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关上门,打开门
第六十一章关上门,打开门
云显很大气。
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感受过什么叫做穷困!
跟着父亲去终南山打猎吃一顿野菜,在他看来已经是他人生中最难受的事情了。
他天生就不喜欢吃苦,否则当年也不会因为受不了苦从宁夏镇跑回来。
事实上就是这一次逃跑,就把他的皇储位置给跑没了。
当时云昭什么话都没有说,甚至还很宽容的原谅了儿子,钱多多虽然知道儿子那一次任性后果有多么的严重,她还是没有跟儿子说过。
很多的事情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一旦说出来了就很伤人心。
不过这样也不错,云显的心本来就不在政治上,他喜欢满世界的乱跑,这一次去寻找黄河源头,他终究还是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有心跟他竞争的人没有一个能竞争的过他,仅仅是去一趟黄河源,云显就带了六百多人,其中全副武装的战士就有五百多人。
所以,别人是去探险,而他纯粹是去远足,毕竟,他远行的时候还携带了三个厨子。
因此,当儿子跟他讲述绿草如茵的黄河源,给他讲述野牦牛跟野驴在白云低垂的黄河源上漫步的场面,云昭也听得心向往之。
出去了一遭,云显的学问长进很大,对于西北的地理山川说不上了然于胸,也算是清楚明白了,至于西北的民情风俗,他也知道的清清楚楚,还亲自帮着高原上的一个牧民去抢了亲,获得了一致的好评。
就是路过他云豹爷爷的烟叶庄子的时候行为不太好,把云豹爷爷安置在陇中的农庄管事给一刀砍死了。
这个管事的也没有犯下什么太大的罪恶,就是喜欢在一群赌徒中间放一些烂账,然后收取高额利息,要账的时候手段狠辣了一些,还把赌徒的老婆弄回自己房间顶账。
那个婆娘在陪了管事几天之后说是把账目还清楚了要回家,还说想孩子了,结果那个赌徒的孩子就不小心掉井里淹死了,然后,那个婆娘不知怎么想的,也就投井自杀了。
赌徒什么都没了,就把管事告进了慎刑司,慎刑司查验之后发现,那个孩子真的是没人照看自己掉井的,而那个婆娘投井确实是自杀。
这么算下来,那个管事确实没有太大的罪,罚没了一些银钱给赌徒烧埋自己妻儿之后就被放出来了。
然后,云显就来了,那个赌徒在得知是二皇子驾到之后,把心一横,当着云显的面哭诉完冤情之后,就一头撞死在路边的石头上了。
云显从小到大一直长在蜜罐子里,总觉得自己老爹英明神武睿智天成,将天下治理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物阜民丰四海升平的,那里听说过这么悲惨的事情,现如今,一个活生生的人当着他的面把脑袋撞得跟烂西瓜一样,这该有多大的冤屈啊……这简直是太没有天理了。
找到那个管事之后,二话不说就把人一刀给砍死了。
然后,他云豹爷爷在陇中的名声就臭了……
他的老师孔秀全程跟在边上,没有给谏言,也没有阻止云显的行为。
不作为就是怂恿,支持,以至于云显回来之后还把这件事当成一件丰功伟绩在父亲面前吹嘘。
等儿子义愤填膺的把这件事情说完,云昭看看钱多多,就对云显道:“儿子,你明天还是去法院投案自首吧。”
云显梗着脖子道:“我又没有做错!”
云昭笑道:“做错了,不过也好,考虑到你的年纪跟见识,还是去法院一遭比较好。”
云显不敢反对父亲的决定,就点点头道:“好,我明天就去法院投案自首,不过,孩儿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我没有做错。”
云昭笑道:“那就要看獬豸先生怎么看了。”
云显走了,云昭就瞅着钱多多道:“可是咱们敦伦的时候姿势不对,怎么生下来的孩子会这么傻?”
钱多多道:“敦伦的时候我大半时间都睡了,都是你在忙,我怎么知道。”
“所以说,这都是我的错?”
“子不教父之过,圣人说的话不会错。”
“圣人没说过。”
“《三字经》里的,孩童都知道的道理,你就莫要怪我了。”
钱多多不说这些话还好,等她把这些话说出来了,云昭就皱着眉头道:“你怎么连豹子叔的财产都惦记呢?”
钱多多道:“是豹子叔给的,不要都不成,他家里又没有男娃,偌大的财产怎么可能留给外人呢,陇中烟叶这些年下来,是一笔很大的买卖,尤其是制做成烤烟烟卷,水烟烟丝之后,利润丰厚的让豹子叔都不敢继续拿。
就干脆把陇中的烟叶产业给了显儿,他老人家就给自己闺女留了三成的份子,皆大欢喜。
至于那个管事,本就是新主人拿来杀鸡儆猴的。”
云昭再瞅瞅钱多多道:“以后啊,我儿子傻归傻,但是,你记住了,他老爹是我,不管我的傻儿子干了什么样地事情,都有他爹给他兜底。
我儿子的本性不坏,也干不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所以啊,我儿子要干的事情必须是他自己愿意干的事情,你们要是敢在背后呼风唤雨,就别怪我无情了。”
“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云昭看看钱多多细长的脖颈道:“这事干不出来。”
钱多多见丈夫不高兴了,就连忙服软道:“好好,我以后不插手了,你儿子就算是干出天大的错事,也别埋怨我。”
云昭道:“你要是不掺和,我儿子干不出那种事情,一个破烂烟叶产业而已,老子要是不高兴了,一句话就禁止了。
这一点上,你可没有人家孔秀看的长远,人家看的出来,我对显儿是一个什么态度,人家也知道只要是显儿自己的态度,他就会在一旁看着,只要不出大事,就任由显儿自己做主。
你要是喜欢控制男人,不妨控制我,别祸害我儿子。”
“我不敢!”
“这就对了,女人喜欢控制最亲近的男子这是本性,说白了就是从茹毛饮血的时期从祖先身上遗传下来的坏毛病,以前却以少吃的时候担心被打猎的男人抛弃,担心自己被饿死,现在一个个要是在做这种事情,就是吃饱了撑得。”
钱多多的性格是有缺陷的,很早以前云昭就明白,相比之下,冯英身上就没有这些坏毛病。
都是自幼就经历过艰苦生活的人,只不过冯英一直是自由的,身份也一直是高贵的,哪怕是吃糠咽菜,她的人格也没有出现任何不好的变化,算是一个茁壮成长出来的一个女子。
钱多多不一样,幼年时期她没有一天是安稳的,年纪幼小的她还要时时保护弟弟钱少少,所以,她的不安全感就来自那个时候,除非把自己的东西紧紧地抱在怀里,否则,她就不会安稳。
这一点从两个女人拥有的财富就能看的出来,本来是同样的份额,冯英只要手头有钱,就会毫不犹豫的花用出去,钱多多则相反,她喜欢存东西,也就是这个原因,钱多多的宝库比冯英的宝库大了十倍不止。
听闻云显明天要去法部投案自首,难得留在家里的云彰就匆匆赶来了,要为弟弟求情。
他有办法将弟弟造成的影响降低到最低。
还说,这件事的重点不是弟弟杀人,而是弟弟这么做影响了司法公正,如果法部想要明正视听,他可以当众受刑,来阐释皇家对司法的尊重。
云昭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对钱多多跟一同过来的冯英道:“把门关上!”
钱多多立刻就关好了房门。
云昭就对云彰道:“关上门的时候,有很多话就可以说了,皇家的威严需要维护,而不是降低皇家的存在而去附和司法,立法,以及行政。
你父亲手中有赦免权!
这本身就是证明你父亲的权力高于司法的一个实际例子。
云显这一次做的事情从法部的角度来看是错的,但是,站在皇家立场上来看并没有大错,自古以来皇家就是高高在上,掌握雷霆的神。
我们一般不出手,一旦出手了,后果就一定非常严重。
我们不但要这么做,还要给百姓留下这样一个印象,那就是——皇族无所不能!
任何时候,权力是相对的,法律也是如此,如果全部都依靠法律,那么,就一定会有人拿着法律的武器来攻击皇族,到时候,会掀起更大的波澜。
这一次不管云显是怎么做的,那么,错误的一方一定是法部,这一点你一定要明白,在社会没有发展到真正文明的时候,我们的权力不能松手。
事实上,即便是我们不松手,皇族掌握的权力也一定会慢慢地流逝。
我的意见是能容忍慢慢流逝,却不允许大面积塌方,这一点,儿子,你明白吗?”
云彰想了一下道:“明白,父亲,明天我会带着弟弟一起去法部投案自首!压迫一下獬豸先生!”
云昭哈哈哈笑道:“现在可以把门打开了,我云氏就是如此的光明伟岸,不留半点阴私,是阳光下最光明的存在,却不容侵犯与亵渎。”
第六十二章情谊变利益
第六十二章情谊变利益
对于云彰引进两万五千名异族劳工的事情,云昭从来都没有说过云彰,他希望这个孩子能够自己领会其中的意义所在。
他总要学会长大,不能像自己一样,在一个幼小的身体里装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觉得自己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好。
河南的灾情彻底过去了。
剩下来的就是大规模的重建。
关中人对于重建是有着绝对的话语权的。
仅仅是云昭就把关中重建了两遍,一次是洪灾,一次是地龙翻身。
云昭看的是河南重建的总纲,对于细节张国柱不跟他说,也没必要提。
原本只能拿出两千七百万银元的张国柱,这一次显得有些财大气粗,在原有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个亿的追加投资。
虽然这些钱是分三年才下拨的,数量依旧很大。
这就算是把丧事当喜事办了。
一个破旧的中原地,被洪水横扫了一遍之后,不出三年,一个经过严格规划的新中原就会出现在世人面前。
云昭之所以会这样做,就是在收买民心,让百姓们知晓自己的国家不但强大,富裕,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们,更不会只收税不干人事。
追加的一个亿的投资,不仅仅是要重建费用,还要对中原百姓的生存状态来一次彻底的改头换面,从关中淘汰的大量工坊,将会落户在中原,以后,这里不仅仅只有农业,工商业也将发展起来,最后达到辐射全国的目的。
看完总纲,云昭对张国柱他们这些人的能力再一次夸奖了一遍,就把监督这笔钱使用的工作交给了库藏跟监察部。
用印之后,这份总纲就被送去《蓝田日报》刊发。
报纸出来之后云昭瞅着报纸上自己的印鉴,不满的抖抖报纸,对张绣道:“不清楚。”
张绣摊摊手道:“这就没法子了,他们特意做了模糊处理,免得被骗子有机可乘。”
云昭愣了一下道:“有人用我的印鉴骗人?”
张绣道:“有的,出现了三宗,都被砍头了。”
“有人信?”
张绣瞅着皇帝道:“凭什么会没人信呢?”
云昭点点头道:‘确实该杀。”
“陛下,李定国将军建议重建赫图阿拉城,并且重新起名曰:镇远。”
云昭头都不抬的道:“不念书就是这个下场,我们要什么镇远城,难道说城池以北的地方不要了?告诉他,朕不要什么镇北只要望北!”
张绣笑道:“镇远二字寓意不足,不如望北,这就给他回信。”
“等等,云彰,云显今天去法部投案自首怎么样了?”
张绣愣了一下道:“自然是要先走手续。”
“走手续?”云昭放下手里的毛笔看着张绣等他解释。
张绣苦笑道:“獬豸能把二皇子怎么样呢,可是,又不能不理会,所以,只好走手续了,微臣估计,这个手续不走个三五年不算完,很有可能会走的没完没了。
这样,万一代表大会上有人提起来,他就能用正在办理的借口搪塞。
微臣看来,二皇子杀的是云氏家臣,而这个家臣也并非是没有取死之道,造不出一个大的民怨,在代表会上被人提起来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最后一定会以过了追诉期而不了了之。”
云昭瞅着媚笑的张绣淡淡的道:“不能不了了之,必须有一个明确的结果,还需要将案子办成铁案!”
张绣呆滞了片刻道:“陛下,这有些欺负人。”
云昭道:“不欺负,我会命《蓝田日报》全程跟进!”
张绣叹口气,就匆匆的去找獬豸先生去了,这件事太棘手,从法理上来讲,云显明显是错的,从人情上来讲,云显的行为却是符合人们期望的,起码,在底层百姓看来这样的行为是对的。
按理说,法理之外才是人情,皇帝却明显的站在了人情一方,也就是说皇帝选择了百姓,以一种蛮横的方式开始与蓝田王朝越来越严苛,越来越细致的由他制定的律法对抗。
所以,皇帝这一次做事绝对不是心血来潮,更不是简单的想要了结此事。
这些年来,皇帝总共动用了六次赦免权,前三次都是大规模的赦免某一个特定的群体,可是后面的三次赦免的对象却非常的具体。
第一件便是庞姚氏杀夫案!
庞姚氏原本是徐州沛县庞氏的童养媳,自幼便生活在庞氏,年满十四之后就嫁给了庞升,庞升此人嗜酒,嗜赌,每每酒醉或者赌输之后就会把全部的脾性发在庞姚氏身上。
可怜庞姚氏为了两个年幼的子女,咬着牙强行忍耐,直到庞升赌输之后,将自家孩子也押上了赌桌,赌输之后回家强行要把六岁的长女给债主。
庞姚氏不从,死命与庞升抢夺孩子,却被庞升用棍子殴打的昏迷过去……闺女终究给了别人抵债。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这一次庞姚氏在得知庞升把自己的儿子也输给了别人之后,又联合母亲将她欧打一顿,这一次,彻底的绝望了,在庞升喝醉酒睡着之后,用斧头剁死了庞升。
剁死了庞升之后,庞姚氏又把庞升的母亲一并杀死,然后就准备带着自己三岁的儿子逃跑,最后被官府捉住。
地方族老,以及慎刑司认为庞姚氏有预谋的连杀两人,虽然其情可悯,然连杀两人罪在不赦,遂判决庞姚氏秋后处决,孩子交付悯孤院抚养。
这个案子在沛县掀起了轩然大波,当地百姓纷纷上书慎刑司,请求对庞姚氏轻判。
庞姚氏的案子经过县,州,府三级核定之后维持原来的判决,将卷宗交付法部存档封存。
每年秋决之前,法部都会选择一些死囚的卷宗拿给云昭审核,云昭在看到庞姚氏的案子之后,第一时间就下达了赦免令。
不仅仅赦免了庞姚氏,还直接命令监察部查明庞姚氏女儿的下落,将孩子交付庞姚氏,将参赌的那群人全部发配西域军前效命十年。
设计赌赢庞升,拿到人家闺女的那个赌徒,更是直接没收全部家产补偿给了庞姚氏,并发配马六甲遇赦不赦。
就这一个案例,就足矣说明,云昭制定的律法虽然严苛,但是也不是完全不讲人情,更多的时候,这一次判决,就是云昭个人意志的体现。
云昭先是准许了慎刑司的判断标准,但是,他又用自己的意志打破了律法的约束,判断的过程中完全没有遵守律法,完全以自己的心情出发,从而做出了最后的判断。
这一次也是一样的!
既然两次同样的案例,皇族用了同样粗暴的手段去解决,那就说明,皇帝对目前律法的执行是有意见的,律法需要进一步考虑到人性。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说法,张绣甚至认为,这是云昭对百姓施恩的一种手段。
张绣离开法部之后,大门上悬挂着一头用独角挑着一面天平的法部就彻底陷入了混乱状态。
只有云彰跟弟弟两人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水,对这里的混乱不闻不问。
这件事应该在短时间内是处理不了的。
云彰就回到了蓝田县继续安静的处理自己的政务,而云显则回到了玉山大学堂跟着孔秀继续读书,哪里都不去,就等着法部唤他过去。
獬豸坚持了足足半个月,最后,他还是踏进了云昭的大书房,这让正在跟云昭讨论河南重建事宜的张国柱,韩陵山,钱少少都用诡异的目光看着他。
卢象升进门之后淡淡的道:“陛下的混账儿子罚钱一万赔给死者家属,禁足玉山大学堂半年,至于怎么说是我们法部的事情,陛下不得过问,这是我们最后的判决。
否则,就按照杀人处理,陛下再动用赦免权把你儿子捞出来。”
云昭笑道:“您是獬豸,又是最高**官,您的审判我接受,不过,我皇家也有我们的说法,同样的,法部不得干涉。”
卢象升叹口气道:“法,就是法,是我们拿来维持国朝秩序用的,陛下不能总是这样抛出一个又一个的事件来让法部难堪。
另外,此次准许异族人在大明国土居住的政策老夫认为也有问题,不能是三十年,这个年限跟永久居留有什么区别?
别看奴隶现在使用起来很顺手,过些年之后,老夫敢肯定,这些人一定会成为大明的动乱之源。”
云昭淡淡的道:“怎么拿我儿子跟这件事情作交换呢?”
卢象升继续叹口气道:“看不习惯的总要说一声,等我年纪过了七十岁,你求我说话我都不会说了,好不容易活到高寿,少一天都不愿意。”
云昭道:“那就加强管理就是了。”
“管理哪里比得上事先预防?”
“那就预防!”
“好,这件差事法部接了。”
卢象升说罢看看张国柱,韩陵山,钱少少三人冷哼一声道:“你们今天看老夫的笑话,来日有你们叫苦连天的时候。”
说罢,就背着手走了。
张国柱叹口气对韩陵山道:“看来一个亿的利益,触动了这个老家伙的心思。”
韩陵山道:“不插手,哪来的利益啊,老家伙这些年变得让人不认识了。”
钱少少笑道:“别的部门不停地发钱,发补贴,就法部冷冷清清的,这个老家伙麾下也有十来万人要张嘴吃饭呢。”
云昭笑而不语,他觉得这样挺好的。
第六十三章金钱其实就是砝码
第六十三章金钱其实就是砝码
“律法是用来保护弱者不受强者欺负的一种保护装置。
尤其是在由一群强盗建立起来的蓝田大明更是如此!
在强盗们建立起来的政权中生活一定要小心,一定要牢牢地抓住属于自己的权力万万不敢放松,更不可苟且,万万不可行六国贿强秦之举,今日割一城,明日让一地,这样做喂不饱云昭这头野猪,只会让他的胃口变得更大,最后化身猪刚鬣将这天下一口侵吞!
目前而言,是大明百姓最好的时间,也是最坏的时刻。
好的一面是,云昭过于自信,他认为自己过于强大,可以放一部分权力给百姓,并不能影响他的统治!同时,如今的大明刚刚渡过灾荒,到了百废待兴的时候,正是我辈子民努力奋发积极向上的时刻。
我们要从权贵手中取过属于我们的权力,并且牢牢地守住,然后再将这些权利具体化,实际化,成为一个坚实的实体存在,权力才能有效的保护我们的生活不被影响,我们的劳动成果不会被剥夺。
不好的一面便是如云昭预料的那样,皇权过于强大,想要在这样以为强权皇帝麾下拿到属于我们的权力,就需要我们万众一心,让皇帝看到我们的强大才成。
否则,以云昭这种枭雄心态,他不会给我们任何可以威胁到他的权力的权力。
团结,团结才是我们唯一能让云昭低头的法宝,除此之外我看不到任何胜利的可能。”
傅山那张被胡须围绕的嘴巴在不断地翕动着,一段又一段慷慨激昂的文字从他的硕大的头颅中酝酿成熟之后,再从那张善于雄辩的嘴巴里喷吐出来,让座中的士子们听得心潮澎湃又如坐针毡。
一方面,天下人中,敢如此批驳云昭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堪称凤毛麟角,而傅山就是其中的一个。
这一段时间里,皇帝与法部斗得如火如荼,最终以皇帝的胜利告终。
傅山已经从云昭这些细微的动作中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那就是云昭准备收权!
这家伙夺了天下一次,买了一次,还准备在用手段把天下再收复一次。
第一次,他用强大的军队收复了大明,获得了大明的土地!
第二次,他用关中强大的经济实力,布恩天下,强行推行土地改革制度,算是将天下买下来了,这一次,他获得了最基础的执政基础,以及正义性。
这一次,看的出来,云昭还想从思想上收割一次大明,这一次如果让他获得了成功,云氏的江山就真的成了万世一系,不管到了任何时候,百姓们的脑袋上永远坐着一个皇帝,而且这个皇帝必定会姓云。
“獬豸名为獬豸,实际上已经变成了皇族的忠狗,制定律法而不用,只会在云昭划定的圈子里的兜兜转转,他们已经腐朽了,已经被皇权浸染成了一块足以遮住天地光明的黑幕。
如果不能打破云昭制定的律法,那么,不论我们如何兜转,都像一头拉磨的老驴,一辈子休想走出这个驴圈,去感受驴圈外边的朗朗晴空。
“立法严而用意宽!”
这才是律法筹建之初的指导意见,我们不能只能律法的表象,要看到律法的实际意义,总体上来说,如果一部律法不能将所有人都囊括进来,这样的律法本身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所以,打破牢笼我们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律法才能真正起到约束所有人这个意义。
从而让律法真正的成为保护我们生命财产,生活的最坚实的一堵墙!
这堵墙应该帮我们挡住所有的不法侵害,所有的悲伤,所有的苦难,还要给我们所有人继续在光明下活下去的希望。
我们的未来只能由我们来创造,我们的幸福也必将牢牢地握在我们的手中。
云昭说过——生而为人,我必将天生幸运,天生幸福,有吃饱穿暖的权力,当然,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力。
对于这句话我无比的赞成,可是,你们一定要牢牢地记住,说这句话的云昭与现在的皇帝云昭根本就是两个人。
时局变了,什么都变了,当云昭从一个反抗者变成一个既得利益者之后,他变了,他背叛了他昔日的誓言,权力的温床让他变得腐朽,变得恶毒,也变得自私!
他不再是那个白衣飘飘指斥方遒激扬文字的云昭,他在后悔……他在蜕变……他在腐朽……”
傅山的声音很大,以至于正在教室外边扫落叶的云显也听得清清楚楚,当他听到这个混账正在贬斥父亲,这让他非常的愤怒。
可是,父亲曾经向天下人许诺过,刑罚不入课堂,这让他又没有了冲进去殴打傅山的理由。
孔秀躺在一张躺椅上,手里举着一个酒壶,双眼却看着白雪皑皑的玉山,看样子好像已经喝醉了。
云显丢掉扫把,来到师傅跟前道:“师傅,你不准备为你孔氏立一点功劳吗?”
孔秀转过头看着弟子道:“你是说要我去殴打正在口吐莲花的傅青主一顿?”
云显点点头道:“是啊,是啊,我父皇听说先生这样做了,一定会很喜欢。”
“你要我去拍你父皇的马屁?”
“天下人都拍我父皇的马屁,先生不是常说从众者最佳吗?”
孔秀摸着自己的脸皮牙疼一般的吸一口凉气道:“不成啊,你师傅的脸皮还没有厚到这个地步,再说了,傅青主使得一手好剑,你师傅要是因为拍你父皇马屁去殴打傅青主,胜利了还好说,要是失败了,那就惨了。”
“要不然让孔青师兄去?”云显明显的有些不甘心。
“不成,你孔青师兄刚刚任命了蒲城县令,半个月后就要走马上任,这种不要脸的事情他怎么能干呢,要干也是我这种不要脸的人去干,小子,你可以自己上啊。”
云显想想傅青主的身手摇摇头道:“我打不过。”
孔秀笑道:“你有你那个便宜大伯送的武库呢,只要拿出武库中的任何一种利器,都能干掉傅青主,顺便把那些被他蛊惑的学生一起干掉。”
云显叹口气道:“师傅说的是,只要把一枚大号的撼天雷丢进教室,这个世界就会立刻安静下来。不过,我好像还不敢。”
孔秀笑道:“你看,这就是你父亲立下的规矩在起作用了,你有没有想过傅青主为何要在你面前说这些话呢?”
“可能是为了让我把这些话传达到我父亲的耳中。”
“他为什么要把这些在以前算来是大逆不道的话传到你父亲耳中呢?”
云显不屑的道:“说不定是想要求官!”
“傅青主为人一向逍遥,这时候却主动求官,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以前弟子会认为他求官是为了为大明百姓服务,现在看起来似乎又不是。”
孔秀喝了一口酒道:“不做官,他说的任何话都是屁话,没有任何作用你明白吗?”
“他说的挺开心的。”
“你信不信,他这一番言论,离开了教室,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想变革,可惜,教室里的学生们的最终目的是要求官,所以,他这一番话终究只能落一个对牛弹琴的下场。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用这种方式求官的原因。”
云显重新拿起扫帚继续扫落叶,该死的獬豸判决他在玉山大学堂里执役半年,这半年他就必须干苦力,还不能有半分怨言,否则,獬豸那个狗日的会延长刑罚期。
至于傅山在课堂上说的那一番话,云显打定了主意不理不睬,让他一番苦心付之东流,比什么惩罚都严重。
如今的大明,各种思潮纷杂,一些咒骂父亲的文章,父亲读过之后觉得很不错,会特意准许《蓝田日报》用粗大的字体刊登一下。
就现在而言,报纸不仅仅只有一份《蓝田日报》,虽然全国性质的报纸只有这一份,可是地方报纸,行业性报纸却非常的多,去年冉冉升起的报业明星便是《江南日报》,这份报纸的发起人便是——钱谦益!
这份报纸与略次于他的《南洋日报》正在努力的争夺读书人市场。
报纸多了,一种政策或者事件爆发之后,往往就会有好几种不同侧面的报道,让人们对政策或者事件了解的更加透彻。
一袋子红艳艳的宝石落在了孔秀的手中。
孔秀对于这些宝石的成色非常满意,抛一抛宝石袋子对一身粗布衣裳的云显道:“你以前不是总说那些美人们只看你孔青师兄不看你吗?
今天,我就带着你孔青师兄跟你,咱们师徒三人一起去长安城,让你好好看看,美色,金钱,权力之间的顺序排行。
书上得来终觉浅,实际看看,实际把握称量一下,对你来说非常的重要。”
云显点点头,他对师傅的教学方式很是欢喜。
“师傅,看完这三种之后,我们还要看什么,称量什么呢?”
孔秀瞅着玉山雪峰低声道:“接下来,我们称量金钱与道德。”
“再然后呢?”
“金钱与理想!”
“再然后呢?”
“金钱与坚持。”
“为什么一定要用金钱来衡量这些事物呢?”
孔秀摸摸云显得脑袋道:“在铜臭的熏陶下,美好的事物总是不堪一击的。”
第六十四章人心是肉做的
第六十四章人心是肉做的
“关中的桃子越来越好吃了。”
云昭在吃了一颗硕大的水蜜桃之后,有些意犹未尽。
“桃子寒凉,您还是别吃多了。”
云昭犹豫片刻,还是把手上的桃子放回了盘子。
“这桃子是玉山农学院弄出来的新东西,不但好吃,产量还高。”
云昭答应一声,又吃了一块西瓜道:“瓜子少。”
钱多多道:“也是玉山农学院的,听说一亩地产四千斤呢。”
云昭看了看篮子里装的瓜果梨桃,最后把目光落在一碗热腾腾的米饭上,取过来尝了一口米饭,然后问道:“宁夏米?”
钱多多点点头道:“宁夏米好吃,可惜只能种一季,农学院研究之后认为,产量不高,生长时间长的米好吃,产量高,时间短的不好吃,没人种。”
云昭看看钱多多道:“你的意思是说宁夏的粮食已经多到了人们宁愿种好吃的米,也不肯种产量高的米?”
“宁夏地广人稀,加上又趁着黄河发大水,在宁夏修建了四座巨大的水库,因此,种稻子的人多起来了,稻子多了,价钱就上不去,只好种这种好吃的大米了。”
云昭又道:“当初司农寺在岭南推广三季稻的事情,之所以没有成功,是不是也跟口感有关系?”
钱多多道:“这可要问司农寺主官张国柱了,去年叫停三季稻推广的可是他。”
云昭点点头道:“哦,既然是他叫停的,那么,就该有叫停的道理。”
钱多多把身子靠在云昭背上道:“洪承畴在安南种了太多的稻子,北海之上运送稻米的船只听说堪称把海面都覆盖住了,镇南关运送稻米的牛车,听说也看不到头尾。”
云昭点点头道:“粮食多一些总没有坏处。”
钱多多又道:“蜀中剑南春老窖的掌柜想要给皇家进贡十万斤酒,妾身不知道该不该收。”
云昭将钱多多扳过来放在膝盖上道:“你又参与酿酒了?”
钱多多道:“剑南春的窦长贵说,盛世到了,就该多卖酒,窦长贵还说,剑南春从唐朝时期就是皇室用酒,他认为这个传统不能丢。”
云昭笑道:“一个商贾敢跟你这么长气的说话?”
钱多多摸一下丈夫的脸道:“人家赚的钱可都是入了国库。”
“咦?官家的酒?”
“要不是官家的酒,您以为他窦长贵能见得到妾身?”
既然是国有企业,云昭自然没有什么话说,在这个时候即便以前剑南春不是皇家用酒,现在起也是了。
看样子这个窦长贵被蜀中的酿酒工坊弄得喘不过气来了,这才想起用皇家这个招牌来了。
想想也是啊,蜀中出好酒。
第二天,云昭打开《蓝田日报》的时候,看完政论板块之后,向后翻一下,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硕大的剑南春三个大字。
这三个字非常的有气魄,笔力雄劲,只是看起来很眼熟,仔细看过之后才发现这三个字应该是出自自己的手笔,只是,他不记得自己曾经写过剑南春这三个字。
唤过张绣一问才知道,这三个字是从他以前写的文书上拼凑出来的三个字,经过重新布置装裱之后就成了眼前的这三个字。
报纸上的广告非常的简单,除过那三个字之外,剩下的就是“御用”二字!
五个字占据了半个版面,看样子这个窦长贵还是有些手段的。
“二皇子……”
张绣见云昭心情不错,就说了“二皇子”三个字之后,就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等着云昭问。
云昭没有问,只是瞅着张绣等他说。
“陛下,二皇子在试图用钱来收买傅山,傅青主。”
云昭笑了,靠在椅子背上道:“他成功了吗?”
张绣摇头道:“没有。”
“显儿是怎么做的?”
“先是弄了二十万枚银元倒在了傅青主的家里,被傅青主集合全家之力把银元还回来之后,他又用这二十万枚银元贿赂了傅青主的家人,包括傅青主的母亲,妻子,以及两个儿子,一个闺女。”
“目的!”
“二皇子认为他的幕僚群少了一个领头的人。”
“他这些天都干了些什么别的事情?”
“孔秀带着他拆散了一对名满长安的恩爱夫妻,让一个号称从不说谎的君子亲口说出了他的伪善,还让一个持闭口禅的和尚说了话,让一个号称冰清玉洁的女子陪了孔秀一晚。
现在做的事情就是收买傅青主,这也是唯一持续了两天以上的事情。“
”他用了皇家名号去的吗?“
“没有,孔秀,孔青,云显都是以普通人的面目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只有招揽傅青主的时候用了二皇子的名头。”
云昭叹口气道:“孔秀不该这么早就让云显对人性失去信任。”
张绣道:“微臣倒是觉得不早,云显是皇子,还是一个有资格有能力争夺皇权的人,早早看清楚人心中的鬼蜮伎俩,对皇朝有利,也对二皇子有利。”
云昭仰天笑了一声道:“看那么清楚干什么,看的清楚了人这一生也就少了很多趣味,告诉孔秀,结束这种无聊的游戏。”
云显躺在母亲经常躺着的锦榻上,此时,他的动作很怪异,双脚搭在墙上,只用肩膀扛着身子,脖子扭曲成九十度的样子,翻着一双白眼仁看着母亲。
钱多多站在儿子不远处,几次想要把他的腿从墙上拿下来,都被云显避开了。
“快下来,再这么翻白眼小心变成斗鸡眼。”
“变成斗鸡眼有什么关系,反正我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就算成了斗鸡眼,男人见了我还不是礼敬我,女子见了我就想嫁给我。
在父皇母后面前,我是不是斗鸡眼你们还是会如同以往一样爱护我。
所以说,只要我是父皇跟母后的儿子,我自己是个什么样子其实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
“快下来,你父皇马上就要回来了,看到你这幅样子该生气了。”
“不下来,父皇早就修炼的喜怒不形于色,心如止水了,孩儿成了什么样子只要活着他就能接受。”
“要不,我们打一个赌如何?”
云昭从外边走了进来,对于云显的模样果然不在乎,站在儿子跟前俯视着他笑吟吟的道。
“爹爹要打什么赌?”
“我赌你收买不了傅青主。”
云显嗤的笑了一声道:“傅青主的母亲,妻子,儿女们已经进入了我的彀中,傅青主事母极为孝顺,投降就在眼前。
爹爹,我让那一对恩爱夫妻和离只用了五千个银元,让那个号称正人君子的家伙说自己的丑事,不过用了八百个银元,让闭口的和尚说话,不过是出了三千个银元帮他们寺庙修殿堂,至于那个号称冰清玉洁的女子在他父母兄弟拿走了两千个银元之后,她就松口陪了我师傅一晚,虽然我师傅那一晚上什么都没做……
爹爹,你以前欺骗我欺骗的好惨!”
云昭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嘿嘿笑道:“爹爹什么时候骗过你?”
“龟兔赛跑是骗我的,好人有好报是骗我的,还不包括孝经里面说的那些屁话,仔细想起来,孩儿就是被您从小给骗大的。”
听儿子这么说,云昭就解下腰带,趁着他倒立的时候一顿腰带就抽了过去……
天亮的时候再看一起吃饭的云显,发现这孩子正常多了,虽然胳膊上,腿上还有不少淤青,至少,人看起来很有礼貌,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头。
“回玉山大学堂的时候,记得找你师傅的麻烦,是他设计的这一套教育方式,你挨的这顿揍,也是他教学体系的一部分。”
云昭说着话,把一根油条递给了儿子,希望他能多吃一些。
云显气咻咻的接过油条,在手里揉吧揉吧就两口吞了下去。
“爹爹,您真的认为我没法子收买傅青主?”
云昭点点头道:“人的修养到了一定的程度,意志就会很坚定,目标也会很清晰,只要你拿出来的钱财不足以实现他的目标,钱财是没有作用的。
如果你给的钱财足够多,他当然会笑纳,就像你父皇,只要你给的钱财能让大明立刻达到你父皇我期望的模样,我也可以被你收买。
孔秀之所以会这么教育你,不过是想让你看清楚金钱的力量,善于使用金钱,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在权力面前,金钱不堪一击。”
云显听得愣住了,回想了一下孔秀交给他的那些道理,再把这些行为与父亲的话串联起来之后,云显就小声对父亲道:“我哥哥掌控权力,我掌控金钱?”
云昭摇摇头道:“权力,金钱,以后都是你哥哥的,你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
“谁让你在我最初考验你们兄弟的时候,你就逃跑的?”
云显撇撇嘴道:“我们两个总需要有一个人先跑路的,如果总是不跑路,我们两个谁都别想有好日子。养蛊术我师傅跟我说过,我早就想明白了。
您知道,我的心很大,很野,大明之地锁不住我,我想去远处看看。
爹爹,您总要留点钱给我啊。”
第六十五章眼光超前的张国柱
第六十五章眼光超前的张国柱
这孩子就是一个傻子。
云氏家族不大,就两儿子一个闺女。
按照强者愈强的道理,云彰必定是云氏的族长,也是云氏全部财产的继承人,这个继承人指的是继承云娘手中的财产,至于云昭,手里一个子都没有。
云娘的财产最终一定是云昭的,也就是说,一定是云彰的。
按照大家族分派财产的规矩,长子拥有所有,次子一无所有,狠一点的家族中,甚至连兄弟,姐妹都属于长子的,有足够的权力决定他们的生死。
据说,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祖宗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财富越来越多,不至于因为分家最后削弱了家族的实力。
这种方法很无耻,也非常的无情,不过,在云氏内部,就连最宠爱云显的云娘都没有打算分一点财产给云显或者云琸。
不过,钱多多手里的财产都是属于云显的。
云虎,云豹,云蛟,云霄都会分一部分财产给云显,就像云猛临终前把自己的财产的八成给了云显一样,在他们眼中,云氏仅仅依靠云彰是不安全的,还需要有一个备用人选。
云氏就是靠着这个法子才绵延了一千多年。
按理说延续了一千多年的家族无论如何都该是一个大家族,可是,云氏本族的人口少的可怜,大部分都是部曲,依附在云氏生存的时间久了,也就变成云氏的人了。
就像云虎,云豹,云蛟,云霄他们。
在云氏漫长的发展过程中,由于有阴族的存在,家族中的男子死伤惨重,需要不断地从阳族抽调人手来维持银族,所以,在经历了一千多年之后,云氏没有灭族,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爹,您是说我以后也要去当强盗?江山都是我们家的了,难道说孩儿专门去祸害我哥哥?”
云显似乎对成为阴族很感兴趣……
然后,这个可怜的孩子又被云昭用腰带抽了一顿。
半个月里被父亲用腰带抽了两次,云显非常的不满!
他认为这是父亲准备虐待他的征兆。
事实确实是这样的,云昭开始揍他,就证明云昭想要一遍遍的加深云显的记忆,最好能形成身体记忆才好直到让他忘记祸害哥哥的想法。
云豹对云昭揍云显的事情很满意? 他早就想揍了。
这种事情光靠嘴说是没有用处的。
过了八月,关中就彻底的入了秋。
说真的,关中秋天的时候才是最美好的时候,至于春天? 关中就没有什么春天? 寒冬料峭的冬天过去之后? 只要太阳晒几天? 不等山野里的草长高? 关中就会迫不及待的进入夏天。
关中的夏天对所有人来说都是煎熬。
或许是老天爷为了补偿河南地遭受的灾害,这个秋天? 关中大熟!
看着粗如儿臂? 半尺长的谷穗,云昭沉吟了良久。
他轻轻叹一口气? 又从奏折堆里取出洪承畴的奏折,在这份奏折中,洪承畴细数了在南洋种地的好处? 并且认为? 随着大明海船的载重量不断地增加,从南洋海运粮食进入大明沿海的时机已经成熟。
在他的奏折中? 江阴、秀洲华亭、秀州澉浦、杭州、明州、温州、泉州、广州? 以及漳州这些港口都能成为接纳南洋米粮的港口。
其中杭州,明州接纳的米粮可以沿着已经被修缮一新的大运河直抵京城,从而保证北方之地的百姓不会因为天灾就没有东西吃。
他甚至建议,帝国应该在山东登州,天津修建海港,好让海运的粮食可以更加顺利的进入大明腹地。
在南洋,一担米的价格只有中原地域的两成左右,即便是除掉运输损耗,以及运费,一担米的价格依旧只有中原本地粮食价格的七成。
仅仅是这一点,就能让大明的粮食价格彻底的降低三成,甚至更多。
这件事听起来是好事,然而,在大明这个纯粹的农业社会里,粮食的价格必须保持在一个恒定的价位上。
粮食价格低了,对于农民来说就是灾难。
粮食价格高了,对于朝廷来说也是灾难,因为,随着粮食的价格飙升,作为大明物价晴雨表的粮食价格飙升必然会造成大明国内所有物价开始飙升。
更何况关中百姓种植最多的还是谷子,糜子,玉米这些作物,而这些作物的价值本身就比不过稻米,一旦市场上多了七百万担稻米,这些杂粮跌价跌的更厉害。
所以,司农寺,国相府,每年秋日里都会给粮食设定一个恒定的价格,以保障农夫们的利益,也保证朝廷的利益。
往常,根据蓝田县的惯例,朝廷会以保护价格收购百姓手中多余的存粮,储存在粮库里,等到灾年的时候再平价粜出去,这样一来一往,关中百姓总能吃到平价粮食。
这种平稳的日子似乎可以长久的过下去,好像完全没有改变的必要。
对于官府来说,每一次改革,每一次进步其实都是一个自找苦吃的过程。
明明有了这么多的稻米,国内百姓就能多吃几口稻米,似乎对每个人都是有好处的。
可是,一旦施行了,就会破坏稳定,对自给自足的大明农夫带来破坏性的影响。
这种稳定其实只是一种脆弱的稳定,一旦发生大的灾害,或者连续几年发生大的灾祸,这种稳定就会立刻崩溃。
朱明就是这么死掉的。
可是,接受洪承畴的法子同样是一件不靠谱的事情。
云昭知道。
南洋的粮食价格其实就是一个畸形的价格。
主要是洪承畴在南洋收到的粮食,几乎是没有成本的,仅仅在安南,他一年收到的粮食就足足有七百万担。
这是他在安南拼命扩充粮食种植地的结果,这种掠夺性的种植方式,不但毁坏了安南众多的森林,草地,山丘,更破坏了安南人最后的希望。
一年种三季稻子,只有一季中的六成属于自己,其余的都要上缴。
除过收取粮食的费用之外,这批粮食再无别的成本,所以,国内的百姓在生产粮食的过程中,与洪承畴掠夺回来的粮食价格,没法子比。
云昭不知道安南人会不会愿意,反正放在他头上,他是一定会造反的。
洪承畴在奏折中还说,施恩于安南人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每当安南人有了暴动的冲动,他就准备补偿安南人一点,比如,给安南人留下一季收入的七成,八成,乃至九成,或者将一季的稻子全部留给安南人。
云昭对洪承畴操弄人心的手段是相信的。
也相信他能准确的把握好安南人的脾气爆发点。
可是,这么多粮食一旦进入大明,对大明的农夫的伤害却是实实在在的。
种粮食了,收益很低,不种粮食了,又没有来钱的门路,指望大明现在薄弱的工商业想要吸纳这么多农夫,云昭就觉得这很不现实。
所以,这么一大批粮食该如何进入国内,去向那里,都需要好好地思量一下,是一个难题。
张国柱来的时候云昭还是有些烦躁,粮食没有的时候能饿死人,粮食多了,同样很烦人。
“七百万担粮食?”
张国柱看过洪承畴的奏章之后笑了。
云昭道:“粮食都给你,你负责给洪承畴给钱,负责保证中原粮食价格不至于下降,你觉得如何?”
张国柱笑道:“陛下,粮食那里有多的?”
云昭摊开地图指着河南地道:“今年,除过这里缺少粮食,山西稍微缺少一些,你来告诉我,那里还缺粮食?”
张国柱在偌大的大明地图上用手比划了一下道:“哪里都缺粮食,至于给不给洪承畴钱,给多少,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陛下总是认为收入与付出应该相等,难道就没有想过安南其实不是大明国内吗?
这些粮食其实都是我大明的盈余。
关中虽然说迎来了大熟之年,说真的不过是仅仅不缺粮食,百姓们依旧习惯于瓜菜半年粮的日子,有便宜粮食进来了,百姓们也就能多吃几口稻米,挺好的。”
云昭看着张国柱道:“你准备把这些粮食分给百姓?”
张国柱笑道:“分给农夫就是了。”
见云昭还是一副无法理解的模样,张国柱就笑道:“陛下,我们只是把这些粮食存在百姓手中罢了。”
云昭点点头道:“道理我知道,藏富于民!”
张国柱取过一支烟点燃之后道:“想要百姓富裕起来,这要看百姓的,而不是看我们这些当官的,我们引导的富裕,其实都不过是我们想要的模样罢了。
百姓自发的富裕,才是百姓需要的富裕。
物资多了是好事,是天大的好事,我们把多出来的物资发给百姓,百姓自然知晓该如何处置这些对我们来说多余的物资。
有了这些米粮,本来娶媳妇钱粮不够的说不定就够了。
本来不够盖新房的有了这笔钱粮,说不定房子就盖起来了。
有了这笔钱粮,本来只能养一头猪的人家就说不定咬咬牙就养了两头,还多养一些鸡鸭。
总体上下来,百姓们的日子会更加好过。
而我们,也从另一个方面达到了让百姓富裕起来的目标。”
云昭狐疑的瞅着张国柱道:“你觉得不会有人骂我们是傻子?”
张国柱吐一口烟道:“据我所知,这样的傻子皇帝,百姓们可能真的希望他能活到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六十六章蒸汽朋克时代
第六十六章蒸汽朋克时代
这是一个利益均沾的问题。
很多很多年前,强横的汉武帝刘彻在把文景两代皇帝的积存全部拿来跟匈奴作战之后,国内的百姓们已经穷困不堪了,刘彻毅然决然的继续向匈奴发起了进攻。
终于,在汉武帝刘彻晚年的时候,整个大汉人口剧烈的下降到了两百万户,几乎减少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活的惨不堪言。
也就在这个时候,汉武帝刘彻亲眼目睹了百姓生活的惨状,这才下令结束战争,也下达了历史上鼎鼎大名的《罪己诏》,然后全力以赴的进行休养生息。
这才让煌煌大汉才得以继续存在!
难道说,大汉攻击匈奴真的就是一件纯粹的赔钱买卖吗?
这不一定,不论是霍去病,还是卫青,亦或是大汉别的将领,在击败匈奴之后都有丰厚的缴获,甚至是二师将军远征大宛求取天马的过程中,根据史书记录,他的缴获也不在少数。
可惜,这些缴获与百姓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全部进了皇帝,功臣,将相们的口袋,百姓是这场轰轰烈烈的驱逐匈奴的战争中唯一的一个既出人,又出力,还出生命的一个族群。
所以呢,他们不穷,谁穷呢?
所以,张国柱认为,百姓如果不能享受到帝国开疆拓土的利益,这是不对的,对帝国来说也是非常不好的。
从长远看,皇朝只有跟百姓把利益牢牢地绑在一起,这个王朝就该是铁打的。
突然把粮食放进了市场,百姓们会反对,因为这会对他们造成伤害。
如果把粮食白白送给他们,粮食同样进入了市场,不过,这些粮食是以极大分母的形式进入了市场,这个时候,百姓们是实际的受益者。
至于粮食价格不会有什么大的波动……就算会降低……百姓们也能欢喜的接受。
这就是做事手段不同带来的不同效果。
给百姓分配粮食的成本很高,可是,不论是云昭,还是张国柱都选择了靡费巨大的分发粮食,而不是选择更加简单的减免税费这样的法子。
赋税是一个国家存在的基础,这个基础不应被动摇。
而减免赋税与直接发粮食或者发钱? 带来的人心向背效果也截然不同。
这些年以来? 大明百姓其实结结实实的享受到了大明扩张之后带来的红利? 比如,价格便宜的大牲口,价格便宜的铁器,价格便宜的肉食? 价格便宜的皮毛,价格便宜的纺织品,这些东西都实实在在的影响着大明百姓的生活。
只是百姓们对这种变化没有感觉罢了? 时间长了,就认为是天经地义的。
这是一次全民狂欢的过程。
粮食还在海上漂着呢,张国柱就已经把分粮食的计划下达给了地方官府。
按照计划? 海上来的粮食先会塞满沿海港口的地方官府的粮库? 而这些地方粮库里的粮食会向内地派送? 依次类推,直到距离海边最远的州府。
那个时候,每个州府都会多出来一些粮食? 七百万担粮食,分到大明每一个人手中其实也没有多少,合到每个人百姓头上也不过五斤粮食。
再加上运输上的靡费? 以大明一亿六千万人口的基数来计算,最后能拿到的粮食不过三四斤,嗯,四斤顶天了。
云彰认为这些粮食应该全部拿来修建铁路,云杨认为这批粮食应该拿来扩充海军,陆军,加强军备,韩陵山认为这批粮食如果交给他,他保证可以把眼线遍布大明,即便是最偏僻的山村也不会放过……
总之,要这些粮食的人很多,云昭,张国柱还是坚定不移的决定把这些粮食按照人头分发下去。
大明的人心价值多少,没人比云昭跟张国柱两个更加清楚了。
九月的时候,粮船陆续靠岸。
大明万里海疆所有能停泊粮船的地方,都停满了粮船。
直到这个时候,云昭,张国柱等人才明白,洪承畴联合孙传庭,韩秀芬,施琅,以及南洋的所有商贾,组织了将近三万艘商船,一次性的将粮食运到了大明……
除过靠海且有海港的地方,关中因为存粮多,是第一批发放粮食的地域之一。
领粮食的手续很玛麻烦,必须是一家之主去领一家之粮,不允许代领,更不允许冒领。
云家的家主就是云昭,不过,他只能领老母,两个老婆,加上他自己以及三个孩子的七份粮食。
这一次关中每个人包括在发粮食之前生下来的娃,统统都有粮食。
每个人三斤七两,关中官府大气,觉得有零有整的不好看,也不好听,就补足到了四斤,因此,云昭这一次可以从粮库里领到二十八斤粮食。
没人敢排在云昭前边,所以,云昭第一个领到了粮食,打开袋子看了良久之后,才对提着袋子的张国柱道:“不是说好了是大米吗?”
张国柱笑道:“关中不产米,所以只好发麦子。”
云昭摇头道:“不对啊,四斤白米跟四斤麦子中间可是有不少差价的。”
张国柱道:“有些道路不好,不通,为了方便发粮食是不是需要修整呢?”
云昭点点头,觉得这话在理。
“有些地方河道淤塞是不是需要清理呢?”
云昭瞅着张国柱道:“看的出来,你就没有想着把粮食发给百姓。”
张国柱提起自家分到的二十四斤粮食道:“这难道不是粮食?如果我不能趁着这件大事把好多积存的小麻烦给处理掉,我就白白的当这个国相了。
百姓们其实不在意少拿那么一斤半斤的,就在意是不是真的能从官府拿到好粮食。
您回头看看,这排了两里地长的队伍里,有哪一个是来领粮食的?都是来看盛世景象的。”
云昭瞅着不远处关中最大的瓷器商人褚永平瞪着眼睛看秤砣跟发粮食的官吏斤斤计较的模样,笑了一下道:“果然如此。”
离开粮仓的人每人身上都背着一个粮食口袋,这是众人发现,皇帝跟国相两个也自己背着粮食口袋走路,他们自觉不如那两人高贵,也就背着属于自家的那份粮食安步当车的回家,且一路走,一路欢笑。
“三万艘商船啊——”
云昭停下脚步瞅着张国柱道。
张国柱笑道:“我可以保证,此时的南洋海面上陛下再也找不出一艘载重量超过两百担的商船。”
“故意而为之?”
“没错,这是韩秀芬,施琅,洪承畴,孙传庭这些人在向朝廷,也就是我们炫耀自己的力量呢。”
“如果他们把所有的商贸都停掉,专门运送粮食,对他们来说损失应该很大。”
云昭,张国柱背粮食就是做一个样子,离开仓库之后,粮食袋子自然就落在了护卫们的身上。
洪承畴谋划的事情,果然是滴水不漏,一上来就上荤菜,七百万担粮食的礼物,让云昭有些措手不及,不过,效果还是很好的。
“南洋虽然说是一个宝地,我们现在就开发还是有些操之过急,只能采取自愿原则,不可强迫,更不能一味的将囚犯向那里运送,但凡是囚犯,必然对国朝有意见。
囚犯人数多了,我担心会出意外。”
张国柱依旧在求稳,不过,口风已经开始松动了。
这七百万担粮食的出现,让整个蓝田皇朝开始重新评估南洋的重要性,而韩秀芬等海军将领,更使用了将近三万艘船只来向朝廷显示南洋海运力量的庞大。
风帆动力的船只对云昭来说依旧不足矣承担这样的重任,除非它能变成蒸汽动力的船只,云昭才会同意将补充中原粮食的重担交付给海军。
“带你去看一个新东西!”
云昭想到这里,就对张国柱道。
张国柱笑了一下道:“难道说您的千里眼,顺风耳计划已经完全成功了?”
有线电报的发展趋势云昭曾经跟张国柱谈起过,被张国柱形容为异想天开,他还认为云昭这是在读过一些神怪志异故事之后的癔症想法。
云昭瞅瞅面前这个愚蠢的国相大人道:“十五年前,你能知晓能凭借望远镜就看清楚远方这样的事情吗?十年前,你能知晓老子仅仅用一个茶壶就能带动几十万斤货物到处跑吗?
七年前,你能知晓通过显微镜,就能发现一滴水里便是一个完整的世界吗?
五年前,你能知晓通过一根铜线,我就能与上百里外的人进行即时通话吗?”
三年前,你能知晓凭借一双翅膀,人就能在空中飞翔吗?
两年前,你能知晓通过加热空气之后,我们就能完成飞天旅行的梦想吗?
你看,你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等一会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之后,就不要感到惊讶,只需要五体投地的膜拜我就好了。”
张国柱抽抽鼻子道:“我倒要看看陛下准备拿什么让我五体投地!”
云昭瞅着湛蓝湛蓝的天空道:“希望你不要太惊讶,毕竟,在我的面前,你跟南洋的那些无知的野人属于同一个等级。”
张国柱道:“只要真的有超出我理解的东西,当一回猴子我也认!”
第六十七章科技的岔路
第六十七章科技的岔路
张国柱失望极了……
就在一个巨大的水库中,有一艘长着两只巨大轮子的船正在水库里慢慢地行驶。
这艘船很难看,船体很长,中间有两个很大的明轮,船体上还有一个高耸的烟囱,黑烟正在源源不断的从烟囱里冒出来,各种机械装置发出难听的声音,几乎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只是那两只轮子在缓缓地转动,艰难的拖着这艘船在水库里慢慢前进。
“这就是陛下准备让我五体投地的东西?”
看到这东西张国柱连不屑之意都不加掩饰了。
“别小看这东西,它没有风也能行驶,而且我告诉你,在河道上,这东西可以逆水而行,不用纤夫拖拽。”
张国柱大笑道:“陛下,您可知晓,长江之上每年南风起来之后,长江上的帆船就会溯流而上,遇到水流湍急的地方,这些船只还会放出天帆,就是风筝一样的东西帮着拖拽船只沿江而上。
所以这东西用处不大。”
云昭指指张国柱道:“你未来会因为你说的这些话而羞愧无地的。”
说话的功夫,那艘船上的汽笛忽然鸣响了三声,然后就看见一股浓烟冲天而起,而后,那两座明轮转速突然加快,在水库中劈波斩浪般的行驶起来,不一会就离开了云昭跟张国柱的视线。
云昭再看看有些迟疑的张国柱道:“如何?”
张国柱不愿意说违心话,摩挲着下巴上的短须道:“看起来有点意思,这么说陛下准备把这东西送到大海上去?”
云昭摇摇头道:“在没有出现更好的锅炉之前,这东西还不能送到海上去。”
带着张国柱离开了水库,他们就来到了一座有着高高围墙的地方,即便是张国柱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看门的人是身着黑色军服的皇室亲卫队,这些人全副武装,看起来很是严肃。
马车到了门口,布满铁丝网的大门就缓缓打开,云昭的马车载着云昭与张国柱一起走进了大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地乱跑的一个铁架子,铁架子上有四个轱辘,轱辘由昂贵的橡胶制造而成,铁架子上也有一个冒着蒸汽的茶壶,两根粗壮的连杆随着蒸汽活塞的抽动,哼哧哼哧的带着这个铁架子满地乱跑。
这样乱跑的铁架子很多,有四个轮子的,也有六个轮子的,甚至还有两大两小四个轮子的铁架子。
对于这东西,张国柱没有感到太奇怪? 他只是觉得不习惯,他曾经想过,再这么下去,大明王朝到处都会充满茶壶怪物。
“陛下每年在这些茶壶上花费了多少银钱?”
云昭笑道:“六百万。”
“值得吗?”
云昭大笑道:“只要有一个成功? 就值得。”
张国柱摇摇头,继续随着云昭往里走? 里面的蒸汽怪物就越发的多了,有蒸汽带动的重锤? 有蒸汽带动的磨盘,有蒸汽带动的机床……他甚至看到了一只由蒸汽带动? 会自己行走的钢铁狗。
云昭上前扭动了一下蒸汽狗的耳朵? 这只原本正在行动的钢铁蒸汽狗就停了下来,一个身着蓝色衣衫的人走过来,给蒸汽狗身体里添加了一些水,又扭开蒸汽狗的屁.股,添加了几块碳,当蒸汽狗的鼻子开始冒白气之后? 这个身穿蓝色衣衫的人又扭动了一下狗耳朵? 这条狗又开始迈动了四只脚? 开始直线行走。
云昭幸福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对张国柱道:“比之诸葛武侯的木牛流马如何?”
张国柱叹了口气? 用手拍一拍高大的蒸汽重锤道:“玩物必丧志啊? 陛下应该多与活人亲近,离这些冷冰冰的东西远一些。”
云昭也拍着蒸汽重锤道:“你可知道,这万钧重锤一锤子下来,就能顶的上一个铁匠一月之功,甚至,能做铁匠永远都做不到的事情。”
说罢,就拉扯着张国柱离开重锤,只见六个工匠用铁车推着一根被烧红的铁棒过来,放置在重锤下,一个工匠扳动机括,高悬在高处的重锤就轰的一声落下,重重的砸在烧红的铁棒上,然后又迅速抬起重锤,再继续落下,铁棒火星四溅,黑色硬皮纷纷裂开,工匠不断地转动铁棒,不一会,铁棒就从圆柱体变成了一个长方体。
眼看着铁棒温度降低不再发红之后,工匠们就推着铁车,再次离去,将这个长方体重新塞进炉子加热。
“我们火炮上的每一个部件都是这样一锤锤敲打出来的,被敲打出来的钢铁制造出来的火炮部件,远不是铸造出来的部件所能比拟的。”
“我们已经有了水力重锤,那东西一样的好用。据我所知,玉山钢铁厂的水力重锤已经算是独步天下了,陛下为何还要命人研制这种靡费奇大的蒸汽重锤呢?
您看看,为了这一个重锤,工坊里先是要制造一个占地半亩大小的锅炉,然后再用管子连接出气口,还需要用昂贵的橡胶来封口,即便是如此,锅炉依旧四处漏气,效能远不如水力重锤。
就刚才看到的这一幕,维护这座蒸汽重锤的工匠们试验过多少遍才有的成果。
陛下,不可沉迷其中,凡是帝王沉迷于某种事物,结果都不好。
国朝每年拨给陛下一千万国帑,是希望陛下能用这笔钱来赏赐功臣,激励上进,补偿不公,扶助弱者,彰显皇室,弘扬皇室恩德的。
陛下每年将大半钱粮都用在这些东西上面,时间长了,必然会让功臣们寒心,更会让天下子民以为陛下并不关心他们,只知道一味的玩弄一些无用之物。”
“你说这些都是无用之物?”云昭听了张国柱的话之后惊诧极了。
张国柱叹口气道:“陛下,以上说的那些话并非是微臣的意思,而是天下臣民的意思,微臣自然知晓这些东西的重要性。
不论是火车,还是有线电报,还是方才见过的那艘不需要风帆就能行驶的重船,用处极大,甚至能改变大明,这一点微臣亲眼见过,亲自使用过,当然明白,至于蒸汽重锤以及这里所有跟蒸汽有关的东西都有了可喜的前景。
如同陛下所说,只要有一样能真正的被研制出来,并运用于实际生活中,六百万个银元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咬咬牙总是能挤出这笔钱的。
不过,我们君臣知晓这个道理是没有用处的。
如果,仅仅是几个人甚至几十个人上本,微臣还是可以接受的,甚至会想办法说服他们,可惜,上书者并非几人,几十人,而是成百上千。
他们在乎的也不是区区六百万银元,而是恳求陛下莫要沉迷,您还有万里疆域需要管辖,不能讲心力用在这些需要反复试验,修改的琐碎事务上。”
云昭瞅瞅迈着蹒跚步伐走过来的蒸汽狗,点点头道:“看来是我太过了。”
张国柱按住了蒸汽狗的脑袋,让这只狗吱嘎,吱嘎的原地迈步,笑着道:“陛下,交付有司去处理吧,就算他们研制的进程慢一些,陛下,微臣都能等得起,没必要一蹴而就。”
云昭叹口气,就率先向工坊外边走去,张国柱笑盈盈的松开了蒸汽狗,背着手跟在皇帝身后,他很满意,看样子皇帝应该把他的谏言听进去了。
云昭就是通过钱少少知道官员们对自己不误正业的行为有了很大的反应,这才想着说服反对最激烈的张国柱,然后再做其他人的工作。
可惜,张国柱是一个明白人,他不是不知道这些东西的重要性,他只是不希望云昭自己亲自去做这些事情。
现在听张国柱说了事情的缘由,云昭也就放弃了说服别人的想法。
就像张国柱说的那样,他可以说服几个几十个人,绝对没有办法说服成百上千人,反对的人数一旦达到了一定的数量,即便是不正确的事情也会变成正确的事情。
这就是恐怖的多数人效应。
自古以来反对多数人效应的人,下场都不太好,史书上记录的那些成功者,只是几个漏网之鱼,云昭不想在朝堂上掀起一股风波,这没有必要。
可是,做这些科学发明的事情,如果他本人不参与,天知道他们会走多少弯路,要是按照现在的样子继续发展下去,云昭认为,大明一定会走上蒸汽朋克的道路。
到时候,会自己走动的城堡,会自己走动的桥梁,遮天蔽日热气球……说不定都会出现。
而且,以大明现在的实力,绝对有资格引领世界潮流……云昭甚至不敢想象蒸汽朋克漫画变成现实的美丽场面。
晚上的时候云昭没有回家,而是继续留在大书房里勤恳的工作着,这些日子,他手里积存的奏折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不仅仅如此,官员们还希望他这个皇帝能离开玉山城,去巡视天下,顺天府,应天府,蓝田城,广州城,以及正在大规模建造的上海城的知府们都已经无数次上书,希望他能去看看。
冯英,钱多多过来送饭的时候,云昭没有多少胃口,吃了几口,就丢下饭碗,继续去干活了。
冯英小声道:“夫君今日为何如此勤勉?”
云昭没好气的道:“人家都说我沉迷酒色,快要成昏君了。”
钱多多在一边翻了一个白眼道:“我们最小的孩儿云琸都八岁了,您要是沉迷与酒色,我们绝对不会只有区区三个孩子!”
第六十八章沉渣泛起
第六十八章沉渣泛起
洪承畴,孙传庭,韩秀芬,施琅这些人摆下这么大的阵仗,目的无非是希望云昭能亲自走一遭南洋。
皇帝亲自看一眼南洋的真实模样,或许会改变国朝对南洋贫瘠的一贯看法。
不过,他们也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全天下人没有几个人希望自家皇帝跑去蛮夷之地呼吸毒气,更没有多少人希望自家还算英明的皇帝早早完蛋,尤其是在皇帝陛下刚刚给全大明的人都送了礼之后,所以,这终究是一种幻想。
皇帝陛下乘船上长江都能让很多人吓出尿来,更不要说乘坐一叶扁舟去汪洋大海里。
如果洪承畴这些人敢明着说邀请皇帝去一趟南洋,估计,张国柱桌案上弹劾他们的奏折会堆积如山。
不过,走一趟燕京是对的。
那里还有一座被修缮的富丽堂皇的皇宫。
没有错,燕京的皇宫如今成了云氏皇族的家产,顺天府衙门特意收拢了一些无家可归的宦官,宫人们继续维护这座皇宫。
不仅仅是皇宫,木兰围场也成为了皇族的狩猎地,所以,燕京被大明百姓称之为冬宫。
同样的皇宫,在应天府也有一座,同样的,钟山附近也划归皇族,充作避暑地,也被称作夏宫。
春宫,云昭原本准备放在上海,可惜,被群臣阻拦了,因为那座新兴的城市太小,最后被放在了杭州。
直到现在云昭都不怎么理解群臣为什么一定要把广州修建的皇宫称之为秋宫。
按理说,除过中京玉山之外,每一座皇宫都有它特殊的寓意。
春天之时,万物复苏,国朝每每在春日都会颁布一些利民国策,所以,群臣们希望皇帝能在杭州颁布仁政,所以命名为春宫。
夏天正是万物生长的紧要关头,群臣们希望皇帝能在这个时候安心修养,莫要打乱万物生长,静待果实成熟。
至于秋天,正是收割的时候,也是秋决刑杀之时,群臣们认为广州这片南蛮汇聚之所? 应该给予足够的威慑,皇帝在这里颁布刑杀令最为适宜。
冬日来临? 万物蛰伏,往往在这个时候北方的蛮族就会偷偷南下劫掠? 皇帝此时应该留在冬宫? 抵御外敌,继承大明天子守国门的传统。
九月过去? 冬季即将来临? 云昭遵从了代表大会的建议,第一次离开玉山城去冬宫居住。
天子出巡,是君王的职责所在? 其目的主要在于体察民情,对自己施政措施进行查漏补缺,根据《尚书·尧典》之中的记载,天子每年要巡视领地五次? 才可以算是合格。
云昭自从登基以来根本就没有离开过玉山? 对此? 天下人很有意见。
最后通过代表大会传递到了云昭这里? 最终促成了这一次的燕京之行。
云昭知道,这些人之所以要这么做,最终的意义在于让自己忙起来,暂时离开那些蒸汽怪物。
对于巡视天下,云昭其实并不反对,自己都做皇帝了,如果不能视察一下自己的领地,这就是纯粹的锦衣夜行了。
云昭还以为自己是一个稳重的人,可是当张国柱这些人提出出巡计划之后,云昭却想都没想的就同意了。
皇帝从玉山搬去燕京过冬,这是一个极为浩大的工程。
从准备到出发,至少要一个月以上的时间,这还是在云昭要求一切从简的条件下,才能做到。
云昭离开玉山,玉山城几乎要被清空一半以上,不仅仅是两个皇后要跟随,大书房要跟随,就连国相府以及六部也必须跟随云昭一起去燕京过冬。
也就是说,蓝田皇朝需要整体跟着云昭一起搬走,包括,云杨统御的四万军团人马。
就连玉山书院以及玉山大学堂以及凤凰山军校的即将毕业的学子们也必须跟着皇帝一起走一遭燕京。
这些人总体加起来超过了六万人。
靡费超过五百万。
这一次,没人提出消耗国帑太多的话,一个都没有,《蓝田日报》等报纸已经开始为皇帝出巡造势,全天下都已经知晓,皇帝将会离开老巢玉山城了。
“始皇东游,至阳武搏狼沙中,为张良用大铁锤所惊吓,你说朕这次东游会不会遇见同样的事情?”
钱少少来了,云昭说话的时候就显得很随便。
“陛下此次东游,监察部已经一路安顿了下去,不可能有任何机会为叛贼所趁。”
钱少少在云昭面前已经开不起任何玩笑了,奏对的中规中矩。
“跟你开一个玩笑,你总是板着一张脸做什么?”
“遵守一点君臣之道,对微臣来说,没有坏处。”
“我记得我们以前在月下讨论的时候,曾经说过要摒弃旧有的法度,到了现在,为什么我们反倒成了旧有法度的维护者了?”
钱少少笑了,摊摊手道:“以前旧法度是别人家的,我们自然要反对,现在,旧法度是我们自己的,当然要维护。”
云昭笑了,笑的非常大声,指指钱少少道:“昔日的屠龙者,如今成了恶龙。”
钱少少跟着笑道:“我无所谓是不是恶龙,只希望陛下事事顺遂,我姐姐幸福安康,我的子孙能够福泽绵长,至于别的我真的不在乎。”
云昭摇摇头微微叹了一口气。
“韩陵山,就不会这么想。”
“我本来就不如韩陵山,这一点我承认,所以我从来没有指望可以超过韩陵山,也没有想过取代他监察部第一人的位置,我的位置只要能看家护院,我就很满足了。”
钱多多这些年变化很大,变化的云昭都有些不认识了,在蓝田王朝中,韩陵山会让人畏惧,而钱少少给人的感觉只有一个,那就是——害怕。
别以为这两个词是近义词,放在个人身上却有着天地的差别,只有真正面对这两个人后,才能体会出其中的差别。
钱少少的观念已经形成,云昭没有去刻意的去改变他,仅仅是跟他谈论了一些家务事,就结束了这一次的谈话,当然,在钱少少看来,这就是一场正常的奏对。
十月二十的时候,云昭终于启程了,他先是乘坐火车抵达了潼关,然后在云杨的护卫下抵达了洛阳。
此时,洛阳周边的洪水已经消褪,平坦的大地上只有无数个水塘在太阳下反射着光芒。
而那条祸害了这片大地的黄河,却在河堤的束缚下静静地流淌,似乎七月间的那场大灾祸与它一点关系都没有,无辜的令人发指。
在洪水没有波及到的高处,一栋栋的新式房屋正在紧张的施工中,从工程进度来看,在上冻之前,这里的官员们是没有办法让所有受灾百姓住进房屋中的。
云昭再一次上了黄河堤坝,在堤坝的底层,云昭还能看到当初用来堵水的火车,船只,只是堤坝已经整体向河道里前进了十丈远,看样子,束水攻沙的策略正在这一片河道上施行。
水泥已经被用在河堤上了,新修的河堤远比旧有的黄土河堤来的雄伟。
云昭期望,这两条高大的水泥河堤能够帮助这里的百姓锁住黄河这条蛟龙。
在这里驻守了四个月的赵国秀,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农妇,黧黑,瘦峭,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隐隐流露出一股子高官特有的威势。
“水灾褪去,瘟疫并未发生!”
赵国秀来到云昭面前,脸上带着骄傲的笑容向云昭禀报了自己的工作成就。
“百姓流离失所的问题没有解决,你不能离开这里。”
云昭一句话就把赵国秀希望离开河南地的想法给掐灭了。
“陛下东游,微臣应当跟随,而且,马上又要到冬日了,微臣还要去燕京监察鼠疫是否会死灰复燃。”
这个理由很强大,不过,云昭依旧拒绝了,徐五想如今镇守燕京,如果他的辖地还有鼠疫横行,这家伙早就喊出来了,绝对不会忍着不报。
留赵国秀在河南地,不仅仅是担心灾变,更主要的原因在于洛阳知府彭琪,就是赵国秀的丈夫,这两夫妻离多聚少,成婚三年了,也未曾有子嗣,听说彭琪的母亲对此很有意见,已经张罗着给彭琪纳妾了。
云昭很担心,再这么下去,他们夫妻会成为蓝田皇朝第一对和离的高官夫妻,这可不是一个好苗头。
赵国秀如何会不明白皇帝的意图,微微叹口气,就闭口不提去燕京的事情。
彭琪前来禀报灾后治理事宜的时候,看起来有些意气风发,与赵国秀的憔悴形成了显著地对比。
官员纳妾,只要合理合法,蓝田皇朝对此并无硬性规定,只是这样做不提倡罢了。
云昭不觉得以赵国秀高傲的性子会接受丈夫纳妾,不过,看样子,已经成了现实。
彭琪还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介绍起灾后重建的事宜也是条理分明,轻重缓急拿捏得恰到好处,对于灾民的安置也做的非常妥当。
三个多月的时间,确实不能要求更多了。
“走吧,跟朕去查看一下燕京有没有鼠疫发生。”
云昭终究还是准许了赵国秀离开河南地。
作为一个官员赵国秀是合格的,也是坚强的,不过,作为女人,她真的有些失败。
赵国秀并没有流露出悲伤地神情,反而笑着对云昭道:“陛下稍待,等微臣去先去离个婚。”
第六十九章事情总是有变化的
第六十九章事情总是有变化的
天下安定了,人们原本的生活习惯就会卷土重来。
不论玉山书院,玉山大学堂以及天下各个书院加上各个官府机构如何教育百姓,强大的生活习惯依旧会主宰他们的生活以及行为。
战争,灾荒,这些突发事件只会打乱他们的生活秩序,在这些年月里,大明人似乎什么都能接受,什么都能妥协,包括滑稽的白莲教,弥勒,还是李弘基的不纳粮政策,云昭的天下一家国策。
如果时局再崩坏一些,即便是被异族统治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等到天下太平了,旧有的生活习惯就会卷土重来。
大明人的接受能力很强,云昭胜出之后,他们接受了云昭提出来的政治主张,并且遵从云昭的统治,接纳云昭对社会改革的做法。
可是,数千年传下来的生活习惯太多,云昭的主张不过是一种新的主张而已,接纳了,就接纳了,改变了,就改变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像佛教,就像基督教,就像回回教,进来了,就进来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传承了数千年的一个庞大族群,没有什么不是不能融合的,没有什么不是不能接纳的。
所以,云昭发现,大明人并没有按照他写好的剧本前进,而是把他的剧本融合之后,给了他一个新的剧本,要求他按照这个新剧本前进。
这就很滑稽了。
然而,云昭一点都笑不出来。
因为,如今的大明,很可能会变成一个工业高度发达,文明高度发达,百姓们积极进取的一个新的封建王朝。
是长久以来封建王朝向前发展的一个节点。
人们很难相信,那些学贯古今中西的大儒们? 对于跪拜云昭这种极度羞耻极度侮辱人格的事情没有任何心里阻碍,并且把这这件事视为理所当然。
云昭不需要人来跪拜? 甚至勒令废弃跪拜的礼仪,可是? 当河南地的一些大儒跪在云昭脚下敬奉救灾万民书的时候? 不论云昭如何阻拦,他们依旧手舞足蹈的按照严格的礼仪格式跪拜? 并不因为张绣阻拦? 或者云昭喝止就放弃自己的行为。
乌泱泱的跪了一地人……
云昭能怎么办?
他要是跪拜下去? 把人家的礼仪还给人家,信不信,这些人当场就能自杀?
别怀疑? 这样的人真的有!
云昭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些人一一搀扶起来? 笑吟吟的向他们致谢,并且邀请最年长者进入他的马车? 也就是銮驾喝酒谈话。
而那些年纪不够大的人? 则恭敬的将双手抱在胸前,一个个笑吟吟的站立在寒风中? 等待皇帝与年长者在銮驾中谈笑风生,侧耳倾听銮驾中发出的每一声笑声,就心满意足了。
“衡臣公今年已经八十一岁了,身体还如此的康健? 真是可喜可贺啊。”
“启禀陛下? 老臣已经担任了两届人民代表,这些年来虽然老迈昏聩,却还是做了一些于国于民有利的事情,因此厚颜担任了第三届代表,希望能够活着看到盛世降临。”
“朕听说,此次黄河泛滥,乃是天灾,并非**,可是,在朕看来,天灾降临之时,必定会有**、不知衡臣公可曾发现有不法事?”
老先生呵呵笑道:“帝国自有规矩,不法事有司自然会处置,老夫在河南地,只看到官民相亲如一家,只觉得有司各负其责,秩序井然,虽有大灾祸却有条不紊。
当赞之,贺之。”
云昭叹口气道:“并没有衡臣公说的那般好,死伤依旧惨重,损失依旧惨重。”
老先生抚着胡须道:“那是陛下对他们要求过高了,老夫听闻,此次洪灾,官员死伤为历年之冠,仅此一条,河南地百姓对官员只会敬重。
陛下应该知道,此次黄河漫滩,为千年一见,然损伤之人命,在老夫看来,甚至还比不上平常灾年,百姓虽然流离失所,却不过野居一月而已,在这一月中粮秣,药物络绎不绝,官员们更是日夜不休的操劳。
老夫在杨锁的庄院也被大水冲毁,可是,家中老小都在,而朝廷的补助也如数下发,甚至领到了五斤陛下赏赐的粮食。
钱财不过身外之物,只要天下太平,迟早都会回来。
官家还说,此次水灾乃是千年一遇,虽说让河南损失惨重,却也给河南地重新布置了一番,从此之后,河南地的庄院只会修建在水线以上,如此,就可保千年无忧。
陛下,此次水灾,损毁的只有庄稼,田地,庄院,却未曾损毁半点人心,此事殊为难得,老臣为陛下贺。”
云昭跟衡臣老先生在马车上喝了半个时辰的酒,马车外边的人就拱手站立了半个时辰,直到云昭将老先生从马车上搀扶下来,这些人才在,老先生的驱赶下,离开了皇帝车驾。
老先生走了,韩陵山就钻进了云昭的马车,提起酒壶喝了一口酒道:“如你所说,现在的大明没有前进,反而在倒退,连我们开国时期都不如。
等这些老家伙都死光了,少年人成长起来了,或许会有一些变化。
我现在对你当初竭尽全力弄全民教育的远见,有些佩服了。”
“让我离开玉山的那群人中间,恐怕你也在其中吧?”
韩陵山又喝了一口酒不说话。
“我心急如焚,你们却觉得我整天不务正业,从今天起,我不着急了,等我真的成了与崇祯一般无二的那种皇帝之后,倒霉的是你们,不是我。”
韩陵山吃一口菜道:“你倒是杀啊,杀上几个人重要的人,说不定他们就会醒悟。”
“先杀谁呢?”
“彭琪的样子就很适合被杀。”
“因为他跟赵国秀离婚了?”
“对啊,老赵昨晚找我喝了一晚上的酒,看的让人心疼,一个部长级高官,居然被离婚了。”
“胡扯,我要是彭琪,我也跟赵国秀离婚。”
“咦?为何?”
“成亲三年,在一起的日子还没有两月,同房不过双手之数,赵国秀还未老先衰,离婚是必须的,我告诉你,这才是皇朝的新气象。”
“咦?你的意思是说我可以把你妹子送回你家?反正都是新气象,我也来一回。”
云昭用眼睛翻了韩陵山一眼道:“你试试看!”
“明白了,放在被人身上就是新气象,放在你身上就是大逆不道是吧?”
“没错!”
“陛下现在无耻起来连遮掩一下都不屑为之。”
“等我真的成了封建皇帝,我的无耻会让你在梦中都能感受的清清楚楚。”
云昭以前还担心自己的皇位不保,可是经过一年来的观察,他敏锐的发现,自己已经成了大明的象征,任何想要替换掉的行为,最后都会被天下人的口水吞没。
他以前小看了人民的力量,总以为自己是在单打独斗,现在明白了,他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力的人,这个形象就是蓝田皇朝所有官员们孜孜不倦的打造出来的,并且已经深入人心了。
大队人马离开了黄泛区,云昭终于看到了一个真正的大明景象。
这里不再是关中那种被他雕琢了很多年的盛世模样,也不是黄泛区那种遭灾后的模样,是一个最真实的大明现实景象。
道路两旁依旧是低矮的草房子,农夫们依旧在深秋的原野中劳作,砍白菜,挖红薯,挖土豆,将没有果实的玉米杆子砍倒,然后弄成一捆捆的背回去。
皇帝的车驾到了,百姓们恭敬的跪在田野里,没有害怕,没有逃跑,而是静静地跪在那里等待自己的皇帝离开,好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云昭从车架上下来,进入了田野,此时此刻,他不觉得会有一枚大铁锥从天而降砸烂他的脑袋。
“跪着干什么,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最好的。”
云昭说着话,将一位老农搀扶起来,只是老农所有的力气都被云昭皇帝的身份给抽干了,站起来之后又噗通一声坐在地上。
直到他被两个侍卫搀扶着站起来了,云昭才对老农道:”去你家看看。“
或许是云昭脸上的笑容让老农的畏惧感消失了,他连连作揖道:“家里埋汰……”
当地的里长温言对老农道:“张武,陛下就是看看你的家境,你好生带路就是了。”
云昭第一次走进了真正普通的百姓家中。
尽管他已经再三的降低了自己的期望,来到张武家中,他还是失望极了。
好在土坯墙围起来的院子里还有五六只鸡,一棵不大的梨树上拴着两只羊,猪圈里有两头猪,牲口棚子里还有一头白嘴巴的黑驴子。
只是屋子破旧的厉害,还有一个穿着黑棉袄的傻子依靠在门框上冲着云昭傻笑。
进了低矮的屋子,一股子草房特有的发霉味道扑鼻而来,云昭没有掩住口鼻,坚持查看了张武家的面柜子以及米缸。
面柜子里面的是玉米面,米缸里装的是糜子,数量都不多,却有。
“陛下,张武家在我们这里已经是殷实人家了,比不上张武家日子的庄户更多。”
按道理来说,在张武家,应该是张武来介绍他们家的状况,以前,云昭跟随大领导下乡的时候就是这个流程,可惜,张武的一张脸早就红的如同红布,深秋寒冷的日子里,他的脑袋就像是被蒸熟了一般冒着热气,里长只好自己上阵。
“粮食够吃吗?”
“陛下给天下臣民按人头分发了五斤粮食,粮食虽然不多,却起了很大的作用。”
“发的什么种类的粮食?”
“糜子,陛下,五斤糜子,足足的五斤糜子。”
云昭转过身瞅着双眼看着屋顶的张国柱道:“你们骗了朕,给朕发的是麦子,没想到连百姓都骗!”
第七十章一个不错的女人
第七十章一个不错的女人
云昭很确定自己给百姓们的是五斤白米!
然后,百姓们收到的东西就奇怪了,根据韩陵山调查说,百姓们甚至有收到炮仗的。
这就很过份了。
而地方官之所以敢这么干,起因就是蓝田县发的是麦子!
“百姓会恨死我们的。”
对于这件事,云昭根本就没法子处理,如果认真追究,从张国柱,云彰到地方官都要被惩处一遍。
“没人恨我们,拿到炮仗的百姓还是很开心,陛下,说真的,只要是白拿的,百姓都会很开心,至于折算出来的钱粮,其实也都用在百姓身上了。
首先,按照蓝田律法,国朝没有平白给百姓发粮食的义务,如今,也不过是一个普天同庆的事情,表明皇朝财政富裕的一个表现。
底下官员们的日子并不好过,各地收上来的赋税中的七成要上缴,本地只留三成,凭借这点钱粮,他们还担负着治安地方,发展地方,修路,修水利,扶助贫弱者的责任。
国家发展就是这个样子进行的,陛下没必要过度深究。”
“以前的时候,我记得你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
“微臣现在依旧是!”
“我怎么觉得你不是啊?”
张国柱笑道:“微臣心里清楚就是了,以前是地方官,现在是所有官员的公婆,人家早就说了,不聋不哑难做公婆,只要这些官员的心还用在地方百姓身上,小节,就不该问,毕竟,他们才是治理地方的官员,我们不是,每一地的实情他们比我们更加的了解。
陛下也大可必认为自己被蒙骗了,只要盯着他们别把钱粮装进自己口袋即可。”
听张国柱这样说,云昭就对韩陵山道:“伸手砍手,伸腿剁腿!”
韩陵山嘿嘿笑道:“我盯着呢。”
云昭长叹一声对张国柱道:“我们伟大的坚持,就是这么一点点妥协掉了。”
“以前啊,我的目光盯在百年之后,自从成了陛下的国相,我的目光最多能看五年,五年内的事情我可以看到,超过五年,我眼前一片漆黑。
而且啊,我以为,看几十年,上百年,甚至更久之后事情的人,该是陛下? 不该是我。”
云昭点点头? 他不得不承认,张国柱的话很有道理。
这一次? 云昭没有走人烟稀少的山西,而是选择了进入河南? 然后走山东,最后抵达燕京这条路,相比人口被当年的流寇们荼蘼一空的山西,河南? 山东这两个同样是流寇肆虐的重灾区恢复民生的速度要快的多。
云昭此行几乎贯穿了整个河南,抵达山东徐州之后,就要换乘舟船,沿着京杭大运河一路北上。
这一路上行程都很安静? 地方官的管控也很得力? 基本上没有出现告御状的事情。
对于告御状这种事云昭本人也不喜欢? 有冤屈就该去慎刑司或者法部,而不是来找他这个不会断案子,不会调查的皇帝。
只是抵达徐州之后,就出现了一个告御状的。
这让徐州知府黄澄海极为愤怒。
可惜,人家已经高举着状纸跪在马路中间,挡住了侍卫们前进的路线,而这些侍卫对这种突发事件也很讨厌,就把告状人绑起来困在军队中继续前行。
云昭坐在黄澄海给他准备的行宫里,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对韩陵山道:“说说吧,人家都告到我面前了,有什么事情早点说,免得一会难堪。”
韩陵山摊摊手道:“微臣有什么好难堪的,李岩的人头已经被陛下制做成酒碗了,现在,人家的老婆准备跟陛下讨要这个酒碗好拿去给她丈夫凑一副全尸。
麻烦的是陛下才对。”
“李岩的老婆难道不该是红娘子吗?”
“红娘子从来都不是李岩的妻子,人家正牌的妻子是李弘基原来的老婆邢氏,现在拦路告状的人就是这个邢氏,当初的时候,我们都以为那个邢氏死于战火,结果,上一任徐州知府在登基名册的时候又发现了邢氏,曾经上奏陛下,希望将邢氏斩首,是陛下亲自批文说,罪在李岩一人,结果,人家的胆子就变得大了起来,敢拦路问陛下要酒盏了。”
“不给!”
云昭听韩陵山说清楚了事情的缘由之后,立刻就拒绝了。
当年的那些悍匪的人头之所以会变成酒盏,放置在秃山纪念馆中的唯一目的就是震慑天下,没道理平白无故的将李岩的脑袋还给他的家人。
如果这样做了,对不起那些跟李岩作战死去的将士们。
“回去告诉邢氏,李岩身为巨寇,杀人如麻,身首两处本就是他的归宿,让她忘了这件事,既然国朝赦免了她,她就该好好地过日子。”
韩陵山皱了皱眉头,就离开了行宫,他觉得这件事有些怪异。
在徐州修整的第二天,纷纷扬扬的大雪落了下来,一夜之间,徐州就被大雪覆盖的严严实实。
云昭是一路视察黄河来到徐州这座兵家必争之地的。
出生在这里的人大多时候是不幸的,只要改朝换代,徐州城必定会毁灭一次,只要黄河在山东泛滥一次,徐州城也必定被毁坏一次。
这座城,也不知道被重建了多少次,又被毁坏了多少次。
云昭现在站立的地方名曰——崇祯城。
明天启四年的时候黄河决堤,水深一丈三,城完全被淹,于是迁至城南二十里铺重建,这是徐州第二次迁城。崇祯元年水退,城内淤积泥沙厚达一至五米,房屋街道悉埋于积沙之中。时兵备道唐焕于原址重建,是谓崇祯城。
崇祯十六年的时候,李岩与李弘基大战于此,激战了整整一个半月,让这座修好没几年的城池再一次变得千疮百孔。
黄澄海与前任徐州知府花了无数的心思,才把这座城池重新修建好,并借用老城池为中心,将徐州城向外拓展了百丈,变成了一座貌似蓝田县一般没有防御的城市。
这里的事情很怪异,大部分的百姓都居住在徐州城周边,徐州治下的广袤地方,几乎没有多少人口。
“李岩,与李弘基的那场大战,徐州本地人战死了十六万,当时,徐州城下尸积如山,几乎与城池齐平,至今,城里的水井依旧能捞出人头,尸骸。
微臣不得不下令封闭所有水井,引进活水,并选择地方重新凿井,可以说,徐州本身就是一座建立在尸骸上面的城池,至今,百姓们在造房屋的时候,首先要做的就是请和尚,道士念经文,驱逐那些冤魂。”
“然后呢?”
云昭问道。
“然后?然后自然是开挖地基,然后填进石灰,最后才在石灰的基础上修建房屋。”
“韩陵山昨晚告诉我说,李弘基的宝藏就藏在一座水井中,你怎么看这件事情?”
黄澄海愣了一下道:“果真?”
云昭点点头道:“邢氏如今生活孤苦,苦守着这个秘密不敢远离徐州城,又不敢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她觉得只有告诉朕,她才能拿到一点赏赐改善一下生活,另外,还能继续活下去。”
黄澄海笑道:“这个女人很聪明,即便是告诉了微臣,微臣在起出藏宝之后,为了官府的名誉也会将她发配到西域或者南洋。
只有告诉陛下,这才是最安稳的做法。”
“是这个道理,你立刻按照邢氏给的方为开始挖掘吧,朕倒要看看李弘基在凤阳到底抢到了些什么东西。”
黄澄海领命去办事了,披着一袭披风的钱多多凑过来道:“妾身想去看看。”
云昭摇摇头道:“你也听清楚了,这批宝藏不论价值几何,都要留在徐州府用来建设地方的,没你的份。”
“这不是邢氏献给您的吗?”
“错了,是献给皇帝的,不是献给云昭的。”
“妾身没想拿,就是单纯的看看……”
云昭摇摇头,走下来徐州城墙,刚才看的很清楚,在雪地中显得亮晶晶的黄河从徐州城边蜿蜒而过,被两道堤坝束缚的牢牢地。
看到这些,云昭也就放心了。
十一月初的天气还不算寒冷,黄河没有封冻,昨晚下的雪,在太阳出来之后融化的很快,云昭必须在大运河封冻之前抵达燕京。
傍晚的时候,黄澄海前来禀报开挖李弘基宝藏的事宜。
听了黄澄海的回报之后,云昭多少有些遗憾,这批宝藏中大部分是李弘基从凤阳抢来的礼器,包括各种巨鼎,编钟,玉器,至于金银之物早就被李岩,李弘基挥霍空了。
这些东西留给黄澄海用处不大,结果,被钱多多以皇后的身份全部给买下来了,花了一百万银元。
这是没法子的事情,除过皇家,谁用这些礼器都不合适,虽然蓝田皇朝早就取消了无数种忌讳,但是,全天下人依旧很少有人去收留这种东西。
钱多多还赏赐了邢氏一千个银元。
“邢氏没有藏私,这个女人很狡猾,李岩被杀的时候她诈死逃过一劫,听闻陛下赦免了朱媺婥之后,又跳出来赌一回,结果人家赌对了,活下来了,现在还带着两个李岩的孽种。
听闻陛下来到了徐州,就再一次跳出来,以告御状的方式告诉了陛下李弘基宝藏的秘密,以立功来换取真正活命,并平安生活下去的机会。
陛下,微臣以为,这个女人留不得,包括李岩的两个孽种!”
韩陵山的每一个字都满含杀机。
云昭笑了,拍拍韩陵山的肩膀道:“事情过去了,现在是我们的天下,对这些侥幸活下来的人,我持宽容态度,而且,法条中没有杀他们的说明。”
“暗中行刑便是。”
“错了,我们要别人遵守法度的时候,我们首先就要遵守,我已经不指望大明人能突然醒悟,变成我们这样的人,只希望他们至少能遵守我们制定的律条。”
第七十一章最后一次敞开心扉
第七十一章最后一次敞开心扉
黄河两岸的事情,基本上都是黄河自己说了算。
他想进入淮河就进入淮河,想进入浠河就进入浠河,想把一座城池的城墙降低一丈,就降低一丈,想把一片低洼地堆平就堆平。
所以,云昭的船队出现在不久前才由四个小湖泊组成的微山湖也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以前的微山湖很小,自从黄河来了之后,他就变成了一座烟波浩渺的大湖,现如今,运河中的一段正好经过微山湖。
由于是一个新造的湖泊,这里自然看不见鱼米之乡的影子,只能看见一座座残破的房屋与一艘艘徒劳的在湖泊上撒网打鱼的渔船。
没有枯萎的荷田,没有美丽的姑娘收集莲子。
初冬的湖面上除了水,连水鸟都看不见。
所以,寒气占据了偌大的空间。
云昭的船平稳的行驶在湖面上,在不远处的地方,云杨的大军正在匆匆行军。
“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静悄悄,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唱起那动人的歌谣,爬上飞快的火车
像骑上奔驰的骏马,……是我们杀敌的好战场……闯火车那个炸桥,就像钢刀插入敌胸膛……打得敌人魂飞胆丧
,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敌人的末日就要来到……”
一曲轻快的《铁道游击队之歌》唱完,云昭浑身舒畅。
“夫君,这里没有火车,也没有铁路。”钱多多对丈夫唱的歌多少有些不满。
“那就修铁路,山东的煤炭不能运到江南,江南的工业就无从谈起。”
“修铁路就是为了让您炸掉?”
“对啊,如果这个国朝变得跟我想的不一样,我不介意带着百姓再战斗一次。”
“这是您的江山。”
“狗屁,这是你们这群人的江山!”
“您喜欢造反?”
“没错,只有在造反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有生存的意义。”
“为什么呢?”
“因为造反的时候见到讨厌的人跟事情的时候,我可以直接通过杀人来把讨厌的事情解决掉。”
“您现在也可以杀人啊。”
“杀谁?”
“谁都可以。”
“不成!”
“为何呢?”
“我现在最讨厌的人就是我自己。”
“我可不讨厌您。”
“废话。”
云昭鄙夷的瞅了钱多多一眼,就拿手指敲敲矮几示意她把茶水添满。
能力不济的人总是对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持不满态度,总觉得自己要是再来一次应该能做的更好。
可惜这种机会对大多数人来说没什么可能,云昭倒是有机会,可惜,他偏偏成了皇帝。
如果让他去做县长,相信他一定能把一个县治理的非常稳妥。
能力不足的时候? 人就会不由自主的产生这种自残般的想法。
以前有大明的那些混账皇帝当参考,云昭认为自己当了皇帝之后一定会比那些人强,现在看来? 是强一些,不过? 强大的很有限。
问老婆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这根本就是问道于盲? 她们一定会说自己的丈夫是有史以来最好的一个皇帝。
所以要问别人? 比如? 韩陵山跟张国柱? 问钱少少都不成,这家伙根本就没立场。
一艘乌篷船夹在舟船队伍中间? 点上一个小小的红泥炉子,架上一口锅,云昭? 韩陵山,张国柱? 加上刚刚离婚的赵国秀? 四个人堪堪坐下,围着炉子吃火锅。
云昭往锅里放了一些羊肉,装作漫不经心的道:“你们觉得我这个皇帝当得如何?”
韩陵山往锅里面丢一些莲藕道:“必须是最好的。”
云昭又把目光落在张国柱身上。
张国柱抓了一把粉条丢进锅里道:“除了懒惰一些,散漫一些没毛病。”
“说真话啊,这里没别人。”
韩陵山道:“说的就是真话,这些年你老老实实的待在玉山处理朝政,没有发布什么害民的国策,也没有酒池肉林的浪费国帑,更没有大兴冤狱残害忠良,还赏罚分明,你数数看,历史上这样的皇帝很多吗?
其实啊,我最看重的就是你的冷静,当上皇帝了还一副淡淡的样子,好像把这个位置看的并不是那么重,就这一条,我就觉得很了不起。”
“他那是装的,第一次祭天的时候,你站的远,没看见他的样子,我就在他身后,看的很清楚,关中的三月天能冻死狗,他身上穿了那么厚的衣衫,祭天的时候后背的衣衫都被汗水湿透了。
可见,他还是担心自己当不上皇帝。”
相比韩陵山,张国柱这两个人的随意评论,赵国秀在给自己捞了一碗食物之后放下筷子等那些食物凉一下,对云昭道:“陛下,是最好的皇帝,拉过秦皇汉武,唐宗宋祖都一点不逊色的皇帝。”
云昭吃了一口肉吐一口白气道:“我觉得还是国秀说得对,朕,就是一个千古一帝的苗子。”
韩陵山道:“陛下的武功不如许多人,文采更是算不上高人,能把皇帝这个职位干到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很难得了,说自己是千古一帝确实没有什么问题。
张国柱喝了一口酒道:“陛下也没必要因为河南地,山东地的破败就怀疑自己的功绩,千疮百孔的大明,已经被陛下治理的衣食无忧,这已经出乎所有人预料了。
想想看,咱们大明从大乱,进入大治这才几天啊,至少,我是很满意的,只要按照目前的路子继续走下去,盛世可期。”
云昭点点头。
“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你们以后要多夸奖我一点,好让我的心情更好一些,要不然我的日子很难过。”
张国柱嘿嘿笑道:“写史书的人巨笔如椽,UU小说又有千秋勾勒,一年,十年,在他们UU小说不过是寥寥几个字,可是呢,这些年月都需要我们这些人一天天的过。
天下的事情无聊,无趣,平淡如水,最后展露在陛下的桌案上,也自然会显得英雄无用武之地,这其实才是最好的政治。
想必UU小说也看到了,凡是朝政争斗精彩的如同戏台上一般,史书虽然会大篇幅的写到,可是,每当出现这个问题的时候,王朝就会自然走入末路。
我希望史官在书写我的时候,用的字数越少越好,最好在介绍完我的生平之后,在末尾来一句——此人做了多年的太平宰相。
我更希望陛下本纪前半部分精彩绝伦,后半部分乏善可陈,只有天下安,百姓足的评论。
我希望陛下日后的谥号为文皇帝,莫要为武皇帝,更不要为祖皇帝。”
韩陵山诧异的道:“武不如文,这也就罢了,为何不能用祖皇帝?我们虽然继承了大明,却也是开山鼻祖,用祖皇帝有什么问题吗?”
张国柱摊摊手道:“我只是希望大明的旗号永远打下去,由陛下始。”
云昭点点头道:“你们对群臣上奏,希望我开始修建皇陵一事怎么看?”
张国柱道:“应该提上议事日程了,毕竟,所有的皇帝都是在登基之后,就开始修建皇陵,我们可能有些晚了。”
韩陵山道:“是啊,陛下陵寝应该尽快修建了,我听说皇陵一般要修建二十年以上。”
云昭摇头道:“我听一位先生说过,把名字刻在石头上想要不朽的人,名字可能比尸体腐烂的还要快,所以呢,我就不要什么山陵了,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埋掉就挺好,墓园弄得漂亮一些,弄成谁都能进去的那种,除过不许随地大小便之外,想要在我的陵园里烤个肉,野个餐,散个步,谈个情,弄个聚会都成。
陪葬品不要,把我收拾干净下葬就成了,最好让全天下人都知晓,我的墓地里什么都没有,让那些喜欢盗墓的就不要费神盗墓了。”
韩陵山闻言笑了,拍着手道:“把我埋在你身边,到时候串门容易些。”
“滚蛋……”
四个人在扁舟上的谈话看起来发自肺腑,却说的全是屁话!
人成熟起来之后,再想要一两句真心话,比登天还难。
那些看似发自肺腑的话语,实际上,不过是一种话术而已,想要在一群政治家身上找到真心话,云昭一开始就找错了人,哪怕是韩陵山,张国柱,赵国秀。
身为皇帝,注定是一个孤独的人,所有的疑惑,所有的困难都需要自己扛着,没人能替他分担……
所以,云昭不再想着说什么心里话了,开始跟三位重臣谈论国事。
这是云昭最后一次愿意敞开心扉……只是敞开心扉之后他发现,外边寒风刺骨,把他的心完全冰封了。
运河终究把云昭送到了燕京,当燃灯塔出现在云昭眼帘的时候,船队抵达了大运河的最北端——通州。
此时,云杨的大军已经接管了燕京的城防,河北地的官员在徐五想的率领下,齐齐的站在码头上迎接皇帝大驾,不仅仅是他们来了,燕京城能来的人也基本上全来了。
尤其是燕京本地乡绅,更是满怀热情,这是新王朝皇帝第一次驾临燕京。
无数白胡子老头,手里捧着厚厚的万民书,希望能把皇帝长久的留在燕京。
第七十二章皇帝开始消亡的开端
第七十二章皇帝开始消亡的开端
云昭站在紫禁城的门口,朝里面看了一眼,却没有进去,径直去了徐五想早就给他安排好的行宫。
对于皇帝陛下没有走进紫禁城的举动,让很多人深深地失望了。
尽管这座城市里的人,已经尽可能的恢复了这座辉煌的宫殿,并且穷搜了大量的原本属于紫禁城,战乱之时流落在外的东西。
尽管这座皇城已经被他们修建清理的远比崇祯时期还要金碧辉煌,云昭依旧不愿意进入……在他的脑海中,这座皇城的建筑虽然是大明艺术宝库中不可或缺的亮点,可是,这里曾经居住过大明最荒唐,最无耻,最阴霾,最下作,最让人无法面对的一群人。
跟这些人比起来,他还算是干净,既然是干净人,那就不要往粪坑里钻最好。
在这座城市里矗立着非常多的属于王公大臣们的豪华宅邸,对于这些地方,云昭当然不会进入。
徐五想在金水河边上修建的行宫虽然不大,却也精致暖和。
冬日里的燕京,乏善可陈。
不过,自从皇帝以及中枢官员进驻了燕京城之后,即便是冬日里,这座城市也变得繁华起来。
来到燕京的不仅仅是云昭率领的六万人,还有很多商贾也随着来到了燕京。
有了这些人之后,刚刚恢复生机的燕京城在寒冷的冬天里,终于进入了发展的快车道。
最让人感到快活的便是进紫禁城游览一番。
云昭在住进行宫的那一刻起,紫禁城就成了一个博物馆,就地位而言,全大明仅次于玉山博物院之外的博物馆。
跟玉山博物馆不同之处在于,玉山博物馆的藏品极度丰厚,却一个钱都不收,进入紫禁城博物馆,却是要缴纳一百个铜钱的。
即便价格如此之高,进入紫禁城博物馆的人也络绎不绝。
毕竟,花一百个铜钱就能坐一下皇帝的龙椅,偷窥一下皇帝妃子居住的地方,还能真正尝试一下由真正的宦官,宫女伺候的茶水,酒水,品尝一下御膳房的菜肴……只是价格不菲就是了。
这些事情是云昭早就告诉徐五想准备的事情,徐五想也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皇帝到来之后施行。
偌大的一个紫禁城里? 还有两千一百多无家可归的太监,宫女,这些人国朝不能不管,如果万事不理? 他们的下场会非常的凄惨。
让这些人继续干自己熟悉的服务业,反倒是一个很好的出路。
只是与往日不同的是? 他们还能继续领俸禄,没错? 就是俸禄,这是云昭为了提高他们身份特意给的一个名词? 虽然只是一个说法? 却让紫禁城里的宦官,宫女们感恩戴德。
以前伺候贵人们,总有生命之忧,贵人脾气不好了,会拿他们泄愤,冲撞了贵人会被活活打死? 或者弄去化人场烧掉? 至于钱粮……对很多宦官跟宫女来说那只是一个传说。
现在不同了? 伺候一个游客登上皇帝宝座? 拿到的赏赐就够快活一阵子的? 伺候某位对嫔妃身份有幻想的女子进一遭后宫,只要把她们哄高兴了,拿到的钱更多。
他们的日子过得很快活……只有云昭一人被全大明的士绅们诟病!
对于反对云昭开放紫禁城的奏折,到了张国柱那里就被拿去焚烧了。
云昭认为,自己是大明的皇帝,承认他皇帝身份的是全大明的百姓,而不是这座皇城,如果百姓们认可,他即便是坐在猪圈里办公,依旧是至高无上的皇帝。
如果百姓不认可,即便是住在皇城里,也会跟崇祯一般一口口的喝着毒酒,一边大笑,一边哭泣,一边等待死亡。
与不居住皇城同等重要的事情就是云昭不准备修山陵!
他还警告官员,如果再敢说居住皇城,修山陵的事情,他就会把皇城一把火烧掉,等自己死掉之后把尸体也烧成灰,最后洒到大明国土上。
云昭的这两句话一出,全天下都安静了。
皇帝既然都不愿意风光大葬,相对的,王侯将相也只能像普通人一样下葬,不能有那些繁琐的利益。
废除旧制!
这是每个读书人都能感觉到的事情。
皇帝就是要趁着来燕京巡游,准备彻底干净的清除旧制!
金銮殿上的皇帝龙椅,只要花一个银元,就能坐一下,如果肯花十个银元,还有宦冠们假扮的百官站在底下听你宣布国政大事。
如果给的钱超过一百个银元,这些昔日的宦官,宫女们甚至可以向你跪拜山呼“万岁。”
在紫禁城发生了这种将昔日的皇家踩进泥土的严重事件后。
云昭却以皇帝的名义下达了秋决令!
全大明六千四百二十七个死囚,同一天,被押赴菜市口行刑,执行官在颂念了皇帝的旨意之后,这六千四百二十七个死囚在午时三刻人头落地。
一方面是对朱明皇帝大肆羞辱,一方面却把蓝田皇朝的皇帝云昭的个人威势放大到了极点。
“陛下,羞辱紫禁城里的那个作为,我怎么觉得也在羞辱您呢?”
云昭看了一眼韩陵山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坐过的凳子别人不能坐是吧?”
韩陵山皱眉道:“应该这样啊!”
云昭看看张绣,张绣就阴测测的道:“启禀陛下,您在大书房的那张椅子,韩部长曾经坐过六次,最过分的一次是你们在大书房喝酒的时候,他双脚踩在椅子上,大逆不道至极。”
云昭摆摆手道:“拖出去砍了。”
韩陵山呆滞了一下道:“这就砍了?”
云昭怒道:“这不是按你说的法度来的吗?”
然后,又把目光落在张国柱的脸上。
张绣又阴测测的道:“中华一年四月十六日,陛下与国相商讨国事至天明,趁着陛下查阅地图的时候,国相倒在陛下的椅子上昏睡了半个时辰。
中华三年九月十八日,听闻韩秀峰大将军在马六甲大获全胜之后,陛下,国相,韩部长,钱部长纵酒高歌,他们三人轮流踩在陛下的座椅上唱歌,韩部长还把陛下的椅子给踩坏了。”
云昭再次看着呆滞的张国柱道:“有什么好说的,全部拉出去砍了。”
张国柱,韩陵山转身就走,不想在这个屋子里再多待一刻。
出门的时候见钱少少准备进门,韩陵山拉住钱少少道:“别去了,有被砍的危险。”
钱少少道:“那也要等我把话说完再砍啊。”
张国柱摇头道:“没什么可说的,陛下铁了心要移风易俗,准备彻底的将皇帝拉下马。”
钱少少道:“不错啊,陛下自己从龙椅上下来,总比被百姓们拉下来砍头要好。”说着话摇摇手里的文书道:“英国国王被吊死了。”
站在大门里面的云昭笑道:“这是一个以杀死皇帝为荣的时代,你们看着,以后啊,会有会更多的皇帝或者被吊死,或者被砍头,或者逃亡,或者流放……在这个时代里,最不值钱的就是皇帝的脑袋。”
张国柱吃了一惊道:“咱们不会。”
云昭笑道:“有时候所有人都是身不由己,所以呢,听我的,把这个社会改变过来,趁着我还有勇于改变的胆量,千万别拖延,万一我的勇气消失了,以后就不提这事了。”
张国柱怒道:“我们几个其实就是你鞭子下的驴子,已经跑的这么快了,你还要抽鞭子!”
说罢,就带着韩陵山,钱少少走了。
钱少少拿来的文书很全面,完整的讲述了英国国王查理一世与克伦威尔之间的政治斗争,现在,斗争结束了,代表新贵族的克伦威尔胜出,查理一世被砍头。
政治斗争从来就没有什么仁慈可言。
一百三十五名特别法庭中成员中五十九人签署了由克伦威尔下达的处死国王的命令。
罪名是背叛他的国家,背叛他的人民。
人数没有过半,所以也跟公平没有关系,与权力有关。
英国国王死不死的其实对大明一点影响都没有,勉强有点影响的是韩秀芬,他趁着纳尔逊伯爵因为不满克伦威尔政权辞去舰队指挥官的空隙,把大明在印度的利益线悄悄地向西多划了一百公里。
云昭到了燕京,李定国带着卫队日夜兼程从辽东赶回来觐见皇帝,至于大军全数交付张国凤统领,前来觐见的不仅仅是李定国,还有金虎。
李定国对自己的光头模样很满意,金虎对自己野人模样也很满意,两个人都是一脸的大胡须,云昭见到他们的时候,已经找不出他们与以前有任何相似之处了。
李弘基去了极北之地,多尔衮也去了极北之地,看样子,他们已经绝了再回大明的念头,所以,李定国在辽东的主要任务是清除盘踞在辽东没有追随李弘基,多尔衮离去的人。
这些人铁了心的不愿意接受任何人的统治,哪怕是大明也不成,躲在白山黑水里准备自生自灭。
李定国,张国凤对这些人的态度也非常的简单——清除!
这项工作不重,却很烦人,自从李弘基,多尔衮带着大部分人离开之后,这些人想要获得中原的物资,除过劫掠军队之外,再无他法。
而劫掠军队,尤其是劫掠李定国麾下的悍卒,结果完全可以想象。
“陛下,他们已经变成了茹毛饮血的野人。”
“那就加大封锁力度,争取不让任何与文明有关的东西落进他们手里,再过十年,他们就会自然消亡,或者退化成野兽。”
“末将遵命。”
第七十三章褫夺
第七十三章褫夺
“有没有想过解甲?”
云昭没有做任何铺垫,就直接问李定国。
这群人现在都活成猴子了,做了铺垫之后反而会让他们看不起。
李定国沉默片刻道:“这算是陛下给我一条活路吗?”
云昭摇头道:“我不杀功臣,除非你犯下了足够杀头的罪。”
“我听说,朝野上下已经开始有人给我们这些人排位置了。”
“我不排位置,也没有这个打算,你们提着脑袋作战又不是为了我一个人作战,是为了实现自己想要的世界,我没有必要酬谢你们的功劳,即便是要酬谢,也是史官跟百姓们的事情,我还等着他们酬谢我呢。”
“解甲归田之后,我能做什么呢?”
“两个选择,一个是进入凤凰山军官学校担任副校长,另一个就是进入新组建的兵部参谋部担任副参谋长。”
“军队将由谁来统领呢?”
“直接统领军队的人职位最高不能超过中将,也就是下将军,只能统领一军,两万人!”
李定国听皇帝这样说,原本变得死气沉沉的眼睛逐渐有了一些活力,瞅着云昭道:“这么说,不是针对我一个人?”
云昭端起茶水道:“是大势所趋,即便是云杨这个部长,以后也只能由文官来担任,军中最高官职当为参谋部总参谋长。
你们将会组成一个庞大的参谋部,来制定蓝田皇朝所属军队的训练,作战方向,如果没有特别大的战争,你们将不再担任军队指挥官。”
李定国叹口气道:“只要是兔死狗烹就好,这么说,我将是第一个解甲的高级军官是吗?”
“不是,云福才是第一个,高杰是第二个,你是第三个!”
“这么做的目的?”
“分散军权,缩小军权。”
“防备不测之事?”
云昭听李定国这样说,忍不住笑了,对李定国道:“军队是我一点点建立起来的,所有军官都是我培育出来的,军人的粮饷,荣誉是我给的,战死的将士家眷是我养活的,只要我活着,你们哪来的资格带着我的军队叛乱?”
李定国苦笑着摇摇头道:“确实不成。”
云昭再一次端起茶杯道:“赶紧选,怎么婆婆妈妈的?”
李定国道:“干脆解甲归田成不成?”
“不成,别人会说我亏待功臣的。”
“这么说,你的贼船我上来了,想要下去都不成?”
“是这个道理,当年我在长安招揽你的时候就跟你说的很清楚——这是我们将要奋斗一辈子的事业!在你的才能与智慧,精力没有被榨干之前,想要归隐泉林? 做梦去吧!”
李定国怒吼道:“你的意思是我们生是你的人? 死是你的鬼?”
云昭叹口气道:“我又何尝不是这个样子呢?生是大明王朝的人,死是大明王朝的鬼。定国,很好了,接受吧!”
“高杰是怎么选的?”
“进入玉山军官学校担任了副校长。”
“他已经担任了副校长? 我去做什么?”
“可以担任应天讲武堂的副校长。”
“谁是校长?”
云昭指指自己的鼻子道:“朕就是校长? 全大明将要筹建三所军官学校,全部都是我担任校长。”
“国凤你怎么安排?”
“国凤?在参谋部待几年? 还有荣升的可能。”
李定国点点头道:“明白了,陛下对国风的信任超过了对我的信任。”
云昭冷笑一声道:“我可以把十万大军交到你手里,这是我对你的信任,然而? 我可以把我的宿卫交给国凤? 这就是你们两个人的差别。”
李定国长叹一声道:“不错了? 确实不错了? 我现在就开始交接吗?”
云昭点点头道:“明天就会有正式公文下来,你不用再回辽东了,直接去应天讲武堂上任吧。”
李定国戴上军帽就准备离开? 却听云昭低声道:“从火炉上下来,是在保护你。”
李定国也低声道:“我知道我有些骄横跋扈了。”
云昭笑道:“挺好的。”
李定国笑着向云昭行了军礼,然后就掀开门帘出去了,走到院子里之后,他停下来回首看了一眼站在门口送别的云昭,咳嗽一声就挺起胸膛,龙行虎步的走了。
张绣手里捧着李定国还回来的印信,冷漠的看着李定国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这才对云昭道:“陛下,印信拿回来了。”
云昭点点头,马上,张绣就取过一柄斧头,当着云昭的面将这一枚蓝田玉刻制的兵符印信砸的稀巴烂,直到印信变成粉末,这才用笤帚扫起来,丢进了花园,与泥土混为一体。
金虎守在行宫外面等着皇帝召见,正无聊的抽着烟,发现李定国过来了,就上前施礼,李定国冷漠的看了看金虎,并未说话,就扬长而去。
他不解的看着李定国的背影,挠挠头发,正好看到张绣那张阴沉的脸,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就随着张绣进了行宫。
“朝鲜总督这个位置你满意吗?”
同样的,云昭跟金虎也没有客气。
“臣下就是陛下手中的一块砖,搬到那里就留在那里。”
“朕听说你对朝鲜人似乎很宽容。”
“陛下,生而为人,微臣觉得还是宽容一些好,朝鲜人天生为小国寡民,容易被大国操控,这是他们的命,微臣觉得在有限的空间里,可以给他们一定的活动空间。”
“朕听闻你在倒卖朝鲜奴隶?”
在云昭鹰隼一般凌厉的目光注视下,金虎叹口气道:“总比饿死强。”
“为什么这么做?”
“微臣以为朝鲜人注定要融入大明,既然如此,不如加快一下融合的速度。”
“朕还听说你在利用朝鲜海盗做买卖人口的勾当?”
金虎将头垂下来低声道:“事成之后微臣自然会清理好手尾。”
云昭重重的叹了口气道:“朱媺婥给你生了一个女儿,你该如何取舍?”
金虎猛地抬起头,缓缓的跪在云昭脚下道:“请陛下发落。”
云昭痛苦的闭上眼睛道:“不论是监察部,还是慎刑司,亦或是大鸿胪都向朕建议,除掉这个祸根。朕犹豫再三,念在你这些年出生入死,也算是劳苦功高,就留了那孩子一命。
沐天涛,这是朕最后一次在你的问题上让步了,你莫要得寸进尺!”
金虎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缓缓地道:“微臣别无所求,只求陛下莫要把那个孩子从朱媺婥身边带走,就让她留在朱媺婥身边吧。
微臣决定求娶一门妻室,请陛下赐婚。”
云昭紧绷的脸色慢慢松懈下来,在大殿上来回走动了几圈之后道:“算了,你也是英雄好汉,朕就不羞辱你了,除过朱媺婥,你可以求娶任何一个愿意嫁给你的女子。”
金虎道:“微臣遵命。”
“朝鲜总督府可以配属一军,上限两万!”
“微臣遵命!”
“那就去吧,记住你的承诺。”
“微臣记住了。”
金虎离开了,云昭就看着张绣道:“不知为何,处理了这两件事情,朕的心隐隐发痛。”
张绣面无表情的道:“陛下还是过于仁慈了。”
云昭捂着胸口咳嗽两声道:“你去台湾就任知府吧。”
张绣对这个任命并不感到惊讶,躬身施礼道:“臣下遵命,不过,微臣还希望陛下能把琉球交付微臣一起管理!”
云昭想了一下道:“台湾驻军一师六千人,朕准你扩军到一万人。”
张绣再次弯腰道:“臣下遵命。”
云昭坐会座位上,捧着一杯已经凉透了的茶水,对张绣道:“你去准备吧。”
张绣给云昭换上了一杯热茶,然后就离开了,不过,在刚刚离开大殿之后,他就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狂喜,冲着清冷的蓝天无声的咆哮一下,就快步走出行宫,直奔国相府,他一刻都不愿意在行宫停留。
云昭蹒跚的回到了后宅,才进了暖房,就把身子丢在锦榻上,剧烈的喘息着。
冯英凑过来低声道:“不容易?”
云昭道:“我以前喜欢做水到渠成的事情,现在丢开情谊之后,没想到事情解决起来很容易,就是我感到很不舒服。”
冯英小声道:“接下来还要处理徐五想,恐怕更难。”
云昭咳嗽一声道:“开弓那有回头箭,只能按照策略一步步的执行下去了。”
冯英叹口气道:”未来还有五年,夫君要调配好天下,确实很难。”
云昭不怎么喜欢跟冯英探讨朝政,说了两句之后就支起身子四处寻找。
冯英道:“多多去了紫禁城!”
云昭皱眉道:“去那里做什么?”
冯英噗嗤一声笑了,给云昭盖上一条毯子道:“她去看皇后居住的地方去了,走的时候还说,不去一趟真正皇后居住的地方,她总觉得自己这个皇后是假的。”
“我知道这样做不好,可是,如果不真正把旧有皇朝踩进泥土中,新的习惯,意识就不会萌发,这是我给天下施行的一剂猛药,希望能有些效果。”
冯英道:“陛下的策略已经奏效了,至少燕京城里的百姓一边痛哭,一边急冲冲的进了紫禁城,他们是全天下最喜欢皇帝的人,可是,您的旨意下达之后,他们很快就变成第一个戏弄皇家的群体。
妾身听说,他们才是在紫禁城中玩耍的最凶残,最疯狂的一群人。”
云昭冷笑一声道:“你看,这就是人性!”
第七十四章命运多舛的麒麟
第七十四章命运多舛的麒麟
对于云昭来说,杀人很简单,处理一个人却很难。
杀人,不过是把那个家伙的**给毁灭了,**没了,他就消失在这个天地间了,无论这人杀的有多么亏心,内疚几天也就过去了。
处理一个人就不同了,因为你还能看到这个人存在,只要看到他,你就会内疚,这种折磨会跟随很久,时时刻刻的提醒你办错事情了。
所以,为了不闹心,以前有很多皇帝都是直接杀人,不处理人,还是那种一杀就杀全家的那种。
这些话是钱多多说的,她这么一说,云昭立刻就觉得自己很仁慈,是个很好的皇帝。
“紫禁城怎么样?你准备睡里面?”
“不怎么样,房顶老高,空的吓人,粗大的房梁很适合上吊。”
“怎么,听见关于紫禁城的鬼故事了?”
“老宅子里怎么可能没几个鬼魂。”
“咱家的宅子就没有。”
“你怎么知道没有?”
“咦?你见过?”
“母亲的大鹅都活了快三十年了,至今都看不出快要死掉的样子,还有啊,跟你亲近的那头大野猪,这也死了没几年,活了三十年的鹅,活了将近二十年的猪,我觉得它们早就成精了。
还有云福那个老家伙,病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眼看着就要死了,却硬是挺过来了,现在,常住在长安城的别业不肯回来,听说,老家伙临老入花丛,大把的银钱丢出去,成了长安青楼中的头号班头。
看他的样子十年内恐怕是死不掉了。”
“挺好的。”
说起这几件事情云昭很是得意,只要是进了云氏,不论是人,还是牲畜,或者家禽都能活的子孙绵长,这该是福气,是祥瑞。
云昭明天就要去看韩秀芬给他献上来的祥瑞——麒麟!
听说这东西三宝太监也给朱棣皇帝进献过,听说朱棣见了之后龙颜大悦? 狠狠地赏赐了三宝太监。
云昭知道朱棣得位不正? 所以,祥瑞什么的对他来说就非常的重要了? 至于真实性,这不重要? 因此,云昭对于麒麟的说法也是一笑了之。
命秘书监的人翻阅了典籍,找来了翰林院的官员沈度写下的《瑞应麒麟颂》跟图画,看过图画,跟文字对照之后,云昭很肯定这东西他以前在动物园常见,就是——长颈鹿!
海船抵达天津之后,再通过陆地运送过来? 云昭不明白,在如今寒冬料峭的日子里,也不知道韩秀芬派来的人如何向皇帝展示他们抓到的麒麟。
从一开始,云昭就不相信韩秀芬会干出这种事情,这种事情一定是洪承畴这个人的手笔,只是在南洋与马六甲的利益高度重合的基础上,韩秀芬才会跟洪承畴有基本合作的可能。
利益集团是要不得的。
李定国之所以会被褫夺军权,就是因为他与徐五想? 金虎,组成了一个利益联盟的缘故。
云昭希望地方上的大员们可以相互协作,相互沟通,可是,云昭绝对不会同意他们沆瀣一气,达成利益联盟。
处理李定国是因为他已经两次反对云昭的决定,执意进取辽东,导致云昭希望李弘基,多尔衮这些人多发展一下辽东的计划成了泡影。
将这些人困在辽东,断绝他们与中原的贸易往来,他们为了活命就只能大力的生产,至少开荒种地是一定的,不管他们在那里开垦,最后这些无法破坏的田地一定都是属于大明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想要开发辽东,完全成了大明的事情。
说这些人有异心倒不见得,他们只是想早日灭掉建奴,完成无上功业才是真的,只是没想到,李定国才开始有动作,李弘基就断然离开了辽东北上。
多尔衮开始还以为退出辽东,固守朝鲜,或许能活下来,可是,在亲眼看到了大明肉眼可见的日复一日的强大之后,也果决的离开了朝鲜,给云昭留下一个巨大的烂摊子。
短时间内屠灭建奴,屠灭李弘基属于将军们的想法。
云昭是帝王,在他的心中,国仇家恨其实已经无法左右他,他不会因为跟建奴是死敌,就直接用最原始的方法报仇雪恨,更不会因为李弘基是流寇,就放弃这些人的利用价值。
只有在这些人没有了最后的利用价值之后,云昭才会下令军队,彻底,干净的消灭这些人。
只要这些人的存在利大于弊,云昭就会允许他们活下去,只要利益足够,眼看着那些仇人活到自然老死,他也不是做不到。
这就是帝王心思与将军心思的不同之处。
麒麟果然被运来了,也确实如同云昭认为的那样,来的来的是两大一小,三只长颈鹿,这明显是一家子,三只长颈鹿在北方的寒冬中活的连狗都不如,除过发抖,连声都不出。
就该是这个样子,或者说,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长颈鹿的身高太高了,所以想要通过自身血液循环达到取暖的目的,这不可能,至少,起到的作用很少。
所以,那只紧紧依偎在母亲身边的小长颈鹿在云昭观看的时候,长脖子下折,一头栽倒在地上,不论驯兽人如何驱赶,都站立不起来。
云昭看了面色铁青的徐五想一眼道:“没想到吧?”
徐五想咬着牙道:“他们应该在夏天时候送来。”
云昭笑道:“你还是不死心是吧》?”
徐五想道:“反正要被调任,我只想在燕京任上再干好最后一件事。”
云昭想了一下道:“不反思一下吗?”
徐五想摇头道:“当初做事情的时候早就前后思量过,不觉得有错,既然没错,那就坦然接受后果就好,反思做什么呢?”
云昭嗤的笑了一声道:“还真的把自己当成盖世英才了,想当年,刘邦起事的时候,他依靠的都是些什么人呢?
萧何是沛县狱吏,樊哙是杀狗的屠夫,周勃是人家办丧事时候才用的吹鼓手,卢绾是地痞,雍齿是纨绔、夏侯婴是马夫。
这些人果然都有过人的才华?一个小小的沛县真的就能出那么多盖世英才?
想想吧。
你再想想大明太祖起事的时候用的那些人就明白了。
这个世上因人成事的很少,因事成.人的才是真正的道理。
一个个都谦逊一些,不要固执的认为自己是盖世英才就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这很丢人。
我最近都觉得自己才能不够,需要处处小心谨慎,你们这群人哪来的胆略觉得自己做的就一定是对的?”
徐五想皱眉道:“陛下多变。”
云昭哼了一声道:“再不变化一下,不出十年,我们就会走上朱明的老路,兴盛百年,中平百年,然后在没落百年,最后,将好好地大明百姓送进最残酷的地狱。
你看看现在的世界,变化一日千里,跟不上,就会被奴役,没有任何躲开的可能。
好了,我也不多说你,去长安府担任知府吧。”
去长安府担任知府,这是徐五想早就知道的结果,闻听云昭终于说出来了,也就微微叹口气。
长安府是大明三十九府中,最富庶的一个府,可是呢,偏偏担任这个地方的知府,是所有蓝田官员最不喜欢的。
无他,主要是长安府的辖地中,就有玉山,在这个地方当知府是最省心,最清闲的,或者说,是最没有挑战性的位置。
只要被送上这个位置的人,如果不是为了养老,那么,就一定是在为进入中枢做准备。
不论是就任长安府,还是进入中枢,对这些雄心勃勃的人来说,都是煎熬。
傍晚的时候,那只小麒麟终究还是死了,等到天明时分,两只大麒麟也死了,云昭听闻这个消息之后没有什么反应,心中甚至有些窃喜。
一向滑不留手的洪承畴,终于露出来了一个小尾巴,通过祥瑞死亡这件事,正好把他名正言顺的从安南调回来,安排进代表大会担任常务代表。
权力的体现并不在于能给别人封官,而是体现在能把封出去的官收回来。
行宫的地龙烧的很热,云昭在书房里不用穿的很厚,亲自去检查祥瑞生死的钱多多回来的时候,带进来大股的冷气,被屏风挡了一下,就迅速布满房间。
“死了,夫君,三只祥瑞全死了。”
云昭抬头看看钱多多那张兴奋的脸道:“祥瑞死了,你怎么这么高兴?”
钱多多笑道:“您别说,还真是祥瑞,孩子死了,两个大的祥瑞就不吃不喝,守在小祥瑞身边,用身体帮他遮挡雪花,死掉了,身子都是站得直直的。
看得人心酸。”
云昭皱眉道:“我没看出你心酸在那里。”
钱多多笑道:“这说明,妾身悟了。”
“哦,我老婆还有这等本事,不如,我就在这燕京修建一所寺庙,你进去当主持怎么样?反正听别人说,顿悟的人一般都能成佛。
咱们家什么人都有,就缺少一个佛爷,不如你来?”
钱多多跳起来扑进云昭怀里,娇媚的瞅着他道:“你舍得我去当尼姑?”
云昭抽抽鼻子道:“当尼姑的皇后多了去了。”
钱多多叹口气道:“妾身是真的为麒麟一家三口高兴,现在死掉了,还能葬在一起,要是一个个的死掉,后面死掉的该多么孤单啊。
就像夫君,冯英,妾身,一起死掉最好,逐个死掉不好。”
第七十五章死水微澜
第七十五章死水微澜
云昭愉快的答应了钱多多这个奇怪的要求。
只是冯英不肯。
冬日里的燕京城确实没有玉山待着舒服,基础设施跟玉山没有办法比。
在玉山,集中供暖已经在大书房区域已经施行了,这要念火车的好处,自从蒸汽火车被逐步完整之后,热蒸汽锅炉也逐渐被单独拿出来使用了。
只是铸铁管子带动的供热网,热消耗太多,蒸汽供不上,只能在管子里面循环热水供热。
即便是这样简陋的供热体系,也不是燕京的地龙所能比拟的。
不过,集中供热的区域在玉山也是一个小范围的事情,目前,只有大书房跟玉山书院,玉山大学堂三处完成了供热改造,至于别的地方,想要同步,至少还需要三年。
任何科学技术的进步都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就像蒸汽锅炉之所以会如此使用,最大的原因就是玉山机械厂的机床进步巨大。
从开始那些车一个圆柱体都只能保证大概精度的车床,经过一代代精密度更加高的机床出现,云昭手中也就有了严丝合缝的管扣可用了。
只是,这些本应该是电力带动的机床,全部都变成了蒸汽机床,一想到一架普通车床连带动力系统,就占地一亩……云昭就再一次痛恨起自己来。
当初学什么汉语言文学啊,直接学机电一体化不好吗?
虽说一个是文科,一个是工科,就云昭高考成绩,完全可以去学啊,毕竟,后者基本上没几个人喜欢。
燕京城虽然说还是一个纯粹的农业城市,可是,煤炭的应用早就被徐五想带到这里来了,不准烧木炭,这是徐五想将煤炭弄来之后就立下的一个严令。
此时的燕京城周边,已经看不到多少树木了,自从元朝定都这里之后,这周边的树木就逐步变成了房子,家具,以及取暖用的木炭了。
煤炭取暖很好用,只是,空气很糟糕,燕京周边的煤矿就出不了什么好煤炭,大部分都是含硫量很高的大烟煤,好家伙,一旦开始燃烧了燕京城的天空上就黄烟滚滚,满城都是臭鸡蛋的味道。
徐五想最喜欢的东西就是大烟囱。
他来燕京之后,干的第一件跟经济有关的事情,便是创造了一个炼钢厂,如今? 燕京炼钢厂已经有四座大烟囱矗立在燕京城外了? 每一个大烟囱都冒着滚滚浓烟,害的云昭不敢抬头看天,天空中永远都有被蒸汽鼓风机吹出来的煤灰? 迷眼睛。
这没什么,燕京本来就是这样的。
要是发展不起来? 后果比污染要严重的多。
如果所有的人都靠种地来吃饭,只能勉强吃饱,想要吃好很难。
所以? 工业一定是要发展的? 发展的越早越好。
因为鼠疫的缘故? 燕京城很干净? 不仅仅是街道干净,人也干净? 这一点是云昭千叮咛万嘱咐过得,从街道行人身上,云昭能看到徐五想执行这一道政令的成绩。
今天,云昭要去燕京书院看望贤亮先生。
这个倔强的老汉,带着三十一个先生,以及一百万银元就来到了燕京,至今,已然三年了。
燕京书院就坐落在昔日的沐王府里。
这座府邸是金虎,也就是沐天涛捐赠给贤亮先生的。
徐五想觉得这座宅邸不够大,就把边上的成国公宅邸也一并划拨给了贤亮先生,因此,燕京书院从一开始,就是北地最大的书院。
穿着藏蓝色棉袍的贤亮先生在书院门口迎接皇帝。
他身上的棉袍看起来非常臃肿,面容显得比在玉山书院时期清瘦许多,就连半尺长的胡须似乎也变得稀稀疏疏的。
“先生们要上课,学子们要上课,所以,只有老朽一人来迎接陛下。”
在贤亮先生面前就没必要摆架子了,即便是摆了,这位老先生也不会奉承,云昭上前拉住老人冰冷的手道:“看到您精神矍铄,学生也就放心了。”
贤亮先生淡淡的看着云昭道:“既然来了,你也看见了,燕京书院目前就这样子,李弘基来过了,有学问的人不是死了,就是逃了,即便是再有一些可用的人,也被你拉到玉山了,这就导致城里的百姓学识不高,老夫想要招收一些人才,难比登天。”
云昭瞅着门楣上燕京书院四个大字笑着道:“先生有什么章程了吗?”
贤亮先生引着云昭进了书院,指着空荡荡的院子道:“做人不能太偏心,玉山书院,玉山大学堂,应天书院都已经吃的沟满壕平的,只有我燕京书院瘦。
老夫没有跟那些书院相比的意思,只是告诉你,教育这种事情不能看抵御贫瘠与否,甚至与地方财税无关,越是穷的地方,可以少吃两口饭,少穿两件衣服,但是,教育一定要跟上。
否则,一旦这里的人穷的连希望都没有了,我想,你的麻烦也就来了。”
沐天涛家的宅邸确实不错,虽然有些地方有刀砍斧凿的痕迹,大部分地方还是雕梁画栋的很是富丽堂皇。
“先生都开口了,学生每年再资助燕京书院五十万银元为助学之资。”
贤亮先生冷冷的看着云昭道:“你以为我找不到五十万个银元?老夫只是要你一个承诺,燕京书院的学子与玉山两学堂,应天书院不应有什么差别。”
云昭皱眉道:“这里的学子不如玉山两书院以及应天书院的学子,这一点先生应该是有数的。”
“现在不如,将来一定会超越。”
听先生这么说,云昭笑了,痛快的道:“超越了就该有超越后的待遇。”
贤亮先生站在一座楼阁前边,听着书院中朗朗的读书声低声的道:“会超越的,只是我看不到了,前两天赵国秀来给老夫检查了身体,她说老夫还有不到两年的命。
生死对于老夫来说没那么重要,只是在死之前,一定要把燕京书院的事情办好,就目前而言,燕京书院开了四个系,八个学习方向。
架子老夫算是搭起来了,可是……”
说到这里,贤亮先生看着云昭的眼睛道:“你的心胸应该再开阔一些,拿出你开国帝王海纳百川的气概,取天险贤才为你所用。”
云昭同样盯着贤亮先生的眼睛道:“计将安出?”
贤亮先生道:“我准备用一些人。”
云昭摊开手道:“我不记得我限制过先生用人。”
贤亮先生摸摸胡须道:“有些人的人品不好,有些人的名声不好,有些人甚至跟朱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老夫知晓,你没有清除这些人,已经算是胸怀宽广了。
不过,老夫看来,你与其将这些人放在江湖之中,任由他们慢慢地腐烂,不如纳进管理之中,这样应该更好一些。”
云昭摇头道:“朱明的官员,先生可以招纳一些,不过,阮大钺,马士英不在此列。”
贤亮先生点点头道:“知晓了。”
重要的事情谈完了,云昭就在贤亮先生的陪同下参观了燕京书院,那些正在读书的学生,应该是知晓云昭这个皇帝来了,一个个看似在读书,他们发抖的手,以及不安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们。
“陛下不该如此糟蹋紫禁城!”
回到贤亮先生狭小的书房里,贤亮先生终于开启了奏对模式。
“不破不立!”
“老臣知晓陛下胸怀天下,看不起朱明那些蝇营狗苟的皇帝,可是呢,皇帝终究是皇帝,乃是我汉民之族长,家天下之内,不应毁掉这个象征。”
“朕只是眼见天下臣民又回到了老路上,所以心中不忿,就拿了紫禁城开刀问斩,以后,不仅仅是燕京紫禁城,应天府皇城同样会开放,沈阳的鞑子皇城,朝鲜的朝鲜皇城也会同样开放,也就是说,以后,只要是皇族君临天下的场所,都会变成百姓嬉戏是我所在。”
贤亮先生微微摇头道:“陛下在玉山的皇宫呢?”
云昭哈哈大笑道:“每逢初一十五,朕休沐的时候,百姓也能进入参观一下,不仅仅是朕的皇宫,哪怕是国相府,兵部,朕也打算逐一开放给百姓们看。”
贤亮先生吃了一惊道:“万万不可!”
云昭厌恶的瞅着燕京书院精美的楼阁淡淡的道:“和尚庙之所以会修的金碧辉煌,不过让想让百姓们在面对高高在上的佛祖,恢宏的殿堂,产生出一种小来。
寺庙如此,道观如此,天下宗教无不如此藐视天下人,皇宫,衙门之所以必须修建的高大恢弘也是如此。
打破这些神秘,站在同样的高度上看同一片景色,视野就会完全不同。
我要让所有的大明百姓都明白,皇帝的权力不是来自天神,而是来自于他们,天下所有得神祗的威力也全部都来自于百姓。
我要让天下百姓知晓,自己才是最大的力量源泉。”
贤亮先生叹口气道:“陛下的药下的猛了一些。”
云昭也跟着叹口气道:“不够啊,如果我真的想下猛药,这个时候,明天下早就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了。”
贤亮先生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惊恐的看着云昭道:“陛下,万万不可!”
云昭咬着牙道:“我终究没有彻底的将这天下翻天覆地,导致我有今日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