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和谈（二）
“所以，王室提出的和谈条件是，王室需要得到一座血池！”
晋凌并不知道别的人听了大王子商炯这句话感觉如何，可他自己是觉得惊诧的。他感觉到自己等人在灵山上的拼死拼活，只是一场小丑般的表演，只是受人欺蒙的行动。
仙乡的目的，不是金刚陨铁，也不是剿灭邪异的血隐一族以维护安宁，或许，就是为了那一座血池。血池的作用，则是能让垂老者血肉重新焕发神采，让久病者可以恢复健康。这是一个很了不得的功效。
这个目的在灵山之上，从头到尾没有听乡主府提过半个字。甚至直到现在，他才头一次听过血池这两个字。
听了商炯的话，莫黑风并没有丝毫意外，或许之前已经与王室私下进行过商议，或许也已经达成了协议，或许现在的和谈只是个走个形式罢了。
“血池并不是随意就可以建造的。”莫黑风说道，“首先，必须要有温热之地，上等温泉之水。在整个北晋王国境内，也只有灵山深处少量地域堪堪能够满足。其次，要使用大量血隐之族精心培育的珍异血植和仙药长年泡制药剂，这些东西，北晋王国里也只有我们才有。最后，需要大量的珍异魔兽的血液，同样，以北晋王国那点微薄的力量，估计也弄不到，同样需要我们血隐一族提供。既然北晋王国不能为这血池提供任何帮助，这就等于，是你们完全有求于我族。”
“王室确实是有求于贵族。”商炯将姿态放得很低，“所以，此次和谈，便是要化解双方之前的恩怨。我来之前，父王在病中已经下了命令，贵族与我方之前的争战，自此以往，任何人不得再提，也不得拿来说事，双方此后友好相处。王室承认贵族以及灵鸾宗在灵山上行走的特权，也认同你们两处势力在王国内的存在，你们可以在王国内招募下属，置办产业，扩展势力，开发矿地等，允许你们享受与王国内其它势力相同的各类权力，一应公平对待。”
对于这话，莫黑风淡淡地回应道：“我们血隐一族和灵鸾宗，虽然都是来自王国之外的势力，但不管在外界各地任何地方，本来就受到了公平对待。大王子这话，也本来就是王国应有的态度，而不能作为交换血池的条件。”
“确是。”商炯点头，“所以，父王也再提了一个条件，即以血池为中心，方圆百里内的灵山山域，全部划归血隐一族的属地，不需纳贡纳税，除了管理新建血池的必备人手之外，王国不派一兵一卒进入，现有驻军，全部撤走。”
条件非常诱人。这样，灵山之地就相当于血隐之族管辖的国中之国。
听了这话，莫黑风以及缨雪二人对望一眼，都缓缓点头。
灵山仙乡的高层们脸色更加难看。仙乡紧靠灵山，不知道多少人靠着灵山的物产出产生活，没有了灵山的矿产、魔兽、仙药产出，仙乡的实力将会受到严重的削弱。
冯远道想站起来说些什么，商炯背后一名老者护卫轻轻向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先不要出声。
“另外，听闻贵族及灵鸾宗短缺精铁，而且久居山中，物资缺乏，因此王室还将奉上产自黑岩仙乡的上品精铁矿五千斤，另有白级仙晶三百枚，金元十万枚。”商炯说道，“这些，就是王室为了获取血池，所付出的诚意。”
晋凌心中腹诽着，这样的价码，何止是有诚意，是相当地有诚意。
别的不说，金元十万枚，就相当于整个北晋王国，一年多的赋税收入。
这北晋王室，对自己可比对待整个王国的百姓们要好多了。
莫黑风轻呷了一口茶，食指节在案上轻轻地敲动着，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中已经认可了这个条件。他现在想的是，是否还可以进一步提些条件，以将从北晋王国所获的利益最大化。
如是想着，他转过头，向着缨雪说道：“缨雪姑娘，你认为，北晋王室提出的这些条件如何？”
“可以。”缨雪点点头。
“这些条件中，大多是针对我血隐一族的要求而提出的。那么灵鸾宗的条件呢？姑娘大可一提。”
“我们的条件？”缨雪微微一笑，“不了，交换血池的是你们隐族，又不是我灵鸾宗。我宗在灵山之上只有我一人镇守，所有一切，都仰仗你们隐族。我只是来凑个数，北晋的东西，一概不需。”
“那可不成，我们两方之间，那可是同甘共苦，互相扶持的。这样吧，我再代你提出一件要求，那就是北晋王国要划出一块地来，供灵鸾宗使用。这地不能小了，他们驯养灵鸾，需要大量开阔地方，而且最好在国都晋华城中。”莫黑风说道，“而且，光有精铁矿，并没有什么用，这样吧，王国再给灵鸾宗上品精铁矿一千斤，金元三万枚，白级仙晶一百枚，以敷用度，如何？”
“这太多了。”樱雪不忍地说道。
“不多。”莫黑风坚决地说，转向商，“王子殿下，如何？”
对于对方可能再度狮子大张嘴，商炯心中已经有所准备。但是，在晋华城中的一块不小的地方，加上三万枚金元、一百枚白级仙晶，已经远超了父王商振交待给自己的底线。
他犹豫着，眼睛看向了冯远道。后者会意，出言说道：“莫主管，寻求血池，是北晋王国与血隐宗之间的事，似乎与灵鸾宗关系不大吧？而且，这位姑娘刚刚也说了，灵鸾宗在灵山上的，也只是她一人而已。一人之力能有多大？担得起在国都的一大片地方，上品精铁矿一千斤、三万金元和百枚白级仙晶？”
莫黑风略有不满地扫了缨雪一眼。这丫头，实诚可爱，毫无机心，人家还没问呢，就自己说自己只身一人.......真不明白这丫头，在高深莫测的宗门里，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这么跟你们说吧，没有灵鸾宗，就没有血隐一族的生存与强大。”莫黑风继续说道，“而且，血池秘法，也必须要借助灵鸾宗的一些强大血禽。”
他这么一说，冯远道就不好再说什么。北晋国王商振为了身体重回康健，现在对这血池志在必得，不惜代价。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乡主而已，如果因为自己的发言而坏了商振的大事，那可是得不偿失。
那就由着血隐及灵鸾这样狮子大开口？
这样想着，他转过头，把目光看向了在观礼席上，正悠然看戏的晋凌身上。
第一百二十二章 和谈（三）
冯远道的目光落在晋凌身上。
少年人当然有所感觉，佯作不知，依旧扭着头，在看殿外一株大榆树低处枝桠。在那枝桠上，停了一只喜鹊，正在同样悠然地梳理尾巴。
他可不想在这个和谈上，为了商氏王朝的破事，无故惹来莫黑风的怨愤。莫黑风既然想给缨雪多争取一些利益，对于美丽如斯的缨雪姑娘来说也是好事，自己跳出来反对顶撞，不光是顶撞了莫黑风，或许还会惹得缨雪不快。
这小子在装聋作哑。冯远道心中微怒，又看向杨朴。他是师傅，身为亲传弟子的杨朴当然不敢装作没看见，苦笑着在晋凌腰间掐了一下。
晋凌仿若未曾察觉，继续看着殿外。
杨朴大恨，指上用上了仙力。
“呀！你真掐啊！”晋凌吃痛，蹿了起来。
顿时，肃穆压抑的和谈场中，气氛顿变。
“臭小子！找死么，和谈之上也敢搅局！”莫黑风身边的火狼脾气火爆，性格残暴，当即大骂。
“怎么回事？”冯远道心中暗笑，板着脸问道。
“他掐我！”晋凌故作委屈地指着杨朴，那副委屈模样，顿时引得缨雪轻笑了一下。看着她这笑容，少年人的心，仿佛也融化了。
“你们这些观礼的，不好好坐着，为何要掐他？”冯远道指着杨朴问。
“是他说，他对血隐一族和灵鸾宗提的条件很不满意，我不同意，又不敢高声反驳，所以才掐了他一下希望他住嘴。”杨朴迅速地找了个借口。
这家伙，是纯粹地坑人啊。晋凌心中暗叹一声。
果然，听了这话，不管是莫黑风，还是商炯王子，或是缨雪、火狼，盯着晋凌，脸色都不太好看。
“晋凌，你是寻找金刚陨铁的有功之人，也是个有本事有潜质的少年。你倒是说说，为何不同意？”杨朴的话正中下怀，冯远道不待别人出言，马上把话接了过去。
“刚才，莫宗主要求的国都的一大片地方，上品精铁矿一千斤、三万金元和百枚白级仙晶，口口声声说是替灵鸾宗索要的。”事到如今，只有硬着头皮上了，晋凌边想边说，“是也不是？”
“当然！”莫黑风说道，“我血隐一族的要求已经提过了，王国也答应了！但是，灵鸾宗的要求，还没有提！我族与灵鸾宗，向来是一体共存的！”
“灵鸾宗现在有人在座。既然是灵鸾宗的要求，就理当由灵鸾宗的人来提，或至少要表个态，由别人来提出，这算不得数吧？”晋凌说道，“况且在座的人刚刚明明都听到了缨雪姑娘说了几个字，什么字来着，哦，是这太多了四个字。”
“这说明什么，说明缨雪姑娘，对于莫主管你的报价，是不满意，也不赞同的，认为你的报价，并不符合灵鸾宗的实际需要。”晋凌侃侃而谈，“因此，莫主管你刚刚说的灵鸾宗的条件，我们并不认为是正当的。”
“你！”莫黑风顿时气结，在血隐一族里，他是青年俊杰，现在又主事灵山一地，何曾有人这样对自己说话？尤其是当着缨雪还有一些北晋人的面？
缨雪倒是很平静，她确实觉得莫黑风为灵鸾宗所提的要求太过份。确实，灵鸾宗就只她一个人在灵山，也只是守着这片谷场而已。还要什么晋华城的一大块地盘？她能抽身下山去管这块地盘吗？
“北晋王国依附于北方的大国孤竹，是个小国，弱国，修仙者资源贫瘠，百姓生活艰辛。”晋凌说得嘴顺了，现在是张嘴就来，“给予你们血隐刚才的承诺，已经远超过了国库一年的收入。黄金不是天上掉下来的，王国收入不足以应付开支，就只能从百姓身上加税，以维系王国运转。给你们的钱越多，百姓身上承受的盘剥就越严重。”
“缨雪姑娘心地善良，不忍见到这般情况出现，所以出言相劝，意思是让王国省下这笔钱用之于民，她一个人，享受不到什么荣华富贵又有何妨？只要万千百姓康乐，她便会很开心了。而如果为一已之私欲，而置万千百姓于水火，这又有何意义？”
“没错，说得对。”这番话，说得缨雪连连点头。虽然刚才始她或许并没有这么伟大的意愿，可是经晋凌这么一说，她觉得，她正是这么想的，觉得她正是抱着这样的悲天悯人的心愿，才说出那太多了这四个字的。
“血隐已经要了太多东西了。灵鸾宗，在这事上，什么都不要。”她补充，“我作为灵鸾宗在灵山地区唯一的门人，这是我的决定。”
打脸了，充分、结实以及狠狠地打脸了。
莫黑风原本为缨雪出头，是想通过为他向北晋王国索要更多利益，来博取她，乃至于她身后高深莫测的灵鸾宗的好感。
可是，少女这几下点头，以及“没错，说得对”这五个字，给了他重重一击。
他觉得很心伤，觉得自己就像在自作多情。本是好心为她考虑，结果她却半点不领情，反而怪自己的做法会伤民。
“都是这臭小子！”暗咬着牙，莫黑风狠狠地瞪了晋凌一眼。
商炯及冯远道等人则是大出意料，没想到这小子站出来，一席话就扭转了被动的局面，甚至连对方的人也表示赞同。
“果然，让杨朴把这小子叫来，明智啊。”冯远道心中赞叹了一下。
商炯在缓了口气之后，想着晋凌的话，则有些不自然了。什么叫为着为一已之私欲，而置万千百姓于水火？他是在指责北晋王商振，为着血池和自己的体态康健，而付出上品精铁矿五千斤，白级仙晶三百枚，金元十万枚这样的巨大代价吗？这些，比起莫黑风为缨雪索要的东西，又要多上不少。
这小子，对父王大有怨念？对了，他......他姓晋？
姓晋......
不及多想，因为商炯已经看到冯远道投过来的目光，那目光意思很明显，让他赶紧借机敲定。于是便说道：“既然缨雪姑娘深明大义，深知王国国力有限，百姓生活不易，免去了这几项条件，那么莫主管，我们是否就依照原先的约定，将协约定了下来？”
莫黑风回过头，有些置气地对缨雪说道：“你真的不要？你可知道，我所提出来的东西，价值有多大？能为你的生活带来何等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决定了。”缨雪平静地说道，“现在的生活，我已经很满意。”
“随便你吧！反正是给你的东西，你爱要不要！到时可别后悔！”莫黑风真的生气了，向着商一拍手，“既然如此，那便拟约定下来吧。”
双方人马拟定了协约，一式两份，商炯与莫黑风各自摁了手印，将各自的利益交换条件确定了下来。
然后，冯远道命人上酒上菜，摆开了宴席，既是招待，也为了双方各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相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和谈（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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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的气氛不太好，甚至有些尴尬。尽管双方刚刚才签订了利益交换的协约，可是之前的血战仍历历在目，仇敌就在眼前，谁又能真正安心与之把酒言欢。
不过，席上冯远道在与仙乡的人员敬酒时，特地单独与双石仙村村主王冲碰了杯，并且宣布晋华城主签署的任命书已经下来，任命王冲为灵山仙乡副乡主，兼管仙乡刑堂。
王冲果然要离开仙村。听到这个消息，晋凌可高兴不起来，生怕王冲走了之后，宋镇宇那家伙要主掌仙村大权。
果然，宣布完这事之后，冯远道又说，由宋镇宇副村主，继任为下一任的双石仙村村主。
晋凌的脸，马上就黑了。
“你好像不太高兴。”缨雪端着一杯仙莓汁走了过来。
“那个新任的双石村主，跟我不对付。他上任后，只怕要给找我的麻烦。”晋凌说，展颜一笑，“不想这些不愉快的事了，你过来，是要跟我碰杯喝酒？可你杯里的，这不是酒吧？”
“我不喝酒。这是仙莓汁。”缨雪说道，轻轻碰了一下他的酒杯，“你确实要小心，我看莫主管看你时，脸色可不太好。”
莫黑风能给自己好脸色才怪，当着这么多人的尤其是缨雪的面，削他的面子，只怕他要恨死自己。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看着对方秀美的姿容，他又颇为过意不去，“我的那一番话，害你损失了不少钱物，不是不少，是相当巨大。你，你恨我吗？”
缨雪摇头，微笑道：“我一个人，每天食用仙谷，在深山里也花费不了半个铜元。如果真的对万千百姓有益，那些钱，不要也罢。”
“你是人在深山，不知道钱可通神。入世之后，你就会知道它们的大用了。大至豪宅华宇，香车宝马，小到衣食住行，针头线脑，有足够的钱，才能够真正顺心地生活。尤其是对于仙士，没有足够的财货资源，他们的修炼根本就无法持续下去。”
说到这里，晋凌猛地住了嘴，发觉在这样一个女子面前谈论财货，简直就是对她的一种亵渎。
“我当然知道钱的用处。”缨雪说道，“我从小生活在灵鸾宗。你知道，灵鸾宗在哪里吗？”不等他回答，就自顾地说道，“在孤竹国的姑射山脉深处，那可是一座比灵山要大上数十倍的猛恶大山，那里生活着诸多强大的魔兽，其中有很多的魔禽，都是我们捕捉驯养的对象。驯养它们，需要花费大量的金元。金元又是从出售它们的获利中得来。我们，与世间的来往，很多，很多。”
他们在这边慢慢地聊着天，另一边的莫黑风一直盯着，脸色铁青。
“大人，那小子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火狼靠近他耳边，“不如等这边散了，我就去把他......”
“别胡来。”莫黑风说道，“我们与灵山刚刚才和谈，获得了诸多好处，又动手的话，未免不智。这样吧，你过去，把那小子叫过来，说我有事跟他说。”
火狼只得领命，来到晋凌面前，瓮声瓮气地说道：“我们黑风大人，叫你过去，有话问你。”
“你没长眼啊！没看见我正缨雪姑娘说话吗？”好好的氛围被打扰，晋凌有说不出的厌烦。尤其是对象还是火狼，他已经从杨朴处听过了火狼在袭击仙乡里的种种残暴劣迹。
“什么！”火狼本已经丑陋的脸上，五官顿时扭曲，七窍生烟，“小子！你敢这样跟我说话？”他也不顾缨雪就在旁边，伸出手就抓了过去，手上青光绽放。
这一抓，直接使用了仙师级的仙力。
“别伤了他！”缨雪急道，纤手一扬，手中的茶杯便直接砸了过去。
茶杯还在半空中，火狼已经嗷地惨叫了一声，左手捂着右手，像见了鬼一样暴退。
晋凌则像没事人一样坐着，一只手上，有火焰缭绕，示威般地持续不息。
仙语镯又名五行轮，其中的五行力量最为霸道。
火狼再一看自己的右手，半片手掌都被烧得焦黑，火辣辣地痛，又惊又怒。
“他修炼了五行功法。”莫黑风说道，看着晋凌手上的火焰，又觉得有着说不出的古怪。
“大人，这小子古怪！仙士级的五行功法，怎么能够伤得了我这个仙师？！”火狼叫了起来。
“当然古怪！”莫黑风冷声说，“一般的少年仙士，怎么可能在这么年轻纪纪，就做出那么些大事来！”
火狼作为血狼骑的统领，实力强悍，性格残暴，那一战后，很多仙乡的高层都知道了他的残暴与强大。可是现在，一招之下，他竟然被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人，给伤了？
这让在座的人们，都哑口无言，才知道这少年人能够协助仙乡击杀刘松，从灵山安然回来且得到金刚陨铁，凭借，绝不是运气。
“莫主管，酒宴之上，一言不合就要动手，这样，是不是有些过份了？”商炯冷着脸问道。在这时候，他作为在场地位最高者，必须控制场面。
“我这下属，性格最直，受不得激，让殿下见笑了。”莫黑风毫不在意地说，语气中丝毫没有为火狼的行为道歉之意。
“这是第一次。”晋凌收回了手上的火焰，“再有一次冒犯，就不仅仅是烧伤手这么舒服了。”
火狼闻言大怒，还想上前，被莫黑风喝止了。
“一点口角而已，不致于，不致于。”冯远道举起酒杯，“大家忘记这些不愉快，来喝酒！喝酒！”
殿堂里的气氛又慢慢恢复了平静。
莫黑风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想了一会儿，刚站起来，又坐下了。
酒宴终于结束了。各方人马在侍者的带引下，陆续离开了乡主府。晋凌则被冯远道留了下来。
被留在一个房间里，里面只有三个人，大王子商炯，冯远道，还有他。
侍者离开的时候，把门关上了。
“乡主大人，你留我有事？”晋凌问。
“两个事。一个是多谢你刚刚出言，为王国挽回了大量的损失。”说着，向他鞠了一躬。商炯也拱手，同样向他一拜，以示道谢。
“不敢当，不敢当。”商炯身份尊贵，受他一拜，晋凌还是有些不安。
“第二个事，就是......”冯远道向商炯看了一眼，“大殿下觉得你是一个可用之人，想让你为他效力。”
“大人你说笑了。”晋凌笑道，“大王子殿下身边想必是强者如云。我一个小毛孩子，能顶得什么用？而且，我也不是仙乡的人，只是一个有着些小产业的闲人而已，也不必按仙乡的规矩来行事吧。”
让他为商氏的大王子效力？别开玩笑了。
“晋凌。”冯远道正色说道，“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即使再强的人，也不能够无视正统的力量的存在。而商家，现在就是北晋王国的正统。”
“就算你不是乡主府、村主府的人，离开了这个正统的管治，也必将是寸步难行！”
第一百二十四章 商炯
听到冯远道有些怒意了，商炯急忙相劝：“算了，乡主大人，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或许，他年纪确实也太小，没有做好涉及那些争端的准备。”
“殿下你有所不知，这小子最会装蒜！”冯远道说。
有人敲门。然后侍者将门打开，一个白须老头抱着一个长形的剑匣，缓缓地走了进来。
“大师，好了么？”冯远道问道。
“幸不辱命。”白须老头将剑匣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一把白铜为鞘的短剑。剑型很简单，没有任何多余的花纹与装饰。
“这就是以金刚陨铁打制的那把剑？”商炯声音有些急切，将剑取出匣子，抽了出来，眼前顿时掠过一道沁人的寒光。
剑刃略窄，使得剑身略显修长。无论从工艺，还是锋锐上来看，这都是一把好剑。
“请殿下试剑。”冯远道从纳戒中取出了几大块的精铁，置于桌上。
商炯随意的劈砍了一下，直接将一块精铁，连同下面的桌子，一起划为了两半，就像削开了一块豆腐。又连续将其它几块精铁砍开，同样不费吹灰之力。
“金刚陨铁果然不凡。”商炯赞叹不已。
“这便是我仙乡给殿下的礼物。”冯远道说道，又一指晋凌，“殿下拿出青玉谷的地契来的时候，还肉疼了半天，现在可知道物有所值？”
“确是物有所值，找遍整个王国，也找不出第二把如这般锋锐的剑！”
“比起剑的材质来，更难得的是铸造工艺。”冯远道指着白须老头，“这是专门从孤竹国请来的高手匠师，黄老先生，已经是高级仙尊修为。也只有他这样修为的匠师，才有能力铸造金刚陨铁这样材质的仙兵。”
白须老头听了这话，微微一笑，一副高人做派。
“殿下有此剑防身，人身安全又得到一层防护。”冯远道欣然地说道，“商王病重，若有个三长两短，殿下排行最大，自是王位最名正言顺的继承者，但也是另外几位王子的眼中钉，肉中刺。多一分小心，就多一分放心。”
“冯乡主，你确是有心了。”商炯说道，“待王村主在仙乡稳下来，你便来到晋华城助我吧。”
冯远道不置可否。
收剑入鞘。商炯的注意力再度回到晋凌身上：“晋凌，小兄弟，你年纪比我小得多，我便称呼你为一声小兄弟吧。我们今日虽然才是第一次见面，你的名字，我却已经听了很久了。”
晋凌微微躬身，算是回应。
“你真的不愿助我？你已经帮助我很多，何妨再帮上一帮？”商炯继续说道，“晋园之事，已经说明本王子是知恩图报、知恩必报之人。你若能继续相助，作为回报，我必将废除王国内继续捕杀晋氏遗族之制，让你晋姓，可以与其他百姓一样，自在地生活在王国的天地之间。”
“殿下想当王？”晋凌翻了翻眼皮，问道。
“几个王子都想当王。”商炯说道，“我是大王子，是储君，自然不能相让。”
“既然想当王，为何接了这趟血池的差使？要知道，如果血池有用，这事办得越顺利，你的父王就越死不了，你就越晚能当上新一任的商王。”晋凌说道。
“几个弟弟们都不愿来。”商炯实话实说，“这趟差使，如果得到隐池，父王的重病好了，他们就暂时没了指望。如果办不好，那是办事不力，影响自己的名声。我作为老大，自然不能推卸责任。”
商炯给晋凌的印象，真的相当不错。是一个不失礼数，进退有据，心地也好的王子。
“你父王，不是才五十吗，又是修仙者，得的什么病能如此严重？”晋凌问。
“不知道。”商炯苦着脸说道，“大概在半个多月前，他还是一切如常的，没有任何病痛。可是有一天早上起床，就突然脸色灰暗，毛发灰白，气色很差，说话也有气无力地。太医们判断说是他中了毒，可是中了什么毒，中了谁的毒，一概不知，到现在也没查出来。这事弄得王国朝中，一片混乱，人人自危。”
“血隐族进驻灵山之事，之前孤竹国已经用密函向王室通知过。听到血隐他们拥有可以使人重生般的血池，父王就动了心思，执意要去搜寻，说是要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换他来的康健。这事，他在病榻前交给了我。于是我就秘密令灵山仙乡的人，以搜寻金刚陨铁为名寻找血隐一族。后面的事，你都知道。”
“血池，真的有让人重生的力量？我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呢？”晋凌心想。
“我只盼着得到血池之后，父王能够恢复起来。我当然也喜欢王位，可是那要在他百年之后正当得位即位。我不能看着他死在面前而不相救，如果真的那样，那不是人，是牲畜。”商炯说道。
我倒盼着他早点死。他的手上，死了太多的晋氏的遗族。晋凌心想。
“你姓晋，这确实是件不利之事。”商炯说道，“自商氏上位以来，确实捕杀了大量晋姓之人。但这是每一次改朝换代的必经之路。你看过史书就知道，哪一次改朝换代，不是血流成河？而且，晋氏王权，并不是直接亡于我商氏之手，我商氏只是结束了战乱，上位称王而已。现在，在这样的形势下，你向商氏低头称臣，不算丢人。”
“殿下，真的多谢你的美意。”晋凌继续推托，“我从小长在草原村，野惯了，也自在惯了，受不得王室各类条条框框的约束。若长留在晋华城，相侍左右，迟早会闯出祸来。”
商炯苦劝不得，然后又换冯远道上。冯远道再一次劳而无功之后，只好叹着气来劝商炯：“殿下，他已经铁了心不愿意，就不要勉强吧。强扭的瓜不甜。”
商炯说道：“我不甘啊，如果有我王室的支持，他的实力，完全可以很快地更上一层楼。他为什么就是想不通呢？”
“或许，他真的是自在惯了吧。”
......
离开了乡主府，在杨朴的陪护下，回到了客栈与唐小羽四人会合。结算了房钱后，他们来到了一处车马行，将在这里租赁马车，共同返回双石仙村。
“你放弃了多好的一个机会。这是把自己的路给挡死了啊。”杨朴说道，“难道你一辈子，真的要不求安稳，非得自己闯出一条咱来？”
“你是知道我的。”晋凌沉静地说。
“好吧。”杨朴无奈地说道，“那我也不送你了。王冲走后，仙村的形势更加凶险，你万事小心，可别着了别人的道。”
“知道。”晋凌说。
“可别死了啊，我还想经常去草园居喝酒吃肉呐！”杨朴说。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识抬举？
马车隆隆地行走在返回双石仙村的路上。
车厢里，晋凌闭目养神。昨夜没有睡好，练习使用浮幽（现在叫蝼蚁了）耗费了不少精气神，和谈上也费了一番心思。这些，都让他觉得疲惫。
唐小羽四人坐在他对面或是身边，心中都有些忐忑。晋凌不说话，他们也不敢开口。
一路无事。回到意园后，将四人交给杨萱去安置，自己就去意园的处住直接睡下。
......
“我叫杨萱，今年十四岁。”杨萱带着四人走向草园居的后院，一边走，一边问，“你们都叫什么啊？”
“唐小羽，十二岁，初级仙士。”
“洛莹，十岁，初级仙士。”
“刘奎，十二岁，初级仙士。”
“果玉刚，十一岁，初级仙士。”
把四人的名字默念一遍，在心里记下了。杨萱心里挺同情他们的，毕竟都是父母双亡，没有亲人的孤儿，年纪又小。
书生们转去意园居住后，后院的房间空出来不少。四名少年人是仙士，晋凌特别交待要优待，每人一间。
“把身上那些脏兮兮的行李都放下，跟着我出去买些新的被褥具。”安排好各人的房间后，杨萱就带着他们出门，到市集采买新的生活用品去了。
......
双石村主府。
王冲与周奕站在府里最高的一幢五层楼的顶楼上。
由于身份层次级别太低，都未能直接参与在仙乡举行的和谈。二人都是通过仙乡的信使，大致了解了和谈的情况。
“真没想到，王国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只是为了秘密获得一座血池。”周奕忿然说道，“为了这次行动，别的不说，光是仙乡的仙士，就死了数十人。”
“为了一国的国主能够康健，往往是不惜花费一切代价的。”王冲感慨道。
“信使还带来了冯乡主的一封亲笔信。你也看看吧。”王冲递过一封信去。
看了几行，周奕脸色阴晴不定：“让你去仙乡做副乡主，不日启程？宋镇宇来当村主？我当副村主？”
“宋镇宇此人，贪财好利，又极能隐忍。”王冲脸上也有一层隐忧，“他们宋家，现在又成为了童家的心腹，童玉对宋宁、宋辉二人大加提拔。以后你作为宋镇宇的副职，凡事多加小心。另外，提醒晋凌也要防着点。”
提到晋凌，王冲又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这小子真不识抬举！大王子诚心提拔他，要他跟随左右，这小子，他，他竟然直接拒绝了！一国的储君啊！”
“他拒绝了？”周奕先是不能理解，稍顷才恍然，“想必他是怕王室的人会针对他，毕竟他姓晋。这些年，死在王室手里的晋姓之人，太多了。他心里，有很大的芥蒂吧。”
“事情总会过去。”王冲说，“毕竟这么多年了。乡主信中还提及，商王突然病重，王室太医束手无策，有巫师说是因为平生杀业太重所致。经此一事，病愈之后，想必也会有所必变吧。”
“我们就且宽心吧。”周奕说道，“自从认识他以来，还没见这小子吃过亏哪。”
......
“童副统领。”驻军帐里，正统领洪长庆将一封调关文书交给童玉，“这是兵部发来的文书，说是灵山范围内，所有的驻军都后撤至山下特定驻点，不得再管辖山上之事。我们第三卫队，撤防至青溪以南，灵山仙乡郊外。”
童玉早就知道了这事。王室与隐族会谈的内容，早就通过父亲左将军章济年的渠道递给了他。
“灵山上的事，我们也别再管了。我们是军方，一切唯兵部之命行事，不是散人仙士游侠，那些夺宝杀人寻宝的事，就让想争的人去争吧。”洪长庆旁敲侧击地提醒了一句，显然他对童玉放下军务，几次三番借故外出，死伤惨重的事，实在难以容忍了。
“洪统领，我的事，自有分寸。”童玉面色阴狠，目光不善，猛地走出了营帐。
看到他的态度，洪长庆觉得，自己还是闭嘴的好。罢了，这家伙朝中有人，父亲地位显赫，由得他吧。
走出营帐，只见叶征、宋宁、宋辉，廖铜、廖铁五人，侍立在外。然后，他眼睛沉了下来，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五个人便不发一言地抽出各自的武器仙兵，大步走入了营帐。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亲兵！亲兵！”洪长庆惊叫道。
“嘶！”这是武器贯体发出的声音。然后诸如此类的声音不断发出，营帐上喷溅的血渍斑然。
“不识抬举的家伙。”童玉冷声说道，“你以为你是正职，就真的有正职的权威了？北晋王**方，我父亲才说了算！”
......
“咣啷！”
“咣啷！”
大量的杯盏不断地被扔到地上，碎片洒得到处都是。
商亮躺在床上，左腿包着厚重的绷带，状若疯颠。两旁侍立的女婢们吓得战战兢兢。
狠狠地发泄了一通，他才渐渐安静下来，脑中再度浮现灵山之上的遭遇。
想起那几声震天的巨响，以及被那种神异的机关暗器直接撕碎的得力助手蔡福，他就觉得抓狂。
那个少年人，那个叫什么晋凌的小子，手里怎么会有那样大威力的东西？
还好有心腹死命地护在身前，要不自己岂不是也将死在其下？
之后又被疯狂的魔狼群追逐，自己的心腹们，就这样一个一个地葬身狼腹。抵达山脚青溪时，身边的人，只剩下了一个，而且身负重伤。
南王商拓，一个相貌威严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你们都出去。”他向女婢们喝道。
下人们都离开了，商拓将门掩上。
“爹，你一定要给我报仇啊！双石仙村的那个小子，还有，还有灵山上那股妖邪势力，都要死！都要死！”商亮疯狂地叫道。
“住嘴！”商拓甩手就是一个耳光，直接将商亮给打蒙了。
“你这个不晓事的傻子！”南王瞪着眼睛，直接开骂了，“没事跑灵山上去凑什么热闹！灵山上的形势很复杂，利害关系也不是你所想像的那么简单！”
商亮捂着火辣辣疼痛的脸，呆了。
“你平日里上青楼，逛赌场，欺男霸女，桀傲不驯， 这些也就算了。”商拓怒道，“可是我反复叮嘱过去，就是不能涉入到王室的大事中去！反复地说！你为何就是不听！”
“明明是灵山仙乡去搜寻周园笔记中提及的金刚陨铁，怎么又是王室的大事了？”商亮瞪着无知的小眼睛问道。
“商王病重，这是牵动王国朝局和储君位置的大事。几个王子正在暗中较劲角力哪！”商拓骂道，“你怎么还不明白！我是商王的兄弟，这个时候，身份地位最为敏感！一个处置不好，就容易引起各方猜忌。总之，你给我安安份份地度过这几天，不许再出去惹事！我若是受你牵连倒了霉，你以后也再无富贵可言了！”
听到切身相关的这话，商亮总算安静下来了。
“父亲，我在灵山之上，见识到一种威力奇大的暗器机关。”商亮开始慢慢地说道，“这种暗器机关，几枚一同扔出，甚至将蔡福也直接杀死......我觉得，这样的东西，如果能够造出来为我们所用，那必定会有大用......”
第一百二十六章 仙报
这一觉足足睡了近一天，从下午，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
伸伸懒腰，心满意足地从床上爬起来，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听着园子里啾啾的鸟鸣，以及偶尔传来的读书人们探讨问题的声音，心中甚觉舒爽。
洗漱完毕，晋凌提着蝼蚁剑，在旁边的练剑室里，修练了一会儿剑术和仙力。这是每日固定的修炼项目。随后回屋，简单收拾一下，准备去草园居吃点东西。
“少主。”杨力生迎面而来，手里捧着一个木盒，“这里面是你要的仙报与凡报，从创始到现在，三天，一共六份。”
接过木盒，问道：“力生，在信堂的工作还顺利吧。”
“回禀少主，一切顺利。只是......”杨力生斜着眼睛看着晋凌的脸色，压低了声音，小心地说道，“这几天我把以往意园在外雇佣的消息人员的名单住址都捋了一下，准备着手重建这个消息网。粗略估算了一下开支，这部分开支可能会大些。”
“把具体的开支情况都记录下来，用钱的时候就来找我。”晋凌说道。
“多谢少主。另外，少主，关于开支和帐目的问题，我还有话说。”杨力生声音压得更低，“现在晋园上下内外，帐目混杂。黑岩仙乡的矿洞有一本帐，意园里有一本帐，草园居有一本帐，力宣的匠作铺那里也有一本帐，我这信堂和朴先生的药堂处也各有一本帐，记帐的方法不一样，开支及收入记录也混乱，有的开支或收入，甚至根本无法入帐。”杨力生说道，“还有各处人员的待遇薪俸也不一，没有一个相应的标准。最近，已经开始有人为了这些破事而互相埋怨、推诿。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各处地方的帐目统一整顿一下，或是制定一个统一的标准？”
他说的这些事晋凌也有考虑，只是最近一直太忙，没空坐下来仔细捋捋看。他点头：“力生，这些事我心里已经有数，你放心，它们很快就会得到解决。”
杨力生走后，晋凌抱着那个木盒，走到了草园居里坐下，要了两笼包子，一边吃，一边取出第一份创始仙报来看。
仙报是借鉴着那个梦中世界的新闻报纸摘要提出的设想。就目前来看，至少北晋王国还不存在着这样的东西。所以，孙意涵一见之下，便大为震惊，深受启示，自告奋勇地挑起了主编之职，全力投入到编篡当中。
头条消息便是“据传北晋国国主商振无故重病在床”的消息，说是商振突发重病，太医束手无策，怀疑是有人下毒，或是受到诅咒，甚至鬼神作祟。王室已经遍寻王国名医，甚至向孤竹国求援，收效甚微。最新从王室传出的消息是，疑似商振中的是一种魔蛊之毒。
北晋王室、灵山仙乡与血隐一族的和谈之事也有刊载。这个消息是亲身经历者晋凌向孙意涵透露的。若非如此，与会者守口如瓶，外界根本不可能得知。即使在晋园，能够得知这个消息的，也只有晋凌、孙意涵和信堂堂主梁敦元、副堂主杨力生四人。
知道这类消息的只有四个人，能够看到且拥有这份完整仙报的只能是晋凌一人，这是他在设立信堂之初，就定下的严格要求。
他对于信堂搜罗的消息，一是要求准确，二是要求迅速及时，三就是要求保密。
他不希望自己和信堂努力的成果，被流传出去，遭他人窃印。其中所搜罗的一些秘事，如果流传出去，也会产生恶劣的影响。
每一份仙报约有四页纸，刊登着三至四条最近发生的有关修仙界的重大新闻消息，以及十至二十多条一般的消息，重大消息详细编写，一般的消息都是一两句话一笔带过。
凡报的侧重点在国计民生之事上，基本上不涉及修仙界，大体样式也是相同。其中的头条，是两日前的，说是北晋王国礼部向孤竹国派出了使团，商讨七公主商淼与孤竹国六王子联姻事宜。如果此次联姻成功，将大大加深孤竹国与北晋王国之间的关系云云。
还有一条也挺重要，是北晋王国决定对百姓农户加税五厘，商户加税一分的消息。这说明，为了维系内外开销，王国的国库已经开始捉紧，不得不加大赋税。
这两份东西，基本上满足了晋凌早前提出的要求。仅只是阅读了这六份报刊，就感觉已经对北晋王国这几日发生的大小事宜，有了全盘了解。
孙意涵来了。时近中午，这老头来吃中午饭，这是他每天固定的饭点。
他不喜欢意园内的食堂，而最喜欢在草园居里烫上一壶小酒，喝着小酒，吃着下酒小菜，那滋味，美得很。
“小子，这两份东西，还满意吧。”孙先生点完酒菜，看他在看着仙报，笑眯眯地问道。
“基本符合心意。”晋凌点头，“就是消息搜罗得还不够全面，也不够完全准确和隐秘，还需要进一步加强。”
“意园百废待兴，除了住的地方不缺之外，其它什么都缺。信堂在外的消息源，也是刚接洽上一小部分，能做到这个份上，不容易了。”孙意涵笑道，“你没看我一把老骨头，现在书也不说，天天就猫在那一堆堆新购置的书里面，给你死命地干活哪。”
“实在让先生您受累了。”晋凌不好意思地说。
“也不说什么受累，混口饭吃而已。现在大家都有事做，有饭吃，有地方住，还有能力安顿家眷。都是经历了那场血火之灾的人，能够活到这份上，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说着，孙先生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来，“这个给你。”
打开一看，是一叠房契、地契，看地段，竟然是在仙乡里的意园旧址的，总计四十一亩六分地。
“先生你这是？”晋凌不解问。
“旧的意园已被烧毁废弃，我们也是再也回不去了。烧成那样子，也没剩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剩这地皮地段不错，还值点金元。你拿去吧，或是卖了，或是在那里建些商店铺面，也能开拓一些收入来源。毕竟，我们这么多人加上家眷，每日各项开支耗费也太大。不能光吃用你的钱。”孙先生说道。
老人家如此有心，说得又入情入理，晋凌想了一下便收下了，说道：“先生，我们必然不会久安于双石仙村一隅，届时，灵山仙乡意园必将重建！到时候，我们再住进更好的园子里去！”
老头笑了笑，不置可否。
“还有个事。力生跟你说过晋园帐目复杂且混乱的事了吧。”孙意涵边夹着花生米塞进嘴里，边说道，“如果确实管不过来，就必须要专门请一个人来，统管上下各处财务。”
晋凌心里顿时明白了， 以杨力生那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沉闷性格，来找自己谈整个晋园的帐目问题，这本就不合常理。
必然是孙先生看到了弊病之处，借他的嘴，提点一下自己。
想到这里，对面前这位老人更生敬意。
于是，便顺着孙先生的话说道：“我正有此意。只是苦于不知道到哪里去找一个能够处置这么多地方复杂开支的能人。”
“人自然是有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孙意涵指指草原仙品铺的方向，“那小胖子，不是现成的吗？”
“您是说顾嘉？”晋凌摇头，“先生，他毕竟是顾家的人，早晚要回去。上下钱物统管是非常重要的，也是非常机密的，必须交给信得过且不会另投其他力量的人。我们多得顾家的扶持才走到今天，可并不代表着要将最核心的东西，完全展示在对方面前。”
“说的也是。”孙意涵眼中多了几抹欣赏之意，说道，“那就要像唐小羽那样的，收为下属，直接培养使用。不过要有这份能力的少年人，还真没有多少。”
“是啊，正为这种事苦恼呢。要有能力，又能对晋园忠诚不二的人，难啊。”晋凌非常苦恼地说，“不知道先生你对此有什么解决的良策？”
孙先生安然一笑，只顾吃喝着，一会儿，才问道：“小子，你怕不怕花钱？”
“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而已，只要花在应该花的地方，就不怕。”晋凌说道。
“如果不怕花钱的话，我认识一个地方，那里，或许有一两个这样的人，能够弄过来。”
“真的？什么地方？”晋凌大喜。
“晋华城有一个道门，叫做九算门，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第一百二十七章 牧歌
孙先生走了。
他这次是出远门，到七百里外的晋华城去，为晋凌寻找一名合格的、能够统管所有产业开支的帐房先生。晋凌派杨力生与他同行，一路护送。
在孙先生二人离开后的第三天，王冲被正式选任为灵山仙乡副乡主，离开了仙村前去赴任。接替他村主之位的，是原副村主宋镇宇。原来的仙乡驻仙村特使周奕，被任命为副村主。
对于百姓来说，谁当村主都是一样。
对于晋凌来说，感觉就完全不一样，非常不爽，从头到脚的不爽。
“老板着一张臭脸作什么！”顾少刚进门就狠狠地给了他一个熊抱，“就像谁欠了你一百万金元似的！”
“比欠一百万金元还不爽。”晋凌费力挣脱了他，说道，“顾少，试想一下，你生活的地方的一把手，他的儿子曾经被你狠揍过几次，以往的矛盾一直没有解开，你能舒服吗？”
“那样的话，确实不太愉快。”顾少刚大笑。
“对了，顾少，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晋凌把他请到屋中坐下。
“帮你们王村主，哦现在的王副乡主往仙乡运些家当，他不是正搬家嘛！”顾少刚哈哈一笑，“还有，顺便给你们的新任的宋大村主上点贡。”
“你还给他送钱送东西？”听了这话，晋凌的火气不是一般的大。
“别这么说嘛。”顾少刚笑道，“我给他送钱送物，他照拂我的生意，让我赚钱。要不怎么着？双石仙村到灵山的货运，这么大一块肥肉，你让我给放弃了？拱手送给别人？”
“那倒也不是这个意思。”晋凌更加气闷，甩开他，往马厩方向而去。
“你干吗去啊？就把我扔下了？”顾少刚喊。
“心里不爽！骑马去散散心！”少年人来到马厩，解开白星的缰绳，翻身上马，从侧门就出去了。
“这小子，还是喜欢意气用事。”望着他的背影，顾少刚笑着摇头。
“表舅，你别管他。他啊，吃不了亏。”顾嘉走过来，“你想想，从我们认识他到现在， 他几乎是从一文不名的草料场看守，到现在有了矿洞、匠作铺、草园居、晋园，还有这么多人奉他为主，与他共同进退。这才两年时间，不到吧。”
“他确是个气运极佳的人。”顾少刚说着，扳着他的肩膀，“别说他，连带着你跟他混了这一段，也是不错的。家里的老人们说起你来，那口气跟以往也不一样了哪。”
“只是我比起他，可差远了。”顾嘉叹着气说。
......
草原村外的草野，还是一望无际的碧绿，还是像绿色的大海。
在能看见草料场的距离之内，晋凌随便找了个地方停下来。下马，躺倒在草野里，闻着青涩的草香味，感觉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虽然，自他有记忆以来，他从来没有感受过母亲的怀抱。
他只是认为，这样的感觉，应该差不多。
他喜爱草原的味道。
魔狐狸红月被从仙语镯的空间里放了出来，它也感受到了熟悉的故园味道，在草野里撒欢不已。
白星兴奋地打着响鼻，一边扫动着马尾，一连对着青草大快朵颐。
“我知道我为什么不爽。”少年人两眼望天，嘴里叼着一枝青草，喃喃自语地说道，“我虽然现在算是小有产业，但没有掌握更重要的一件东西，那就是在这个王国统治体系内的权力，哪怕是一丁点微小的权力。或许，从杨朴，到周奕、王村主甚至乡主他们说的话都是对的，我应该放下那些仇恨，寻找机会融入商氏王朝这个体系，掌握权力。只有拥有了这样的权力，我才算真正地有了立足之地。”
“想想，就算宋家的财富现在或许不如我，可宋镇宇当了村主后，他们若真想对付我，至少有一百种方法。就算我能应对，可是那些产业里，指望着我吃饭的上百人呢？里面还有那些可爱的老人，我的兄弟，我的朋友，我的下属。我所担忧的，不正是他们的安危么？”
“吱！吱！”伴随着红月的叫声，天空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唳声，接着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头顶一掠而过。
白星吓得前腿跃起，对空长嘶。
“魔禽？”晋凌扭头看去，只见一只熟悉的五彩飞鸟在半空中打了个转，又飞了回来，鸟身上隐然有一道白色身影。
“是她？她怎么到草原村来了！”少年人一骨碌地坐了起来，呆呆地着那那只大家伙缓缓降落，然后，戴着面纱的缨雪从它背上跃了下来。
“果然是你。”缨雪在他面前停下，取下了面纱，露出美丽安然的面容，“在天上远远的就看到一个人躺在这，像是你。近了一看，果然不错。”
“这里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时时都会回来看看。”晋凌说，“你怎么会过来？”
缨雪说道：“现在灵山都划为了禁地，外人不得擅入，我看守仙谷也不需要时时盯着，便出来看看走走。想到你说的那些话，你说草原村外的草野是如何的美丽，便不自觉地就让远方飞了过来。”
“那可真是巧了。”晋凌笑了起来，“这草野很美吧？”
“很广阔，很好，真的像海，翡翠之海。”缨雪笑着，又慢慢走到白星面前，“这就是你的马么？它，就是白星？”
“就是它。你看它的额头，是不是有一道长长的白色花纹，就像是拉长的了星星一样？”晋凌指给她看。
“果然是这样。”缨雪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那白色的星状花纹。白星见主人与这少女谈笑款款，也收起了对旁边五彩灵鹇的恐惧之心，温顺地低下头来，任她抚摸前额。
“你说过你想骑马，现在正好，要不要试试？”晋凌提议。
“好啊。”缨雪大喜，可是马上又担心地说，“灵鸾宗里豢养的全是飞禽，没有一匹马。我，我不会骑。”
“在空中骑着魔禽都轻而易举，骑马更不算什么的。这样吧，我教你。”晋凌一手扯着缰绳，一手指着白星肚子左侧的马镫，“你站过来，左脚先踩着这只马镫，翻身上马，坐到马背上。”
缨雪依言，踩着马镫，身子轻轻一动，就上了马，端坐在马背上。
“就这样坐着，手扶着马背，不要乱动。”晋凌说着，自己也翻身上马，坐在了她的身后，双手握着缰绳前伸，两人身体半贴在了一起，这模样就像把她揽在了怀中一般。
这种情形，确实有些小暖昧。
从上马那一刻，晋凌的心就一直在怦怦剧跳，生怕她变脸，说自己借机占她便宜。他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热，手也在微微发抖。
可是，缨雪倒没觉得什么，大大方方地向他半回首莞尔一笑，问道：“然后呢？”
“像我一样，抓着缰绳。这是控制马前进和停下，以及往哪个方向去最重要的工具。”晋凌又指着插在马颈下方的马鞭，“那是马鞭，如果马不听话，或者跑得慢了，就用鞭子抽它，它就会听话，就会快快地跑。”
“白星这么乖，你怎么舍得抽它？”缨雪不解。
“再好的马，也有懈怠偷懒的时候。”晋凌说，“坐好了，看好，我骑给你看！”
双腿一夹马腹，轻轻一勒缰绳，笑着喊道：“白星，走起！”
白星嘶鸣一声，精神大振，飞速冲进了无边的草野之中。
第一百二十八章 牧歌（二）
白星奔跑起来，迎面是草原上呼呼的风声。
由于惯性的作用，缨雪的身体不由得向后靠着，后背贴在了晋凌的身上。一种很温暖，很温心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
少女身上青春的气息，还有淡淡的香气，随着风飘入鼻孔之中。
少女的发丝舞动，在他的脸上，颈上滑动，撩拨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少年的心，乱了。
“前面那一大片是陷阱区，是我以前用来捕捉一些小型魔兽的。”指着前方的地区，晋凌向左拉着缰绳，白星立马改变了方向，“你看，就这么拉，马就会乖乖听话，往你想去的方向奔跑。”
“嗯，这马真听话。”缨雪说道，“远方可没这么乖。”
似是听到了她在说坏话，展翅在头顶百丈高处翱翔的远方，回以一声唳鸣。
“你还要快一些吗？”晋凌将马鞭抽出来要交在她手里，“用这个抽打马的后臀，马就会更快。”
“不，不要，它这么乖，别打它。我才不要快。”缨雪摇头，不愿接。
“它不痛的！”晋凌哈的一笑，“这个动作，只是让它感觉到，主人在催它了！”挥起马鞭直接抽在了白星的后臀上。
白星希律律嘶叫一声，前蹄微起，然后又猛地冲了出去，向着广袤无垠的草原远处，尽情狂奔。
“哇！”缨雪被这突然的加速也吓了一跳，紧紧地抓着缰绳，后背也紧紧地贴在了晋凌胸前。
阳光下，两人一骑，在海洋般的草野上奔驰着，无比的自在与洒脱。
就连经过他们耳边的风，也是快乐的。
一只野兔被飞驰的骏马惊了起来，慌不择路，竟然一直向马前蹿去，而不懂得向侧旁改变方向，眼看就要被马蹄踩成肉泥。
“小心！别伤着它！”缨雪急叫道，猛地一勒手中的缰绳。听她这么急切，晋凌也迅速勒紧了缰绳。
缨雪急切间还不懂得正确勒马的方法，她手中的缰绳在白星颈上勒出了几道血痕。
吃痛的白星骤然转向，打横着摔了下去。
事发突然，晋凌左手下意识地揽着缨雪的腰，从马背上摔了出去。由于摔落地上时的力道很大，去势较急，为免她受伤，控制力量将她推向上方，自己朝下，后背重重地撞在了草地之上。
这还不算，由于力道未衰，他不得不抱紧了缨雪的腰，二人一直在草野上打了十几个滚，这才停了下来。
“没事......吧。”吧字一出口，晋凌就觉得后背剧痛，喉头一热，嘴角溢出了一道血线。
“你，流血了。”缨雪呆呆地看着他的嘴角。
“我，我有仙力护体，不，不碍事。”晋凌说道，同样呆呆的。
现在的情景就是，他躺在草地上，紧紧搂着缨雪的腰。缨雪半趴在他身上，两人四目相对，鼻尖相隔不过寸许距离，都能感觉到对方呼吸的声音。
少女的头发散落，大部分垂了下来，落在他的脸上，让他痒痒的。
吐气如兰，每一下呼吸的声音，都仿佛在少年人的心里，烙下深深的难以磨灭的印记。
长长的睫毛下，清灵的大眼睛，望着少年人，那眼光纯净得，仿佛没有一丝杂质。
她的身体轻软如绵，拥抱起来非常舒服。
少年人觉得自己的喉咙很干，想说什么，却半个字，也发不出来。
“你......不放开我？”少女闪了一下眼睛，终于问道。
“哦，哦。”晋凌如梦初醒，急忙松开手，尴尬地笑着。这时候，才感受到了背后的剧痛是如何的痛，不禁嘶的一声。
缨雪将他扶了起来，取出一枚手帕给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她的动作是如此的轻柔，让少年人恍若在梦中。
“你看，那兔子没事。”缨雪指着远处跑开的野兔说，又指着站起来的白星，“它也没事，还在吃着草哪。”
“没事就好，我也没事。”晋凌慢慢感觉了一下，就是背后受了撞击，连带着受了一点小小的内伤，有护体仙力，伤得不重。这口瘀血吐出来，就舒坦得多。
他抬头四望，四下里都是青青长草，草料场也不知道身在何方。刚才骑得兴起，也不知道来到了哪里。
“我们先休息一下，养养伤。”缨雪从怀中又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黄豆大小的丹丸，“这是治内伤的药，你吞下去。”
她伸手将丹丸送到了嘴边，晋凌自然不会拒绝，一口吞了。丹丸的热力下肚，顿时胸腹间就舒适了不少。
“谢谢。”晋凌说。
“别这么说。”缨雪说道，“毕竟，是因为我要救那只兔子，我才紧急勒住白星的。你也是如此。若不是因为我，像你们这样的人，只怕是不会在意这小小的生灵吧。”
她又说道：“听说，你的草园居，每年捕杀的魔兽，至少都有数十只。”
晋凌摸摸脑袋，这话，怎么接啊。
缨雪见他讷在当场，走过来挨着他坐下，又是笑了：“我只是自已不杀，能救则救而已。我也知道，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有着各自的造化。所以，别人如何，包括黑风大人如何如何，叶枭如何如何，以致于你如何如何，我也是不干涉的。”
“我，我跟他们俩，不一样罢。”听到她将自己与莫黑风和叶枭相比，晋凌心中有些不乐。他希望自己在她的心目中，拥有着更好的印象。
“确是不一样的。”少女又笑了，看着面前广阔的草野，“我原以为，你从小就在这样的地方长大，想必性格也如同这草原一样，宽广而淳朴的。却没想到，你在灵山上的所做所为，哪里像一个淳朴小村里出来的少年，倒像是久经战世的成年人。”
我若真的从小只是像杨力宣他们那样，在草原村长大，那确实是会非常淳朴的。晋凌心想，只是我是晋氏王族嫡系后人，自小见惯了国破家亡的场面，父母又早亡，后来自己在溪中昏迷后，脑中又多了另一个世界的记忆，那个记忆中的经历，亦是血与火中闯出来的。
这样的脑子，怎么淳朴得起来？
他想让她，更真实地理解自己，理解自己多一点。
“其实两年多以前，我曾经无故昏迷过一次，昏迷了好多天。”对着缨雪这样的少女，他真的是没有任何说谎的意思，“昏迷之中，我做了一个梦，非常非常长的梦，也非常非常清晰的梦，直到现在梦中的一切，仍然历历在目。”
“我不过昏迷了几日，在梦中，却像是过了好多年，好多年。“
“那时的我，才十二岁。而梦中的我，从有记忆以来，长到了二十六岁。那是个很神异的世界，虽然没有仙力，没有仙士，但是有一种被那里的人们称为科技的东西。通过科技的进步与发展，那里的人们制造出很多很多神奇的发明，包括在天上飞的钢铁巨鸟，能在万丈海底遨游的钢铁巨兽，还有势不可挡的战车，以及威力巨大，甚至能毁灭一颗星球的强大武器......”
缨雪瞪大了眼睛。
“在梦中的那个世界里，我也学习了很多这样的科技，当然是从低级的开始学习。后来我当了兵，当了几年兵之后退伍，又去当了雇佣兵。不管在国家的军队里面，还是雇佣军的军队里面，我担任的都是军械士的工作。你知道，什么是军械士吗？”
第一百二十九章 牧歌（三）
“军械士？”缨雪摇摇头，猜测着说道：“是，是军队里的一种职位？”
“是的。”晋凌说道，“具体来说，是专为军人修理破损的武器，或者帮他们通过改造来提升武器装备的性能的一种军士。好的军械士，甚至可以根据战场形势所需，迅速制造出适应战场使用的装备。”
“我的第一支部队，是一个名为华夏国的大国正规军的特种部队，名字叫鹰魂小队。你可知道什么是特种部队？”晋凌问。
“很特别的军队？”缨雪歪着脑袋，猜测着。
“意义上差不多。那是一支人数不多，专门执行最危险，最困难任务的部队，他们可以深入到敌人的后方，直接对敌人的指挥官实施斩首行动，也可以炸毁敌人最重要的军事设施，还可以窃取到最机密核心的情报。”
梦中世界的生活，一直憋在他的心里。他曾经试着向杨力宣等人提及，但根本不被理解。现在，见缨雪对这个话题挺有兴趣，他的话匣一敞开，便再也收不住。
那个世界，在他心里憋了太久太久，他迫切地需要有人和他一起，来分享着那里的一切。
“那个世界的你们可真厉害。”缨雪佩服地说道，就好像她真的，完全把晋凌的话当真一般。
“是的，非常厉害。我们这支鹰魂小队，可是由不同部队中精英中的精英，由兵王组成的。”晋凌仿佛回到了那个世界的那支部队，想着完成过的那些光荣而艰难的“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笑了，笑容中又隐有泪光。
缨雪本以为他是在给自己说一个故事，看到这样的表情，又觉得这少年人，不像是在玩笑。
“后来，在一次行动中，我的膝盖不慎被流弹击穿。膝盖那处地方，是很重要的部位，伤了之后就很难恢复。没多久之后，我离开了鹰魂部队，去看守军械仓库，没错，就是看守仓库。再到后来，连仓库都没得看，就索性退了伍。”说到这段历程的时候，少年人很低落。
如果那时，他没有受伤，现在的自己，只怕还在为国征战着吧。
“退伍之后就很自在了，可以出国，到国外去接受更先进的手术。我的腿伤，也终于勉强恢复，也为此欠下了巨额债务。所以，我就去做了雇佣兵，在海外为人卖命。”他自嘲地笑笑。
“为了钱给别人卖命？那岂不就是跟这里仙村仙乡的仙士们一样？”缨雪说。
“没错。就是为了钱。因为当雇佣兵来钱多，来钱快，更重要的是，还可以摸枪！”
“枪？”缨雪问道，“长枪？”
“不，是这种。”晋凌将火弩取了出来，“这是那个世界里最原始的枪类的一种，在那个世界里，它叫做枪，也叫短铳。在这里，我把它称为火弩。”
缨雪把玩着这件奇形怪状的东西，“是一种袖箭？暗器机关？”
“呃，算是吧。”晋凌将之收了回去，又取出了一枚火雷，“这叫火雷，威力奇大，我曾用之在黑岩仙村开炸矿洞，效果相当不错。后来，也用它来杀了几个人。”
“这我记得，在灵山之上，曾产生过几声巨响。听叶枭说，仿佛是有人使了一种威力巨大的暗器机关，把地面上都炸了好几个大坑，魔狼，还有仙士，都抵挡不住那样的威力。”
“就是它。”晋凌也收了回去，“这些都是极其危险之物，你就别试用了，以免误伤。”
“嗯。”缨雪顺从地点头，“这两件东西，就我而言，也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现在，我有些真的相信，你做过那种奇怪的梦，也记得梦中的世界。”
“有时候我觉得这个世界，这个望仙大陆是真实的，那个梦中世界，只是一个记得清楚的长梦。也有的时候，恍然间觉得，那个世界才是真实的，而现在的我，不过是那个世界中的我，在做的一个梦而已。谁知道呢。”晋凌在她的认可的语气下，说出了一段他以前从未敢说的话。
“好高深啊。”缨雪终于笑了，到这个时候，晋凌的话，最终超出了她理解的范围。
她仰面倒在草地上，感受着草间的风，看着蓝天上的白云苍狗，安静得也像一片云，落在草地上的云。
“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这是一个问题，很复杂的问题。”晋凌摇摇脑袋，同样与她比肩，仰面躺倒在草地上，嘴里咬起一枝青草，“不说这些枯燥的话了，我给你唱个歌吧。”
“你会唱歌？”缨雪侧过脸来，忽闪着美丽的眼睛。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
白云下面马儿跑。
挥动鞭儿响四方，
百鸟齐飞翔。
要是有人来问我，
这是什么地方？
我就骄傲地告诉他
这是我的家乡。”
晋凌慢慢唱了起来，他唱得很慢，比起原唱还有些拖音，优美的曲调将缨雪完全给吸引住了。
她万万想不到，这个少年人，嘴里竟然会唱出这样，如同天簌的歌曲来。曲子不长，他只唱了几句，她已经完全沉浸在其中。
到最后回过神来的时候，她仍不甘心地问：“没了？怎么就这么几句？”
“这也是从那个梦中世界里学来的，也就记得这几句。”晋凌笑笑。
“可我还想听。”缨雪突然翻过身来，抱着他的胳膊，声音里略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缨雪的这个动作，也让少年人很是意外。少女的这样的动作，一般都是对着非常亲昵的人才会做出来的。这时候，他的胳膊被少女抱在怀中，时而还能触碰一下温柔之地，他的小心脏，又不争气地怦怦剧跳起来。
落在附近草野上的远方嗄叫一声，用翅膀捂住了眼睛。
“好吧，那我再唱一首。”晋凌想了一下，便唱了一首“牧歌”。
“蓝蓝的天空上
飘着白云
白云的下面
跑着雪白的羊群
羊群好像
是斑斑的白银
洒在草原上
多么爱煞人呦”
同样简单而优美的歌词，同样简单而又悠远的曲调。蓝天白云之下，草野之中，慢慢哼唱起来，入情入景。
上一首歌，缨雪只是发呆。
而听了这首，已近成痴。
一曲完了，两人躺在草野上，久久的，久久的，不说一字。
直到时过正午，远方的肚子里不争气地滚过一阵咕隆隆的声音，才把他们的这份安静给打破。
“我们......吃饭去？”晋凌试着问道。
“好啊。”缨雪点点头，“哪里吃？”
草原村还真没有吃饭的地方。要么就去杨大娘家，也只是乡间普通的农家菜，晋凌又怕她对着缨雪问长问短。
“回草园居吧，我们骑马回去。”刚说出这句话来，少年人的脸倏地一下子红了。他是很想再体验一次刚才与她共骑时那旖旎美妙的感觉，可这也太直白了吧，对方明明还有一头五彩灵鹇在旁，可以骑乘。
原以为缨雪会直接相拒，后者微笑点头：“好啊。我正要再练习一下骑马。”去看了看白星，看它身上确实没伤，只是擦着一块绿油油的草汁，更放下了心，率先上了马，又向晋凌挥手，“上来啊。”
少年人笑了，也上了马，半揽着她在怀，拉动疆绳，一夹马腹，催动着白星往双石仙村的方向而去。
“我还要听刚才的歌......”马背上，缨雪说道。
第一百三十章 砸店
在晋园里，与晋凌一起吃过一顿精美的午饭之后，缨雪就告辞了。她出来的时间已经太久，耽误久了，血隐一族还有叶枭、石方等人会担心的。
告辞时，她骑乘着五彩灵鹇远方，在半空中向晋凌挥手。
少年人跟着她的身影，一直走到了仙村之外。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天云之际，少年人怅然若失。
他觉得自己恋爱了。
......
草园居酒肆里，十二张桌子坐得满满当当，客人们推杯置盏，享受着李九斤精心酿制的美酒，以及新到的一只魔野兔肉，赞不绝口。
他们之中，多数都是仙士，听闻这草园居酒肆美酒佳肴的名声，慕名而来。
“伙计，你这是什么肉？老鼠肉么！”突然，一个极为粗鲁且不和谐的声音传出来。
这声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店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一听语气不善，在店内轮值负责的杜二毛赶紧循声跑了过来。
说话者来自一桌恶形恶色的大汉，一共四个人，桌上满满的全是店内最贵的菜肴和美酒。
其中一名大汉用筷子夹着一条肉条，举在半空向众人展示。
“客人你说笑了。”杜二毛陪着笑道，“本店开张以来，出售的全是少主亲自捕杀的魔兽肉，实打实的魔兽肉，连普通的猪牛羊肉都从来没有用过半两，何来老鼠肉一说。”
“说你吗的笑！”那大汉骂道，“你来闻闻，这是什么肉！”
这怕是来找事的。杜二毛明明记得，给他们这桌上的，确实都是上等的魔兔肉。他接过筷子，夹着那肉，在鼻尖上一闻，脸色顿时变了。
开店这么长时间，他一直在店内帮忙管事，自然分得清魔兽肉和其它肉类的气息、味道。这条明显不是魔兔肉，也不是其它的魔兽肉，肉中带着一股腥躁土涩之气，甚至还没有煮熟。
他又夹起那盘子中的其它肉条来闻，都是这味道。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老鼠肉，反正绝不是魔兔肉。
“客人你稍等，我把厨子叫过来。”杜二毛匆匆走向了后厨，稍顷就把一个胖厨子领了过来，“老梁，你看看，客人有意见，说这不是魔兔肉啊？”
“不可能，这就是冰窖里存放的的魔兔，是少主昨日在草场里亲手捕杀的。”老梁一脸的不可思议，闻了闻那盘肉，脸色变了，“这，这不是我做的那一盘，这，这是老鼠肉啊。”
听到“老鼠肉”三个字，不光杜二毛脸上难看，所有的客人们脸色都瞬时大变。
有的客人甚至开始干呕起来。
也有一些客人们叫骂起来，唾声一片。
也是，魔兔肉价值是普通猪肉的五十倍以上，数十枚银元一斤。不管是谁，花了大价钱只吃上了肮脏的老鼠肉，都是要骂人的。
都是一大锅煮的，那一桌的肉是老鼠肉，难保自己这一桌不是。
“你听到了，你们自己的厨子也说这是老鼠肉！”那名大汉骂道，“吗的，把你们的老板叫过来！”
这四个大汉，绝对是来找事的。杜二毛心里顿时雪亮。
他没有作声，眼光斜地里瞧了一眼这些汉子们的袖角。在最后座的一人左袖处，有一片油渍，袖里还略有些突起。那人左手还微微向内钩，似乎是想防止什么东西滑落下来。
他杜二毛是什么人，那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蟊贼。跟了晋凌之后，虽然金盆洗手，不再去干旧行当，眼明手快这些基本的功夫并没有落下。只这一瞄，心里便有了数。
他向前走了两步，拍着那最后座的大汉的肩膀：“大哥，你东西掉地上了。”
那大汉一低头，杜二毛后肘一撞，正撞在其肘后软筋上，然后不留痕迹地在其袖上一抖。
那大汉袖中一包东西当即掉了出来，散落一地，赫然正是一盘量的熟魔兔肉。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到这一幕，大家顿时醒悟明白。看来，这大汉是将盘里的魔兔肉与带来的老鼠肉来个了偷梁换柱。
众食客纷纷议论起来。
“我就说奇了怪了，草园居怎么会自砸招牌。弄了半天，这几个鸟人，是来敲诈生事的啊！”有食客当即说道。
前来生事被抓个现行，这就很尴尬了。四名大汉呆在当场，不知道如何反应。还是领头的大汉先反应过来，向杜二毛骂道：“你们这鸟店卖老鼠肉，还敢抵赖！”
身形一动，身上白芒闪动，人已经到了杜二毛面前，一把抓着他的喉咙，将他提了起来。
“他是仙士！”食客中有一些人叫了起来。本来还有人想上前仗义执言，看这种情形，直接退了回去。
普通凡人去跟仙士论理，这不是找死吗？
即使是有食客中也多有仙士，也不愿为着不相干的人多惹是非。
打不打得过是一码事，关键是只要出手，就要消耗仙力。宝贵的仙力，怎么能够浪费在那些不相干的人手里？打抱不平，别开玩笑了。
在这个世道上，自己能够好好活着已经不易，还有那份闲心沾染别人的是非？
柜台后方正在打盹的李九斤闻声睁开了眼睛，四下一扫。酒肆里现在并没有其他仙士，除非自己出手，否则别人不可能打得过那几个大汉。自己若是为这种小事出手，身份就将暴露，作为暗棋长年伴护晋凌的心血与设计，也就完全白费。
刚考虑了一息时间，就听得一声惨叫。
掀开隔帘一看，只见店里杜二毛直接被一名大汉踩在了脚下，一只手被向后拧着，以一种极不自然的状态歪曲着，脸上痛苦至极。
“赶紧去晋园，把少主，还有在家的仙士都叫来。”李九斤退了回来，低声向一名伙计吩咐着。然后又看到闻声而来要上前解救的霍保，把他拦下：“你别去。”
“为什么不去！那几个人有心生事，我不去二毛就完了！”霍保着急地说道。
“他们若是存心生事，你一个没有仙力的凡人，去了也顶不了什么用，说不定还会被他们一起打伤。”李九斤说道，“我猜，他们是看着这时少主不在，故意在这时挑事。这样吧，你去后院地下的匠作铺，杨力宣和几个新来的小家伙应该都在那里，把他们叫出来。另外，找人去村口那里看看，看看少主送完缨雪姑娘后在不在那，如果在的话，赶紧叫回来。”
霍保便和伙计们分头通知去了。
李九斤这才从里间掀开帘子走了出来，面向几名大汉：“几位客人，只是一顿饭而已。不管有什么矛盾，有话好好说，也不必伤人吧。”
“你就是这里的老板？”为首的大汉恶声说道，见他只是一个一脸酒气的瘦削中年，不似拥有仙力，没放在心上。
“我是掌柜的，替我们少主打理这间店面。”李九斤慢慢地说道，想尽量拖延时间，“不知道几位客人有什么不满意的，以致于弄到这种地步。若是囊中缺少了金元，那在这里赊上一顿两顿，也不算什么。若是囊中羞涩，本店向来扶危济困，这一年来也为不少危困人家进行了救济，为几位解一时之困，赊个账也是可以的。”
“大哥，别跟他废话，他这是在等人来。”一名大汉在背后说道，“趁那小子出了仙村现在不在，我们赶紧动手，别等他回来。”
领头大汉点头，暴喝一声，怒道：“给我们吃肮脏的老鼠肉，还上一些有毒的劣酒！爷爷们不满意，非常的不满意！今天，就把你这破店砸了！兄弟们动手！”
他们本就是为了寻衅而来，被揭穿之后，哪里还讲什么道理，四个人便将面前的桌子猛地掀翻，然后一脚一个，将原本坐着的凳子踹得稀烂。
见他们动手打人砸店，本已经心慌的食客们，纷纷夺路而逃，正好，把饭钱酒给省了。即使是仙士客人，也是颇有默契地退了出去。
四名身具仙桃力的大汉发狂打砸，威力非同小可，三下两下之间，就把酒肆给砸得一片狼籍。
直到这时候，从匠作铺闻讯而来的杨力宣和唐小羽四人执着武器，才堪堪赶到。
看见被砸得稀烂的草园居，几个人眼睛都红了。
“混蛋！住手！”
第一百三十一章 砸店（二）
晋凌送完缨雪，从仙村外的大路往回走，还没有走到仙村入口处的牌楼，四名村主府护卫模样的人迎面而来，向他说道：“晋凌？”
“是我。”少年人点头。
一名护卫展开一张文书：“我们是村主府刑堂护卫，有人在刑堂击鼓鸣冤，控诉你与顾家欺行霸市，以武力胁迫手段打伤方家的人，迫使方家将其匠作铺低价出让，使他们不得不远遁他乡躲避。村主大人让我们带你过去问话。”
“武力胁迫方家将其匠作铺低价出让？”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晋凌笑了起来，“几位大哥，你们村主府想必搞错了吧。整个仙村谁不知道，方家与我战了两次。一次是我在路边摆摊他们来勒索，另一次是他们方家全家加上什么大舅子小舅子明火执仗地打上门来。对付他们，难道我还手了，就是欺行霸市？难道我们被打伤之后，向他们索要赔偿就是武力胁迫？”
“这些话，你跟我们说没有用，回去跟村主大人，还有刑堂堂主大人说吧！”护卫们冷冷地说道。
“我若是不去呢？”晋凌的脸拉了下来。事情很明显，宋镇宇新官上任，要敲打敲打自己这颗眼中钉，也顺便借机在整个仙村立威。
“小子，你可想好了。”一名护卫说道，“刑堂现在只是传你过去问话，有罪没罪另当别论，还需要过堂对各方证词证据进行审证。但是面对堂案审理执意不去的话，那就是藐视村主府和刑堂的管治，作为主治一方的仙府，光凭这个，就能将你定罪，关你个一年半载。”
“就是。”另一名护卫帮腔道。
晋凌想了一下，如果只是问话，那么当着宋镇宇的面，把事情说清楚，又有乡主冯远道对自己人身安全的承诺在先，此行应该不会耽误太久。
“也好，那我便跟你们去一趟，把事情讲清楚。”
......
草园居酒肆里，混战一片。
洛莹去了药堂，和杨萱一起一直跟着仙药师朴欣学习，平素是不在这边院子的。杨力生平时也基本没在草园居落脚，都是在外东奔西跑，这时候也是在外面。
所以，杨力宣只带了唐小羽、刘奎和果玉刚三名少年匆匆赶到。见店里桌椅什么的已经被砸了一大半，四个人都红了眼睛，挥着武器冲上来。
“四个小毛孩子！”为首的大汉不屑地骂了一句，一脚将仅剩的一张完好桌子踢碎，“趁那小子没回来，狠狠地揍死他们！”带着另外三人便迎了上去。
四对四在狭小的店面内对战起来。
地上到处是破桌残凳，碟碗勺筷和各类的菜肴汤汁，大家都施展不开。
李九斤和一些伙计躲在里间，担忧地向外看着。
这里距离村主府很近，可是到现在，还没有人过来平息事端。
酒肆之外，围着还没有走的食客和很多看热闹的路人，人越来越多。
猛地，果玉刚“啊呀”一声，被对面的大汉直接一掌劈在了肩上，当即就趴下了。那大汉狞笑一声，上前反复对着他的身体猛踢，每踢一下，果玉刚便发出一声惨叫，口鼻中有鲜血喷出。
“小刚！”唐小羽是这四个孩子的头儿，在他们中年纪也最大，一直将他们当成弟弟妹妹保护。见状急了，就要相救。
与他对战的大汉却没有手下留情，趁他转身之机一脚踹出，直接踹在了后心。
唐小羽被踹得直接撞在了墙上，脑袋与墙面来了个亲密接触，顿时眼冒金星，眼前晕黑。
“欺负几个小孩子，算什么本事！”杨力宣大骂道。奋力一挥手中的短斧，将对面的领头大汉逼开。对手一直没用武器，这时候见他来势凶猛，便从背后刀鞘里抽出一把精铁大刀，呼地一声，再度上前，斜砍过来。
这般情形，杨力宣只得回斧自救，唐小羽那边就顾不得了。
......
跟着四名护卫进入了村主府，走了一段路，来到了刑堂大堂。
刑堂是村主府内负责刑律审判的地方，如果有下属仙士犯错犯罪，都要在这里受审。其中的主要地方就是负责公开审理的这座大堂，以及后部的一座监牢。
大堂里没有其他人，方家的人不在，刑堂的人也不在。
“不是说方家的人在此控诉我欺行霸市，以武力威胁他们？既然要对质，作为苦主，人在哪里？”晋凌问。
“找你不到，难道他们就一直在这等着不成？”一名护卫翻了个白眼，“他们自然去找地方歇着。等着，我去找他们来！也去喊堂主过来！”
两名护卫走了，仍留下两人在看着。
这事里又透着古怪。晋凌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大哥，你们新任的刑堂主是谁啊，先把他找来，我问一下到底怎么回事？”他向其中一名护卫说道。
那护卫没作声。
“不会还是宋村主吧，他当副村主的时候兼任刑堂主，难道现在当了村主，还没放开这个职位？”晋凌试探着再问。
如果还是宋镇宇主持刑堂，事情就不太好办了。
“你别那么多废话！”那名护卫有些不耐烦地说，“告诉你又能怎么着？宋宁，宋大公子， 现在就是我们的刑堂主！你不是有本事吗，你不是曾经打伤过他吗？等会，你看他怎么收拾你！”
晋凌心凉了一下。
宋宁，十八岁还不到吧，就当了仙村的刑堂主？
就因为他是宋镇宇的儿子？
你妹！
......
得到消息的顾嘉、杨萱和洛莹赶到草园居酒肆的时候，被这里惨烈的情形吓了一跳。
整个店里，里里外外被砸了个稀巴烂，招牌破成了七八块被踩进了一滩血水里，地上全是破烂的物件和菜肴，三四十个库存的酒坛被摔碎在后厨，酒水流了一地，到处飘散着酒香味。
杨力宣、唐小羽、果玉刚、刘奎，还有霍保、杜二毛等人倒在地上，浑身是血，不断痛苦地惨叫着，每个人伤都不轻，不光是身上的刀剑之伤，有的人手脚还被直接打断，晕死当场......
肇事的四个仙士大汉，在大肆破坏一番之后逃离，现在不知所踪。
顾不得其它，杨萱与洛莹赶紧指挥着伙计们救人。
顾嘉满脸怒色。刚听到消息，他就急匆匆地赶了来，想不到对方有备而来，行动迅速已经逃离现场。至于对方是谁派来的，用屁股想想也会知道。
“晋凌那臭小子呢？他跑哪里去了？店里出了这么大事，他怎么不见人影？”他向李九斤问道。
“吃过饭后，不是出去送缨雪姑娘了嘛。”李九斤烦闷地说道。他颈上青筋暴跳，有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出手，可是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那些大汉下手虽重，但没有奔着取几个少年人的性命上去。只要没有性命之忧，他就不能出手暴露身份。
因为，他存在的最终目的，是保护晋凌，不是保护其他人。
“那也该回来了！”顾嘉急得跳脚，“村主府的护卫们是干什么吃的，是瞎了还是聋了，才多远啊，发生这么大的事，也没听见动静！”
他刚说完这话，村主府的护卫就来了，四个人直接向他走过来，“你就是顾嘉吧。”
“我是，你们可来了，你们看这店给砸的，赶紧去追查凶手......”顾嘉连忙指着店里说。
四名护卫看都不看一眼，只是向着他说道：“我们是村主府刑堂的护卫，不管这些事。现在是有方家的人控告你与晋凌武力打伤他们，迫使他们低价出售他们的匠作铺，还让他们远离故土，不得还乡。现在，刑堂主让我们来带你过去问话。”
顾嘉：......
第一百三十二章 刑狱之灾
刑堂大堂里，晋凌有些烦躁地踱着步子。
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仍没有看见任何方家的人，或是宋氏父子，或是相关的人等出现在这里。
虽然知道宋家父子掌握了仙村大权，有可能会报复自己。可让自己这样的等待，算是哪门子的报复？
难道......是调虎离山？脑中掠过这道想法后，他顿时手脚冰凉。如果把自己困在这里，趁机对付晋园里的其他人......
念及至此，顿时度秒如年。
又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了动静。宋宁带着六七名刑堂护卫以及一名坐堂师爷，从大堂里门了进来。方横刀及儿子方魁、方昆，小舅子陆小忠，还有心腹马成跟在了后面。
宋宁走上大堂上首正中的案前坐下，面对众人。
他今年只有十七岁多，身材魁壮，人也阴沉，往那刑堂主的位子上一坐，还真有些像模像样。
宋宁微眯着眼睛，眼睛中有着说不出的得意。就在刚才，他派出的人回报说，草园居酒肆已经被叶征派去的人打砸得一塌糊涂，里面的人也多数被打成重伤。听到这个消息，他真比三伏天喝了一大碗冰镇糖水还舒服。
解气啊，真是解气！
看着晋凌，他暗中得意，这小子还不知道自己酒肆里发生的事吧。等会，告知这个消息后，这小子的哭相，一定很好看。
这样想着，他一拍案上的惊堂木。
“今日，我作为刑堂主，主持审理方家人控诉晋凌以及顾家倚仗武力，巧取豪夺方家财物一事。方横刀，我现在是刑堂主，负责仙村刑堂的大小事务。你们父子是苦主，不要害怕，当着他的面，将他如何用武力欺压你们的事详细说来。师爷，你一一记好。”
“遵命。”那名师爷在侧旁的文案上坐下来，展开笔纸。
武力欺压。听到这四个字，晋凌心中一阵冷笑。
“堂主大人，小人状纸已经递上去了，所诉的句句属实！”方横刀鼓着一脸横肉，指着自己没了一耳朵的脸颊，“我的耳朵，就是被这小子削掉的！”又指着陆小忠断了一只手的左腕，“我的妻弟陆小忠的手，同样是他砍下的！”
他望向晋凌，满脸愤恨，“还有，我们每个人的膝、肘关节，都被他用剑刺穿！以致于我们现在连行走都极为不便......”
一边说着，一边向宋宁展示各人身上的伤势。
那名师爷仔细记录，一个字都没放过。
“晋凌，方横刀所说的话，可是真的？”宋宁阴声发问。
“是真的。”这些话是事实，少年人没有必要否认，也无意否认。
“方横刀，他为何对你们下此毒手？你们之间，此前有什么深仇大恨吗？”宋宁继续问道。
“回禀大人，我此前根本不认识他！”方横刀说道，“我在仙村的市集上，开设有一间横刀仙品铺，衣食富足，和睦乡里，与世无争。”
听到“和睦乡里，与世无争”四个字，别说晋凌，在场的护卫们不禁都在心中暗骂，就你那德性，也好意思说这话？
“可是，有一日这小子带着一只捕猎的魔野兔，在市集上摆摊，并未缴纳一个铜元的税费。我方家在市集上向来具有一定的良好声望，也被村主府委以协管市集之重任。”方横刀的口齿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伶俐过。
“向来具有一定的良好声望？是声名狼藉好吧。”很多护卫已经在心里臭骂开了。他们之中，因为贪图便宜在横刀仙品铺中买过武器装备，结果其质量差的不是一点两点，不但由于打制不均匀用着极不顺手，而且在对战之中极其战损。
这方横刀黑着心，不知道坑了仙村的仙士们多少钱。与其上门理论，结果都受到武力恫吓，加上他背后的副村主兼刑堂主宋镇宇的支持，事情往往不了了之。
“所以，我方家的巡街值守马成看到此情，就上前询问且制止。谁想到这小子不服管治，不但不肯交纳任何的税费，还直接把马成的腿给打断。”方横刀说着，向马成一个示意。后者便直接捋起裤腿，将伤腿展示出来。
这完全是颠倒黑白，丝毫没有提及马成等人强行收取高额金元而且要强抢魔野兔的仙晶的事。
“后来，这小子开办了一间名叫草园居的酒肆。这间酒肆极其黑心，时常以市面上五个铜元一斤的劣酒粗酒充当好酒，动辄卖上三五十银元一斤。又以病死的鸡猪牛肉，甚至使用老鼠肉充当魔兽肉，高价出售，严重干扰了市集上酒肆行业的经营秩序。所以，我和我的小舅子，也就是陆家酒肆的老板陆小忠，为了维护市集的经营秩序，就前往制止这间草园居的黑心买卖。”
这是无中生有。晋凌自草原居开业以来，所出售的肉食全部来自于魔兽肉，这是有口皆碑的事。
曾经光顾过草园居的护卫们，持续在心里暗骂不已。这宋家父子和方家人，为了自己之利，真的是不顾任何脸皮。草园居酒肆里的酒菜，那是有口皆碑的。倒是你方横刀小舅子陆小忠的陆家酒肆，黑心得不得了，以次充好，肆意抬价。
“没想到，这小子怙恶不悛，不但拒不认错整改，还纠集了仙乡的仙士杨朴还有几个仙村的同伙，趁我们不防之时下手偷袭！”方横刀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将我们打伤后，他又胁迫我将方家的匠作铺给他。我稍有不从，这小子，这小子便武力威胁，要打要杀！我们方家只得从了他，如果不答应，只怕全家就要当场被他杀死！”
他指着晋凌，手指颤动，“将匠作铺里打制精铁武器的各类用具被迫给了他，他仍不满足，又伙同顾家的一个名叫顾嘉的人趁机继续敲诈勒索，以极低的价格直接买下了我的横刀仙品铺！然后又威胁我们，要我们就此离开仙桩，不能再回来！”
宋宁阴声问道：“既然你被他如此欺压，为何当时事发之后，不向村主府求援？村主府近在咫尺，有管治修仙界之责，难道会坐视不理？”
“原村主王冲，是这小子的后台，与他穿同一条裤子，收受这小子大量好处，小人控告无门！”方横刀惺惺作态，一副苦脸，“直到宋村主任正职后，公正廉明，刚正不阿，小人才斗胆，回乡来请村主府主持公道！”
“呸！”堂上所有的护卫心中，同时暗骂不已。宋镇宇公正廉明，刚正不阿？你他吗疯了吧，才会从嘴里说出这等话来。
“你说的都是实情吗？”宋宁问道。
“句句属实！”方横刀一脸坚定。
“都记下了吗？”宋宁转向坐堂师爷。
“都记下了。”师爷说道。
“让他签字画押。”
师爷拿着记录下来的文书，让方横刀在上面按了手印。
“晋凌，对于方横刀的控诉，你有何辩解？”宋宁努力装出一副公正模样地问。
“我说的话，你们会采信吗？或者说，有用吗？”晋凌根本不愿辩解，反问道。
“采不采信，有没有用，先记下来再说。”宋宁倒也实话实话，“不过告诉你，苦主在堂，事实俱在，你说什么，基本上也是没有用的。”
“那我就懒得费口舌了。”晋凌说道。
“既然认罪，就在这上面也画押。”宋宁说道，“我作为刑堂主，就此案宣判，将你监禁十年，罚没非法所得，所有得自方家的财物全部归还，另外赔偿金元一千！”
“我无罪！”晋凌自然不会认罪，他的手，已经按在了蝼蚁剑的剑柄上“没有证据，光凭他一面之辞，我绝不认罪！如果想来硬的，那我也奉陪到底！”
如果对方胆敢来硬的，他不介意血染刑堂。
军方的那么多人都杀了，也不在乎多杀几个。
最多，杀了之后，自己设法离开这双石仙村，离开北晋王国地界。有了仙语镯的帮助，他不担心自己未来的生活
第一百三十三章 刑狱之灾（二）
在宋宁宣判的那一刻，晋凌手中的蝼蚁剑已经将近出鞘。
一名年长的护卫上前一步，低声说了一句：“少年人，你现在不止是一人过活，还有上百人指望着你吃饭。虽然刑堂宣判，可是此事未必没有转机，此案上报至仙乡后，冯乡主或许会另审。而如你当堂直接抗拒刑堂裁决，与村主府闹翻，仙村里你们将再无立足之地。”
他或许是出于好心，或许是宋氏父子早有交待，这番话还是入情入理的。
毕竟，现在的晋凌身后，有一大群跟着他吃饭的人。
听到这话，少年人渐渐放开了蝼蚁剑，听任着护卫们将他身上的东西，包括武器、原先得自叶征的那枚纳戒等都搜了去。只有仙语镯，还隐于他的腕内，没有浮现，逃过一劫。
就这样被关入了村主府刑堂的地牢里。
手上、脚上都戴了精铁的镣铐，被牢卒们推搡着进入地牢里一间牢笼。
牢笼由精铁铸成，低矮狭小，只能躬身进出。地上散乱地放了一些发霉的干草，还有一只恭桶，再无它物。
周围还有几个精铁牢笼，都是空的。整座地牢里，只有晋凌一个“犯人”。
将牢笼门锁上后，牢卒们就自顾离开，自始至终，没有跟他多说过半个字。
“坐牢啊？这种感觉，很长时间没有了哪。”少年人自嘲地笑着。
躺在干草上，慢慢地想着刚才的事情，又想了很多。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又想起了在梦中的那个世界。
那个世界里，他还在“鹰魂”部队里的时候，一次行动中故意狙杀了一个罪大恶极的但已越过边境的毒犯，被关了半个月的禁闭。
因为那一枪打在了境外，从性质上说，算是没有经过上级批准的越境行动。
那禁闭室，跟这个牢笼一样，低矮、狭小。
还有一次，是离开“鹰魂”之后的事。他在北非加入了一支国际雇佣军，专门参与各种急难险重的特种任务以获得高额回报。在一次化装侦察中，他化装为“平民”，被一支部落武装俘虏。
那部落武装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是将他当作外国游客绑架，想要换取赎金。他也竭力采取各种方法应付，避免暴露身份。他们这支雇佣军在国际上非常出名，一旦暴露身份，就有可能涉及政治问题。
严禁暴露身份，是他们行动的最高准则。
那一次被关的时间很长，在地下一处防空洞里，足足被关了两个月。
防空洞狭窄、人多，挤得很难受，很多人还患有各种各样的恶疾。
这段时间内，不断有人因为虐待、恶疾在身边死去。
就这样苦苦地熬了两个月，才在一次俘虏人质交换行动中被释放。
......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应该是很长很长了吧。这段时间，已经足够他把梦中世界的军事生涯，都完完整整地再度回味了一遍。
越是回味，留在脑海里的印记，越是清晰。
肚子越来越饿，咕咕作响。估计关押自己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一天，却并不见有人来为自己送来饭食。
牢门终于打开，有人来了。
前面带路的是宋宁，后面的是叶征，还有几个牢头狱卒之类的人。
“看来你这牢坐得挺安心的。”叶征惨白的脸色在牢内火把的映照下，显得更加阴寒。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被抓进牢笼，任由镣铐锁在身上，不安心又能如何呢？难道抱着牢门放声大哭？”晋凌安然回答。
叶征冷笑道：“你倒是想得开。”
向宋宁等人说道：“你们全部出去，所有的人都出去，把牢门锁上。我跟他两人，单独说两句话。”
“是，大人。”宋宁等人依言，清空了整座地牢，与其它所有人等包括牢卒全部离开。然后，就听到牢门从外重重上锁的声音。
“叶大人，你还有话跟我说？”晋凌说道。
“副都统，我现在是王国第三卫队的副都统，第三卫队的所有事，除了童玉大人之外，其它都由我说了算。”叶征说。
“哦，升官了？那恭喜了。”晋凌头也不抬地说。
“原来的正都统叫洪长庆，不能说不是一个有才有能，而且修为不错之人。可是，他就像你一样，不太懂事，不识时务。”叶征轻轻抚摸着自己的手指上的纳戒，“作为王**方左将军之子，童大人要办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他来指摘了？所以，他就被杀了。然后，童大人成了第三卫队的正都统，我就成了副都统。”
“在你们眼里，我比他，更不懂事。”晋凌说。
“你比他该死一万倍。”叶征想起自己那天在这少年手下惨败，几乎是摇尾乞怜的情形，愤恨地说道。接着，他向少年人亮着指上的纳戒，“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收回来，你没有意见吧？”
“你有能力收回去，它就是你的。”少年人随口说道。
叶征右手青芒一动，手上多了一张血书：“这张存放在纳戒中的血书，是当日你逼我发毒誓写下的，被人相迫发下的毒誓，我觉得可以不算数。你说呢？”
“被胁迫发下的毒誓，自然是不算数的。”
叶征他手上的仙力运处，化为一股火焰，直接将血书烧成焦灰。他笑了，说道：“谁说你不懂事，你比洪长庆，懂事多了。”
“修炼五行功法的人很多，五行功法的仙技也很多。”接着说道，“听人说你修炼的五行功法很厉害，你看我练的这一门血焰术怎么样，这可是黑风大人亲自相传给童大人，童大人又传给我的。”
“自然比我所修炼的厉害。”晋凌不假思索地说道。
叶征颇有些意外看着他：“你不是一向浑身是刺么？怎么现在这么好说话？”
晋凌无奈地笑了：“叶大人，任何人被抓入地牢里面，镣铐加身时，都会很好说话的。你说呢？”
叶征也很难得地笑了笑：“宋宁审你的时候，我就在后堂听着。他们要将你收押，没有直接证据，只有方横刀的一面之词。你为何不反抗？你若反抗，他们留不住你。”
晋凌更无奈了：“叶大人，我为何不反抗，你们心知肚明，何必再问。我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奋斗。有很多的人在跟着我一起讨生活。他们之中，有的人有仙力，有的人没有仙力，没仙力的普通人占了绝大多数。当然，这些人在你们这些大人物眼里，都是些蝼蚁一般的存在，你们想揉就揉，想捏就捏。我走了，他们怎么办？大家好不容易得来的安身之所，又将再度失去，不值得。”
“你也算是个明义明理的人。”叶征竟然夸了他一句，“现在这年头，能有这样想法的人不多了。”
“多谢夸奖。”晋凌苦笑。
“明白就好。”叶征说道，“永夜帝国仙帝规制之下，层层级级，皆有严格秩序。违规破序者，必将被规制严惩。在灵山地区，军方来说，第三卫队童大人现在是最高地位者，我次之。从地方管治来说，宋镇宇是双石最高的长官，代表着王国在当地的最高管治。你同时得罪了童大人、我还有宋村主，哦不，想必小王爷商亮，现在也恨你入骨吧。你一介草民，赚些小钱、有些产业之后便不知道天高地厚，仅仅依附着一个只会做生意，在官方军方并无实权的顾家，又如何与我们相抗？”
晋凌沉默。
确实，在仙士管治体系之内，他晋凌作为一介游离其外的散人，没有半分话语权。
“你看宋镇宇，再看宋宁，他们依附于我们。仙村有了空缺的职位之后，童大人便极力保他们上任。现在一个是村主，一个是刑堂主，直接掌握仙村大权。如果说以往你在王冲庇护之下，还敢与他们相抗一二，甚至可以直接上门与争锋。现在，你敢吗？”
晋凌更加沉默。
“你当然不敢。或者说不是不敢，是因为顾忌太多。就像你说的，有那么多的人跟着你讨生活，你赔得起，他们赔不起。”叶征说道，“现在的情势是，我们也可以与你摒弃前嫌，让你拥有与宋镇宇他们一样，甚至更高的权力。就看你，愿不愿意与我合作？”
这家伙，说了这么一大堆，终于说到正题。晋凌心想。
“如何合作？”
“很简单。你对我使用过的，在灵山之上对着商亮下属和群狼也使用过的那种霸道的暗器机关，叫什么名字，如何制作，我非常有兴趣。”
叶征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第一百三十四章 刑狱之灾（三）
叶征终于说出了他此行前来的真正目的与来意。
对于这样的目的与来意，晋凌其实早有预料。火雷造成的声势与响动之大，根本难以掩人耳目，它迟早要被诸多的有心人所关注。亲身经历了它的威力的叶征，不动心才怪。
“那种暗器机关，是我做了一个长梦，由梦中人所授。我也不知道原来叫什么名字，于是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做火雷。”晋凌慢慢地说。
“其声如雷，其状如火。火雷，果然物如其名。”叶征点头，“那它又是如何制作的？”
“制作之法，我已经全然忘记。”晋凌随意地说道，“之前我做过那个梦，梦中有一个神异的世界。这火雷就是那个世界里的东西。从那个梦境中醒来之后，我凭着记忆，打制了一些。做完这一批之后，很是奇怪，就再也记不起制作的方法。无论如何想要再做，却偏是做不出来。”
叶征当然不信，紧紧追问道：“剩余的火雷在哪？只要有一枚现成的，我便可去找高手匠人仿制，必能成功。”
两手一摊，晋凌无奈地说道：“在灵山之上，被蔡福要打要杀，又被群狼追逐，都用完了。现在我的手上，也是一枚不剩。”
叶征冷笑：“这么说，这火雷你现在既是忘记了怎么制作，又用得一枚不剩？可真巧啊。”
“正是，正是。”晋凌点头，“事情就是这么巧。”
“跟你苦口婆心地说了这么多，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叶征迈前一步，两手一分，仙力运处，直接将精铁囚笼的栅栏掰开，然后扯着镣铐的链子，将晋凌拽了出来。
“我再问你一遍，那种叫火雷的暗器机关，如何制作？”叶征的脸色开始狰狞起来。
“我真忘了。”晋凌说道。
叶征一把掐着他的脖子，将他重重地推撞在地牢的墙上，“臭小子，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信不信，我现在弄死你之后，回头又让那些个什么草园居、晋园里面的所有人，给你陪葬？”
“你敢！”听他如此威胁，晋凌汗毛都竖了起来。
想起吴之安一家的遭遇，他并不怀疑童玉和叶征这些人能够做出这样的恶事。
“不敢？”叶征说着，高声向地牢外面喊道，“把人给我带进来！”
牢门打开，宋宁和两名护卫带着顾嘉进来。
“晋凌，你，你原来在这！”一见晋凌，顾嘉就叫了起来，“怪不得找你不到！草园居，草园居被砸了！杨力宣他们很多人，都受了重伤！”
什么！晋凌心中一沉，早就知道今天这事里透着古怪，原来是这个意思。叶征他们竟然采取了调虎离山的计策，将自己困在这里，另一头打砸了草园居？
“力宣他们伤得怎么样？”关心则乱，他也顾不得其它，急急地问。
“大家伤得都很重。”顾嘉咬牙道，“好在没伤在要害，有朴先生和杨萱他们照料着，死不了。不过，村主府又以什么出售劣酒和以老鼠肉冒充魔兽肉为由，把草园居和我的仙品铺都封查了！又把我带了过来，说是我威胁方横刀低价出让仙品铺，要审问我！”
“混蛋！”晋凌怒视叶征和宋宁，“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报复冲我来就好！不要伤及无辜的人！”
“无辜？”叶征冷笑，“利益攸关之下，哪里有一个无辜之人？事情由你而起，他们为你做事，何谈无辜？对了，刚才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有消息回报说，你们由黑岩仙乡矿洞运回来的这一批精铁矿，一共三车，在半道上遇上了劫匪。顾家押车的人全部战死，矿车不知所踪。”
“什么！”顾嘉惊呆了，“押车的，可是六个人啊，六个顾家的仙士，全部战死......”
草园居被砸，没有死人。矿车被抢，还死了六名仙士，这事就大了。
“你们还真是好手段。”晋凌恨声道，“打砸封查草园居和仙品铺，杀人劫矿，又将我们二人羁押在此，让其他人等慌乱无首。我一直小心提防着你们的报复，却万万没有想到，你们的报复，如此恶毒没有底线......”
“没有底线？”宋宁狞笑道，“这也算没有底线？我现在就让你看看......”
“住手！”随着一声娇叱，周奕推开牢门口的几名护卫，一脚踢开牢门，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晋凌是对仙乡有大功之人，冯乡主亲口应承在本仙乡之内，要保他以及所有晋姓之人周全。现在，他是犯了什么大罪，要被你们抓来地牢讯问？”周奕尖声斥道。
草园居被打砸之事很快传到了她耳朵里。接着又有耳目告诉她，晋凌和顾嘉二人先后被宋宁派人抓到了地牢，还有军方的人掺合其中。怕这两个少年人遭到不测，她就去找村主宋镇宇。
谁知道宋镇宇借故推托，支吾半天，顾左右而言它，将她耗在村主府耗了半天。实在受不了了，她直接长身而起，不顾礼数地离开，去奔地牢而来。
“方家人控告他店内出售劣酒，以老鼠肉冒充魔兽肉，而且欺行霸市，敲诈勒索，趁火打劫。”宋宁将手里面的一叠状纸递了过去，“这是方家人的状词。”
周奕看也不看，冷声道：“一面之词！可有证据？”
“虽然是一面之词，方家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都有，伤总不会是自己伪造的。方家被打伤之时，当场有很多人看见，都可作证。”宋宁说道，“而且，这些都是小罪，他还真正触犯了一条大罪！”
“什么大罪？”周奕真没想到晋凌能触犯什么大罪。
“永夜仙帝立国之后，明定各级仙阶，宣告天下，除治下各级仙主、军方、宗门、家族、勋爵之外，任何私人不得私自拥有异姓仙属，或被人称为仙主。这晋凌除了私自收罗草原村三名杨姓者杨萱、杨力宣、杨力生三人为部属之外，近日又收罗了四名异姓仙士少年为下属，算起来，现在他的属下一共有七名仙士！这已经严重触犯了数千年来的仙阶律法！这是大罪！”宋宁振振有词。
周奕的脸色顿时很难看。
这条律法是当年永夜仙帝立国后定下的律法，流传已经九万余年。时至今日，早就多有变动，帝国内外真正严格执行者也不多。
很多势力，早已经越制，为了发展自己的实力，拥有着远超于应有规制的仙士力量。
可以说，这条律法早已经可有可无。
你若有心去找它，它就在。
你若不把它当回事，也没事。
大陆上现在一般也默认了这种现状的存在，通常也不会有人故意拿这个说事。
现在，宋宁就是有心拿这个规制的事来说事。
宋宁说的是实话，晋凌现在属下确实有七名仙士。七人并非晋凌的族亲，进进出出，都口口声声称其为少主，这是很多人都听过的。按照仙阶律法来说，确实不妥，大大不妥。
这话一说出来，周奕顿时也无言以对。
“所以，周副村主，我将其带来讯问，又有什么不对吗？”宋宁问道。
“这事做得并无不妥。”村主宋镇宇背着双手，气态悠然地进来了，“维护帝国既定规制，是我们这最底层的仙村，应有之责任，做得不错。”
这父子俩一唱一和，大道理也搬了出来，又有叶征在旁不怀好意地盯着，势孤力单的周奕只得恨恨地一跺脚，说道：“他是否违制，小小仙村，还无资格定夺！乡主对他早有相护，你们若敢再轻举妄动，甚至伤人害命，冯乡主那里看你们怎么交待！”转头恨恨离开。
离开地牢之后，她就赶紧找了匹快马，赶往灵山仙乡向冯远道求助。她知道，自己一人之，现在的情势下，绝对难以将晋凌救出来，必须寻求强力者的帮助。
时间紧迫，不能再有丁点耽误。
第一百三十五章 刑狱之灾（四）
晋凌和顾嘉被村主府刑堂带走，草园居被砸被封查，矿车被抢护卫被杀......
这一系列的恶**件，像阵阵风暴，短时间内就吹寒了杨力宣等人的心。
就在大家六神无主、人心惶惶的时候，孙意涵和侍者孙福回来了。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少年。
杨萱马上就向他说了这些变故。
“意料中事。”孙意涵平静地说道，“宋镇宇当了村主，肯定会拿晋凌立威。你们不用心慌，冯乡主当初是为他的安危作了保的，宋镇宇还没有那胆子敢因为私怨而去和冯乡主直接对着干。这小子的性命必然无碍，最多吃点苦头而已。”
“少年人，吃点苦，多想想事，不是坏事。”
又一指两个少年：“这是我从九算门好不容易带回来的人，先把他们安顿好。我是专门给这小子挑的人，是他以后的左右手，他们就安置在与晋凌相同的那层楼，每人一间房间，与那小子相邻而居就好。”
“相邻而居？”杨萱犹豫着，“地方倒是不缺，只是少主向来喜欢清净，也不喜欢别人打扰他的读书与修炼，那层楼里，只有他一人居住。”
“安顿去吧，他回来后若不同意，就让他直接来找我。”孙先生语气果断了起来。
“是，先生。”杨萱应下。
“另外，晋凌不在的这段时间，晋园暂时由我主事。”孙意涵向众人说，“以免大家人心惶乱，不知道应该如何自处。现在，不管是晋园还是草园居，全部大门紧闭，无故不得进出。实在需要进出，必须报我同意！”
众人尽皆称是。
......
顾嘉被抓来了地牢，让晋凌得知了草园居被打砸查封，杨力宣等人被打成重伤之事。
把事情前后串联起来想了一通，少年人恍然。
“我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好好地把那火雷的制作之法想起来。”叶征撂下一句狠话，“三个时辰之后我们再来，如果那时候你再不开口，你也要好好想想，这小胖子还有晋园里那些蝼蚁般的读书人，少年人们，会有什么下场。”
纳戒里搜不到任何火雷，也没有图纸。想必这么重要的东西，晋凌也不会放在晋园。所以，他只能威逼利诱，让少年人想清利害关系后，再选择与自己合作。
叶征等人走了，地牢里只余下四名看守。
“晋凌，这可怎么办啊。”小胖子哭丧着脸，“晋园是你的全部心血，我也把所有的钱投到那间草原仙品铺里，还向表叔借了不少钱。这下全毁了。”
“别嚎了！”晋凌没好气地说道，“让我想想。”
他确实需要好好想想，仔细想想。
原来以为，成为仙士之后需要拥有很多的钱才能让自己走得更远，因为资源对于修炼确实是非常重要的，修仙者中不是常说，修仙即是修钱吗？
所以，他就利用仙语镯能够吸引魔兽这一特点，捕杀魔兽，开办酒肆，后来开发矿洞，与顾嘉一起投资了草原仙品铺等，也都获取了高额的回报。
当然，高回报代表着高风险，这其中也颇具波折。
首先就是与方家争了个头破血流，为之还得罪了与方家穿一裤子的现任村主宋镇宇。
然后自己就出了名，就引起了叶征的注意。一名姓晋的仙士，有一定影响的仙士，绝对是商氏王朝的眼中钉。叶征作为第三卫队的急先锋，前往堵杀自己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结果，在火雷之下死了十四名下属，叶征自己也身受重伤，甚至被迫写下血誓血书。
这个仇结得更加不可开解。
搜寻金刚陨铁过程中，遇上了强劲的对手叶枭。叶枭的狠厉与强大，让晋凌头一次距离死亡那么近，也真真实实地接触了仙师级强者的世界。
然后就是以火雷杀了蔡福，重重地得罪了南王商拓的小儿子商亮。
灵山谈判的过程中，虽为王国挽回一些赔偿损失，可是直接落了莫黑风的面子，加上之前与血隐一族的摩擦，对方心里只怕杀他的心都有。
宋镇宇、童玉、商亮、叶枭、莫黑风，不管哪一个，都不是易与之辈，不管哪一个都具有强大的实力背景。
宋镇宇统管双石仙村，是这三千多仙凡人等的直接管治者。只要晋凌在双石仙村生活修炼，就不得不受他的管治。
童玉现在是驻扎于灵山的王国第三卫队的统领，是军方在灵山地区的最高长官，掌握着当地驻军的调动大权。叶征是副统领，也是位高权重。
叶枭实力强大，路数古怪，还能统御灵山上的魔狼群，只要上了灵山，就会落入他的眼里。
商亮是南侯的小儿子，有侯府的底蕴和底气，为人嚣张桀傲，睚眦必报。
莫黑风是血隐一族在灵山上的主管者，别的不必说，光看其下属的血狼骑，还有那古怪的血莲，还有什么连王室都要动心的血池什么的，就知道这血隐一族来头很大，极不好惹。
同时开罪了这些人，那是要有多强的实力，才能扛得住这样的压力。
自己的实力在哪里？
靠着火雷与火弩？火精石粉有限，火雷只能在关键时候使用，不能也无法流传于世间，需要被严加控制。如果届时人人手中一堆火雷，扔来扔去，炸来炸去，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靠着仙语镯的五行之力？这五行力量倒是完全异于一般仙士修炼的五行力量，但是自己实力太低，应该还不足以发挥其实际威力。
靠着顾家的支持？顾家已转往仙乡，顾少刚现在的发展重心在黑岩仙乡的精铁矿开发上，根本顾不上自己。
至于顾嘉？算了。靠他那一身肉么？
靠着王冲和周奕对自己的欣赏？那也仅仅是欣赏而已。他们不是自己的上属，不是自己的亲友，不是自己的朋友，王冲调去仙乡，周奕只是仙村的副村主而已。
靠着乡主冯远道与自己的约定？那张纸藏在纳戒里，已被叶征搜了去，即使还有，远在仙乡的乡主大人，是否还记得这纸协约，都很难说。毕竟，协约上所谓的保护，范围很广，也可以有多种不同的解读。
靠着实力还很低弱的杨力宣等仙属？或是杨朴？
靠着李九斤？九斤叔说过，除非自己的生死关头，否则他是不会出手的。因此在绝大多数，九成九的时间里，他只是一个草园居的掌柜兼酿酒师而已。
靠着意园里那些读书人？包括孙先生在内的，手无缚鸡之力的那些人？
靠着草园居里那些伙夫与伙计？
......
“晋凌，闷着头发什么呆啊！”顾嘉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赶快想个办法啊。”
“别吵了，这不正想嘛！”
“实在不行，就把他们要的什么火雷给了不就得了！”顾嘉说道，“不就是些威力大些的暗器机关嘛！晋华城和孤竹国都有一些宗门，专门制造这些玩意，开山炸石，震慑野兽用得也多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完全是不一样的原理的东西，火雷是足可以对仙士的护体仙力破防的东西，岂能与那些凡物混为一谈。晋凌心里想着，但没有反驳他。
“你先别乱。”他终于说道，“顾嘉，我问你一件事，你也是在大家族长大的，颇有些见识，你觉得一个人要强大，是积累起大量的钱物，以钱物自强，拥有大量的修炼资源自强？还是没有多少钱物，却拥有相当的权力，能够驱使一定的官方体系内的人力和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