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从善如流（二）
仙技，由武技转化而来，是使用仙力攻击敌人的武技。
从表面上看，仙技的很多动作，与武技一般无二。实际上，运用了仙力的仙技，不管是在速度，还是威力，还是效果上，都远远强于武技。
仙技除了要运用仙力攻击外，还辅以各种神异的属性因素，如五行属性等等，有各种绚丽的光芒效果。与武技相比，虽然运用的动作相似，实质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概念。
武技的修炼，只是依自身的力量与动作，不断训练就可以得到强化与进步。
仙技的形成，都是经过无数强者不断创造与传承，或是魔兽一代代通过仙晶技的传承，最终才得以成形。修炼仙技，需要仙力在血脉中经过特定的路线，最终达到激发体外伤敌之效。仙力在体内的运行路径繁复，既要相互融合，又要相互激发，需要意念之力极为细微精致的操控，不可有半点差池。
仙力是非常强大且狂暴的力量，如果它们在经脉中的运行，稍有行差踏错，轻则走火入魔，神志不清，重则摧伤心肺经脉，成为废人，甚至死亡。所以，历来武技创新者层出不穷，而仙技创新者寥寥无几。
大陆上现有的仙技，花样虽多，也是经过万千年来，不断的传承，一点点的变迁，才形成现有的百花齐放的局面。
仙技的传播非常不易。大陆之上，所有的宗派、世家、门阀无不将自身的仙技极为看重，敝帚自珍，轻易不肯向外人透露丝毫。即使在本身势力之中，若无得到允许，私自偷学不被允许修炼的仙技，也是极大的罪过，要受到严惩。
像乡主府、村主府这样的势力，为了培养本身的仙士的实力，才会设立这种藏，将一些仙技开放供下属仙士们修炼。仙技的来源，往往也是从更上层的国家层面发放下来。很多仙士，之所以签订契约加入仙村，为之拼死卖命，有时也往往是冲着可以修炼仙技而去的。
仙技创造不易，传承不易，修炼也不易。很多仙士，终其一生，往往也只能够修炼一两门仙技成功。很多时候，一门仙技，已经足够一名强者，付出一生的心血浸淫其中。
大陆上修仙界有一句谚语，叫做“贪多嚼不烂”，就是形容有的仙士，不顾自己的实力资质，不肯在一门仙技上下苦功钻研，而是同时修炼几门仙技，最终一事无成，都只摸到皮毛而已。
“都说修炼仙技很难，我怎么觉得这么轻松？”
藏书库旁侧的房间内，晋凌放下一本名为“蝴蝶剑法”的仙技书，脑中略一回想，手持蝼蚁剑就在房间内修炼起来。十五招剑招，一气呵成地使了出来，不但没有丝毫错误，而且明确地感受到了剑招中不下二三十处涩滞之处。
这些运行涩滞之处，想必就是仍可以改进的。
确是实轻松，从拿起这本剑法，到现在修炼而成，总共用了不过半个时辰。听杨朴说，仙村里修炼这门剑法至大成的仙士，足足用了十三年。
十三年......
六种剑法，包括蝴蝶剑法、卷叶六剑、步山十五剑招、黄氏十九路剑法、白鹤剑法、灵山剑法，一共用去了晋凌两天半的时间，全部融汇贯通。加上他此前熟习的童氏八合剑，他已经学会了七种剑法，对于剑法的基本套路和攻防进退，也算是稔熟于心。
学会了剑法之后，他就下苦功猛啃其它仙技，拳法、掌法、腿法、身法、刀法......
他在那间屋子中修炼，是严禁别人打扰的。这是村主府给他的特别优待。这样也好，他修炼仙技的进度飞快，自己不说，别人也不知道。
即使是管理藏书库的伍老头，也只知道这小子一天来换三五次书。他只当晋凌是个心浮气躁的人，浅尝辄止，并没有放在心上。
十天时间，晋凌将村主府的四十六本仙技藏书全部修炼贯通。然后他去找周奕，告诉她自己已经学会了一门剑技，已经足够，以后不会再来。
“这么短的时间，你就练会了一门仙技？”周奕非常惊讶，“练的是哪一门？”
“卷叶六剑，只有六招，比较好练。”晋凌还是觉得自己要谦虚一些。如果现在告诉村主大人，他藏四十六门仙技全部练会了，村主大人不得当场吐血，觉得自己是个妖怪才怪。
“那门剑法是一位前辈从风卷落叶中悟出来的，确实比较好练，招数也少。”周奕相信了。
“至于其他的仙技都不太合意。不知道其他仙村还有没有什么好的仙技，剑法什么的，村主你能否帮我相借？”仙村藏是完全满足不了胃口的，于是晋凌提出进一步的要求。
“各个仙村都差不多。即使其它的仙村，大致也都是这些仙技。这是由仙城统一颁布，允许大家修炼的一些基础仙技，可以说，整个北晋王国的底层仙士管治机构，用的都是这些仙技。”周奕摇头道，“光是这些仙技，已经能够穷尽一名仙技毕生之力修炼，你要找更高深的，这里没有。”
“那仙乡呢？”晋凌追问。
“仙乡的仙技要多一些，多数类似，也有少许不一样的，威力也强些，那都是给仙乡中有培养潜质的人修炼的，一般的乡主府仙士，想看上一眼都难。”周奕说道。
“看来获得仙技，尤其是上等仙技，真的是不容易啊。”晋凌感慨。
“那是当然。据说仙技也分九品，我们仙村所藏的，都只能划分为最低级的九品而已。仙乡里藏有少数八品的，乡主可能修炼了一门七品仙技，其它都是九品仙技。你记得我曾经作主将侏儒刘松的一本风尘诀的仙技给你吗，那本倒极为难得，是一本七品仙技。”周奕说道。
“哦。”晋凌记了起来，“那事，确是多谢周村主了。”
“倒不用谢我，你也是对仙乡、仙村有大用之人。你的实力增强了，对仙乡、仙村来说，也是幸事。”周奕说道，“你看，你现在就是仙村里的风云少年哪。”
......
“来，全力攻击我！”
晋园训练场上，晋凌向对面的杨力宣说。后者修炼了金刚魔猿的仙晶技“金刚罩”之后，身后又壮实了一圈，像头黑熊。这时，他扛着那柄沉重的精铁战斧，吭哧吭哧地靠近，一句话不说，就是一斧挥出，声势骇人！
他的修为是高级仙士，得益于金刚魔猿的仙晶之力，开始向仙师层阶前进。
这一斧的力量、速度都达到一个很好的平衡！可以说，杨力宣这脑袋一根筋的胖子，用斧子这种一根筋的武器，确实非常适合。
从得到这对战斧之后，他就一直就苦练斧技，招数不多，可每一招都练得炉火纯青，威力惊人。就连周奕看过他的斧技，也评论说，叹为观止。
可惜的是，练得再好，来来回回也就那么三四招值得一看。其他的招数，威力也只一般。
这不成了程咬金了嘛，只有三板斧。晋凌常在心里暗笑。
此时，面对他的凶猛进攻，晋凌一手持剑，脚下步法连动，每次都在极为接近对方兵器的情况下，躲过攻击。这是卷叶剑法的第四招，叶随风逝。
同时，待杨力宣一招力衰的时候，便在极短的间隙时间内发动进攻。观战的人们都惊讶地发现，他抓住战机的意识非常好！这反制之准，之快，以致对手根本不及反应及反制。
若不是晋凌有意要通过对战锻炼自己，要将村主府的仙技运用纯熟，杨力宣只怕早已经落败好几次。
数十个回合之后，杨力宣气喘如牛，无力地坐倒在地下。
“换我来！少主小心！”杨力生从边上一跃而起，人还在半空中，弓箭迅速在手，身上白光闪动，一枝猿爪箭迅速冲晋凌激射而出！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东里街
一枝猿爪箭迅速冲晋凌激射而出！
“射速不错，角度也好。”观众中的轩辕峻辰评论道。
晋凌一个冲刺，侧身，长箭擦着身体穿过，箭头带着一块削下的下摆布条，重重地钉在其身后的青石地板上，没入近半。
“好弓，好箭，仙师级的护体仙力够呛能防下来。”顾嘉夸奖。
晋凌脚在地上一蹬，人迅速折返，剑交左手，右手一拳击出！
杨力生轻巧一仰身避过，不知如何地身体又退后丈余，再度拉开了距离。电光火石之间，三枝猿爪箭在瞬间先后射出！
这是一种很高难度的仙技，名为连珠箭，在军队中用得比较多。这是人在军伍中的鲍隆，在与他交往的过程中违规传授的。
鲍隆与晋园现在是拴在了一条绳上的蚂蚱，被发展成杨力生在第三卫队的暗线，时常接受晋园大量金元资助。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且又有了之前东集赌坊之事，他现在是铁了心跟晋园绑在了一起。
杨力生知道晋凌目前的实力强大，完全可以应付自己的攻击，为了达到修炼及训练的效果，所以没有丝毫手下留情。
身子像个陀螺一样迅速转身，晋凌堪堪改变了原来的攻击方向。随后原地跃起，长剑震飞了一枝箭，脚踢飞一枝箭，紧接着再一扭身，最后一枝箭从他胯下穿了过去。
顿时，大家都觉得身下有点冷飕飕的。
晋凌使的这一招，是步山十五剑招的第十五招，移步入辇。
“轮到我进攻了！”他说着，身体如同一只虎豹般半伏迅进，到了杨力生面前。后者弓箭已无用处，刚想抽出近身的匕首防卫，不知为何，手腕被一无形力量所震，匕首拿捏不住，已经到了晋凌手中。
虚划一下，匕首抵在杨力生脖子下。
“我输了。”杨力生爽快认输。
车**战还在继续，后面上场的几个人，无一不是败下阵来。
最后是杨萱出场，双方竟然打了十几个回合。晋凌赢了七八场，风光得够了，心想总得给女孩子留点面子，只以是普通的虚招应对，最后故意让衣服一角被掠雁短剑刺穿，当场认输。
杨萱哪里会看不出来，气得跺脚，“讨厌！谁要你相让！”
“少主这些天的苦修，果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轩辕峻辰对着杨力生说道，“以前的他，更多的倚靠力量或是速度，或是他身上的五行仙技，现在的他，拥有很多攻击的招法，而且融汇贯通，变化自如。”
“只是在村主府呆了十天，就有如此进境？”杨萱奇道。
“或许因为，他真的是个修炼上的天才吧。”轩辕峻辰说道。
......
商王商振要到灵山上秘密治病。
在他动身之前，第三卫队在灵山仙乡的活动就频繁起来，主要就是加派军士巡逻，协助乡主府盘查可疑人等，维护仙乡安定，以保证国主陛下出行安全。
仙乡除了乡主府，另外还有一个乡长府。乡主府管修仙者，乡长府就管一些有关普通百姓的税收、治安、建设、判案等俗务。乡长的地位比乡主要低很多，乡主府每日的议事，乡长都要以下属的身份去参加。
对于乡主的命令，乡长都是要全力去执行的。
商振要来，乡长府也全面动了起来，组织下属的官吏清扫仙乡的卫生，驱赶街头巷尾的乞讨者，抓捕大批小偷流氓惯犯......总之，要把灵山仙乡最不好的一面给严严实实地藏起来。
这次，乡长府也跟以往以一样，把这些影响仙乡面貌的乞讨者、贫病者、小偷流氓、无赖赌徒等，全部驱赶至仙乡环境最差的一条街，叫东里街的地方生活。而且，在东里街街头街尾都设了士兵把守，不许里面的人随意进出，直到国主陛下离开灵山之后才放出来。
东里街本来就是贫民区，这样的举动也使得整条东里街，成为了仙乡最乌烟瘴气、乱七八糟的一个地方，充满了贫穷、疾痛、无助与痛苦。
杨萱、洛莹跟着仙药师朴欣以及他的学徒葛，还有四个药堂伙计，来到了这里。他们每个人，包括朴欣，身上都背着沉重的药箱。
“站住！干什么的！”守在街口的军士们将他们给拦了下来。
“几位军爷，我们是晋园药堂的，每年都会来这里，给里面的穷人免费诊治看病。”朴欣说道。
军士们打量了他们几眼，见他们有老有少都作医者打扮模样，朴欣、杨萱、洛莹等人仿似仙士。
有仙士到来，那待遇就完全不一样了。
“几位仙士大人，东里街里面都是些贫病无赖之人，脏秽污臭，实在不值得大人们去探看，脏了自己的贵手。”一名军士劝道。
“众生平等，贫病无赖，脏秽污臭的人，也是人，也需要医者关照。”朴欣说道，“还请军爷们放行吧。”
军士们见他们执意要进去，便不再多说，挥手放行。
进入街中，首先就看到四五个七八岁不等的，蓬头垢面的小叫化子，缩在路边，面前摆着几个破碗。然后附近的几处破屋门口，坐着些目光呆滞的贫病老少，像是对生活已经完全失去了希望。
看到这里，看到他们，洛莹心头一酸，想起了自己家破人亡之后，流离失所的那段日子，眼睛通红。那时候，她也在这条街上呆过几天，后来还是被唐小羽等人喊走了。无它，因为在这里生活，实在是，没有希望。
她取出了一把铜元，洒在了那些小叫化子们的碗子，顿时引起了一阵欢呼与哄抢。
东里街少有外人进入，更少有人在这里施舍。小叫化子们的欢呼当即引起了附近人的注意。有两个赤着怀，嘴里叼着根草枝，脏污薰臭、满脸病色的懒汉就走了过来，对那些小叫化子们拳打脚踢，要抢他们的铜元。
“住手！”洛莹气得浑身发抖，两三脚间就将这两个懒汉踢倒。
“饶、饶命.......”两个懒汉浑身发抖，脸上黄豆大的汗珠不断渗出，人也是心虚气短。
“他们这是得了黄肌病。”朴欣说道，“得了此病者，日渐消瘦，行事无力，两三年间，必会暴毙。可恨之人，也有大可怜之处，也不要太为难他们。”
洛莹一愕。两个懒汉便趁机逃了。
“师傅，难道整条东里街，这么大的地方，住着的，都是这些人吗？”杨萱不忍地说道。
“基本上都是。近来还有因为魔兽来袭之祸家破人亡者陆续迁入。”朴欣感慨地说道，“都是些苦儿人啊。以前我的欣康药堂，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前来帮这些人免费诊治，发放些吃食衣物，可惜的是沧 海一粟，帮不上更多的忙。”
回到晋园，杨萱就一直闷闷不乐。她的眼前一直闪现着此行中所见到的东里街人们的贫弱无依的现状。整条街上住着三千多人，基本上全部是仙乡最底层，最无助的人。
贫、弱、穷、痛、苦、酸......
从街头走到街尾，就像从地狱里走了一遭一般。就算后来回到了晋园，杨萱仍然心神不宁。
“怎么了，萱姐？”看她不乐的模样，晋凌问道。
“少主，我问你。”杨萱闪着眼睛，指指自己的那把掠雁剑，“你曾经说过，这把剑在仙兵铺里，标价三千四百金元？”
“没错啊。”晋凌说道。
“三千四百金元，相当于三千四百万铜元。在仙乡的市面上，一个铜元可以买到一个大白馒头。这把剑，就能换来三千四百万个大白馒头，是不是？”杨萱说道。
“呃，是吧。”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将剑和馒头牵扯到一块。
“那么少主，这把剑我不要了，我要把它全部换成馒头！”少女目光明亮，异常坚定地说。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东里街（二）
费了好一番口舌，才从杨萱处问清了今天发生的事情，才知道她想筹集一大笔钱来，换作食物，送给东里街上那些最需要帮助的人。
“萱姐，你若是要做善事，直接跟我说就好。”晋凌说道，“对于仙士来说，仙兵就是第二生命，可不能随意地当掉。这样吧，以晋园的名义，我们购买一批粮食、衣物、药材，总数大概在五百金元左右，送至东里街那些穷苦人的手里。这只是第一批，看看效果和后续情况，再决定后面的善事如何推行。”
“这钱，你直接在灵山拍卖行那里找公孙玮要。”晋凌想了一下，“现在晋园的钱都归他管，这样方便入帐。”
杨萱大喜：“少主，你真是宅心仁厚！我替那些穷苦人家多谢你了！”
呃。宅心仁厚......
仿佛见过一本书上说过，最好的人生态度，便是穷而独善其身，达而兼济天下。他晋凌现在还没有达到“达”的这种程度，只不过比很多穷人过得好些罢了。不过，即使未“达”，也不妨碍他“兼济天下”。
何况，在两年多以前的他，在多年以前的他，所过的生活，未必就比东里街上那些穷苦人家过得更好些。
至于宅心仁厚......自己的心胸可没有那么宽广，也没有那么仁厚，面对对自己不利的人，可是睚眦必报的。
三辆拉矿的大车停在了草原拍卖行的门口。大量的米面，被分装成十斤一袋的模样，总计有五百袋装上了一辆车；三百条棉被，三百件棉衣装上了另一辆车。
最后一辆车上装载的是三千斤的木炭。
秋季已至，秋风渐凉，冬天也不远了。穷人们最急需要这些东西，抵御即将到来的严冬。
晋园的大肆采购，让灵山仙乡的这几类物资供给一度吃紧， 价格上扬，一些平民开始叫苦。大家奔走一打听，原来是那个最近在仙乡大出风头的少年在做这事。做这事的目的，是为了救济东里街的那些穷苦人，让他们能够安然地度过即将到来的冬天。
大家肃然起敬，对于物资价格的上涨，怨言顿时少了许多。
灵山仙乡的乡长叫冯远勤，是乡主冯远道的远房表弟。乡长是乡主的下属，主管仙乡凡民事务。晋凌大肆采购物资，要去救济东里街穷苦人家的事，很快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冯乡长大人对于这事不太高兴。救穷济苦，其实本应是乡长的份内之事。自己在这方面做得不好，背地里遭了不少人戳脊梁骨。尤其是东里街，那就是仙乡的一块痼疾，顽疾，一直没有解决。这给自己的政绩一遍又一遍地抹着黑。
但是东里街的事，确实又是一件很令人头痛的事。这不是光靠钱物能解决的问题。何况现在冯大乡长手里，不但没钱，还欠了一屁股债。
钱都哪里去了？很简单，多数是给乡主府用去了。
乡主府豢养大批仙士，仙士的月俸要钱，吃住要钱，武器装备的置办与修缮要钱，受伤了药物要钱，死亡后的抚恤要钱，立了功的赏赐也要钱。
仙士在外的收益，则尽归乡主府用度，不会拨给乡长府一个铜元。
这种单向的流出，向来让乡长府钱银用度捉襟见肘。尤其最近，仙乡的几次大动作，更是耗费巨大。仙乡被血狼骑偷袭，损失惨重。
冯乡长对于东里街之事无能为力，但不好阻止别人在这件事上出风头。谁在赈贫济困这方面暗中梗，谁就将是全民公敌。所以，面对着晋园的三辆大车，声势浩大地开进东里街口，乡长大人也只能暗中不爽。
三辆大车停在街口，贴出告示，说是晋园济贫，只要是住在东里街的，有需要的每户人家都可以前来领取棉被一条、棉衣一件、米面十斤、木炭五十斤，身体有疾者每人可以领取十个银元的治病钱。
刚开始时来的人不多。住在东里街里的人们，都是对这个人世失望透顶的人，苟且活着，生不如死。多年没有好心人来做这种事情，对善意和善心的绝望之下，他们不相信这一下子突然从天上掉下了陷饼，生怕这不是馅饼，而是陷阱。
虽然不信，这个告示像是投入大海里的一块大石头一样，还是引起了街里很多人们的关注。大家聚集在不远处，瞪着一双双浑浊的眼睛，观望着。
还是那几个小叫化子，他们离得最近。看了一会儿，便横下一条心来，上得前来。他们都是孤儿，或者家里人重病在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或可以被人惦记的。
“大人，真的给米给面，给棉被？”其中年纪最大的叫化子问道。说是年纪最大，他也不过十四五岁而已。
“拿着！”唐小羽扔过一条棉被。
那叫化子急忙接了，却被棉被压得坐倒在地，连声叫道：“好厚实的被子！”不敢相信地看着这被子，这样上等的被子，若是在商店里卖，至少要十多个银元吧。
“大人，这真是给我的？”他不敢相信。
“少废话，要不要，不要收回来！”唐小羽说道。
“要！要！”那叫化子连声说道，另外几个叫化子也一拥而上，共同抬着这被子，就像抬着一件稀世珍宝。
“棉衣一件！”唐小羽继续扔过一件厚实的棉衣。
“白面五十斤！”刘奎提过一袋白面，扔在那叫化子的面前。
“木炭五十斤！”果玉刚抱来了一袋木炭。
看着这些东西摆在面前，那些叫化子才相信晋园这些人说的是真的。他从来没有见过有人接济乞丐有这么大方的，这么些东西，该值多少钱啊！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他扑通地跪倒在地上，猛磕响头，坚硬的街面将他的额头瞬间磕出血来。
“别磕了！”唐小羽看着他，心里也有些发酸，又问道，“身上有病没病？有病的话，还额外发十个银元治病钱！”
“没病！没病！”那叫化子已经得了天大的恩赐，并不想占这个便宜。他一挥手，招呼着伙伴们前来搬东西。
“下一个！”唐小羽指着另一个叫化子，“你！过来！”
“大人，我们六个人，一直在一起乞讨，就像一家人。你那告示上，不是说一家人只能领取一份嘛！我们已经足够，街上需要帮助的人还很多！”那个叫化子说道。
其余人等连连点头称是。
有便宜在前还不占？唐小羽愣住了，现在的乞儿们，什么时候都变得这么有骨气了？
“很好，由得他们。”晋凌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压低了声音，“这几个乞儿不错，回头让杜二毛来找他们，给他们弄点营生干干。”
六个叫化子做了姓名登记，然后欢天喜地地抬着棉被棉衣米面木炭回去了。他们的收获让观望的贫民们终于相信，面前的些大人物们的赈济是真的，是大手笔的。于是大家都开始拥上前来，登记，领东西。
三辆大车上的物品，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减少着。
杨萱手中为生病者准备的看病钱，也开始减少了，迅速地减少。
钱物少了，晋凌的心却很快乐，从来没有这么快乐，哪怕是在金刚魔猿卖出了数千金元时，也没有现在这样快乐。
奇哉怪也。他不解地想着，花钱竟然可以花得这样愉快，比赚钱还愉快。
“是谁在那里生事！”不远处突然一个声音大喝道，“东里街上藏匿着几个要犯，本官正在拿捕，你们不知道吗！”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东里街（三）
听了这话，晋凌等人一齐向声音传来处看去。
只见一队官兵，约有二十来人，全副武装，衣甲鲜明，刀枪锃亮，直直地往街口冲了过来，速度极快，丝毫不顾及这边正围着大批的贫民们。
贫民们顿时哭爹喊娘，四散而去。有些躲避不及的，都被官兵们拳打脚踢，哭喊着打散了。
这边正在赈济，另一边就有官兵生事？
晋凌大怒，杨力宣不待他发话，已经冲了过去，直接一肩膀将一名正在踢打贫民的军士给撞飞开去。
军士们立马呈半圆形，将赈济现场半围了起来。接着，一名骑着高头大马的少年军官走了过来，手中长枪一指，喝道：“晋凌，我奉命在东里街拿捕要犯，你却聚集这许多贫民在此生事，是什么意思？”
嗯？指名道姓的，还听这口气，像是认识自己？
还以为是宋宁或是叶征，定晴一看，面孔略熟，却是当初在仙乡被自己曾经击败过的宋宁的跟班，杨栋。他原来不是仙士，在开仙大会上开仙成功。及至现在，已经是中级仙士。
看来，他跟着宋宁等人混得不错，现在也混得了一个小军官。
“生你妹的事！我在赈济贫民，没长眼睛看吗？”晋凌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你抓你的犯人，我做我的善事，两者之间，有何相干？”
“堵塞街口，阻拦官兵，便是包庇要犯！”被当众喝骂，杨栋脸色微红。他当然知道以宋宁之能都折在晋凌手底下，自己当然更不是对手。据说，因为这小子的缘故，宋镇宇也是直接被从村主位置上给顶了下来，现在在第三卫队里看管军需，每日怒骂不已。
自己在晋凌面前，当然更不能与宋氏父子相比，只是在言语上不肯退让。
晋凌脸色沉了下来。
杨力宣对于杨栋也早是满心怒意。他知道，像杨栋这种小角色，其实不值得晋凌出手。于是便走上前去，站在其面前不足一尺距离：“你想找事？”
看着壮实得像一堵厚墙的杨力宣，杨栋心中一慌，后退了一步。他确实是收到消息，要捕拿几个个晋姓的人，却正好碰上晋凌在这里发放救济物。看着这往昔微不足道的小子，现在成为仙乡里的大人物，拥有大量的产业及财货，就连给叫化子的东西，也是自己一个月的月俸才购置得起，又气又嫉，所以才出言挑衅。
不过，一时冲动挑衅之后，他马上又后悔了。
当然后悔，他打得过谁啊？别说晋凌，现在的杨力宣，看样子都晋级到高级仙士了，比他杨栋的修为都高了一个等级。还听说，有好几名童玉手底下的强手仙士军士，都死在晋凌他们手里。
这小子他们，可真的是敢杀啊！
逞完英雄之后马上就后悔，这人的性格，就是典型的二货莽夫。
这时，就听得人群里一阵哭声。却是一名刚才被杨栋踢倒的老汉，七十来岁年纪，刚刚躲避不及，心窝上挨了一记重脚，当即咯血不止。本来年纪就大，身有重病，杨栋又是仙士，力气远超旁人。
老头这一下子没缓过劲来，慢慢地瞪着眼珠，死在当场。
与他同来的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抱着尸体，只会哭喊着：“爷爷！爷爷！”声音凄苦，闻者伤心。
当场踢死了人，杨栋也有些心虚。不过嘴上仍然强硬，说道：“你们这些贱民，阻挡本官抓捕犯人，死有余辜！赶紧都给我让开，否则这老头就是下场！”
这话一下子犯了众怒。一些平时与这老汉相识的贫民们当即围了上来，一边安抚那孩子，一边要与杨栋理论。
几名官兵冲上前来，不断踢打，将这些贫民们压了回去。踢打过程中，又有两名贫民受伤倒地。
“住手！”杨力宣再也忍不住，一拳揍了过去。靠近他的一名凡人军士，被一拳打得筋断骨折，倒在当场。他再向前冲去，直接挟了另外两名军士，转了半圈，狠狠摔了出去。
两个军士摔了个七荤八素，在地上直哼哼，半天没爬起来。
“晋凌，看来你真的要包庇逃犯！”杨栋阴声说道，“你可知道，本官要捕拿的，是原来晋氏一族的残部余匪，你也姓晋，莫非与他们是一伙的？”
这话说出来，在场的晋园的少年们顿时心时都是一沉。
谁都知道，晋氏这个姓氏，在现在的北晋王国，是最为敏感的一个姓氏。由于前朝王室是晋姓，连带着着无数晋姓无辜的人，在改朝换代之际因为这姓氏而广受诛连。时至今日，整个商氏王朝仍未放松对晋氏的迫害，时而可听到各类的血案接连出现。
杨栋说出这类敏感的话题，一个应接不好，就会被直接扣上晋氏遗族同伙的帽子，后果极为可怕。所以，这话一出，杨力宣根本不敢接，回头看着晋凌。
“什么逃犯不逃犯的，我根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在我的面前，将这位老人生生打死，而且还诬指我包庇晋氏犯人！”晋凌冷声应对，“包庇晋氏一族逃犯，是何等的罪名，你胡乱攀咬，是想害死我们晋园所有人么？”
他这回是动了真怒。原以为宋镇宇离开双石仙村到了军方之后，自己能消停一段时间，好好地经营一下下属的各个产业，好好地修炼修炼仙技。
这才过了几天太平日子啊，杨栋又在面前冒了出来。
杨栋只是个无名小卒，重要的是他背后的人，根本没打算过给晋氏清净。
“我是第三卫队的伍长，拿捕逃犯的过程中，误伤个把人，又算得什么？”杨栋这个二货继续嘴硬，“我跟着他们，一路从靠山仙村追来了这里，路上杀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
一名下属士兵急忙扯了他一下，这位伍长大人的话，也真的不过脑子。
这话，更引起了在场人们的愤怒。
原来，在这位伍长大人的眼里，他们这些贱民们的生命，是如此地卑微，如草芥一般，想杀就杀的。原来他这一路，至少已经杀了十个八个了。
“力宣，当初打你的人里面，这位杨栋杨大人，是否也有一份？”晋凌慢慢平静下来，问道。
“禀少主，有他。”杨力宣的眼中，怒火愈盛。
“好，我给你个表现的机会。”晋凌说道，“唐小羽他们，都杀过军方的人。此仇已经不可解。现在你去，杀了他！为自己出口气，也为他们眼中的这些贱民们，出口气！”
“是！”杨力宣从背后解下战斧，活动着臂膀，走到了杨栋面前。
后者已经知道自己失言，恨不得重重给自己好几个嘴巴。只是话都放出去了，在一干下属面前，羞刀难入鞘，只得也将自己的佩刀抽了出来，故作阴狠地问：“小子，就凭你，想跟我拼上一把？”
“滚你的！”杨力宣才懒得跟他废话，侧身上前，一斧挥出，声势骇人！
第一百八十五章 晋氏遗族
杨栋嘴上强硬，心里慌乱，虽然抽刀在手，一见杨力宣这声势，并不敢接，缩着身子，便往旁边一蹿。
这种色厉内茬的表现，让周围的贫民们都是一阵讥骂。
杨力宣现在是高级仙士，仙力修为比杨栋要强。其修炼的方向以爆发性、力量性、防御性为主。一击不中之后，迅速反身，又是一斧，其速度之快，完全超出了杨栋的意料之外！
“哗啦！”一大片腰甲直接被战斧削了下来，露出半边臀肉。
围观者见他出丑，哄然大笑。
“臭小子！你找死！”臀肉露了出来，杨栋顿时面红过耳，羞愤之下才回复了一些胆气，一手捂着腰甲，一手抡起腰刀，疯狂砍去。修习过军中对战仙技的他，仙技招法要比杨力宣高明些，这一全力施为，后者不防，身上接连被砍中两刀。
嘶！这情形看在众人眼中，当即倒吸一口冷气。
不过，更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杨力宣身上泛起一层淡淡的青气，护着全身，腰刀砍了上去，竟然无法砍透这层青气。
“仙师级？！怎么可能！”杨栋快疯了，杨力宣跟自己是同一年开仙式上开仙成功的，自己才是中级仙士，对方晋身高级仙士已经惊人，怎么可能还拥有仙师级的实力？他的修炼资质难道已经好到了这种程度？难道是个修炼天才？
他无法斩破杨力宣的防御，一呆之下没反应过来，杨力宣可没有留情。金刚魔猿仙晶技金刚罩的防御功效只有几息时间而已，时机稍纵即逝，不能浪费。趁杨栋愣神之机，一斧斜劈，直接将之从颈肩劈开，砍死当场。
然后，毫不客气地捡起杨栋的腰刀和身上的钱物，都收入纳戒之中。这都是跟晋凌在一起养成的坏习惯。
见到带队的伍长被当场砍杀，杀人者又是在第三卫队中私底下被传为小魔头的晋凌一伙，杨栋随行的军士们胆气俱丧，抬着杨栋的尸体，哄然而逃。
这些人中，只有一人是仙士。仙士都跑了，那些凡人军士们哪有胆气留下来。
杨力宣回到晋凌面前，向之复命。
“少主，我把他杀了！”
“杀得好，此人该杀。”晋凌说。
“可是，我怕宋宁他们会再来找麻烦。”杨力宣说。
“我可曾怕过他们？”晋凌说。
“未曾。”杨力宣说。
“那就得了。”
贫民们眼见着这血淋淋的杀人现场，先是惶然后退。后来又见杀人者并不在意，继续发放各类济贫物资，他们胆子也大了起来，在处置完那老人的后事之后，继续排队领取。
在这些贫民中，有两名黄脸汉子，别的贫民都争相上前，他们却始终排在后方，并不着急，时时还将排队的位置相让。晋凌等人击杀杨栋的过程，他们都看在眼中，眼中都有讶色。
他们持续盯着几辆物资车辆插着的旗子上的大大的一个“晋”字，若有所思。
很快，各类物资已经见底，闻讯前来的贫民们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少说也有五六百人。
“各位，今天带来的东西已经全部发放完毕。”晋凌站在众人面前，“没领到东西的也不必着急，三日后的此时此地，晋园仍将有三辆大车物资继续发放。之所以需要三日，是因为这些东西市面上存货的补充需要这么多时间，我们晋园也无可奈何。现在，大家请回吧。”
贫民们呆了半晌，确认没有继续发放的可能，便三三两两地散去。没过盏茶时分，原先领取过各项物资的贫民们又走了回来，数百人黑压压的一片，不约而同地向晋凌等人跪下了，一起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才再次散去。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次物资的发放，等于是救了他们一命。
以往哪一年的严冬，这东里街上没有冻死过几十上百个人？
“力宣你看，谁老是说百姓是蚁民、愚民，是刁民、暴民来着，谁对他们好，他们心里清楚得很。”晋凌深有感慨，“只是他们的声音太微薄，太微弱，那些大人们的耳朵里充满了富贵好词，容不下这些贫弱人等的声音而已。”
“百姓心里，自有一杆秤，谁是谁非，看得是清楚明白的。”朴欣拈着胡子说道，满脸微笑，“看到对他们有所帮助，忙活了这一整天，花费无数财物和心力，我倒不觉得累，倒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岁一般，浑身都是劲头。”
晋凌等人大笑。
收拾东西，准备返回。到现在还不见第三卫队的人来为杨栋之死理论，想来宋宁等人知道是自己一方下的手，硬生生地把这口恶气吞了回去。
区区一个杨栋而已，之前晋凌他们杀了军方多少仙士，军方不也一样夹着尾巴不敢吭声。
回到晋园，洗了个澡，吃了点东西，正好入夜。
这时，大门口值夜岗的果玉刚来报，说是有人找他。
“少主，是两个黄脸汉子，我仿佛在东里街口贫民人群中见过他们。”果玉刚说道，“他们在那里站了很久，到得最后，却没有领取过任何东西，当时我就觉得奇怪。”
他这么一说，晋凌也有了印象，“他们来找我何事？要钱要物吗，还是有别的事要说？”
“不肯说，说要见你面谈。”果玉刚说道，“少主你累了一天正要休息，我本以为他们无聊生事，想将他赶走，又想起少主你说要善待生人，便还是来通报一声。”
“你做的对。”晋凌说道，“把他们请到我房间来吧。”
果玉刚去了，一会儿，带了那两名黄脸汉子来到晋凌房间内的小厅里。
“我就是晋园的少主人晋凌，请问两位是？”看着这两个黄脸汉子， 晋凌在脑中反复搜索了一遍自己曾经认识的人，结论是并不相识。不过，隐隐感觉这二人，并不是凡人百姓，仿佛是仙士？
两名汉子看着果玉刚，并不说话。
“小刚，你忙你的去吧，我单独跟他们谈谈。”晋凌说道。
“可是少主，他们来历不明.......”果玉刚说道。
“若是第三卫队的人要对我不利，不用费这么大周折。”晋凌说道，“去吧，把门带上。”
果玉刚这才离去，将门关上。
两名黄脸汉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其中一人说道：“最近听说仙乡出了一名晋姓少年，实力强大，气运极佳，人也不错，今日在东里街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帮助仙乡击杀刘松与魔蚓，捕杀金刚魔猿，连杀军方多名仙士，就连童玉手下最得力的叶征，听说也在你手上弄得灰头土脸。双石仙村的村主宋镇宇，一村之主之威，硬生生被你逼走，在第三卫队里当了个钱粮管事。厉害，着实厉害。”另一人接着说道。
“二位故弄玄虚，找上门来，弄了半天，是为了专门来夸我的？”晋凌一笑，“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份心意我领了。要钱要粮，去找帐房说说，领一份走吧。”
“我们不要钱，也不要粮。”先前那人说道，“我姓罗，叫罗子开，他姓李，叫李锋。我们不是平民百姓，我们是仙士，他是中级仙师，我是初级仙师。不过现在我们二人采用了秘法，改头换面，也隐藏了修为，不主动使用仙力，是极难被人察觉的。”
“你既然姓晋，那么或多或少，都与晋氏前朝有些关系。我们就直说来意吧。”李锋说道，“我们来，是想请你加入飞天将军晋怀的势力，共谋大业！”
第一百八十六章 晋氏遗族（二）
你既然姓晋......
或多或少，都与晋氏前朝有些关系......
想请你加入飞天将军晋怀的势力......
共谋大业......
这几句长长短短的话，在少年人的心里，顿时掀起了滔天巨浪。
对方，是晋氏遗族，什么晋怀的部下？杨栋说过，他正是在抓捕晋氏一族的“残部余匪”，莫非指的，就是他们？
飞天将军晋怀，又是何等人物？怎地从来没有听说过？
他们，认识李九斤吗？
是否也认识自己的父母？
或者从他们这些人身上，能否找到自己父母的下落？
想到“父母”二字，少年人只觉得全身都在颤抖。
看这少年人情绪明显有所起伏，眼神若有所想，罗子开和李锋二人对望一眼，都觉得此行目的有希望达成。
“晋怀将军关注你，其实已经有多日。自从你协助仙乡捕杀刘松，并获得金刚陨铁之后，你就入了他的眼里。”罗子开说道，“他派过不少人探听过你的事，知道你是个孤儿，知道你在草料场干过，知道你与宋镇宇的矛盾，也知道你杀过军方的人。既然你完全都与军方闹僵了，光凭你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抗衡对方的报复。如果加入晋怀将军的势力之中，有将军暗中相护相助，以后就必然安全得多。”
“加入你们？”
“没错。商振这老贼如今病重，几个王子野心勃勃要争夺王位。他死之后，北晋王国必然会分崩离析，这正是我们晋氏重新崛起，夺取王国正统王位的良机！”李锋说道，“你可知道，在永夜帝国的封册中，到现在还没有商振的地位，到现在的北晋国主还是晋城！是晋王晋南山的独子晋城！商振，不过是伪王而已！一旦他身死之后，商氏那些伪王子们，更加名不正言不顺，再无人能够管治北晋！”
听他提起“晋城”这个本名，晋凌身体再度剧震！
见他如此模样，罗子开二人只道他已经被说动了心，索性把话进一步说开：“晋王晋南山传说已经身死，将王位、爵位传给了独子晋城！虽然晋城现在不知所踪，但是也从未传出他的死讯！同样，晋王晋南山虽然传说身死，但也从未有人见过他的尸体！晋王旧部，也从未放弃寻找他的希望！”
听到父亲有可能并未死亡之事，晋凌的手不禁握紧了桌角，只听得喀喇一声，桌角被捏得粉碎。
“晋王有三个兄弟，晋南崖、晋南岭、晋南峰三位将军，其中晋南峰将军在当初战乱时战死。他身后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飞天将军晋怀大人， 正是他的二儿子。”罗子开说道，“自从商振老贼病重，无力维系国事之后，晋怀将军就开始秘密联络王国内外的晋氏遗族旧部，准备反商起义。将军听过你的名头，就派我们二人潜入灵山仙乡，与你接触，共谋大事。”
面对他们，晋凌心中确实有股想坦露自己真实身份的冲动。
自小被送至草原村，长年未曾再与原来的晋氏遗族接触，他近乎都快淡忘了自己这个王子的身份。原来觉着那些人那些事情，距离自己很遥远，想不到，这罗子开二人的出现，将自己与那些人那些事情，又拉得非常近。
他甚觉得，这二人说的每一句话，说出的每一个名字，都让自己的血液里，有股异样的亲近，异样的澎湃。他几乎当即就要拍板，说自己愿意与他们共同合作，对抗商氏，甚至想直接透露自己晋南山之子的真实身份，告诉他们自己承袭了爵位。
不过，理智马上又占据了意念中的上风，他突然转念一想，如果这两个人，是童玉他们派来的呢？谁能证明他们确实是晋氏遗族？光听他们的一面之词？
这些人真的是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只知道自己姓晋，最近在仙乡大出风头，拥有一定的财力和名气，所以前来招揽么？
少年人渐渐冷静下来，他觉得不能冲动行事。身后还有一百多人跟着自己吃饭呢，他可不想由于自己的一时不慎，让这一百多人掉了脑袋。
“你们二人还是请回吧，我现在过得很好，暂时没什么心思想别的。”他一边平静地说出这句话，一边细致地观察对方的表情，“且不管你们说的是不是真话，光是你们说这番不知道真假的话，要我放弃这片产业、这些跟随我的人，去跟你们做那些刀头舔血，说不定明天就会掉脑袋的事，我做不到。”
“我们说的，自然是真的！”罗子开说道，掏出一封书信来，“这里晋怀将军写的亲笔信，上面有他的印鉴，以及手印。”接着又冷笑了，“你说你过得很好，我看不致于吧，如果真的过得好，童玉等人怎么会三番五次截杀围捕于你？刚才在东里街，为何那些官兵对你们不善？你姓晋，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你是北晋军方的眼中钉，这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改日，我们再来！告辞！”
说着，一扯李锋，二人便转身走了出去。
二人走了，身影消息在门外之后，晋凌顿时跌坐在椅子上，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混沌与空虚。
信就在他指间，他却无意去拆封。
他知道，信一定是真的，一定是那晋怀亲自写的。晋怀这个名字，他小时候也听过，只不过很有些模糊，现在一提，全记起来了。那个人，从血缘关系上来说，算是自己的堂兄吧。
只听过名字，却从未见过面的堂兄。
他还活着，以真正的名字活着，没有像自己一般藏头露尾地活着。
从仙语镯的语珠空间中取出了自己的曲爵令牌，以及继位册封文书，抚摸着它们，晋凌的眼前一片模糊。
父亲。
母亲。
你们还活着吗？
你们在哪里？
你们.....现在，长什么样子......
晋凌不无悲哀地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淡忘了父母的模样.......
“少主。”轩辕峻辰敲门，“那两个人走了。”
“峻辰，让我安静一下。这两天， 没事都别来烦我，有事你自己处置。”晋凌无力地说道。
“哦。”轩辕峻辰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这位少主语气中的无力与迷茫，是从未出现过的。
他去大门口找到了还在值勤的杨力生：“力生，你的人，能不能跟着刚才进来的那两个人？这两个人，古怪得紧。他们来之后，少主也变得很奇怪。”
“你不早说。”杨力生赶紧蹿了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苦着脸说，“峻辰，你可真是给我找了个好差使，远远地我就看到两道青光，瞬间远去。两名仙师，你让我一个中级仙士，去跟着两名仙师？”
“仙师？”轩辕峻辰拧着眉头，“仙师级的强者，来到这里，还需要如此藏头露尾？什么意图啊。”
第一百八十七章 商振来到
就在晋凌还因为李锋、罗子开二人的一席话陷入深深混沌状态的同时，仙乡各地的警戒巡逻程度再度升级，大街小巷都布满了卫队的军士、仙乡的仙士。
行色稍微有点可疑的人，一不小心就会被抓去讯问。
商贩百姓们关门闭户，减少外出，避之而恐不及。
灵山仙乡及至下属各仙村的大街小巷，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干净与清净。
“国主陛下今日辰时就在王国强者的秘密护送下，到了灵山。”杨力生及时送来了商振动向的情报。同样，这份机密情报是由人在军营的魏隆提供的。在面临清洗的大势，以及晋园金元的攻势下，好赌成性的魏隆，乖乖地成为了杨力生在第三卫队中的可靠线人。
“他现在病得怎么样？”晋凌问。
“魏隆没有亲眼相见，他只是听说，国主已经病入膏肓，终日卧床不起，全身无力，仙力凝滞无法使用。王国太医们还是认为，他是中了魔蛊之毒，偏偏找不到蛊虫在何处。”
有意思，真有意思。如果商振真的中的是魔蛊蛊毒，那么会是谁给他下的毒？是他的近侍？妃子？儿子？兄弟？大臣？刺客？
“杀了杨栋，第三卫队里对这事有什么动静反应没有？”晋凌一边琢磨着，一边问道。
“听说宋宁挺生气，毕竟杨栋在没开仙成功之前，就是他的跟班。这么多年了，多少有点感情。其他的，也没什么。童玉和叶征都没什么态度。”杨力生有些得意地说道，“嘿嘿，依我看，军方这是缩缩了，完全缩着头，不敢再面对我们。”
“也难说，说不定是在心里憋着大坏哪。”晋凌笑道。
......
灵山，鼠王洞深处，谷场。
缨雪带着一队仙士，来到数百亩散发着辉光的仙谷地边上。
那队仙士都是些俊男美女，总数有二十余人。其中为首的一人约有二十一二岁，是个极其秀美的女子，肤白胜雪，一双妙目中却含着不少煞气。她穿一身青衣，左肩上戴着半边铁肩甲，铁肩甲上，站着一只比她还要巨大的铁翼魔鹰。
莫黑风、魔地鼠王以及叶枭、石方都陪在旁侧。
自从见到他们，莫黑风的眼睛几乎一直吊在那只铁翼魔鹰身上，不忍离去。他知道，这是缨雪应承给自己的，只为着晋凌在血池中那一天的损耗。
“莫主管，这位是灵鸾宗真传弟子翡雨，中级仙尊，也是代表灵鸾宗来收取仙谷的。”缨雪指着那青衣女子介绍道。
又对着那名为翡雨的青衣女子说道，“师姐，这位就是血隐一族在灵山的主管，莫黑风莫主管。”
翡雨只是冲莫黑风微微点了点头，目光掠过这数百亩散发着蒙蒙白色辉光的仙谷地，略有动容：“真是想不到，在北晋王国这样的荒僻之地，还能种养出这样一片仙谷来，而且品质相当不错。我原来还不信，这亲眼一看，才知不虚。”
转向缨雪：“师妹，这一年来，这片仙谷地，你一人主责，费了不少心血与苦功吧。此地荒僻，你也寂寞无趣得紧了。”
缨雪说道：“能为灵鸾宗尽些绵力，辛苦寂寞倒也无妨。”
翡雨微叹一声，想再说些什么，眼睛一扫到莫黑风这些外人，还是忍下了。她一伸手，将铁肩甲取了下来，交在缨雪手里。那只巨大的铁翼魔鹰一直站在肩甲上面，岿然不动。
“你也算是为本宗立下一功，为何不要些应得之物，那事，你不是一直想改变吗？你母亲的地位与待遇......你隐忍多年，所为的......现在，偏要这一只魔鹰？值得吗？”
缨雪低头，半晌不语，只是一转手，将铁肩甲连同魔鹰交给了莫黑风。后者大喜，急忙小心接过。
见她闷下声来，翡雨微叹一口气，不再提及相关事情，一挥手，向着那二十多名俊美男女说道：“动手，收割吧。”
“是！”众人应声，整齐地来到仙谷地边，手中各执着沉铁镰刀，身上青光绽放，开始收割起来。
......
王国第三卫队。
杨栋的尸体被运了回来，草草收殓，装入棺材，交给他的父母回乡安葬。他父母走的时候，哭得跟泪人似的。不过，他们也知道自己儿子平时的劣迹，早有心理准备，根本没有半句提及要为他复仇之事。
宋宁、宋辉二人见此情形，也颇有兔死狐悲之感。
“事情绝不能够就这么算了。”宋宁咬着牙说道。
“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叶征走了来，“这小子，在双石仙村蹦达也就算了，现在在仙乡也开始耀武扬威，一点都不把军方放在眼里，真把自己当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灵山仙乡可不比双石，仙乡的几方势力，哪一方都不是善茬，等着看好戏吧。”
宋宁很不甘心地说道：“我们，就不能直接对他下手？他毕竟杀了军方的人啊！”
“怪只怪杨栋当场打死了人，给人口实，卫队根本没有办法在明面上去为他复仇。”叶征拍着他的肩膀，“尤其是现在，我们都知道，陛下正在灵山，一切都以陛下的安全为考量，不要多生事端。有些事，让能做的人去做吧。待陛下离开之后，我们好好收拾那小子！”
......
北晋国主商振秘密赴灵山血池治疗，暂由大王子商炯代理监国，处置大小事务。其实，自从他卧床不起之后，商炯已经代行了大部分监国之权。
谁都知道，论排行、论资历，大王子殿下是名正言顺的储君。所以，表面上也无人敢对此有异议。尽管，大王子一系人的实力要远逊于二王子商煜，可至少对王权表面上的尊重是要有的。
为保证晋华城内的安定，向来与商炯交好的十一公主商然，被委派担任晋华城城防军副统领。
商炯监国，在朝中颇具人脉以及实力的二王子商煜，则陪护在商振身边，一同来到了灵山仙乡。晋华城主、南王商拓的儿子商亮，亦在随行之列。
商亮，向来是商煜最铁杆的拥戴者之一。
商煜今年二十五岁，正是野心勃勃的年纪。商振钦定商炯为储君，而将国内一些财司大权交给商煜，想着两位王子，一个抓权，一个抓权，两不冲突，两全齐美。
可惜的是，雄心勃勃的商振，把人心想得太简单了。
在南王商拓的暗中支持下，商煜羽翼日渐丰满，在国内朝中拥有了一大批的暗中支持者，也是诸王子中，唯一有力与商炯一争长短的。强大的经济与政治实力，给了商煜王子无数的想像与操作的空间。
商煜陪着商振来到灵山之后，很快就与第一个拜访者会了面。
这个拜访者，名字叫作童玉。没错，王国左将军童济年大人之子，第三卫队统领，童玉童大人。
“家父及我第三卫队，将始终站在二殿下这一边。”童玉当面表了态，“那也就是说，整个王国的军方，大半都站在二殿下这一边。”
“好！”商煜大喜，正打着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此前，左将军童济年在军方位高权重，一直避免搀和到朝政之中，从来不表态支持哪一位王子，送去的礼物也都被退了回来。现在，有了他的支持，还怕你商炯能蹦到天上去？
现在，就等着国主父亲吞下最后一口气，驾崩了。
......
灵山，血隐一族秘地，新建的血池边缘。
几个侍从正在给奄奄一息的商振解衣。以往威严凛凛的国主，现在就像一个破皮球一般，浑身青灰，眼眶发黄，除了眼珠眼皮还能动一下，身体其它地方像全生了锈，软瘫无力，青筋暴跳。
很快，商振的身上已经再无寸缕。
“把他扔下去。”莫黑风在旁下令。
第一百八十八章 商振来到（二）
“砰！”
堂堂北晋国王商振，被几个血隐一族的族人，像扔破麻袋一样，扔进了血池之中。血池池水像钢丝刷在他皮肤上狠狠刷刮着一样，带来了巨大痛楚，让他脸上的筋肉抽搐，痛苦得变了形。
因为这种痛苦的刺激，商振的神智得到了短暂的清醒，嘴里顿时含混不清地痛苦嗬叫着。
很快，就半沉了下去，只在口鼻处还偶尔冒出串串气泡。
“父王他，不会有事吧？”商煜有些担心地问。虽然巴不得商振早死，可他是绝对不愿意负上一个弑父的罪名的。这个罪名，别说在永夜，就是在孤竹国主那里，都过不去。
北晋，是孤竹国的藩国，也是永夜帝国的属国。北晋国主的即位，都需要向这两国报备，请求认可。
商煜陪着商振来灵山血池，与莫黑风说这些话，当然是做戏。
为了不担负一个弑父的罪名，他特地暗中指使侍卫总管吴大鹏给商振下了无形无色无味的毒蛊。这毒蛊的来源，便是来自于血隐一族。
但是这事，千万不能公开，万万不能公开的。
“二王子殿下放心。”莫黑风说道，“你们也知道，血池的最大功效，便是通过霸道的魔兽血液、毒液以及仙药药力，激发人体的最大潜力。听闻陛下病前，是仙宗级别的强者。虽然病重，可仍有修炼的底子，这血池之力，根本不会伤了他的性命。”
“而且.......因为陛下在病中，这制作这口血池时，其霸道的效果，还是减弱了许多的。”
想到这里，莫黑风暗暗地咬着牙齿，想起那个因祸得福的臭小子晋凌。自己花费了数倍药力的血池，不但没达到折辱他的目的，反而让他一举从高级仙士，晋阶初级仙师。
就算因此得到了缨雪给予的铁翼魔鹰的补偿，莫大主管仍是愤恨不已。
血池中的商振，由于剧痛而扭动、惨叫不已，但是比起原来死气沉沉、奄奄一息的模样，总算多了一些生机与活力，即使是扭动、惨叫，其中的力气，也开始充足起来。
他的脸上，原来是灰白，惨白的，现在， 竟然多了几分血色。
“行了，捞上来吧。”莫黑风下令，“这血池药力相当霸道，一次浸浴时段不能过长。”
大家便将商振捞了上来，给他擦干身体，换好干净衣服。两名太医便上前，仔细察看他的状态。
商炯扶着他在旁侧的一处石凳上坐下，关心地问道：“父王，你现在感觉如何？”
离开了血池刺激的商振，渐有些萎靡，似乎又开始恢复着之前的昏蒙状态。不过，他神智难得清楚了一下，听到问话，便艰难地说道：“......痛......痛......有、有东西在......在我血脉、血脉里爬......痛......”
这是自从他无故患病之后，这么长时间以来，所说出的第一句话。
听到他能说话，除了商煜，其它陪行陪同人等均感血池之神异之处。王国花了偌大代价，得到了这座血池，看来果真有效。商振只是浸浴了这一会，数月以来的沉疴，便有好转之象，便可以开口说话。
听到他说有东西在其血脉里爬动之语，这就验证了太医之语。此前太医曾经诊断，说是商振体内有股力量不断游走全身，可能有强大的魔蛊毒虫活动，不断吞食其血脉精气。
否则，以他仙宗之能，百病不侵又无内伤外伤，如何会伤病成这般模样？如果只是中毒，浑身上下，又全然不似中毒之症。
只是中毒倒好办了，除非一些奇毒，一般的毒物根本就伤不了仙宗级强者的身体。稍微霸道些的毒物，也可以由仙力强逼出体外的。北晋王国，还未曾听过有什么诡异奇毒，能造成这样的症状。
商振只恢复了一会的神智，然后人渐渐萎靡，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昏迷状态。
商煜装模作样地向莫黑风问道：“莫主管，怎么会这样，父王又恢复了老样子？”
“国主陛下能够从昏迷中清醒，说明此池对于其病是有效的。何况，这只是陛下第一次尝试使用血池，已经有如此之效，以后状态只会更好。”莫黑风同样装模作样地回答，“至于其体内是否存在毒蛊虫，如何捕杀取出此种毒蛊虫，就不在我们双方的协约范围之内。协约上只约定使用血池，并未曾约定帮助捕杀体内毒蛊。”
“莫主管，如果贵族能够帮助捕杀我父王体内的此种蛊虫，我北晋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商煜急切地说道。这话，本就是他与血隐一族交易的筹码。
听到“不惜一切代价”几个字，莫黑风的眼睛亮了，微微点头。
“我尽量一试。”他说道，“但是作为回报，北晋王国，也必须给予我，我想要的东西。”
......
五彩灵鹇降落在了晋园之中。
对于缨雪的来到，晋园中人早就见怪不怪。马上就有人去通报晋凌。
少年人笑着迎了出来：“隔了这许久，一个半月，你终于下山了。可是那什么仙谷收割的事，已经办完了？”
“确是办好了。”缨雪从自己的纳戒里取出一个鼓鼓的口袋，“这是我留存的二十斤仙谷，碾好的，可以直接下锅来煮。你是个对食物极其讲究的，看看合不合口味，若是喜欢，我再给你弄多一些来。”
“多谢，多谢。我可还从未吃过仙谷哪。”晋凌打开口袋，只见里面是些散发着莹莹辉光的谷粒，颗粒饱满圆润，隐隐觉着其中散着点点仙力。
“每天吃这些谷粒，即使不用修炼，仙力也会得到增补吧。”他羡慕地说道，“像你们灵鸾宗这种上等宗门，真是不一样啊。”
“上等宗门，也有上等宗门的难处，不是什么都顺心如意的。”缨雪若有所思地说道，“对了，商振到了灵山，进了血池，你知道吗？”
“听说了。”晋凌一边拨弄着谷粒一边说，“血池功效强大，也不知道能不能真正救他的命。”
“略有效果。”缨雪说道，“我听说，他神智恢复了一会，喊着有东西在他体内血脉里钻来钻去。偏偏王室的强者，还有太医们又查看不到。他们判断，这商振体内可能是存在魔蛊之类的有灵智的毒物，能够躲避查探。”
魔蛊之说，此前在仙报的消息中也有提及，晋凌并不惊讶。
“如果是魔蛊，血隐一族应该有解决的办法吧。”他问道。
“估计很难。血隐一族善于豢养西部异域的魔物、毒物，可是以往在蛊毒一道上并不擅长，也不甚懂得医道。”缨雪说道，“其实，我看他们目前与北晋打交道的模样，完全就是冲着钱物去的。北晋王室，只怕是受了骗。”
二人在晋园园子里边走边聊，聊了一会，缨雪并没有提及任何有关铁翼魔鹰的事情，她不想晋凌因之觉得欠了自己的情。
“对了，仙谷收割完毕，我就要回灵鸾宗复命，在孤竹国姑射山的灵鸾宗呆上一段时间，直到来年开春。”缨雪说道，“届时，看看新一年是否仍由我主管灵山这片谷场的种植，那时我就可以再回来看你。”
“如果不由你主管呢？”晋凌着急地问。
“那我可能就不回来了。”缨雪说道，“毕竟，我还是灵鸾宗的人，要听从宗内各级管事、主管的吩咐，不能自作主张。”
这个消息让晋凌挺不开心的。
“不过，就算我不能回来，你可以去姑射山找我啊！孤射山，比起灵山来，好玩得多啦！”说到这里，她脸上不禁微微一红，开口让一名男子前去找自己，毕竟有些唐突。
“好，如果来年你回不来，我就去找你！”晋凌说。
“一言为定？”少女的眼睛大亮。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晋凌伸出右手尾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少女同样伸出右手尾指，与他的尾指扣在一起，脸上笑容，如这秋日的阳光般，明媚。
第一百八十九章 飞天将军晋怀
飞天将军，是一个极其恶俗的外号。
它的本意是形容一个人实力强大，可以飞天遁地，也能统率千军。可是，自从什么各路强盗土匪头子都先后给自己冠上什么将军、什么元帅头衔，附加什么飞天、遁地、翻山、越领的能耐之后，这种外号瞬间就不入流起来。
在双石仙村地神庙后山门处，晋凌见到了那位自己从未谋过面的表兄，被称为飞天将军的晋怀。
那天罗子开二人进入晋园，与晋凌交谈一番后离开。五天后，罗子开再度来了，带来了晋怀的口信，说是定于某日，在地神庙后山门口，要与晋凌见上一面。
不管如何，这一面晋凌是肯定要来的。他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父母的下落，也迫切地想知道，那些晋氏遗族们，究竟要做什么。
他是准时到来的。
晋怀比他先来，远远地就向他做了个摆手的手势。这也是约定好的会面的暗号，意思也是不要相认。晋氏遗族，毕竟还是北晋官方缉捕的对象，秘密行事已成习惯。
晋怀做完这个手势之后，扭头就往后山山走。所谓的后山，只是个小土丘，长着一丛丛粗大的毛竹。他很快就进入了竹林。晋凌紧跟着进入。
竹林寂静，只有他们两人。
飞天将军这个外号，至少在外形上名不副实。晋怀个子不高，甚至可以说是矮，比晋凌要矮上一个头。长相倒算威武，横眉竖目的，背后背了一把精铁砍刀。
“你就是晋凌。”晋怀打量着他，“我叫晋怀，人们给我送了一个外号，叫飞天将军。我以前在暗中见过你。”
“看来，你们对我留心已久。”少年人说。
“我们对于每一个有所成就的晋姓之人，都很是留心。”晋怀说道，“天下晋姓，本是一家。天下晋姓，也有着共同的仇敌。我希望，你能加入我们。”
“说实话，我并不想加入你们。”晋凌觉得要先把话说清楚，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我现在手底下有着一些产业，有上百人跟着吃饭，不想因为一些虚无飘渺的东西，就把大家的脑袋全部别在裤腰带上。”
在没有弄明白当前形势以及这些人的真正目的之前，他绝不会轻易许诺什么。
“你能说出这样的话，让我非常惊讶和奇怪。”晋怀有些难以理解地说道，“难道不加入我们，晋园这上百人的脑袋，就没有别在裤腰带上了吗？你难道忘了叶征对你的截杀，忘了他们打砸了你的草园居，忘了你被刑堂直接拿捕等事情吗？你没有加入我们，仍避免不了这些危机。而且，随着你实力的提升，产业的铺大，所面临的打压只会更加强烈。”
“只因为一个原因，你姓晋，你是晋姓的仙士。一个姓晋的人，在现在商氏主政之下，他越是有所成就，他面临的危险越强烈。”
晋凌无言以对。
面前这个小个子， 论起口齿来，堪称伶俐。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绝对是个有心人，对晋凌的很多事，打探得一清二楚。
“我们现在只是在秘密行事，积蓄力量，组织非常严密。”晋怀说道，“所以你不必担心加入我们会被商氏的人发现，也不必担心你的人身安全。必要时，我的人会帮助你们，暗中消除很多危险。”
听起来还不错。
“那你们遗族暗中行事的目的是？”晋凌还是没有直接回应。
“商振老贼沉疴缠身，命不久矣，商氏内乱将起。届时大乱之际，我们晋氏遗族便可趁机而起，举兵起事，夺回王权。”晋怀眼睛锃亮，满是勃勃野心，“商振老贼这么多年来，一直残酷捕杀晋氏遗族，大家对其痛恨入骨。我们义旗一举，必然得到整个北晋王国的响应！”
听着他这些宏图伟略，晋凌发觉自己竟然提不起什么劲头。尤其听到“举兵起事”四个字时，不知道为何，他想起了血隐一族的血狼骑偷袭仙乡后那些血与火的场面，想起遍地尸体与白幡，想起处处可闻的哭声。
如果王国内乱，百姓死伤的场面，只怕要比这个场面还要残酷数十倍，数百倍吧。
想当初，晋朝末期，国内混乱，民不聊生，书上说当真是户户白幡，家家戴孝。
“你若肯加入我们，帮助晋氏夺取王权，至少你能分封至一乡之主！”晋怀开始抛出了重利，“届时，我将力保你主掌灵山，除你之外，此地任何人不得染指！”
整个北晋王国，总共才下辖一城、十六仙乡。这一下子就许诺了一个仙乡，管治三万余人，手笔不可谓不大。而且，听他的话里，这种管治，隐然还有割据一方，做土皇帝的意思。
“将军你太看得起我了。”晋凌说道，“我只是个年少无知的无名小卒，不值得如此高看。另外，我想请问，将军的许诺，是将军自己的意思，还是整个晋氏遗族的意思？不知道整个晋氏遗族，现在由谁说了算？”
他这话问得也有些敏感。所以，刚刚口若悬河的晋怀也滞了一下，然后摆手道：“晋氏遗族上层的事，我不能向你说太多。反正，我所许诺的事，某种程度上，也可以代表着整个晋氏遗族的意思。”
“罗子开向你说过我的身份了罢。我是原北晋王国四王爷晋南峰的次子，身上流着的是王族的血脉。我所说的话，自然不会是空口白牙！也罢，你想知道的事，我也跟你说上一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商氏的探子只怕也都知道。现在遗族，仍奉晋王晋南山的独子晋城为主！他是有着继位册封文书和爵位令牌在手的！虽然不知其下落，毕竟也未得知过他的死讯！他不在时，遗族暂由我二叔晋南崖主持！”
虽然已经曾过罗子开大概说过，可听了这段话从自己的堂兄嘴里亲口说出来，那种震撼仍不一样。
二叔，晋南崖......仿佛记得，小时候他还抱过自己哪。
他沉思着，良久，良久。他再度想着，面对自己的表兄，能不能立马公开真实的身份，要不要立马投入到反抗商氏的事业中去。
有令牌，有册封文书，届时李九斤再出来作证，他们会相信自己吧。
然后，然后自己就统领着那些一直在地下活动的晋氏遗族，向着商氏宣战？
已经见识过商氏治下各层仙阶力量的他，又觉得暂时不能那么天真。
“咳，晋将军，我再请问一下，现在的晋氏遗族，有多少人？”他问道。
提及人数，一直镇定，口若悬河的晋怀神情就有些不自然了。
“也是不能说的么？你们要我加入，总得让我明白，我加入的是一个有希望的势力，而不是扑火自灭的几只飞蛾。”晋凌语气硬了下来，“难道你们让我把脑袋别在裤腰袋上，只是要我跟着你们做没本钱的买卖？”
“算上我，目前有，八十七人。”
终于，暗咬着牙齿，晋怀说道。
第一百九十章 现实很骨感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晋氏遗族们的理想，无疑是非常丰满的。他们寄希望于商王商振重病不治，寄希望于其儿子们争夺王权而使王国分裂，寄希望于晋王晋南山或晋城尚在人间，寄希望于王国内所有的晋姓百姓联合起来。
然而，他们现在一共才有八十七人，其中只有一少部分人是仙士。
以这样的力量，要去覆灭现在已经相对稳固的商氏王朝，要去重建晋氏王权，不能说是没有希望，只能说是非常非常艰难。
星星之火，可是燎原。可是首先，自己必须是大有希望的火星，对方必须是一点即着的草原。
晋氏王朝已经灭亡三十余年。三十余年来，商氏除了在捕杀晋氏遗族遗属一事上做得过分之外，其它方面倒并无什么太多的暴政苛政。而且，民间传言，晋氏王朝末期的几位晋王，都不算什么明君。
战乱已久，百姓思安，甚至在这么长的时间里繁衍了一代人、两代人，后面的一两代人，对于王权更迭期间的残酷感受得并不强烈。某种程度上，他们对于前朝怀念，也并不强烈。
晋凌自小离别父母，寄养在草原村。父亲晋南山小时候对他的教导，多数已经淡忘。对于晋氏王朝的感情，也是若有若无。如果说还有的话，那就是他这个正统的晋氏王朝继承人肩上，还有着这个担子而已。
虽然他还不太明白，这个担子，究竟意味着什么。
最终还是拒绝了晋怀。对于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未曾透露一丝一毫。
他晋凌现在虽然小有产业，也具有一定的修仙者实力，身上秘密拥有着仙语镯这样的神器，他仍然赌不起。
赌不起自己的未来。
也赌不起晋园上下这么些人的未来。
“我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你大可不必先行应承，可以仔细考虑一段时间。或许，未来在你遭到商氏的残酷制压之下，就会改变主意的。因为，你的底蕴越强大，就越会引起他们的警戒与敌意。”
“毕竟，你姓晋。”
这是晋怀离开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或许吧。
我的底蕴越强大，就越会引起商氏的警戒与敌意。
带着这样的思绪，晋凌回到了草园居。
沉闷的心情，在看到草园居欣欣向荣的建设局面时，顿时清扫一空。
重金相赏之下，工匠们来了很多，干活也很卖力。修葺一新的草园居客栈，已经基本成形，只余下最后的装饰，以及各类新购置的厨具、家俱的入驻。
客栈的一楼，是一间比原来规模大上近十倍的大酒楼。李九斤就在一楼大堂，带着霍杜二人，指挥着工匠和雇工们进行各类的收尾活计。
一个大大的金漆招牌竖在墙边，还没挂上去，上书“草园居客栈”五个大字，遒劲有力，这是孙先生的手笔。
晋凌还是决定，把这两天的事情，告诉李九斤。
将李九斤拉到僻静的角落，把从在东里街的事，到罗子开二人上门，到自己今日与晋怀的会面，都向李九斤说了。
“晋怀他们竟然秘密来了灵山仙乡？”李九斤脸上现出从未有过的凝重，“这里的驻军由童家主管，最近商王来到，更是严加警戒防备。他们还凑这热闹，是不要命了？”
“或许是因为，最近因为灵山上的事，仙乡里的仙士力量遭到大幅削弱，第三卫队也死了不少仙士军士的原因吧。”晋凌分析道，“不管是军方，还是乡主府，实力都遭到了严重的削弱。所以，他们才更有秘密活动的空间。”
“那也太冒险了！”李九斤怒道，“别的不说，光是商振来灵山一事，多少王室强者护卫随行，多少军士巡查，多少密探暗中活动！晋怀小将军，这，这简直是没脑子嘛！”
他以往作为晋南山的心腹，曾见过晋怀等人。
“他们要我加入晋氏遗族，对抗商氏，我直接相拒了，也没有公开自己的身份。”晋凌闷声说道，“我总觉得，在现在的形势下，把晋园这么多人的性命都跟他们拴在一起，不太靠谱。而且，我似乎觉得，现在的百姓过得也算不错，如果硬要起事，成败先姑且不论，只怕率先受苦的就是无辜百姓。”
李九斤讶然地看着面前这个少年人。这一番话，即使从李九斤这样的久经世事的人嘴里说出来，也算是一番惊世骇俗之语。
这少年人，才多大年纪啊，心里面竟然想着，百姓。
“九斤叔，你觉得我是不是做错了？我应该不应该告诉他真实身份？”晋凌不知道自己的话在李九斤心里引起了巨大的波澜，继续问道。
“你是晋氏王族的王子，是否公开自己的真实身份，这完全由你自己决定。我作为下属，无从置喙。”李九斤严肃地说道，“我只是奉命暗中保护你，其它的事一概不会参与，也不会与他们任何人联系。”
话虽然如此说，看得出来，晋怀之事，还是让他颇受震动的。
“那就先这样，我先缓缓看看，看看后面的路应该怎样走。”晋凌说道。
......
帮助仙乡东里街穷苦人的行动还在持续着。
站在大车边上，与杨力宣等人一起发放着各类过冬用的物资。来登记领取物资的穷人们比上次明显多得多，黑压压的，一层又一层。
人们中，晋凌再度看见了罗子开的身影。后者向他点头示意。晋凌只装作没看见。
人群拥挤中，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被挤得摔倒在地，膝盖磕破了，血把裤子都染红了一大片。
晋凌把周围的人推开，将她抱了起来。
小女孩不过六岁光景，长得很甜美可爱，眼睛大大，有两个漂亮的酒窝，灰黑的脸上有着与她的年纪完全不相称的坚强。尽管疼痛迫使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她硬是咬牙忍着，没有哭出声来。
杨萱急忙拿了药和纱布，来给她治伤。
“小丫头，你们家大人怎么没来？让你这么小出来领东西？给你，你也拿不动吧？”晋凌问。
“我家，我家没大人！”小女孩泪水仍在眼眶里打转，说道，“我父亲在上次魔兽来袭的时候，给魔兽咬死了！还有坏人还抢我们的房子，母亲无法与他们抗争，过不下去，就自己跑了！我，我一个人生活！”
从上次血隐一族血狼骑来袭，到现在也有几个月时间。几个月的时间，这个六岁左右的小丫头，一直自己生活？
晋凌心底里莫名升起一股敬意。
“我讨厌魔兽！讨厌打仗！”小女孩说道，“我的父亲，还有好多邻居的家人，都死在魔兽嘴里，或是死在给仙乡打仗、作战中！死一个人，一家人就活不下去！”
“死一个人，一家人就活不下去？”喃喃地把这句话念叨了一遍，晋凌深受触动。一手将她抱起，另一手提着给她的物资，准备亲自给她送到住处。
不过，刚迈开了一步，就停住了，问道：“小丫头，你一个人生活，是终还是活不下去的。我问你，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到双石仙村去生活？”
这小女孩天真可怜，让人爱意顿生，他也有意将之带回晋园，让她免受外面的凄风苦雨。反正，晋园里现在多副碗筷，不算什么事。
“我愿意！”小丫头用可爱的小短手揽着他的脖子，“大哥哥，我知道你！你叫晋凌，是仙乡里的少年英雄！杀死过一头巨大的金刚魔猿！你的事，我都听过！”
嗬，原来还是个自己的小粉丝。
晋凌心中大慰，“你叫什么名字？”
“青涵，徐青涵！”小丫头眨着大眼睛说道，她的睫毛很长，一眨一眨之间萌态可掬，让少年人的心，瞬时溶化。
“好的，青涵！以后，你就跟着我过！你就是我妹妹，我就是你哥！”晋凌说道。小丫头让他又爱又怜，他不禁脱口而出，说要认她为妹妹。
说出这话之后，就连他自己，也颇觉意外。
“好啊，那我以后就跟你姓，以后我的名字，就叫晋青涵！”青涵很是高兴，小眼睛滴溜溜一转，马上就改了称呼。
二人就这样认了兄妹，惹得其他周围看着的孤儿们一阵口水，晋园的下属们也猝不及防。
少主这也......随口就在这街上认了个妹子？
“哥，青涵能够在东里街活下来，多亏一些哥哥姐姐们的关照，大家都是孤儿！他们过得也很苦，你，把他们也一起带走吧！”
青涵拉着晋凌的衣袖说道。
第一百九十一章 青涵
晋凌等人来到东里街的时候，三大车物资，装载得满满当当。
离开东里街的时候，三辆大车里，坐了十七八个大大小小的孩子，也算是满满当当。
由于青涵的一番话，晋凌大发善心，说是愿意收留东里街里孤苦无依的孤儿们。消息一发出去，先后就来了这么些孩子。
他们或是父母不在世上，或是家境贫寒生活艰难，都想跟着他，在晋园闯出一条活路。
也罢，新的草园居客栈分店开业在即，人手短缺。这些孩子们大的有十四五岁，有些确是能帮得上忙的。就算帮不上忙，能够在晋园里善待他们，让他们跟着那些读书人读书识字，也算是功德一件。
出于这样的想法，只要有意愿的孩子们，就都被晋凌直接送上了大车，准备带走。
“哥，你是个好人。”青涵忽闪着可爱的大眼睛，对着他说，“小野哥哥他们，日子过得可苦了。”
名叫小野的孩子，正是之前那几名乞儿中领头的。那时，本来要给他们六人一人一份物资，可他说自己等人就是一家人，六人总共只领取了一份，又说将其它的留给更需要的人。
这番话，让晋凌印象深刻。
“晋凌少爷。”守在街口的一名军士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看着车里的孩子们，脸色犹豫。前些日子这里发生的血案，他也是亲历者。
他亲眼见到这位少年手下的那个壮实少年，直接将一名军伍中的仙士劈砍而死。
犯下了这事之后，这些人还像没事人一样，又来了？
所以，过来说话时，他的语气中颇有些惴惴不安。
“有事？”晋凌问。
“这些孩子，是东里街里，在籍在册的人。”那军士说道，“他们，一般是不允许随意离开这里的。尤其是最近这段时日......”
“人是天生父母养的，自在的人，又不是罪犯，想去哪里便去哪里。这你们也管？”晋凌脸色不善。
“少爷，你别为难我们。”那军士苦着脸压低了声音说道，“咱们私底下都知道，陛下最近时常御驾来到灵山，乡长大人特意有命，不允许这些不体面的家伙们在街上乱蹿，以免惊扰了王驾。而且，而且据军方说，可能有匪人混在东里街里面，这些孩子的身份......”
“几位大哥，什么匪人的，你来看这些个孩子，个个手无缚鸡之力，面黄肌瘦，一身是病，像吗？”晋凌一边说着，一边凑了过去，暗中往他手里塞了一把银元，“他们不会留在灵山引人注意，将跟我一起去双石仙村的晋园，谋得一条生路。都是普通凡人，活得都不容易，何苦相互为难，力必体谅一下。”
“这......”那军士犹豫了一下，将银元收下。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些个银元，也算一大笔钱。
“好吧，你们赶紧离开，以免落在有心人眼中，额外生事。”
他得了贿钱，便不再坚持，挥手放行。
车队继续前行，很快离开了东里街口。
“哥，我在窗口边，看见你往那军士手里塞钱了。”车厢内，青涵嘟着小嘴，很不高兴，“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书上说，这叫行贿。”
“呃......”晋凌哑然。
这小丫头片子，不是才六岁吗？怎么眼睛这么尖？什么都懂？
得了，为了避免污染小家伙纯净的心灵，晋凌灵机一动，直接编了个谎话：“我给他钱，可不是行贿啊。那人是我的朋友，之前我在赌坊输了钱借了他的钱，这次来正好还给他。”
“哦。原来是这样。”小丫头信了，歪着脑袋，若有所思，“可是，可是，哥，去赌坊赌钱，也是不对的.......”
晋凌：......
同车的杨萱捂着嘴，忍俊不禁，难得看着晋凌一副吃憋的模样。
小丫头太小，还不明白这世间的现实残酷。残酷不仅仅表现在生活的困苦之上，更多的是对人心的折磨。很多时候，当邪路变成正道，正道曲折难行，道高一尺而魔高一丈之时，以曲为直，未尝不是正道。
想到这里，她赶紧解围，岔开话题，“青涵，腿上的伤还痛吗？”
“不痛了。”青涵扁着小嘴说。其实看她的表情还是痛的，就是嘴硬。
“青涵，我听你说话很有条理，也很懂事，小小年纪，殊为不易。”杨萱爱怜地将她半揽在怀里，“你家里原来是做什么的？当官的吗？”
“不是，是做绸缎生意的，是仙乡最大的绸缎商。”青涵摇着头，“家里的绸缎庄被魔狼毁了一些，父亲也死了。后来就有一些恶人将我们赶了出来，母亲受了伤，把我，把我扔在街上就跑了。母亲骂我，骂我是丧门星。父亲生前，生前也常这样骂我，因为，因为我从小八字就不好。他们一向，一向不喜欢我，这次也觉得这家里的灾祸，是我，是我招来的。我，我在街上流落时被小野哥哥们见到，就，就跟着他们到了东里街。”
“还有这样的恶人？霸占别人的庄子，把别人打出来？”晋凌顿时义愤填膺，向驾车的杨力宣喊道：“力宣，停车！”
大车停下了。
“哥，别去。”青涵顿时明白他想去做什么，赶紧拉着他，“哥，现在你安顿好我们最重要。”
“好，等我把你们在晋园安置好，就去给你讨还公道。”晋凌强捺下怒气，“对方胆敢如此横行，在仙乡想必是有人撑腰吧。他们是什么人？”
“嗯，他们，他们是虎狼帮的人。”青涵说道，声音小了很多。
虎狼帮？
脑海里想起草原拍卖行开张第一天，那个虎狼帮帮主王虎的模样来。
虎狼帮以在灵山之上捕杀魔兽、寻找仙药仙植发财，在仙乡开设有“卧虎酒楼”、“天狼客栈”两间大型产业，以及一间仙药堂“虎狼堂”。
朴欣的欣康药堂被毁离开仙乡之后，仙乡里就以这间“虎狼堂”生意最为红火。
虎狼帮也是仙乡最强大的势力之一。之前双石仙村的方家，在其面前比起实力来，真是提鞋都不配。
“听说，他们一直在找我。”青涵声音更低了，“如果还留在东里街，他们一定会找到我，因为，因为我是徐家唯一活着的人，我活着，他们霸占我家产业的事就占不住脚。我留在东里街，也会给小野哥哥他们带来灾祸的。所以，所以， 我，我一定要离开那里。”
说着，低着可爱的小脑袋，声音很委屈：“哥，我骗了你。我的腿伤，不是被别人推的，是我故意装的，故意摔的。只有、只有这样，才能引起你的注意......”
晋凌：......
车内的杨萱，还有车外的杨力宣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同时大笑了起来。杨萱笑得前仰后合，指着晋凌：“晋园之主，一名初级仙师，志向高远的少年，竟然被一个，被一个六岁的小娃娃，小娃娃给骗了......”
......
晋凌一头黑线。
第一百九十二章 青涵（二）
被鄙视了。
还是因为被一个只有六岁的小丫头骗了而遭到的鄙视。
晋凌脸上无光地看着小丫头，摸着她的脑袋。
这小丫头很聪明嘛！不但很聪明，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知道如何才能趋利而避害，知道感恩和报恩，知道怎样才能更好地获得别人的帮助，知道谁才能真正地帮助她。
这么一想，顿时觉得，周围的很多大人与之一比，顿时都比成了傻蛋。
魔狐狸红月在仙语镯空间时不安地转着圈，不知道发什么疯。
马车笃笃前行，怕青涵无聊，晋凌便将红月取了出来，提着后颈，像提着一个玩具般显摆在她面前。
“呀！红狐狸！”青涵果然很开心，瞪大眼睛。
“你摸摸它。”晋凌说。
“好可爱啊。”青涵很喜欢，果然伸着有些胖乎的小短手去摸。
红月吱地叫了一声，本能地头毛倒竖，露出利齿。它只是晋凌的魔宠，一般情况下，本能并不允许别人摸它。
可是，只一瞬间，看见青涵的可爱模样，它的态度的就变了，安然温顺下来，头一低就钻进了她的怀里，用脑袋抵着她的胳膊。
“嘿，你这小家伙倒喜欢她。”晋凌挺意外。
“当然，她可是你的妹妹啊。”杨萱微有些醋意地说道，“你不是给她取了名字，叫晋青涵吗？这小狐狸鬼精鬼精的，那么聪明，当然知道要讨好她。”
大车一路平稳前行，下午时分进入双石仙村，到了晋园门口。
这时候的小丫头，抱着红月松软柔和的身体，已经安然入睡，睡态可掬，还微微打着小呼噜。看来，她不知道有多长时间，都没有好好地睡个安心觉了。
杨萱将她抱下车来，对晋凌说道：“我屋里宽敞，她先跟我一起睡吧，也好照顾。你们这些男的，哪里懂得照顾人。”
“好。那就有劳萱姐你费心了。”晋凌应承下来。
那些东里街的穷苦孩子一个个地先后下了车，好奇地打量着面前颇有气势的大门以及两边的围墙。这里，就将是他们未来生活的地方？这像是一座富贵人家的大园子啊。
晋凌扬向着那些孩子说道：“你们中间，谁叫小野？”
“回大人，我就是小野。”一名十一二岁的乞丐模样的少年走了出来，额头上犹自有着一片瘀伤。正是那天带头给晋凌磕头的那个。
“就是你啊。”晋凌笑了，“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这些孩子的头儿。我管你，你管他们，明白吗？”
“明白，大人。”小野说道。
晋凌又挥手叫过迎出来的扬力生，简单说了一下此行的情况，“力生，叫人把他们安顿在晋园里，天黑前给他们采买一批寝具和日常用品回来，再买些干净衣服。吃过饭后，找人带他们理个头发，好好洗洗。我可不想把晋园变成一个乞丐窝。”
“遵命。”杨力生便带着这些孩子们，安置去了。
晋凌则回到了自己的书房，顾不得其它事情，先拿起装着仙报的盒子，翻阅着其中的每一份，寻找着有关虎狼帮的信息。信息不多，主要还是因为，此前搜集情报的重点，并不在它的身上。
然后，就到邻屋去找轩辕峻辰。
“少主，你回来啦？怎么回来得悄无声息的，我竟没听见。”轩辕峻辰说道。
“别说些没用的。峻辰，我问你，你对于仙乡的虎狼帮，了解有多少？”简单说了一下此行经历之后，晋凌问道。
“虎狼帮？了解不多，大都是仙报上提及过的。”轩辕峻辰想了一下，实话实说，“毕竟，我们晋园的力量进入仙乡，也只是最近的事。力生所接洽的仙乡里的线人，也多数是新手，对于这样的大势力还未能渗入太深。”
“必须要在虎狼帮内部，安插几个得力的耳目眼线。”晋凌说。
“是，少主，我回头就与力生办好这事。”轩辕峻辰脸色微沉，“不过，虎狼帮是仙乡的大势力，背后只怕还有晋华城的大人物撑腰。其行事狠厉霸道，连乡主府也无可奈何。据说当初魔狼袭击仙乡，在虎狼帮处是吃了大亏的，至少在他们那里，丢下了五具魔狼还有三具血狼骑的尸体。少主，我认为，晋园正处于刚开始建设之时，如无必要，我们还是不要与之生事摩擦的好。”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峻辰，你想想，我们在仙乡正在建设草原拍卖行以及草园居客栈分店，规模都不在小。虎狼帮在仙乡已经拥有卧虎酒楼、天狼客栈两间大型产业，与我们的生意必会产生冲突。”晋凌说道，“同行是冤家，不得不防。”
“明白。”轩辕峻辰一点就通，“我随后便会与力生商讨此事。”
“另外，青涵是我新收的义妹，也跟着我姓晋。你告诉晋园上下，遇见她时，要有应该有的礼数。她年纪还小，你们也多看护着她。”
“遵命。”
......
青涵一觉醒来，在杨萱的帮助下，美美地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清爽干净的新衣服，重新扎了头发，顿时成了个瓷娃娃般可爱的小人儿。她长得可爱，又懂事有礼，所过之处，晋园上下，无不当她是个宝贝蛋般地心疼着。
别的不说，就连魔狐狸红月，除了想起仙语镯的好处会回来在里面睡上一觉之外，其它时间竟然全与这丫头混在一起。
这让晋凌不禁黯然，这家伙有没有搞清楚，究竟谁才是它的主人啊。
算了，这家伙鼻息灵敏，能够提前探知危险异常，也善解人意。晋身青阶魔兽后，也具有更强的攻击速度和力量。它时时陪在青涵身边，也能当半个保镖使用。晋凌也认了。
小野等其他孩子，一共有十七人。其中年纪大些在十三岁以上的四个，包括小野自己，都分在了信堂。十岁至十二岁的六个，则分派在草园居客栈帮忙。其它年纪小些的，只管在意园里，跟着几个书生读书，干些轻微杂活。
青涵同样也跟着他们，一起在意园读书。她精灵乖巧，也深受读书人们尤其是孙先生的喜爱。
家道败落之前，她就已经受过良好的教育。一些基础的识字，诗词，还有算术，对她来说毫无难度。她的学习程度，远超那几个同龄段的孩子，以致于很多时候，书生们不得不另外给她开小灶。
她最喜欢跟着甄墨尘先生上算学课。小小年纪，她已经把基本的算法算得一清二楚，心算之力甚至较之成年人也不相差多少。
甄墨尘很是喜欢，便把她当成自己的亲传弟子一般教导，费尽心血。
随着教导时间的增长，甄先生陡然发现了这小家伙的一个特点：爱钱。
晋凌每月固定给她三十个银元的零花，主要是用于在晋园内的饭食，还有买些她喜欢的玩具、文具等 。现在晋园食堂内的饭食是要自己掏钱买的，以免出现免费供应导致的浪费现象，所以会向园内的各人每月放放一定的饭食补助。
小丫头不爱花钱，把钱都细心地存起来。在吃的方面，她吃的东西简单健康就好，从不大鱼大肉。一个月三十个银元，她能省下二十五个。
孙先生看在眼中，也是啧啧称道，暗道这是个勤俭节约的好孩子。
可是很快，老先生发现自己和晋凌一样，也走眼了。
意园楼下的一个空间房被小丫头倚仗少主妹妹的身份占了去，摆了几排货架。
一排货架上全是笔墨纸砚等意园消耗量极大的货品，价格比市价要低上一些。
另一排货贺上有些包装好的点心吃食，还有度数不高的醪糟，这些都是广受书生们欢迎的吃食饮品。晚上肚中饥饿时，食堂门又不开，出去也不便，提前买些点心吃食和醪糟，放在屋中，这时便可果腹。
靠着这两类的商品，数日之间，小丫头屋里的一个储钱的瓷罐，已经被铜元装得满溢出来。
“这是经商的人才啊。”孙先生摸着被拈断的白须，惊讶得合不拢嘴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客栈开业
在第一场冬雪到来之前，修缮一新，由原来的酒肆变为酒楼加客栈的草园居客栈，正式开业了。
开业这一天非常热闹，不但双石仙村村主周奕、副村主杨朴都到场捧场，甚至连仙乡副乡主王冲也到场。远方的青林仙乡乡主，竟然都派人送来了礼物。
在这样的场面下，双石仙村稍有些头脸的人物，都备了礼金前来。不说是凑热闹，在这样的场合还不露面，怕不显得自己掉价。
草园居大门外，张灯结彩，好不热闹。门外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许多人。不时一阵又一阵的鞭炮声响起，为开业增添了许多热闹喜庆。
在最后的万响鞭炮过后，草园居客栈正式开业。客人们如流水一般地涌放客栈，大量的美酒佳肴随即上桌......
王冲、周奕等人被请进了装修最为豪华的包厢。包厢里，顾少刚、孙意涵、朴欣已在相候，知明大师也在，笑得眼睛都合不拢，就等着开吃开喝。
稍顷，晋凌就和杨力宣笑着进来，每人手中都抱了两坛李九斤精心酿制的好酒。将酒放在桌上，杨力宣就知趣地退出去了。在座的都是些长者、大人物，他还不够格相陪。
“小子，恭喜了。”王冲说道，一指着客栈内现在豪华大气的装饰，“原来那草园居，就是个小破馆子，这么捣鼓一下，才像样子嘛！”
“便是与晋华城那些大酒楼相比，也不输几分了。”朴欣说道。
“嘿嘿，多谢夸赞。”晋凌笑道，“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没有之前草园君酒肆的积累，就没有现在的客栈的建设。草园居能够有现在的规模，与大家的捧场支持分不开的。”
“夸你两句，你还喘上了。”杨朴拍开酒封，一股直沁入心肺的酒香之气顿时扑鼻而来。几个老酒虫脸上顿现一片痴迷之色。
“这是九斤叔精心酿制的野桃酒，得来殊为不易。那种野桃，也是仙植，我好不容易在仙乡拍卖行才寻到十几斤，最后只酿了四斤半酒。”晋凌说着，倒酒入壶，又一一给各人斟满。
他捧着自己那杯酒站了起来，一脸感激：“小子我无德无能，自从来至双石仙村之后，多曾受到几位长辈、兄长的照拂，才能够有今日之局面。别的话不说了，这杯酒我先干为敬，聊表谢意！”
将杯中酒一口喝了。这酒酒劲颇烈，一口闷下，顿时一股**之意从胸口，一直涌向脑门。
“我们的照拂什么的，也就罢了。主要是你小子争气！”顾少刚笑道。
“大家试试这盘魔鹿肉，是我从灵山深处，特地弄来的。”晋凌指着一盘肉食说道，“为了这家伙，跟仙乡的守界仙士，还有血隐族的人都扯了不少皮。”
他说的没错，为了捕杀那头魔鹿，他可是费了不少周章，最后跟血隐一族的人差点打起来。后来还好是石方出现了，知道他与缨雪现在关系匪浅，才制止了一场斗杀之事。
“还有这碗仙谷饭。”他继续介绍着，“这可是灵鸾宗种植的仙谷，仙乡还真没有地方能够买到。还是缨雪给了我一袋，根本不舍得吃。今天借着开业之机，我们才有这样的口福。”
听到“仙谷”二字，几个老家伙更是食指大动。
几个人正吃着，杨力生在外敲门：“少主，有客到！”
“还有谁来？”晋凌问道，自己请的有分量的人都在这了。别的一般的客人，基本都安排在一楼大堂或是其它包厢。
“十一公主商然，她来了。”杨力生压低了声音说道。
“请她进来吧，哦不，我自己去请吧。”晋凌说着，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公主驾到，非同小可。在座诸人哪一个不是见多识广之辈，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眼神中的意味，甚是复杂。他们中的有些人，都想起了那天，据说是大王子殿下及十一公主请晋凌在远花楼吃饭的事。
在客栈的大堂中，晋凌再度见到了十一公主商然。她还是穿着军服，穿戴着轻便的女式铠甲，身后还有一道红色披风，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样。她的手里，捧着一个木匣。
“父王在灵山治病，我带兵在附近备变。听说你客栈开业，便准备了些许礼物，前来庆贺。”说着，她将那个木匣递了过来，“送你的。”
晋凌接过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本仙技书，是门剑法，名为山鬼剑法。
“这是我在征伐山鬼部落时，在其部落族长身上搜出来的剑法。原来是山鬼族鬼符一般的文字和图形，后来找人译成了永夜文字。听师傅说，倒是一门上乘剑法，奇诡狠厉，就是修炼不易。我用战枪，剑法就用不上了，师傅说可以送你。”商然说道。
“多谢，有心了。里边请坐。”
晋凌非常感谢。仙技之书，较之仙晶、金元来说，犹为难得。他将之收入仙语镯，邀请她到客栈中去。
商然此举，确实有心，也带了她的些许歉意。
因为，最近她听说，这个原来在她面前印象糟糕得一塌糊涂的少年，近来花费巨资在灵山东里街赈济贫困。东里街成百上千户贫户，因为了他的善举，在寒冬到来之前，就备好了御寒物资，不用担心饥寒交迫。
这样的事，真的是那个在远花楼对着自己胡言乱语，而且醉得一塌糊涂的少年所做出来的？是弄错了？还是同名同姓的两个人？
商炯派出的人很快得到了更确定的消息，确实是这小子做的事。不止如此，这小子还直接将十几个贫困无依的孤儿收留带走，养在了晋园。
不管他的真正想法是什么，至少这些举动，算是功德无量的善事。想起那夜自己对他的态度，不知道为什么，商然竟然觉得很是愧疚。
或许，那天他仅仅只是酒醉失态了而已。她想道。
“不必了，军务繁忙，我送完礼物就走。”商然说道，顿了一顿，“而且，里面人多眼杂，看到我一个人前来送礼庆贺，只怕说什么的都有，影响不好。”
怕人多眼杂，影响不好？
晋凌当然听明白了这少女的弦外之音，于是挥手叫过杨力宣：“力宣，你进去，陪着副乡主他们几个喝几杯。”
“我去？”杨力宣傻眼了，“少主你呢？”
“别废话，让你去你就去。”晋凌踢了他一脚。
杨力宣看着商然，哦的一声，不敢多说半个字，硬着头皮去了。
“还没来过晋园吧，我带你去走走。”晋凌对着商然说道。
“也好。”商然说道。现在，她莫名地觉得，自己确实需要对这个自己王兄都称道不已的少年人，多些了解。之前说的什么送完礼物就走的话，不过是个托词而已。
进入晋园，观赏了一会园林风物。很明显，商然其实对这些的兴趣并不大。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之后，在荷池边上，她犹豫了一会，终于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那个黄菲，究竟是谁？”
第一百九十四章 黄菲是谁
“那个黄菲，究竟是谁？”
这是商然第二次问晋凌这个问题。上次在远花楼的时候，她就问过。当时，晋凌告诉她自己曾经做过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他加入过一支神奇的军队，军队里有一个女军官，名字就叫黄菲。
无论从长相，气质来说，她都近乎与商然一模一样。
当时商然只以为晋凌想以这个作为无聊的借口与自己接近，对此语非常反感，根本一点都不相信。
“我真的曾经做过一个长梦，很长很长的梦。在梦中......”做好了不被她所理解的准备，晋凌还是实话实说。不被理解很正常，毕竟，像缨雪那样的少女很少很少。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回商然听得很认真，没有插一句嘴。
直到他将梦中世界里，自己与黄菲间所有的事情说完，商然脸上若有所悟。从对面这少年人脸上的神情，以及每次提及那个名字时的愫动，她觉得，他没有撒谎。
“你那天，喝了那么多酒，喝得烂醉如泥，也是因为想起了她吗？”商然问道。
“或许吧。”晋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商然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那个梦中的女孩，竟然是这少年人唯一暗恋而不得的。
被人暗恋，那应该是一种很幸福的感觉吧。
她甚有些嫉妒那个梦中女孩了。
“我大王兄和我都觉得，你不管是说话和做事，似乎都与我们王国的人有所不同，你的想法特别，时不时嘴里还会出现一些生僻的词句。”商然说道，“是否这些，也是从梦境中带来的习惯？”
“或许吧。”晋凌点头。
“这就对了。”商然说道，“大王兄派冯乡长查过你的事情，总觉得你怪怪的。如果你深深曾经为着那个梦境所沉醉的话，这些事情都可说得通了。不过，别的不说，你说的那些事情，倒是非常有趣。比如那你所说的那个鹰魂小队，特种部队？”
“嗯，鹰魂小队是最厉害的特种部队，它的每一个成员，都是各个特种部队里最厉害的军官或士兵，通过重重考验选拔上来的。不但每个人都有强大的作战实力，而且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突出的特点。比如说有的人通了精通各种枪械搏杀技巧之外，还懂得骇入对方的军事电脑系统；有的人则擅长于伪装；有的人擅长于远程狙击；有的人善长于野外求生.......”
“那你，你擅长什么？”商然问。
“我喜欢修东西，尤其是修理以及改进武器。”晋凌说道，“我是一名军械士。你的枪......哦不，黄菲手中的枪，都是经过我改制的，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一时嘴快，差点把面前这个相貌极为相像的人直接喊成了黄菲。
“枪？”商然从背后掣下她那把长枪，问道。
“不是这种，是一种热能武器。”晋凌不知道怎样向她描述。对方是商家的人，如无必要，他是绝不能向其透露枪械的制作的。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热能武器，商然已经从晋凌脸上看到了他并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意思，就及时地收住了嘴。
“你说的什么特种部队、斩首行动，我听在耳中，深受启发。王**队，也应该建立起这样的特种部队。这样的部队，平时是怎样训练的？”她换了个话题问道。
关于特种部队的训练，那可就有很多话说了。
晋凌的话匣子一打开，便如江河直流一般收不住了。他说了很多，她确实也深受启发，决定回军队后就立即着手试试。
“时间不早，我要回军营了。”她说。
“你不留下来吃饭？”晋凌问。
“吃不惯你这里的好东西，我还是喜欢军营中的大锅饭多些。”商然摆手，突然想起了什么，再度问道，“最后一件事，我想请教一下。”
“请讲。”看在她这么远路特地送礼，又耐着心听自己说了这么多梦中世界的话的份上，晋凌决定尽量帮忙。
“父王在灵山治病，病情虽然有所好转，人也难得能够时而清醒。可是反复得非常厉害，太医说他体内可能存在魔蛊，他自己也说有东西在身体血脉里钻来钻去，大家就是找不到其踪影。太医说，血池虽然激发了他的身体的潜能，也同样激发了那种或许是魔蛊之类的毒虫的潜能。魔蛊不除，父王就永远不能康复。”
“听说你在寻找以及捕杀魔兽方面有自己独到的手段，连魔蚓那样的魔物都能够被你寻到。你，有没有办法帮一帮忙？”
少女一脸恳切地看着他。
帮忙？
救商振？
别开玩笑了！
晋凌在心底里瞬时冒出了这几个词。
商振，那可是直接覆灭晋氏，满手鲜血的恶魔啊。
看在冯远道的面子上，才与你们这些王子、公主之类的人接触一二，这已经很对不起或许在九泉之下的父母了。还要给商振治病？
我巴不得他暴病而亡好不好？
可惜的是给他下毒下蛊的人，不是自己罢了。
“我知道，你姓晋，他姓商， 两姓之间的仇恨缘来已久。”商然说道，“可那毕竟是改朝换代期间难免的事。我大王兄你见过的，他对于晋氏，就没有什么仇恨。父王以后，肯定是要传位给大王兄的，届时他做了国主，晋姓必然会过上平安喜乐的生活。你如果能治好父王，就是帮他，也是帮你。”
这话说得晋凌心中一动。
商炯这人他接触过几次，为人确实不错，胸怀宽广的一个人。如果商振死后，他能够顺利即位，对于百姓，对于晋氏，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这些天他一直在想着晋怀邀他共同反抗商氏之事，他总是觉得不安。
一动刀兵，最终苦的，还是黎民百姓。届时世间不知道要增添多少无辜亡魂。
如果商氏能够善待晋氏，善待天下人，那么即使晋氏不在王位，那仿佛也没什么关系。
有这些想法，不是说晋凌对家族薄情寡义，也不是胆小怕事，而是他真切地觉得，百姓所求，不过是一个安生日子罢了。不管谁在王位，谁能让百姓安居乐业，百姓就支持谁。同样，不管商氏王族，还是晋氏王族，不管谁在位，目光也不应该只是看着王位，应该也看看谁在其位，百姓更能受益。
这种思想，其实在这望仙大陆上是一种飘渺的思想。
大陆上各级仙主，更看重的是实利。凡人百姓是无知且愚昧的，仙主们依靠严格的等级制度以及仙士阶层，牢牢地掌握着各级权力。
仙主们不会在意这些凡人的利益。他们更在意的是，自己上一级仙主的利益，以及自己的利益。
归根结底，是自己的利益。
如果让晋凌从晋怀和商炯中间选择一个人做国主，那么他肯定会选择，商炯。
矛盾这就来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山鬼剑法
帮助商振治病除蛊？
这根本就是一个伪命题。先别说晋凌能不能做到，就算是能做到，他也绝不会去做。
开什么玩笑，让他去给商振身上下些毒蛊还差不多。
只是，商然刚刚送了自己礼物，不好直接驳她的面子。勉强应付了几句，终于将她哄走。
新得了这本山鬼剑法，就像一个小孩子新得了个玩具一般。在陪着王冲等人吃完饭，将贵客们一个个送走之后，他就心痒难捺，简单交待了几句后，一头钻进修炼室，练了起来。
商然给的这本剑法是用永夜文字写的，是对原版山鬼文的翻译后抄录下来的，有文字，有图形。
文字不多，图形很多。
十一招剑招，倒有四百多幅大大小小的图形。
抽出蝼蚁剑，便开始修习。
第一招剑招名为鬼离魂，光听这个名字，晋凌就觉得身上有一阵嗖嗖的阴森寒气掠过。再一看图，图上的小人动作极其妖异古怪，倒真的像只幽森的厉鬼在狂舞。小人体内有仙力的运行路线示意，结合血脉、穴位，极为复杂。
一幅小小的人形图，体内的仙力运行的线路之繁复，就连晋凌这样意念强大者，乍一眼也觉头眼模糊，意念混乱。
强忍着意念的混乱痛楚，勉强将仙力运起，按图形上的线路运行，稍许时间之后，就觉全身上下顿时一凉，人就像掉入了寒冬冰窖一般。然后微一张嘴，就见自己口鼻中喷吐的，全是冰凉的寒气。
“古怪！真是古怪！”他不禁叫了出来。
商然怎么会送给自己这样古怪的一门剑法？她自己看过，练过没有？怎么就知道这样的剑法适合用于自己的修炼？
“这是鬼道的剑法，自然古怪。”仙语镯上光芒一闪，雷龙淡白的身形从上面浮了起来，目光也落在了剑法首页之上。
“鬼道？”
“神、仙、妖、魔、鬼、怪、兽、人。”雷龙说道，“高等级的修仙界，将世间生灵分为八道。鬼道是其中之一。这门山鬼剑法，就是最入门级的鬼道剑法。”
“这大陆之上，真的有鬼？”晋凌顿时汗毛倒竖。
“鬼，不过是未灭之魂罢了，就像我，就像那些魔蚁残魂，某种程度上也可称之为鬼。鬼，有形而无质，借尸而生威。”雷龙说道，“它们，自然是存在的。”
“鬼道的剑法，我能修炼么？”晋凌好不容易才定下神来，驱除了身上这些阴寒之气，惊魂未定地说道。
“可以。”雷龙说道，“这生灵八道的基础与实质，其实都是仙力的修炼而已，只不过所前往的方向不同罢了。至少，在你实力低微的时候，有这门法门，可以给你多一种保命的手段。”
“你可试着辅以仙语镯的水系力量同时修炼。它们颇有相通之处。”
晋凌依言，再度修炼了起来。仙语镯的水系力量缓缓运用，凝气成冰，与仙力在血脉中的古怪运行线路相辅而行。
空气中的温度急剧下降，整座修炼室的墙壁上，已经开始凝结出层层的水珠，水珠渐渐开始成冰。
......
“阿嚏！”邻屋中正在看书的的轩辕峻辰莫名地打了个喷嚏，不解地看着窗外的天气，“没变天啊， 怎么突然凉了下来？”
......
仅仅修炼这门山鬼剑法第一招的第一步，就费了晋凌半天的劲。好容易将仙力运行稳定住了，抬头一看，顿时呆了。
整座练功房墙上，全是层层的冰霜，屋里寒气逼人，甚至有雪花飘落，仿佛置身于凛凛寒冬。
“雷哥，这不是什么鬼道剑术，就是水系冰系的剑术吧。”晋凌问道。
“鬼性，属阴。鬼道剑术，阴气最盛。阴者，寒也。我刚不是说，它与水系力量有相通之处，水性阴寒，出现些冰霜，又有什么出奇。”雷龙说道，“你才刚刚修炼，待你修练完臻之时，剑招控制自如，感觉就会好上很多。”
“如果修炼至最后，以水系力量完全控制这鬼道剑术，将可取得更强的实效。”
“你现在修炼还不能做到自控，不宜在这人多之地，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后果。可到野外，荒僻无人之地去练。比如说，乱葬岗之类的地方，将可更好地体会到此剑法中的真义。”
乱葬岗......
......
“那本山鬼剑法，你交给他了？”
灵山仙乡乡主府后院，商炯向商然问道。商王商振已经完成此行最后一个疗程的血池之浴，移驾在这里，明日就将启程返回晋华城。
莫黑风说，血池虽然极具疗效，但是在短时间内也不宜浸浴次数过多，尤其是商振，还是在重病之中。
商炯兄妹都在此随行陪护着。
“是的，王兄。”商然说道，“他欣然接受下来。看得出来，他对于能够让自己变强的仙技，是来者不拒的。”
“他还不知道这门剑法中的厉害。”商炯说道，“这门剑法是国师与你平定山鬼一族叛乱时所获的该族秘技。国师曾经说过，若非鬼道中人，就只有意念极为强大之人，才能够修习。意念不够强大者勉力修习，下场将极为悲惨。”
“他，他若是修习了，不会有事吧？”商然担忧地问道。
“不会。修炼此剑法过程中，极为考较仙识意念的强度，普通仙士只会觉得头痛不止，恶心欲吐，经脉血气紊乱，哪里敢继续修炼下去。能够修炼下去的人，必是仙识、意念超强之人，甚至有可能是潜在的仙念师。”商炯说道。
“国师认为，这小子的种种异样，有可能就意味着他就是一名仙念师，或是未来可能的仙念师！如果他能够修炼此术，或者只是修炼一星半点，就足以证明国师的猜测！”商炯脸上有着不一样的希望，“如果他真是仙念师，有他相助，何愁我王储地位不稳？”
“可是，可是.......我没有向他说出实情，这样欺瞒于他，总觉得心中不安。”商然不太高兴地说。
“若非如此，他怎么肯安心去练，怎么会把自己的潜力全部发挥出来？”商炯安慰道，“只怕他自己也不明白他的潜力有多强！你要知道，这不是害他，是帮他！”
“若是那样，他真正能够变得强大，就太好了。”商然慢慢地舒了口气。
......
夜。
灵山仙乡以西，十里，乱葬岗。
听从了雷龙的建议，晋凌果然在深夜时分来到了这里。
无数的坟包，竦立在这处荒效野外，地面上到处是残破的纸钱与幡布。阴风阵阵，老鸦夜呼。
方圆十里，除他之外，感知不到任何其它人的气息。
如果硬要说还有生灵在活动，那么除了夜鸦之外，再就是偶有蛇虫野狗的声响。
找了一块相对平坦的地方，距离坟包群稍远些的，晋凌点燃了一枚光石，借着光石之亮，打开了那本山鬼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