舍弃了一些东西，但是有些东西，即使放弃生存，我也不会放弃。”
“嗯……”恶魔用了一个向上的语调，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
小白感觉不到周阳体内发生的变化。
它只感觉到，这具身躯渐渐失去温度，怎么暖也暖不热了，呼吸停止，连微弱的心跳也听不见了，人类称之为死亡。
它叹了口气，变成了果冻般的白色球体，漂浮在空中，用低沉的声音自言自语道：“调查目标已确认死亡，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
小白恋恋不舍的离开周阳，向远方飞去。
它记得曾经调查过的那个老猎人，他死的时候，自己也是这样淡淡的说了一句就离开了，那是它对老猎人说的第一句话，可是他早已听不见。
白色球体停了下来，调转方向往回飞去。
“哇哇哇！”小白重新变回那只呆萌的小白兔，落在周阳没有心跳的胸膛上，用爪子扒拉着周阳的脸，“你死了我可走了啊？”
“喂！我真的走了啊！”小白又趴在周阳耳边，一字一顿的大喊，“你快点醒醒啊！”
周阳的身体只是越来越凉。
“喂！来点心跳也行啊！不然我真的不管你了啊！”小白上蹿下跳，使劲戳戳戳。
没有任何反应……
“喂……”小白忽然停止了聒噪，觉得有东西噎在嗓子眼儿里，说不出话来。
搞毛啊，我又不是真的小白兔，怎么会有嗓子眼儿。
反正就像有一大堆东西堵在那里，搞得它有很多话想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小白呆呆的卧在周阳脸边，安静的蹭着蹭着，忽然发现有水滴扑簌扑簌的从眼睛里掉下来。
搞毛啊，我又不是真的小白兔，怎么会流水……
“好吧，这事儿赖我，让你进了极寒之地，但是我怎么知道水土不服这么严重啊！喂，你不是很厉害的嘛？认真一点啊，不要动不动就死哇！”小白对着周阳的耳朵大喊，“喂，醒醒哇！都是你搞得我走也走不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小白戳着周阳的脸，眼睛里的水越流越多。
“吵死了。”周阳忽然说。
小白举起的爪子僵在半空。
“我死之前就听你在吵吵吵，死了之后你还在吵吵吵！”
第240章 等我
“太好了……呜呜呜……”小白泣不成声，黏在周阳身上。
忽然，它触电般的抖了一下，紧张的抬起头来。
“喂……你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
“是吗。”周阳毫不在意的说着，抬起手放在自己胸口。
心脏开始有节奏的跳动起来，呼吸也恢复了正常，片刻之后，体温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身体原本的机能开始启动，但是周阳知道，那只不过是表象，是一种无用功的机械运动，是一种身为人类的伪装。
他的细胞已经不需要消耗氧气，而是以一种他并不熟悉的全新方式维持着生机，所以心肺的运动对他来说，已经变成一种毫无意义的浪费，但他依然将心肺功能启动了起来。
周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无比清醒，当然，他也知道这只是习惯了的心理作用，深呼吸并不会给他的细胞带来更多氧气。
周阳坐了起来，凝望着远方，变成银色的瞳孔里闪出一片流光溢彩的光芒，就像核心的光芒一样，但随即就被普通的黑色瞳孔掩饰，消失不见。
“咱们回去吧。”他说道。
小白嗷的一口，咬在了他的胳膊上。
然后，一动不动的怔了三秒。
“成分解析完毕。你是……”小白欲言又止。
周阳低头看了看趴在自己怀里的小白，小白兔呆萌的大眼睛里眼泪汪汪，脸上的绒毛都打湿了。
“小白，我们越来越像了。”周阳笑着说。
“是哇！”小白开心起来，跳上他的头顶。
小白懂得了喜怒哀乐的人类感情，周阳获得了来自极寒之地的身体机能，到底哪一个是进化，哪一个是退化？没有人说得清，也没有必要说清。
周阳站起来，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他走得很稳很坚定，小白也很懒很安静，但是在这平静之下，他们的心里却都有着各自无法言说的波涛汹涌。
一人一宠的身影渐渐走下雪峰，被冰原的白雾淹没。
所谓的主神已经看不到这一幕，天空也再没有低沉的声音响起，因为它已经瞬间损失惨重，气势尽失，狼狈的退回到极寒之地的深处。
它根本就没有想到，局势会在一瞬间急转直下。
按照它的预想，那个人类根本不敢踏入极寒之地，它的核心生物大军会像捏死一只小虫一样，把他杀死在冰原尽头。如果他进入了极寒之地，那就更简单了，虽然零下220度的超低温会让核心生物实力削弱，但却绝对不会让一个人类活过一秒钟，即便这是个进化了的人类，也绝没有可能撑得过三秒。
但是，它的致命错误就在于，在它计算的因素中，漏掉了小白。
是的，在扩张系统的目标里，没有同族。所以，它出于本能的忽略了一只调查系统的同族个体。
虽然调查系统的个体都有比较大的自主意识权限，但这也太离谱了吧，它愤愤的想着，发出不甘心的咆哮。
它没有意识到的是，自己的自主意识和情绪，也同样在蔓延扩大，像一颗种子一样，在意识的某个角落里生根发芽。
……
周阳回去的时候，天色已黑。
按照事先的约定，如果中间有单独行动，则各自脱险之后，在1号地下城的教堂会合。
周阳到达那里的时候，殷茵正在进行她每晚例行的集会演讲。
在这一天的时间里，所有的主教和教会事务基本已经被鬼兵队和殷茵安排妥当，有凌衣和凌风这种统筹和执行力超高的队员，周阳根本不用担心，只听汇报就好了。
不过现在他连汇报都不想听，他走到教堂下面，抬头注视着殷茵。
殷茵站在教堂的高台上，像女神一样熠熠生辉，和周阳第一次来到这里时看见的一样。
“今天，七使徒从某些贪婪的主教手里，夺回了原本属于我们的东西，让我们感谢主神的公正。”她空灵的声音讲道。
知道内情的人便会明白，这时的所谓主神，已经不再是指从前的那个主神，而是某种正义公平的规则。
一切正在被“主神的化身”潜移默化的领向正确的方向。
“不过，有些人还在战斗中。”殷茵换了一种担忧的语气，“希望大家跟我一起，祈求七使徒的平安归来。”
她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再睁开之时，就看见了周阳正站在下面，朝她露出开心的笑容，虽然小白懒洋洋趴在他头上的样子特别滑稽。
……
晚上，六个人围在一起开了一个正正经经的会议。
按照殷茵的建议，所有的主教都留了下来。
之前主动选择阵营的主教，升级为高阶主教，协助管理所有第六大区的事务。其他被俘的主教依然是主教，因为每个地下城都需要他们来稳定信徒，每个地表工厂也需要他们来维持秩序。
地表工厂继续运作，调整为合理的工作时间，不再向现有的合作商无偿出货，而是转为内用，余下的部分将在不久之后向联盟其他大区合法出口。
考虑到避免贫富分化的过早出现，工厂的产品由圣辉教会统一管理分配。
只是，不知道韩光和苏萌萌跟到了哪里，事情彻底曝光之后，就可以交由官方募集和调配资源了。
“你到底上哪儿去了？我跟阿乐腿儿都跑断了也没找到你。”正事儿说完之后，刘一明迫不及待的问道。
“是吗。”周阳笑笑，岔开了话题，“你跟阿乐两个打酱油的，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明天跟我回去一趟，有事要做。”
“哦。”刘一明和阿乐心不在焉的答应着。
然而周阳刚才那一丝奇怪的神色，早已被殷茵捕捉在眼里。
夜深，小白早早占据了床头，变成一块手绢安静不动，耐心的等待着它期盼已久的情节，却始终没有等到。
周阳只是呆呆的望着天花板。
他心里确实很想，而且只要他一个指令，身体里的基本功能随时可以开启运行。
这听起来是非常理想的，但是这种感觉很奇怪，不是通过本能的冲动，而是通过一条指令自由控制，就好像机械，控制终端和运行终端之间永远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所以，他放弃了。
“你从回来就一直很奇怪呢。”殷茵在旁边轻轻的说。
“是吗，哪里奇怪？”
“嗯，忽然变得看不透了。以前只看你的表情，就能猜得出来你在想什么。”殷茵说。
“哎？我以前那么傻的吗？”周阳苦笑，表情当然也需要一条指令，它和心肺功能一样，不被新的身体机能所需要。
“发生了什么？”
“我已经进化到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也许习惯了就好了……”
“不，我不喜欢。”周阳说，“我备份了基因序列，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回去。……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