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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孑与2     明天下txt下载     明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四八章寺庙里的佛陀

    第一四八章寺庙里的佛陀

    云昭总以为造反才是最难的,所以他避开了这个最难的阶段,除过看着建州人不准他们占便宜之外,就待在关中瞅着李弘基,张秉忠这些人把大明天下弄得翻天覆地,自己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这个游戏里不能出现两个渔翁,这是一定的,所以,蓝田对建州人的压制是一贯的,持续的甚至说是残酷的。

    经过十年发展,十年积聚,蓝田城已经变成了一个塞上明珠,甚至成了蒙古人再也离不开的一个地方。

    在云昭已经控制了宣府,大同,毁灭了张家口之后,蓝田城就成了蒙古人唯一可以交易的地方。

    事实证明,蒙古的牧民,如果离开汉人,他们是没有法子生活的。

    尤其是在他们失去了可以农耕的土地之后,他们与蓝田城的汉人的关系就变得无比的紧密。

    此时的草原上,已经没有什么王公贵族了,这些人已经被高杰,以及后来统御草原的李定**团处理的干干净净。

    与关内一样,王公贵族们不允许拥有超过一千只羊,一百头牛,以及十匹战马以上的财富,至于奴隶,这种事更是想都不要想。

    蒙古王公们很有勇气,没有一个蒙古王公愿意接受这样的条件,于是,狂暴的高杰,李定国相继派兵出死了这些王公贵族。

    而属于王公贵族的牛羊,战马,这两人挑选了一批送回关内之外,剩余的全部平均分配给了昔日的牧奴,然后每年从这些牧奴手中收回两头牛一条牛腿,三只羊收一只,五匹战马收一匹的税赋。

    牧奴们很高兴……以前,他们就没有这些东西!

    自从羊毛莫名其妙的成了一个很好的商品之后,牧人们每年仅仅需要把羊毛剃下来,然后交给愚蠢的汉人商贾,就能用卖羊毛的钱换回自己需要的青稞面,茶叶,盐巴,以及铁器。

    王公贵族们死了,伤心的只有王公贵族,蓝田属下已经没有这种东西存在了,所以,能歇斯底里悲伤地王公贵族们只能在建州人的势力范围内悲伤。

    假如他们敢离开建州人的势力范围,就会被那些好不容易拥有了自己的牛羊的牧奴们举报,然后就有凶恶的军队铺天盖地的冲过来,将那些王公贵族杀掉,再把他们的牛羊分给牧奴。

    总体上,建州人的地盘在不断地缩小。

    进犯他们领地的并非是蓝田军队,而是那些品尝到了甜头,并且被蓝田军队用弓箭,刀枪一类的冷兵器武装起来的牧奴们。

    这些淳朴的草原汉子们被蓝田人灌输了一个普遍的道理——那就是只要草原上还有王公贵族,他们手里的牛羊就不一定会属于他们。

    在这个口号的号召下,这些牧奴不但会监视投靠建州人的蒙古人,还会监视自己身边的伙伴,只要他们的牛羊数目超过了蓝田律法规定的数目,他们就必须分家。

    这么一来,草原上就出现了一个很普遍的现象,所有的牧人家庭,基本上是以两口之家的形式存在的,最多,就是两个成年蒙古人带着一个或者几个年幼的孩子支撑着一个牧场。

    然而,人无头不行,于是,草原上光芒万丈的墨尔根活佛就成了所有牧人的首领。

    而墨尔根活佛是一位真正的活佛。

    他的神迹传遍了草原,他甚至在汉人心目中至高无上的玉山雪峰上也拥有一座殿堂,据说,就连汉人的统治者云昭皇帝,在为活佛墨尔根戴上佛冠的时候,也无比的恭敬。

    每年七月十五日,墨尔根活佛都会在蓝田城外开一场巨大的法会。

    一来超度逝去的亡灵,二来,为活着的牧人祈福,第三,就是为新生的蒙古人抚顶祝福。

    只要到六月,就会有无数的牧人从四面八方聚集到蓝田城外,在广阔无边的草原上听活佛**,法会结束之后,便是声势浩大的商会。

    从大明各个地方蜂拥而来的商贾们,会成为新的主人,蓝天城外广阔的草原立刻就会变成一个巨大的市场。

    现如今,这个市场已经成为继蓝田市场之外,最大的一个市场,每年的交易量极为惊人,且利润极为丰厚,仅仅一个延续十五天的集市,就能为蓝田带来近千万枚银元的税收。

    售卖牛羊的数字更是达到了惊人的三百万头只。

    牛皮,羊皮,以及各种耐储存的奶制品的交易量也远超历朝历代。

    至于所有货物中,最珍贵的战马交易,也以每年五万匹的速度在递增。

    淳朴的蒙古人,在得到活佛的祈福,以及物资大满足的情况下,就爆发了自己草原民族烂漫的天性,在交易结束之后,他们在草原上赛马,叼羊,射箭,摔跤,舞蹈,唱歌,喝酒,狂欢,庆祝自己得来不易的新生活。

    常国玉统计完毕最后一笔账目,抱着账本来到了墨尔根活佛的房间,将账本放在闭目沉思的活佛孙国信面前道:“你没骗人,你给他们带来了他们从未有过的新的好的生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就是他们的活佛。”

    孙国信睁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道:“佛与世俗需要做一个彻底的切割。”

    常国玉耸耸肩膀道:“你准备怎么切割?你是佛,也是我蓝田的三十二委员之一。”

    孙国信看一眼面前的账本道:“这不是我该看的,既然这么多人信任我,我们就应该还他们以信任,假如说我们最早是以谋略的形式来面对这些人。

    现在,人家对我们投之以诚,我们就要还给他们信任。

    谋略只能经营一时一地,不可能永世长存。

    而佛来统治世人,很容易形成一个佛的国度,这样的国度是闭塞的,是空虚的,佛最后追求的是永恒的涅槃,那么这个虚空的国度也将不可避免的走向灭亡。”

    常国玉不解的道:“可是,他们很幸福。”

    孙国信道:“我不能教育他们去追求虚无飘渺的来世,人是这个世界的过客,错过了就错过了,不可能重来,即便是能重来,风景也与现在不同。

    我们看了风景,风景就成了我们的生命,而生命太短,风景太多,一再错过,就是白活一场而已。”

    常国玉现在已经认不清这个昔日的同窗了。

    以前的时候,这家伙比自己世俗的多,还总说人来到世上,如果不能多日几个女人,纯粹是白白年轻了。

    现在,这家伙似乎变得无欲无求,在蓝田的时候,强拉他去长安的青楼,这家伙也只是一笑了之。

    “佛改变了你啊——好亏啊。”

    孙国信瞅着常国玉笑道:“是我改变了佛,单纯的肉.欲快活,在我眼中已经不是极致的快活,而灵魂上的大解脱,才是真正的快活。”

    常国玉道:“你对草原上的人最熟悉,你认为该如何改变呢?”

    “佛说,要超脱,要怜悯,要伟大,而超脱,怜悯,伟大,都是空的。”

    “你的意思说,你就该跟云老大一样,只拿好处,不干实事是吧?”

    “人的思想是无限的,我们可以在幻想中制造一个完美的世界,而真实的世界是不存在完美这种东西的,世俗是丑陋的,是伤人心的,所以,佛说:‘众生皆苦。”

    “所以,你减少了你的僧侣团的人数?”

    “对的,必须减少,人数越多,犯错的可能就越大,佛存在于寺庙之中自成天地,寺庙之外的现实生活中的人们,需要有人去约束他们,去引导他们,最后幸福他们。”

    常国玉叹息一声朝孙国信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为佛陀礼赞。”

    说罢,就抱着账本离开了这间明亮的房间,而孙国信透过窗户瞅着原野上盛开的格桑花正在迎风舞动,忍不住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玉山书院出来的人,都不怎么喜欢被被人牵着鼻子走,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

    孙国信说的很清楚,他就是要成佛,尽管常国玉不明白什么才是佛,怎样才能成佛,才能获得大解脱,这并不妨碍他尊敬孙国信的理想。

    在他们的心中,没有什么东西比理想更加珍贵了,尽管,孙国信要成佛。

    佛陀有时候是高高在上的,且无处不在。

    佛陀有时候又是极为卑贱的,几乎卑贱到了泥土中。

    佛陀大的时候能为山九仞,微小时候又是一花一世界。

    上达九天也好,下入九地也罢,讲究的就是一个无处不在。

    孙国信不愿意插手世俗的事情,这也是符合蓝田律的,在蓝天代表大会里,为了这个事情已经争吵过很多次了,现在,终于有一个定论了。

    就是孙国信说的——佛存在于寺庙净土之中自成天地。

    孙国信放弃了俗世的权力,看样子如果可能的话,他连代表大会委员会委员的身份都不想要,这家伙现在已经彻底的进入了佛陀的世界。

    描述这件事的文书很不好写。

    常国玉甚至不知道从那里下笔。

    沉吟了一夜之后,他终于在白纸上落下一行字——论游牧民族的管理之我的初见。

第一四九章拔都的宝藏

    第一四九章拔都的宝藏

    草原上的天空总是蓝的刺眼,这就让天空显得怪而且高。

    白云就浸没在这片蓝色的海洋里,中间厚的地方发暗,边缘薄的地方会透光,形状总是不定的,一会像鲸鱼,一会像一匹马,最终,他们都会被风扯碎,变得丝丝缕缕地毫无美感。

    碧绿的草原从脚下延伸到视野的尽头,如果没有风,这里的草就直挺挺的站立着,有着说不出的荒凉,可是,只要风以来,绿草便起了波涛,层层叠叠的扑向远方。

    中间被野草遮蔽的各色野花也会露出头来,沐浴着凉风,生机勃勃。

    至于这里的山,永远都是黑色的,而且都在地平线上,有些黑黑的山峰上还顶着一层白雪,也不知道在发愁什么,以至于白了头。

    牛甩着尾巴吃草,羊排着队在吃草,偶尔有一头獒犬沉闷的咆哮一声,用来警告在远处巡梭的野狼们莫要打这些牛羊的主意。

    人,总是无赖的。

    他们在这个天地间甚至显得有些多余。

    唱出来的牧歌也是黯哑难听的。

    唯有骑在大公羊背上的孩子还能与当下的景色融合,至少,他们天真的笑声,与这里的景致是相配的。

    不像那一对男女,骑在马背上相互追逐,他们的马蹄踏碎了娇嫩的花朵,踢断了努力生长的野草,最后掉下马,搂抱着滚进青草深处。

    一匹瘦弱的马几次三番的想要爬上一头栗色的漂亮的母马背上,总是被母马拒绝,它的臀部肥硕,四肢有力,稍微摆动一下,就让公马的努力化为乌有。

    它只好再一次调整了方向,重头再来……

    枣红色的头马昻嘶一声,所有的马都抬起来头,小马迅速钻进母马的肚皮下,公马们顾不得别的事情,很自然的站在队伍的外围,打着响鼻,喘着粗气,向潜在的敌人宣示自己的武力。

    一颗秃头从青草中逐渐显露出来,渐渐露出披挂着铠甲的身体。

    马群的警惕防卫是有道理的,就是这个秃头男人,曾经从这里带走了太多的同伴,然后,它们再也没有回来过。

    李定国抬手擦一把秃头上的汗水,对身边的张国凤道:“三千匹!”

    张国凤摇头道:“又要增加一百个人的编制,你觉得张国柱会同意吗?”

    李定国道:“老子才不管他同意不同意呢,老子军中缺马。”

    张国凤道:“购置三千匹战马的费用你有吗?”

    李定国道:“这是你这个副将的事情。”

    “你这就不讲理了。”

    “老子拿你当兄弟,你居然要跟我讲理?你还是兵部的副部长,这点权利如果没有,还当个屁的副部长。”

    “你一定要跟我说清楚,你要这么多的战马做什么?”

    李定国瞅着不远处的马群咬咬牙道:“我准备绕过山海关对面那些险要的地方,从草原方向突进建州,草原行军,没有战马不成。”

    张国凤点点头道:“好打的仗基本上已经打完了,剩下的全是恶仗,李弘基已经走投无路了,建奴也走投无路了,这个时候,与他们作战,只能是生死相搏。

    这就是皇廷为何到现在还下达北上军令的原因。

    看的出来,皇廷里的那些人都在等李弘基与建奴内讧,可惜,从我们得到的消息来看,可能性不大,至少,短期内见到他们内讧的可能性一点都没有。

    这时候,你想从草原方向进入建奴的地盘,是可以考虑一下,不过呢,没有了火炮的支援,这场仗一定很难打,且会死伤惨重。”

    李定国冷哼一声道:“打仗不死人?可能吗?只准你杀人家,就不允许人家砍死你?战场上哪来的道理可讲?火炮是好用,可是,他也不是万能的,什么时候都能起作用。

    你看看,最早的时候那些家伙只知道冒着炮火向前冲,后来不也学会了扯散兵线进攻,再后来,炮弹落下来了,人家就趴地上,被炸死了活该,没炸死的一大片,等炮火一停继续进攻。

    如果我们只懂得用会火炮炸,我告诉你,不出三年,就要吃大亏。

    我告诉你,云昭现在是皇帝了,你就不要指望他还能继续以前的强盗行径。

    皇帝嘛,总要展现一下自己是爱民如子的,尤其是云昭这个皇帝,他居然开始拍百姓的马屁,而百姓对于死人的战争是一个什么态度不用我说吧?

    可是呢,仗还要打,尤其是面对建奴的仗那是必须要打的,否则我们守着一个破山海关有个屁用,崇祯前期的时候,建奴还在距离山海关八百里以外的地方,人家就坐不住了。

    云昭太大意了,以为有了火炮真的就能万事无忧天下大吉了?

    不把建奴弄的死绝,不把李弘基的脑壳制做成酒碗,他怎么安心当他的皇帝呢?

    他不管,我们这些当兵的不能不管。

    这一次,让张兆龙的重炮守城,我们来这里看看能不能从其他地方有所突破。”

    对于攻打建奴的事情,李定国与张国凤也曾商量过无数次。

    张国凤身为兵部副部长,他很清楚蓝田现在的兵力已经开始捉襟见肘了,每一路人马的军务都安排的满满当当的,能把李定**团一个完整的军团安置在山海关一带,已经是对建奴以及李弘基流寇集团的重视了。

    就在夺取山海关的这两个月中,山海关外的敌人,开始疯狂修造军备工事,李弘基在摩天岭,杏山,松山,一代下死力气修造了足足十二道工事,每一道工事就是一条大沟,他们甚至引水进入大沟,形成了护城河一般的工事。

    很明显,他们在接下来的岁月里还要在那里修建大量的堡垒。

    进攻的时间越是拖后,以后攻打他们的难度就会越高。

    不仅仅是李弘基在大兴土木,建奴的摄政王多尔衮也在做同样的准备。

    不过,如今的建奴们,将重点放在了朝鲜,他们超过六成的兵力如今正在朝鲜巩固他们的统治,四个月的时间内,朝鲜国王已经被换了三次。

    每换一次国王,对朝鲜人来说就是一场浩劫。

    鸭绿江边已经出现了一道长城,每天都有上百万的朝鲜人在鸭绿江边继续修造长城,从规模上来看,他们要用这道长城,将朝鲜完全的与大陆隔绝开来。

    不仅仅如此,建州人还在这些长城上布满了火炮,蓝田大军想要渡过鸭绿江抵达对岸,首先就要接受火炮密集的轰击。

    人如果变得疯狂起来了,或者觉得自己将要大难临头了,爆发出来的力量往往是极为强大的。

    面对这样的局面,李定国这个北部边防主将不狂躁才是怪事情。

    “好吧,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张国凤话才出口,就后悔了,因为这件事实在是太难了。

    李定国不可能只要三千匹战马,有了战马就要训练骑兵,有了骑兵就需要装备,就需要支持他们发展的钱粮,后续所需,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小数目。

    李定国双手按在张国凤的肩头深情的道:“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不过,不需要你去找钱粮,钱粮我已经找到了,你只需要帮我把这件事扛下来就好。

    我算是看明白了,狗日的云昭对你比对我好的太多了。”

    听李定国这么说,张国凤的手都开始颤抖了。

    “你干了什么?你背着我干了什么事?”

    李定国摸着自己粗糙的胡茬嘿嘿笑道:“兀良哈三卫的故地赤峰出现了一股来路不明的军兵,这件事你知道吧?”

    张国凤连帮忙道:“知道,你派出了侯东喜率领五百骑兵去调查了,是我签发的手令,他们怎么了?”

    李定国淡淡的道:“是一群建奴鞑子。”

    张国凤狐疑的道:“建奴鞑子敢来赤峰一地?”

    李定国摸出一支烟点上后笑道:“合该我们兄弟发财,赤峰一地有一座鞑子的家庙,叫做**寺,是喀喇沁蒙古王公的家庙。

    庙里供奉着一座释迦牟尼站像,高一丈四尺,甚为雄伟,这尊塑像我们以前看过,你应该能记得。”

    张国凤皱眉道:“莫说那座塑像,整座寺庙我们都翻腾过一遍,没有发现不妥之处。”

    李定国吐出一口浓烟道:“老子们被那些该死的家庙喇嘛给骗了,那尊塑像是蒙元时期金帐汗国可汗拔都敬献给窝阔台大汗的礼物,现在你明白那些来路不明的军兵是什么来头了吧?”

    “你是说那尊塑像很值钱?”

    李定国悠悠的道:“侯东喜捕获那些人之后,才从他们口中知晓了他们的来意,他们来赤峰的目的就是为了带走这尊塑像。

    计划的很周密,这群人在暗中护送,再由寺庙中的喇嘛们将塑像放在勒勒车上运去辽东。”

    张国凤道:“一尊塑像能如此值钱?哪怕他是金子制作的也不够你组建你的万人骑兵大队的。”

    李定国吐掉烟头嘿嘿笑道:“不全是金子,里面装的是拔都当年西征的时候缴获来的十二顶王冠,最值钱的一顶王冠是什么西里西亚王亨利二世的王冠,上面有六颗红宝石,据说是价值连城。

    当年我们进军赤峰的时候太过迅速,喀喇沁蒙古王公们跑的又太快,这东西就留下来了,现在人家准备取走,又被侯东喜给拦下来了。”

    张国凤长吸一口气瞅着李定国道:“东西在那里,那些与这尊佛像有关的人又在哪里?”

    李定国悠悠的道:“东西自然是一点不差的带回来了,至于那些喇嘛跟那些来历不明的人……你以为我会怎么处置他们呢?”

第一五零章眼界狭窄的张国凤

    第一五零章眼界狭窄的张国凤

    “东西全部交上来!”

    张国凤吐出一口浓烟之后斩钉截铁的对李定国道。

    “这是我们的钱。”李定国有些不愿意。

    “处理这种事情是我这个副将的事情,你放心吧,有了这些东西如何会没有钱粮?”

    “云昭好像不怎么看重这些东西的样子。”

    “借给孙国信让他上缴就不一样了。”

    “神棍很可靠吗?“

    张国凤瞪着李定国道:“你能增补进三十二人委员会名单,人家孙国信可是出了大力气的,要不然,就你这种肆意妄为的性子,怎么可能进入蓝田皇廷真正的领导层?”

    “不是你提议的吗?”

    李定国的眼睛瞪了起来,觉得有些丧气。

    “兄弟——我提议没错,可是总要超过六成以上的人同意才成啊,孙国信与我们属于西北边军一系的人马,他的建议非常的重要啊。”

    李定国摇摇头道:“让他领功劳,还不如我们兄弟上缴呢。”

    张国凤瞅着自己的兄弟笑了一声道:“我来问你,我们为何不建立一个新的帝国,而非要继续称作大明呢?”

    李定国笑道:“云昭脑袋坏掉了。”

    “错,是因为我们要继承整个大明的整个疆域,你再说说看,当年朱元璋为何一定要把蒙元列入我中华正史呢?难道说,朱元璋的脑袋也坏掉了?

    兄弟,这就是朱元璋留给我们的财富——昔日蒙元在世界建立的政权,我们其实是有继承权的。

    你弄来的这十二顶王冠,我们修缮打磨一下就会变成新的王冠,找一个合适的人戴上,然后在大兵压境的情况去去找他们谈判,虽然不大可能当人家的国王,不过呢,便宜总归是有一些的。

    我们也不能说这东西是抢来的,必须是牧民们进献的,一定要说进献的不是什么破王冠,而是王冠代表的土地!

    所以才说,交给孙国信最好。”

    名正言顺对于一个帝国来说非常的重要,这表明,这个帝国是准备按照规矩行事的。

    而一个遵章守钜的帝国,远比一个肆意妄为的帝国要受欢迎。

    蓝田帝国自从兴起之后,就一直很守规矩,不论是作为蓝田县令的云昭,还是后来的蓝田皇廷,都是遵守规矩的典范。

    因此,蓝田皇廷遵守老规矩了,那么,别人也一定要遵守老规矩,如果不遵守,老子就打你,打的让你遵守为止。

    张国凤与李定国是完全不同的。

    李定国就是一个强盗,这辈子可能都改变不了这个毛病了,张国凤不同,他已经成长为一个合格的政治家了,玉山书院当年在教书育人的时候,已经对学员的可塑性做过一番调研了。

    像张国凤这种人,虽然不能独当一面,可是,他们的政治嗅觉极为敏锐,往往能从一件小事中看到非常大的道理。

    所以,李定国是一个纯粹的军人,他考虑事情的方式完全是军人的思维。

    张国凤就不一样了,他慢慢地从纯粹的军人思维中走了出来,成为了军队中的政治家。

    拔都的十二件王冠,在李定国的心中就是一笔财富,在张国凤的眼中,就远不是财富这么简单,在政治家的眼中,财富往往是最下层,最不需要动脑筋的事情。

    听了张国凤的解说,李定国顿时对张国凤升起一种高山仰止的神秘感觉。

    不过,钱粮他还是要的,至于中间该怎么运作,那是张国凤的事情。

    十二顶王冠出现在张国凤面前的时候,草原上的盛会已经结束了,醉醺醺的牧人已经结伴离开了蓝田城,内地的商贾们也带着堆积如山的货物也准备离开了蓝田城。

    再过一个半月,这里的秋草就开始变黄枯萎,冬日就要来临了。

    在北风还没有吹起来之前,是草原上最富庶的时光。

    苍鹰在天空鸣叫着,它们不是在为食物发愁,而是在担心吃不光天葬台上抛飞的人肉。

    即便这些尸骨被酥油浸泡过得糌粑包裹过,还是没有那些美味的牛羊内脏来的好吃。

    每年这个时候,寺庙里积攒的尸体就会被集中处置,牧人们相信,只有那些在天空翱翔,从不落地的苍鹰,才能带着那些逝去的灵魂落入长生天的怀抱。

    连兀鹫苍鹰都不肯吃的尸体必定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这些人的尸体会被丢进河里,如果连河里的鱼儿对他的尸骨都不屑一顾,那就说明,这个人罪孽深重,以后,只能去地狱里寻找他。

    孙国信的面前摆着十二枚精美的王冠,他的眼皮子连抬一下的**都没有,这些俗世的宝物对他来说没有半点吸引力。

    张国凤说的舌灿莲花,依旧打动不了不动如山的孙国信。

    此时,孙国信的心中充满了悲怆之意,李定国这人就是一个战争的瘟疫之神,只要是他踏足的地方,发生战争的概率实在是太大了。

    “你要从草原进攻建州人?”孙国信将一杯酥油茶放在李定国的面前,轻声道。

    “摩天岭那边进攻已经不合时宜了,如果我们想要减少伤亡,那么,从草原直接进攻建州将是最好的选择。”

    ‘陛下似乎并没有在短时间内解决李弘基,以及多尔衮集团的计划,你们的做的事情实在是太激进了,据我所知,陛下对朝鲜王的惨剧是喜闻乐见的。

    每到一地先摧毁地方的统治,最好让我们的敌人先摧毁地方统治,然后,我们再去重建,这样,在重建的过程中,我们就能与当地百姓融为一体,他们会看在好生活的面子上,轻易的接受我们的统治。

    在国内我们是这样做的,百姓们已经认可了自己有一个强盗出身的皇帝。

    我想,朝鲜人也会接受大明皇帝成为他们的共主的。

    我们晚一些进攻建州,不过是让建州人把哪里的本土势力多清除掉一些。

    国凤,你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军中,对于蓝田皇廷所做的一些事情有些不了解。

    朝鲜国王的使者已经去了玉山不止一波,两波,那些把大明话说的比我们还要字正腔圆的朝鲜使者,愿意付出所有,只希望我们能够清除掉建州人。

    陛下一直没有同意,他对那个一心向着大明的王朝好像并没有多少好感,因此,眼看着朝鲜遭殃,采取了冷眼旁观的态度。

    这个态度是正确的。

    我们过于轻易的答应了朝鲜王的请求,他们以及他们的国民不会珍惜的。”

    张国凤皱眉道:“难道就眼看着建奴与李弘基盘踞在那里,我们却永远的等待下去吗?”

    孙国信摇头道:“时间对我们来说是有利的。”

    张国凤道:“并不一定有利,李弘基在摩天岭,松山,杏山,大凌河修建了大量的堡垒,建奴也在鸭绿江边修建长城。

    对我们来说,非常的不利,如果不能趁着现在对他们发起攻击,以后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孙国信闻言笑了,拍拍张国凤的手道:“果然,成了将军,眼睛里就只剩下自己的军队了,别别忘了,我蓝田皇廷的军队可不止你们一支。”

    张国凤傲然道:“论到野战,奇袭,谁能强的过我们?”

    孙国信呵呵笑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且不论高杰,云杨雷恒这些人会怎么看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就连施琅跟朱雀先生也不会同意你说的话。”

    听孙国信说到了施琅,朱雀先生,张国凤的身体抖动了一下道:“莫非……”

    孙国信不等张国凤把话说完就道:“施琅,朱雀先生已经进驻了台湾,不出半年时间,就能干净彻底的将盘踞在台湾的郑氏残余,荷兰人,葡萄牙人清理干净。

    这些年,施琅的第二舰队一直在疯狂的扩张中,而朱雀先生统领的海军陆战队也在疯狂的扩充中。

    蓝田帝国需要有一支强大的舰队去降服四夷,更需要一支强大的海军陆战队拿到我们应该拿到的战争红利。

    不论是建奴,还是李弘基,他们都是陆地上的英雄豪杰,至于海上争锋,他们仅仅是一个无知的婴孩。

    以我之长,击打敌人的短处,不就是战争的至理名言吗?

    李弘基在摩天岭,松山,杏山,大凌河修建堡垒又能怎么样呢?

    他占据的地方狭长而一边靠海。

    建奴暂时占据的朝鲜更是三面临海。

    而大海,恰恰就是我们的道路……”

    至于你拿来的这十二顶王冠,也是有用处的,不过,我们用不着立刻派遣大军前往,不论是西域,还是河中,亦或是罗刹人的地方,都有昔日蒙元留下的族群在那里生活。

    我听一个教众说过,土尔扈特部在罗刹国过得并不愉快,如果可能,我想派喇嘛远行去一遭土尔扈特部,带去我们欢迎他们归来的消息。”

    对于孙国信的说辞,张国凤有些失望,可以说非常的失望,他与李定国总是以为依靠他们这支军团的力量就能在北边建立无上的功勋。

    现在看起来,他们起的作用是防御性质的,与山海关冰冷的关墙毫无二致。

    “我们需要组建一支强大的枪骑兵!”

    “哦,这个文书我看到了,需要你们自筹钱粮,蓝田只负责供应武器是吗?”

    “是这样的。”

    孙国信看了一眼面前的十二顶王冠,微笑道:“美岱昭寺庙里今年牧民们进献的金银我还没有动用,你可以拿去。”

    张国凤皱眉道:“我需要很多钱粮。”

    孙国信笑眯眯的道:“那里也有很多钱粮。”

第一零六章人变了,事情也就有了变化

    第一零六章人变了,事情也就有了变化

    如果有人问蓝田皇廷以下的三十二个委员中,谁最富裕,大家一定会说是云昭。

    千年的强盗家族,如果没有一点底蕴这是不像话的。

    所以呢,云氏有世上最好的玉器,青铜器,藏书,以及各类珍宝。

    但是要问三十二个委员之中谁手里的金子最多,则毫无疑问就是——孙国信。

    辽阔的高原上有金子。

    辽阔的草原上有金子。

    而这两个辽阔的地方上的原住民们,一生最大的希望就是从山里,或者山里弄到金子之后,等积攒的多了,再千里迢迢的送到光芒万丈的墨尔根活佛的手中。

    因此,在信奉活佛的地方,最宏伟的建筑是寺庙,而寺庙永远都是金光闪闪的……而这些金色的来源便是金粉!

    把金子弄成粉末就成了金粉。

    这些伟大的建筑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再配上低沉的诵经声,让碧绿的草原显得格外的神圣。

    这是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孙国信每年用在美岱昭寺庙上的黄金,超过了两百斤。

    所以,张国凤看到装在箱子里的金沙的时候,眼红的厉害,如果不是他的理智告诉他,孙国信是自己人,说不定他已经起了抢劫的心思。

    “蒙藏两族的牧人们不懂得经营自己的生活,他们在烈日以及风雪中放牧,与狼群野兽以及天灾作战,最后的收获却留在了这里,这是不妥的。

    他们既然相信我,崇拜我,将自己毕生积攒的财富送到我这里,那么,我就要给他们厚报。”

    “他们好像什么都不缺!”

    张国凤从箱子里抓了一把金沙,在手里揉捏着,很羡慕孙国信。

    “他们很缺……”

    孙国信把话说到这里声音也就低沉了下去。

    “他们很少有人能活过四十岁,妇人死于生产孩子的场面比比皆是,你知道,妇人临产前,他们是怎么让孩子生下来的吗?

    是找巫师,萨满祈福,然后用妇人放在地上,两个强壮的妇人拿着一根木棒擀面一样的擀孕妇的大肚皮……

    孩子太瘦弱,就会丢掉,人伤残了,就丢掉,人太老了,干不动活了,就丢掉……

    他们会应为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死掉,会因为一场小小的伤风死掉,会因为被草原上的蜱虫咬了之后伤口溃脓死掉……总之,他们想要活下来很难。

    更不要说,白灾,旱灾,蝗灾,瘟疫,战乱,部落战争……

    你们总觉得他们普遍很强壮,却不知道,那些不强壮的都已经被淘汰了。

    现如今,他们已经臣服了,他们已经相信在蓝田皇廷的统治下自己能过得更好,那么,我们就应该以仁慈回报他们的善良。

    当年,在张家口,在桑干河,在蓝田城外,我们杀掉的蒙古人太多了。

    这些年,我看着高杰大肆屠杀他们,看着你跟李定国屠杀他们……该停止了。

    云昭说过,杀戮从来都是手段,不是目的,任何时候,一个种族对另外一个种族的统治总是从屠杀开始,以安抚结束。

    我准备给云昭陛下上书,阐明我的观点,你能支持我吗?”

    张国凤皱着眉头松开了手,一缕金沙从他的手中一点点的流出,他淡淡的道:“你的仁慈来的太早了。”

    孙国信摇头道:“一个大一统的国家,必定会有一个大一统的手段,汉族之所以屡屡遭受北方游牧人的侵犯,其实错在我们。

    但凡到了我们汉族强盛的时候,我们对北方的游牧民族永远采用的是威压,驱逐方略,虚弱的时候又是贿赂,和亲,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念头在我们的心中根深蒂固。

    你就不觉得这样做是有问题的吗?

    我们眼前的世界是如此之大,仅仅依靠我们是没有办法统治这么大的一片土地的,所以,眼前这群看似坚强,实则虚弱的人,需要接受我们的指导。”

    张国凤瞅着孙国信道:“你知不知道你一旦提出这个方案,会被人群起而攻之的?”

    孙国信笑道:“我只负责提出正确的意见,至于别的我无法干涉。”

    张国凤送来了十二顶王冠,也就搬走了十二箱金沙,别的他没有答应孙国信,也不准备答应孙国信,甚至还会联络云杨,高杰,雷恒这些人来反对他的提议。

    他觉得孙国信已经不是一个坚定的革命者了,他成了一个卑微的皈依者,他学佛多年,终于把自己胸中的那点豪气消耗殆尽了。

    如今的蓝田皇廷已经到了猛虎啸山,神龙飞天,雄鹰扬翼的时候了。

    正该将汉人的荣光播洒到全世界的时候,这个时候孙国信却提出所有种族一家亲的建议,这是忘本。

    “不积涓流,无以至江河啊……”

    孙国信披着一袭暗红色的僧袍,站在美岱昭巍峨的城墙之下,目送张国凤远去,忍不住叹息一声。

    一个小喇嘛从他的身后钻出来,抱着孙国信的腰身道:“活佛,活佛,明年的时候那些人还会来吗?”

    孙国信摩挲着小喇嘛的脑袋笑道:“明年还会来的,以后,他们年年都来。”

    小喇嘛又道:“那些汉人也会来吗?他们做的糖人很好吃。”

    孙国信道:“会来的,还会来更多,会带更多的糖来到这里。”

    小喇嘛从怀里掏出一根用荷叶包裹的糖人,小心的舔舐一下,就把糖人高高举起,希望活佛也能吃一口。

    孙国信咬了很小的一口,小喇嘛的脸上就洋溢出辛福的微笑,对孙国信道:“甜吗?”

    孙国信笑道:“很甜!”

    蓝田疆域内,每天都有新鲜的事情发生。

    通过一张小小的《蓝田日报》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完的。

    朱媺婥每天都会看《蓝田日报》,每天吃早饭的时候,她的桌边就会摆上一份《蓝田日报》,原本被人运送的时候弄得皱皱巴巴的报纸,需要侍女用烙铁熨烫平整之后,才会出现在她的桌面上。

    她的早餐很少,却非常的精致,一颗水煮蛋,两块蛋糕,一杯牛奶,就是她全部的早餐内容。

    餐具都是银制的,筷子也是。

    朱明王朝已经灭亡了,朱媺婥认为朱明王朝的气度不能丢。

    她离开京城的时候,带走了非常多的东西,而这些东西,足够支撑这些从皇宫中逃出来的可怜人们富足的过很多,很多年。

    云昭终究是一个大度的人,他没有没收这些财物,所以,朱媺婥就把一半的钱财投入到了蓝田县公开招商引资的项目里去了。

    她不指望这些项目能给她带来丰厚的收入,可是,有些项目比如棉花推广项目已经看到了广阔的前景。

    今天的《蓝田日报》很有意思,以至于让她的眼睛中蓄满了泪水。

    蓝田皇廷一个名叫金虎的校尉,居然在贵州黄龙溪率领一千蓝田将士,击破了悍匪张先壁大营,溃兵冲乱了全军阵脚,王复臣也被云猛包围,自杀身死,刘文秀大败,疯狂向张秉忠本部靠拢。

    金虎率领本部人马衔尾追击,在门坡洞追上刘文秀,以本部不足八百人的力量再一次冲击了刘文秀匆匆组织起来的战线,并凶悍的斩将夺旗,在披创十一处,枪弹耗尽,刀弓尽折的绝境里,用一双铁拳,活活的将刘文秀打死。

    而后高举刘文秀尸身,喝令其余溃兵投降,溃兵见此人浑身浴血骁勇若战神降临,竟然不敢抵抗,纷纷弃械投降。

    而后,投降的两千三百余贼寇,尽数被金虎所部收拢,随着金虎一声令下,部众枪弹齐发,将这两千三百余悍匪尽数处决于门坡洞……

    朱媺婥强行抑制住眼中的泪水,抬头看着房顶,直到眼泪消失,这才安静的吃完了早餐。

    吃过早餐之后,朱媺婥又检查了三个弟弟的功课,着重指出了他们只看四书五经而不重视数学,地理,格物等学科的错误。

    安排了新一天的课业之后,就乘坐马车离开了朱氏大宅。

    马车很快走出了坊市子来到了热闹非凡的大街上。

    她对这座城市很熟悉,现在看着又很陌生。

    以前的时候,这里走动的都是她朱氏的臣民,现在,这些人变成了云氏的臣民,同时也包括她朱媺婥。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心理变化,朱媺婥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要适应现在的生活,可是,心绪依旧难平,她愤怒的掀开马车帘子,然后,她就看到了云昭。

    云昭穿着一身青衫,戴着一定可笑的文山帽,手里摇着一柄折扇,在他身边是他那个一拳能打死牛的老婆,他老婆也穿着一身青衫,两人走在一起像极了一对龙阳。

    或许是云昭的六识比较敏锐,在朱媺婥灼热的目光投注在他身上的时候,云昭转过头来,正好与朱媺婥四目相对。

    云昭微微一笑,就准备离开。

    ”请等一等!“

    朱媺婥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居然迅速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急匆匆的穿过一群明显对她有敌意的壮汉群,来到云昭身边。

    “您不能如此惩罚他!”

    朱媺婥鼓足了所有勇气冲着云昭喊出来了憋了半天的话。

    云昭玩味的瞅着朱媺婥道:“这是朕的权力!”

第一零七葫芦僧断葫芦案

    第一零七葫芦僧断葫芦案

    朱媺婥矮下身子施礼道:“民女与昔日的沐天涛今日的金虎绝无私情。”

    云昭瞅着朱媺婥道:“你居然知晓沐天涛改名金虎了?来人。”

    随着云昭一声呼唤,脸色阴沉的裴仲就走了过来听令。

    “告诉云猛,金虎该去镇南关了。”

    裴仲问道:“请陛下明示金虎去镇南关的军务目标。”

    云昭冷冷的道:“作为第一梯队,率先进入安南,预备恢复我大明的交趾安抚司。”

    朱媺婥脸色大变,还要哀求,却发现云昭已经带着冯英走了。

    一个少女站在街上梨花带雨,最后甚至蹲下嚎啕大哭,样子非常的可怜,有幸看到刚才那一幕的人,无不对远去的云昭指指点点,认为他为了一个男人,居然不要这样的美女。

    在长安,从来不缺少为了美人儿甘愿流血断头的家伙,不问青红皂白的就要找云昭算账,人还没有行动,话才在美女面前说出来,就有一些壮汉从人群里走出来,将这些义士打的哭爹喊娘。

    看到这个场面,朱媺婥也就不哭了,站起身走进了马车。

    擦干眼泪对车夫道:“回府。”

    冯英在远处回头看着朱媺婥上了马车离开,就问丈夫:“您说这是偶遇呢,还是故意的?”

    云昭有些烦躁的道:“这消息是母亲透漏给她的。”

    “母亲为何会把您要白龙鱼服的事情告诉朱媺婥呢?”

    “你最好不要知道。”

    “说吧,妾身对您有信心。”

    “既然有信心就不要问,母亲出身书香门第,咱们有对她那个出身门第不闻不问,所以呢,总觉得云氏乃是强盗世家有些羞愧。

    就总想着让云氏血脉变得高贵一些。”

    冯英笑道:“母亲在促成你与朱媺婥?”

    云昭点点头。

    “朱媺婥却明白的告诉您,她的良人是沐天涛?”

    云昭点点头道:“然后就有了你刚才看到的这恶心的一幕。”

    冯英翻了一个白眼道:“果然恶心。”

    大清早遇到了这么恶心的一件事,云昭也就没有心情继续看自己的治理成果了。

    如今的长安城,已经不能称作一座城了,因为随着城市不断地发展,不断地扩大,从河西赶回来的长安知府柳城在厚重的城墙上一连开了十二道门。

    有了这十二道门,也就表示有了十二条新的道路,其中个门,是专门为火车修的,火车站将坐落在这道门的外边,人们不仅仅可以走陆路进城,也能在宽阔的护城河乘船沿着水西门径直进入荷花池。

    开了这么多的城门,基本上将长安城墙的防卫功能取消了,与蓝田县城一般成了一座新的不设防的城市。

    城门打开了,就没有重新关上的道理,不仅仅白日不关,就连晚上也畅通无阻。

    长安城外原本就居住了很多人,修建铁路以及火车站,势必就要拆掉很多人家,云昭没心情去看城里的建设,火车站工地却是一定要看的。

    夏完淳知道师傅要来,因此,一大早就在工地上守着。

    云昭到来之后并没有理睬夏完淳,而是召来了当地的里长以及乡老。

    师傅不理睬,夏完淳就只能站在边上当泥人。

    眼看着师傅笑吟吟的跟里长,乡老们问起拆迁的事情。

    能在长安城周围当里长的家伙,基本上都是玉山书院毕业的精英人物,他们很清楚陛下为什么要问这些话,为什么要他们说实话。

    “回禀陛下,此次火车站需要用地六十五亩,在承建的时候,微臣就私自决定,将火车站扩建到百亩,涉及到的农户人家共一百七十三户。

    这里是这一百七十三户人家的确认书,请陛下御览。”

    平安里里长姚顺献上了准备好的文书。

    云昭翻看了一遍这些确认书皱眉道:“因何增加了三十五亩?”

    姚顺笑道:“这是百姓们的意愿,微臣不过是顺势而为,根据我们预算,火车站建成之后,这里将会形成一个巨大的市场。

    农户耕种一亩地一年不过得两个银币,种菜辛劳加倍也只能获得十个银币,如果用三十五亩土地来修建市场,一亩地一年至少可以产出一千枚银币甚至更多。

    所以,这是百姓们所喜欢的,也是微臣所期盼的。”

    云昭又看着三位白胡子乡老道:“百姓破家支持铁路建设,那么,该给百姓的补偿,做到位了吗?你们确定那些被拆家的百姓都是心甘情愿的?”

    三个乡老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年纪最长的道:“有两户不愿意,宗族开会之后,以除名相威胁,这才同意了。”

    云昭看了夏完淳一眼道:“带那两户家主过来。”

    夏完淳苦着脸道:“都是愚顽不吝的刁民。”

    云昭冷哼一声道:“你就是一个残害百姓的狗官!”

    里长姚顺在一边插不上话,急躁的一个劲的搓手,其余三位乡老也流露出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

    而云昭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不大功夫,一男一女就被带了进来,云昭还没有开始问话呢,那个女子就扑在地上哇哇的大哭,就是一句话都不说。

    云昭道:”有委屈就说话。“

    女子抬起没有一滴眼泪的脸抽噎着道:“回禀青天大老爷,小女子没活路了啊……”

    云昭见女子又哭起来了,就瞅着男的道:“说话。”

    此时,男的已经抖动的跟筛糠一般,连连叩头道:“是小民错了,是小民错了,不该阻拦朝廷修建火车站的,小的这就收拾,收拾搬家。”

    听这个男子这般说,女子顿时就不哭了,跪在地上抓着男子的头发道:“你这个怂包货,枉你平日里总说些什么这是你家,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搬,他们补偿的店铺够你开菜铺子的吗?

    老娘我家里一天人来人往的,就赔偿那么一间破店面,能撑得开门面吗?”

    男子一把捂住女子的嘴巴,颤抖着道:“陛下面前闭上你的狗嘴。”

    里长姚顺实在是憋不住了,朝云昭拱手道:“陛下!这张二狗与刘三娘子都是贪心不足的混账货,张二狗家中的宅基地只有三分,几乎就是一个破狗窝,家里穷的连吃的都没有,老婆带着孩子跑了改嫁别人,他还有脸去找人家勒索了十个银元。

    陛下啊,咱们平安里只要有一双手,一双脚的人任何会混到这个地步呢,完全是因为懒啊,

    曾经有人出十个银币买他的宅子,如果不是朝廷不准农夫宅基地卖与外地人,他早就卖掉了。

    此次拆迁,朝廷不仅仅要补偿他一间铺面,还要在火车站之外的地方给他三分地,重新修建一座宅院,现在,他非要一间三分地大小的铺面,这如何能答应呢。

    至于这个刘三娘子,丈夫死的早,又没有孩子,明明有地,却不肯耕作,织造作坊明明有工,她也不肯去做,生生的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半掩门的娼妇。

    这两人,一个懒,一个贱,是我们平安里出了名的惫赖人,如果没有我蓝田律还把他们当成一个人,在座的三位乡老早就开祠堂把这两人沉塘了。”

    云昭怒视这里长跟乡老们吼道:“能杀人的只有律法,他们再懒,再贱,也是朕的子民,你们身为地方抚民官,以及乡老,做的事情不就是安抚他们,教育他们吗?

    他们成了这个样子你们就没有责任吗?

    既然这两个人都没有家室,正好他们又想要大宅子,你们就不能让他们两个成亲吗?

    两家合作一家,铺子的面积也大了,宅子的面积也大了,几下里都好。

    然后,你这个里长应该盯着,如果一个再整天游手好闲平屁事不干,就送他去宁夏镇治理荒漠去,还有这个女子,要是再敢做有伤风化的事情,就把她送去边军营地当缝补,灶上的婆子。”

    训斥完里长以及乡老之后,云昭瞅着两个呆滞的男女道:“恭喜!”

    张二狗迷茫的瞅着刘三娘子,猛地痛哭了起来,连连磕头道:“陛下开恩啊。”

    刘三娘子见张二狗居然嫌弃她,泼妇的性子发作,不敢冲着云昭无理,只是揪着张二狗的头发撕打。

    夏完淳见师傅完美的处理了这件事,就邀请师傅去工地看看。

    “百姓一般情况下在此次搬迁过程中获利六倍,因为铁路建设的需要,朝廷,商贾,都需要资金补偿,朝廷在这个工程**计获利三倍,商贾们获利一倍半。

    目前呢,就是这样的一个分配方案。”

    云昭皱眉道:“你确定这条路修建好之后会有这么高的收益吗?”

    夏完淳道:“初期一定是没有的,不过,两年之后,这条铁路的作用就会显现出来,不仅仅是运送货物与人,他还能把玉山城,凤凰山城,长安城连成一个整体。

    一日之内游遍三城已经成了可能。

    人流动起来了,整片地域也就活起来了,弟子相信,就这一条,不是区区四百万银元所能比拟的。”

    云昭瞅着热闹的工地对夏完淳道:“很好,已经有了大区域的见识,这对你很重要。”

第一零八章人比事情重要一千倍

    第一零八章人比事情重要一千倍

    人人都以为云昭整天日理万机的忙的不可开交。

    事实上不是这样的。

    他将更多的时间用来观察这个世界。

    他的大军正在四面开花的为他开拓疆域,他的文臣正在遍地开花的为他治理疆域,权力细分下去之后,他做的事情就是监督这些权力有没有用到正途上。

    饥荒,战乱,灾害过后,严重的破坏了大明的人口结构。

    存活下来的大多数是妇孺,而非男子。

    这个问题很严重,非常的严重。

    也是每个新的朝代必须面对的严峻问题。

    在中华大地上,不客气的说很多时候,妇人都是依靠男人活着,虽然她们也很勤劳,也很努力,可是,在封建王朝中,一个女子如果没有男子保护,她的生活会受到严重的影响。

    很多妇人可能不会遇到好男人,会被虐待,会被伤害……可惜,在这个大时代里,她依旧需要一个男子来充当她的保护者。

    在关中,这样的情形或许会好一些。

    关中发达的工商业,以及蓝田官府有效的管理下,一个女子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坚强的活下去,就像关中豪商刘茹一般甚至能绽放出生命中最灿烂的火花。

    离开了关中,云昭的大明依旧是一片灰暗的地带。

    长沙知府杨雄上书,希望朝廷能够关注一下那些失去丈夫的女子,在他的治下,已经有宗族开始将族中无足轻重的寡妇当做货物来买卖了。

    虽然被他严厉的惩罚过了,那些女子依旧不能保有她赖以生活的房产以及土地。

    很多无家可归的女子哀求官府,能给她们一个相对封闭的土地,保证她们的安全,她们宁愿一生不嫁,与其余无家可归的姐妹们一起抱团生活——名曰:自梳女。

    这些无家可归的女子们聚龙成一团,每天夜里抱着木棒,木叉睡觉,生怕有歹人来伤害她们。

    长沙以外有很多废弃的堡垒,杨雄分给了几个比较大的自梳女团体,还给了她们一些粮食,物资,牛羊,农具准许她们耕作堡垒附近的土地自己求活。

    今年七月的时候,杨雄再去视察那些残破的堡垒的时候,惊讶的发现,残破的堡垒比以前更加的高大,雄伟,堡垒上甚至有一些白发的妇人抱着一些刀枪在上面放哨。

    几次三番,杨雄保证自己是官府,不是歹人,这才一个人在那些妇人的监视下由当地里长带着进入了这些堡垒。

    堡垒里面的状况比杨雄预料的要好的多,这些妇人自从得到这些堡垒之后,就日夜不停的将这些昔日人口死绝的地方清理出来了。

    就连破旧的石板路也被清扫的干干净净。

    人看起来也很有志气。

    说什么不需要男人她们也能活的很好,可以种田,纺织,养蚕,抽丝……还说官府手头如果还有无家可归的妇人,也可以送过来。

    如果有没人要的女童她们也要。

    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好……

    就是——杨雄心中的酸楚无法抑制,忍不住哭泣出来。

    奏折到了张国柱手中之后,张国柱又转给了云昭。

    云昭看完之后,交给了钱多多。

    然后,钱多多就带着一群人去了长沙。

    据她临走前的说法——那一片地方将会被冠上皇家二字,也不知道会变成皇家什么。

    云昭警告过钱多多,孤寡女子被遗弃这是一个全国性的问题,如果长沙出现了这么一处地方,那么,很快的,全国都会出现这样的地方。

    钱多多曰:“老娘的钱多的花不完!”

    因为受了这件事的刺激,云昭这才会如此判了张二狗与刘三娘子的案子。

    大明人口减少的厉害,每一个都需要重视。

    而唐朝开国时期盛行的官配政策,云昭并不准备在大明执行,尽管,张国柱这些人一再申明,这是一个良法,依旧被云昭给否决了。

    他执着的认为,不管好坏,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应该自己选择自己要走的道路。

    会宁县的人搬迁去了白银厂,被那里的当地官员给消化吸收了。

    会宁县令张楚宇却被监察司押送回了玉山,等待法司最后的裁决。

    同样的,这件事在玉山也引起来了很大的纷争,此人的功过应该如何评价,直到现在,张国柱统领的国相府以及监察,法司还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回复。

    为了这件事,云长风如愿以偿的从冯英手中得到了纺织羊毛的权力,于是,在白银厂,那里又会出现好大一座纺织厂。

    不仅仅是这样,白银厂以后对西北的农牧业有着决定性的话语权。

    这是权力的第二次分配。

    云昭还是有些惆怅,白银厂不是一个好的安置纺织厂的地方,然而,他身为皇帝却没有多少选择权。

    不论是杨雄在长沙弄得那些自梳女,还是会宁县令张楚宇不按照规矩搬迁百姓,对于云昭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因为,这两件事完全出乎云昭的预料之外。

    身为皇帝最讨厌的就是惊喜!

    他妈的神马叫他妈的惊喜?

    惊喜意味着不受控制的事情出现了!!!!

    一个皇帝就该手心攥着日月,看着它们在自己的手心里旋转!!

    而不是皇帝正在操弄两个球的时候,忽然有人往他手里丢过来第三个球。

    这会崩溃的。

    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苗头。

    然而,云昭的惊喜还没有结束。

    李定国准备筹建枪骑兵从陆地攻打建奴的奏疏也上来了。

    就在云昭准备喝骂李定国是个猪脑子的时候,孙国信希望蓝田皇廷能放松对蒙古人的绑缚,以及善待乌斯藏人的奏疏也上来了。

    一天之内,云昭龙颜大怒了八次之多……

    再好的身体也禁不住这么发怒。

    于是,云昭毫不意外的上火了。

    左边的腮帮子肿的老高,且热的吓人。

    这样的皇帝自然是没法子开会的。

    就在此时,徐元寿又来了。

    云昭躺在床上,冯英在一边伺候着,不断地给他换冰敷的毛巾。

    徐元寿进来之后摸了云昭的脉搏之后道:“内火太盛,需要长持平常心。”

    云昭怒道:“朕现在撒尿都是黄金的颜色,您是我的先生,您来告诉我一个皇帝该怎么长持平常心?当和尚的皇帝不是没有,可有一个是好下场的?”

    徐元寿掀开冰毛巾看了看云昭的腮帮子,有看了看云昭的嘴巴,然后一边洗手一边道:”你当初求学的时候,要是有这种追求完美之心,老夫会非常的高兴。

    让你烦恼的那些奏疏老夫全看了,其实都是很好的建议,只是时候不对。

    你想啊,你的将军不怕作战,且一门心思的只想着作战,你这个当皇帝的是不是应该感到欣慰?

    你的肱骨之臣,放弃了自己独揽蒙藏大权的机会,只是要你善待这两处百姓,你这个当皇帝的难道不该感到欣慰吗?

    你的臣子面对百姓的苦难,可以放弃自身的前途,就是为了给你这个皇帝创造一个平和的天下,难道说,这不是你这个皇帝应该庆幸的事情吗?

    天下大乱方歇,你的臣子创造性的帮你安置了百姓,虽然不是那么好,对那些悲苦的女子来说,不一定就是坏事吧?

    你看事情怎么总是只看到不满意的一面,而没有看到积极的一面呢?

    难道说你的臣子就该跟你是一个心思,以后遇到事情当你的傀儡你就真的高兴了?

    他们确实欠你的,欠你四十斤糜子,你这个当皇帝的不能用这点恩情挟持他们一辈子啊。

    他们能有今日,哪一个不是抛头颅洒热血的得来的,最不济的也是十年寒窗,十年打熬筋骨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

    你这个皇帝是他们硬生生的将你抬上去的。

    昨日,老夫命人整理了亡故的玉山书院学子的名单——十六年来,玉山书院教授出来的精英中,为了这个蓝田帝国,陨落了一千九百八十五人。

    有累死的,有战死的,有被朱明王朝杀掉的,又被李弘基,张秉忠等巨寇杀掉的,还有为了这个帝国杀身成仁的。

    陛下,您何其的幸运啊。”

    洗干净了双手的徐元寿平生第一次跪在地上以古礼向云昭表示祝贺。

    云昭从狂躁中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对冯英道:“请先生起来。”

    徐元寿安静的从地上站起来,瞅着安静下来的云昭道:“多好的时候啊,多好的皇帝啊,多好的臣子啊,多好的百姓啊,陛下,应当欢喜。”

    云昭长叹一声,似乎一下子将胸中的郁闷之气全部吐了出去,转过身,面朝里,似乎睡着了。

    徐元寿微微一笑,他知道云昭把他的话听进去了,挥挥袖子就走了。

    过了许久,云昭才对冯英道:“我最近看起来是不是很让人讨厌?”

    冯英摇头道:“妾身没有感觉出来。”

    云昭指指窗外道:“徐先生感受出来了,或许还有很多人感受出来了。”

    冯英诧异的瞅着自己这个一向固执己见的丈夫道:“您准备改?”

    云昭同样诧异的看着冯英道:“改什么改,难道老子做错了不成?”

    冯英道:“那为什么妾身觉得您现在平和多了呢?”

    云昭道:“先生的话没有说错,不论是孙国信,杨雄,李定国,还是张楚宇,他们都是难得的好臣子,没一个是想要害我的人。

    这一点我现在非常的确定。

    既然把这一点已经确定了,别的,不过是事情而已,解决掉就好了。”

第一零九章正轨是个什么样子?

    第一零九章正轨是个什么样子?

    云昭觉得自己很有必要静一静,于是,他就去了终南山,住在金仙观里。

    金仙观算不上一座大道观,问题是这里有一个从勇者者变成疯子,又从疯子变回智者的道人梁兴扬。

    云昭觉得这家伙身上有一些自己需要的东西。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云昭的身份一直在不断地变化着,从一个地主家的傻少爷,变成了盗匪世家的唯一继承人,再到蓝田县令,再到图谋天下的盖世枭雄,最终成了皇帝。

    每一重身份变化对云昭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尤其是最后两重身份,对他的影响太大了。

    不论是乱世的枭雄,还是皇帝,对一个人来说都是生命历程中最精彩的部分。

    巨大的权力带来了巨大的诱惑。

    云昭明显的感觉到,假如不是自己还有一种至高无上的骄傲存在于身体中,他此时……会变得很怪!

    纵观历史,打败起义军的永远不是朝廷,而是起义军自己。

    因此,在知道自己还是强盗家族的继承人之后,云昭就在极力的避免让自己成为一支农民起义军。

    相比李弘基,张秉忠之辈,云氏其实算是乡绅一类。

    既然是乡绅,那么,就不能跟李弘基他们一样大开大合的做事情,云昭知道,当起义的烈火燃烧起来之后,没有人能控制他。

    朱元璋是一个例外,他之所以能成功,完全是因为当时的统治者是蒙古人!

    乡绅起义跟农民起义有着明显的不同,他们的组织更加严密,他们的目标更加明确,他们的手段更加的狡猾,他们的一般是农民起义果实的撷取者。

    云昭就是按照这个路子前进的。

    果然,他笑到了最后。

    瘸腿的梁兴扬娶了一个老婆,生了一个漂亮,健康的儿子。

    他辞去了蓝田秃山陵园管理者的职位,回到了金仙观重新当了一个快乐的道士。

    他真的很快乐……是那种享受生活的快乐。

    他耕种了几亩地,却不仔细去打理,虫吃鸟嗑之后剩下多少,他就要多少。

    他有一块不大的果园,也不怎么去打理,果子熟了,来终南山游玩的人,随手摘走一些他也不闻不问,给钱他就收着,不给钱也随意,剩余的果子熟透了掉在地上,他也乐呵呵的。

    他还有一块西瓜地,地里的西瓜没有好好地照料,却长得很好,只是他这里的瓜长不太大,味道却是不错的。除过自己吃一些,送人一些,其余的也就被附近村子里的孩子偷走了。

    他总是笑呵呵的,颇有些‘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园日涉以成趣,门虽设而常关。策扶老以流憩,时矫首而遐观。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以将入,抚孤松而盘桓。’的老庄气度。

    其实,高人就是这么高起来的。

    只要你的行为与众不同,切让大家都高兴,那么,你一定就是高人。

    云昭在他的西瓜地理想要找一颗成熟的西瓜很难。

    梁兴扬却掀开一堆麦秸,麦秸底下赫然有几颗长得与众不同的西瓜,每一颗都像是熟透的样子。

    他像一个献宝的孩子一般挤眉弄眼的摘下一颗,就着清泉水清洗一遍之后,用拳头轻轻一捶,西瓜就迸裂开来,鲜红的瓜肉像是涂上了一层朱砂一般鲜艳。

    “这是最好的。”

    梁兴扬说着话就递给云昭一半,两人就坐在泉水边上,用手掏着瓜瓤子吃。

    在溪水下游游水的孩童见两人居然有瓜吃,就赤条条的从水里钻出来,在瓜地里匍匐潜行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一颗熟了的西瓜,只好重新回到水里,赞叹西瓜道人好运气,居然能找到一颗熟的。

    看的出来,梁兴扬很希望云昭问他为何会保有如此平和的心境,可惜,云昭只是闷头吃瓜,对梁兴扬的变化问都不问。

    “陛下就不问问我是不是又发病了?”

    梁兴扬终于忍耐不住了。

    云昭抬起头瞅瞅梁兴扬道:“要是发病的人能像你一样快乐,发病就发病吧,有什么关系呢?”

    “我娶了一个很好的老婆!”

    云昭点点头道:“确实不错,能纵容你偷懒,要是我有这么一块地,我那两个老婆一定会催着我尽快把金仙观弄成全世界最大的道观,把这里的田土扩充到天尽头,再把西瓜种的满世界都是。”

    “主要是我老婆给我生了一个宝贝疙瘩。”

    “我两个老婆给我生了三个宝贝疙瘩。”

    “所以啊,我很满足呢,再无所求。”

    “我不成,我要的东西还多,目前刚刚起步。”

    云昭掏空了西瓜,就把瓜皮碗放进小溪里,看着它沉浮着向下游漂去。

    “所以陛下不快活。”

    “哼,我快活了,你们就要倒霉了。”

    “哎呀,也是啊,哈哈哈,这是陛下的烦恼,看来我这小小的金仙观载不动陛下的许多愁啊。”

    云昭在溪水里洗干净了手,就离开了瓜地,背着手沿着传说中的终南捷径直上终南山。

    在一棵老松下,常国玉已经在这里等候很久了。

    他专门从蓝田城来玉山,专门解释孙国信先前的行为。

    不等他开口,云昭就摆摆手道:“国信奏疏中说的话有一半是对的,政教必须分开,这是我们以前就设定好的,他能坚持这一点,我很高兴。

    同时,宗教就该是慈悲的,善良的,这一点我也同意,他可以去追求他向往的大光明,大圆满……但是!政务不该是这样的。

    统治这两个字说起来平平无奇,可是呢,从这两个字诞生之初,他就是带着血腥味的,他不沾染也好。”

    常国玉惊诧于云昭对孙国信的理解,不过,他还是很快道:“陛下,孙国信心如赤子。”

    云昭瞅着常国玉道:“难道说我没有说清楚吗?”

    常国玉愣了一下道:“说清楚了。”

    云昭满意的道:“说起来,孙国信是一个真正的好人,后来学佛的时候又激发了他的本心善良的一面,所以呢,人家是好人。

    像你,就做不了好人,所以呢,羁縻蒙古人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常国玉听了这个巨大的任命,并没有表现出欢喜的神色,而是沉思了片刻道:“我大概能坚持五年,最多八年,八年之后,陛下就该找人来替换我。”

    云昭瞅了常国玉一眼道:“想的美,就五年,五年之后就要换人,这是皇廷对异族人占大多数地区官员任命的永例。”

    常国玉道:“好,我接了,只是,微臣希望能改变一下羁縻的法子,不再是经济为辅,武力威慑为主的法子,如果能换成经济羁縻为主,武力威慑为辅,微臣就有信心在五年之内收复民心。”

    云昭看着常国玉道:“你准备怎么做?”

    常国玉道:“在蒙古施行蓝田律,首先施行通商律,两年之后全面推行蓝田律,从现在起从罪囚中挑选读书人进入牧区,每一片牧区设置一座学校,推行汉话。”

    云昭点点头道:“可行吗?”

    常国玉皱眉道:“不可行也要行,这是对蒙古人松绑的前提,这一点微臣会告知孙国信,他必须配合我们,完成蒙古人的汉化进程。”

    云昭想了一下道:“江南有很多读过书的罪囚。”

    常国玉笑道:“微臣明白。”

    云昭对常国玉很满意。

    至少这家伙的建议,很靠谱,不像孙国信那种毫无底线的对别人好的做法。

    国家的政策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对某一个族群好,那是无原则的,对你好的同时,你也必须对国家做出一定的贡献。

    这两者是相辅相成的,如果国家单纯的对你好,而你却对国家毫无贡献,这就是国家的错。

    你对国家有了贡献,国家却没有制定相应的迎合你的政策,这也是国家的错。

    水乳交融才是上策。

    这些高深的道理韩秀芬完全懂,她的政论一向是很出彩的,但是呢,在马六甲,她却没有用任何自己写过的政论上的策略。

    之所以不用,是因为完全没法子用,你用了,当地的人理解不了,这是在做无用功。

    大海之上,武力为尊,谁的船大,火炮犀利,谁就是王。

    这是一片真正的野蛮之地,谁要是在这里点燃了文明之光,谁就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说起来很可笑,文明才是世界前进的标志。’

    可是,文明从来都会被野蛮摧毁,这样的例子多的数不胜数。

    所以,韩秀芬直到现在,依旧很野蛮。

    不是韩秀芬自己认为自己野蛮,而是所有在这片海域以及土地上活动的人都认为韩秀芬是一个野蛮人。

    从施琅那里接收到了五艘铁壳船之后,韩秀芬就变得更加野蛮了。

    因为,她开始在马六甲海峡上收税了。

    她的贸易规则很简单,从马六甲外边进入南海的船,她要一成的货物当做税款,从南海通过马六甲进入印度洋的船,她同样要一成的货物当做税款。

    对这一条规矩最痛苦的人莫过于贸易量最大的荷兰东印度公司。

第一一零章大海真的很危险

    第一一零章大海真的很危险

    自从韩秀芬将克里斯蒂亚诺男爵丢进火山口后,西班牙的安东尼奥男爵连同他的舰队也消失了。

    韩秀芬当然知道克里斯蒂亚诺男爵去了哪里。

    可是,安东尼奥男爵的下落她就真的不清楚了。

    由一艘二级舰,两艘三级舰,四艘大帆船组成的西班牙东方舰队,居然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是无论如何都不合理的。

    要知道,韩秀芬弄死了克里斯蒂亚诺男爵,可是,人家葡萄牙舰队至少还有三艘船跟着英国巴蒙斯男爵的舰队混生活。

    而西班牙舰队则彻底的消失了,像是从世间蒸发了一般。

    两个月后,一些探险者从海岛上发现了一些舰船破碎的残片,其中有一片木头上写着——玛丽蝴蝶号,这是一艘二级战舰的名字,是可怜的安东尼奥男爵的座舰。

    连这艘船都变成了碎片,安东尼奥男爵的下场可想而知。

    别看少了两支舰队,可是,留在这片海域的战舰却在不断地增多。

    尤其是奥斯曼帝国的高桅战舰出现在马六甲外边之后,韩秀芬与巴蒙斯就成了关系很好的朋友。

    有时候,韩秀芬会邀请巴蒙斯男爵来天堂岛做客,巴蒙斯男爵有时候也会邀请韩秀芬去他的驻地国王岛上做客。

    很快的,两支舰队就达成了一些秘密合约。

    两人一致认为,失踪的克里斯蒂亚诺男爵,与失踪的安东尼奥男爵一定与奥斯曼的易卜拉欣总督有关。

    因此,易卜拉欣总督就成了两人共同的敌人。

    这样做其实是不需要证据的,只要易卜拉欣对他们两人不友好,那么,他就是敌人。

    英国人很希望韩秀芬能理解他们在印度做的一些事情。

    同样的韩秀芬也希望英国人能理解她封锁马六甲海峡的举动。

    就目前商谈的状况来看,大家都很满意。

    因此,韩秀芬就在马六甲海峡最狭窄的位置上开始修建炮台,并且在马六甲河口砍伐树木,平整土地,准备在这里修建一座城市。

    毕竟,天堂岛对她来说太小了。

    易卜拉欣的战舰不敢进入马六甲,却经常在印度洋以及阿拉伯海上与英国舰队起摩擦。

    韩秀芬对这些事情是不理睬的。

    易卜拉欣之所以会来印度洋完全是因为,这两年英国人,荷兰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都从阿拉伯海向东,且贸易频繁,听说都发了大财,所以,他们也想来看看。

    阿拉伯海,红海那些地方太远,不是韩秀芬目前的实力所能染指的,所以,她的主要对手便是荷兰人,而易卜拉欣就要交给英国人去对付了。

    毕竟,如果易卜拉欣控住了阿拉伯海的话,经过马六甲海峡经商的船只就会减少,对她发展马六甲没有多少好处。

    雷奥妮捧着一罐清水,如同一位女神一般从瀑布下走出来,水流弄湿了她的亚麻长袍,将她美妙的身段表露无遗。

    韩秀芬坐在一张桌子旁边,手里捏着一卷书却无心观看,目光落在湛蓝的海洋上,此时,正是清晨,海滩上的海鸥聒噪的厉害。

    雷奥妮搬来了清水,开始煮水烹茶。

    自从去了一遭蓝田县,这个女人就有了很大的变化,她相信自己看到了天上的城市,看到了神灵才能居住的地方。

    而玉山书院在她眼中,就是一座智慧的殿堂。

    至于云昭,依旧是一个外表英俊,表情和蔼,内心邪恶的魔王。

    在她离开玉山的时候,魔王的大军正在四面出击,黑色的钢铁洪流将会淹没那片美丽的土地,那片土地上的所有人,将会成为那个魔王的奴隶。

    韩秀芬是魔王麾下最能征善战的骑士,雷奥妮很荣幸能成为这位骑士麾下的头号战将。

    至于张明亮,刘传礼两个人,还没有被雷奥妮看在眼中。

    不过,在她们出海的时候,见过魔王麾下的另外一个海上骑士,那个叫做施琅的家伙,身上有着与韩秀芬同样的气质,有时候,雷奥妮甚至会幻想,他们两个要是打起来该是一副怎样的场面。

    张明亮,刘传礼二人倒是对韩老大有着绝对的信心,在他们看来,施琅是第二舰队的指挥官,而自己的老大是第一舰队指挥官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而且,雷奥妮还知道,韩老大是最早一批委员会委员,而施琅不过是刚刚才有了这一荣誉。

    水开了,雷奥妮熟练地泡好了茶,给韩老大倒了一小杯推了过去。

    韩秀芬探手抓过小小的茶碗,嗅嗅茶香,就一口喝干了茶水。

    “放出去探索海岛的船回来了吗?”

    听韩老大在问话,雷奥妮连忙放下手里的茶碗道:“他们是五月季风起来的时候出去的,能不能回来很难说,不过呢,季风已经结束了,活着的也该回来了。”

    韩秀芬站起身伸一个懒腰道:“如果有回来的,第一时间告诉我。”

    说完就回房间了。

    每年,蓝田第一舰队损失人手最多的就是探索海洋。

    每年,季风起来之后,韩秀芬都要派出至少十五艘探险船只驶进茫茫大海,与此时狂暴的大海斗争着去寻找那些蕴藏着无数宝藏的海岛。

    之所以会选择季风期间出海,完全是因为只有在季风期间,帆船才有足够的动力进入未知区。

    只有借着强劲的季风,他们才能用最短的时间行驶更多的海路,才会有新奇的发现,并且留足回来的水跟食物。

    为此,韩秀芬开出的赏格很高,所以,也从来不缺少卖命的人。

    去探索大海的人大多数是在南洋已经生活很久的汉人,以及一些黑人水手,甚至会有不少的欧洲探险家,以及阿拉伯海盗也愿意领取这样的任务。

    南洋本地土著们则很少参与,他们宁愿在皮鞭的威胁下干最苦的工作,也不肯冒一次险去海上追逐财富。

    关中官员爱惜百姓生命的习惯在这里是不存在的。

    所以,每次在季风季节出去搜寻海岛的探险家们回来的十不存一。

    死掉的必然是死掉了,而活着回来的基本上都有一些伟大的发现,不论大小,在天堂岛都能领取到符合他们期望的赏赐。

    韩秀芬的房间里有一张很大的地图,这张地图的很多地方依旧是一片空白,每减少一点空白,就表示这些地方已经走进了人类的视线。

    巴蒙斯男爵将韩秀芬的慷慨行为称之为人类之光,认为这是文明人对世界的贡献,应当载入史册,他还专门给他们的斯图亚特王朝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介绍了大明这个新近发现的远东大国。

    他在信中说了一些什么,韩秀芬无从知晓,不过,不论他说了什么,这都是好事。

    作为回报,韩秀芬也向云昭禀报了她与巴蒙斯男爵的政治交往过程,并告诉云昭,英国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正在谋划占领印度,她殷切的希望蓝田皇廷也能插一手,至少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印度很大,完全容纳的下大明,英国,葡萄牙,以及西班牙,荷兰人。

    如果不能,大家会在经历一场残酷的海战之后确定这一点。

    她对此很有信心。

    压迫荷兰人在南海以及中国海周边的活动能力,是韩秀芬孜孜以求的目标,而今明两年是一个关键的时候。

    从巴蒙斯男爵口中韩秀芬知晓,荷兰——也就是尼德兰的经济发展已达到较高水平。

    以荷兰和泽兰两省为首的北部地区工商业十分发达,一些大城市如阿姆斯特丹、米德尔堡、弗利辛恩等地都已出现了较大规模的集中的手工工场,毛麻纺织、捕鱼和造船业均享有盛名。

    阿姆斯特丹还是欧洲的重要商港,拥有庞大的商船队,与国外的贸易往来极为频繁。

    自从三十三年前,荷兰人从西班牙腓力三世手中夺回了一定的自治权,不过,这个自治权是极为不稳固的,这是荷兰人心中最大的忧患。

    自从腓力三世折腾光了强大的西班牙的家底,这些尼德兰野心勃勃的商人们开始向腓力四世寻求荷兰的彻底独立的道路。

    因此,远东不是尼德兰人重点关注的对象,绝大多数的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董事们认为,如何让荷兰彻底脱离西班牙的羁縻,才是当前的头等大事。

    巴蒙斯男爵之所以会把这些事通过闲聊的方式说出来,是在毫无底线的告诉韩秀芬,此时的荷兰人是可以图谋的。

    韩秀芬深以为然,引巴蒙斯男爵为知己。

    他们甚至建立了情报互换的机制,并且有限度的达成了军事上守望相助的合约。

    总之,现在的马六甲正是蓝天舰队大展宏图的好时候。

    女仆塞维尔抱着一个装满了脏衣服的篮子从窗前经过,从她带戒指的位置来看,这个鬼女人又怀孕了。

    如果韩秀芬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张明亮的,就一定是刘传礼的。

    自从有了上一个孩子获取了丰厚赏赐的塞维尔,对别的男人就不怎么看得起了。

    韩秀芬叹息一声对守在一边充当书记官的雷奥妮道:“那两个家伙给我叫过来。”

    雷奥妮瞅瞅韩秀芬,再看看远去的塞维尔就求情道:“这是他们之间的私事,张刘两位看起来很高兴,而塞维尔也很幸福,这是很好的爱情,您一定要拆散他们吗?”

    韩秀芬瞪着雷奥妮道:“我们要讨论一下如何将你父亲从爪哇岛上赶走,大明国内如今对糖的需求很高,我们要用爪哇岛种甘蔗。”

第一一一章会使用工具的人

    第一一一章会使用工具的人

    由于云福的大军已经清理了广州,所以,这座城市的贸易变得异常的繁荣。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畸形的情况呢?

    完全是因为广州的商人们提着的那颗心已经完全落地了。

    不论是好,还是坏,结果出来了,人们就会有相应的对策。

    这里的商人们觉得很奇怪,蓝田皇廷下来的官员把土地看的如同命根子一样,作为优先解决的事项。

    他们正在忙着分割大户人家的田地,而对广州繁荣的商贸活动丝毫不予理会,只要商贾们缴税,他们就表现出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事实上,在没有官员暗中勒索的事情之后,商人们缴纳的赋税其实比以前要少得多。

    这让那些商贾们窃窃自喜。

    很多占地很多的商贾们甚至在暗中聚会的时候笑话蓝田皇廷就是一个土包子皇廷,只知道土地,对于商贸一无所知。

    一座偌大的广州城,说实话,有九成以上的人吃的是商贸饭,至于农田……那就是一个象征。

    所以,在广州,推行土地改革很容易,很多时候,在分割分配土地的时候,地方官员们甚至能看到那些管家脸上带着淡淡的嘲讽气息。

    商贾们在等待了半年之后,终于确定,蓝田皇廷的改革重点在土地,不在商业,甚至能从广州府衙传递出来的消息来看,蓝田皇廷对于商业持支持态度。

    而负责封锁大海的蓝田第二舰队,也在近期对商人完全放开了海禁,

    于是,被压抑很久的广州商贸活动在一瞬间就爆发开来。

    天下逐渐安定下来了,颠沛流离的战争生活逐渐结束,人们的生活也渐渐走入了正轨,对与物资的需求开始上涨,尤其是以前卖不出去的香料跟糖,更是所有货物中的重点。

    此时的福建,广西,台湾虽然有甘蔗,但是,这里的产量远远不足以供应大明这个庞大的市场,仅仅一个蓝田县,对糖的需求就达到了骇人的两千万斤。

    尤其是在关中人将砂糖稀释成溶液,然后通过黄泥窖与棉绳将这些砂糖溶液结晶成冰糖之后,关中人对这种甜味更加纯正的糖品的需求量就更大了。

    而蓝田皇廷在遥远的马六甲却种了数不清的甘蔗林……

    棕榈油,甘蔗林,这是韩秀芬在马六甲特意发展的经济作物,现在,有至少六万个马六甲土著正在这些庄园里照顾这些作物。

    不仅仅是棕榈树跟甘蔗林,韩秀芬还按照云昭的吩咐,特意在四年前,就向荷兰冒险家,葡萄牙冒险家,英国,法国,西班牙的冒险家们下了订单,以等重黄金的代价拿到了原产于美洲丛林里的二十万粒“眼泪树”的种子。

    现在,这些眼泪树已经有一丈高了,再有三年时间,这些眼泪树就会产出一种叫做橡胶的东西。

    虽然韩秀芬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云昭要这东西干什么,她也不明白,云昭为何会知道在遥远的美洲食人族出没的地方会有这种奇怪的树。

    而且还把这种树生长的位置,以及模样绘制的栩栩如生,以至于那些探险家,在深入丛林之后,立刻就找到了这种奇怪的东西。

    而且从云昭给她的密信中,她能感觉得到,云昭对这种眼泪树的重视,远远超过了棕榈树与甘蔗林。

    负责这三样东西的人是刘明亮,对这一份工作,他是讨厌透了。

    最大的问题就是开荒!

    这里虽然一年四季都是夏天,可是那些树木以及藤蔓把他需要的土地遮盖的严严实实,想要一把火烧掉简直就是难比登天。

    一年中只有旱季时分才有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利用,而匆匆烧出来的荒地,如果不把土地里的野草,树根全部刨出来,一场雨过后,烧过的荒地上又会生机勃勃。

    因此,在这种环境下开荒,完全是在用人命去填。

    韩秀芬对死多少人不是很在乎,她只是问刘明亮要棕榈树,要甘蔗林,要眼泪树林子,至于别的,她连问的兴趣都没有。

    为了这事,韩秀芬将手头的黑水手全部配发给了刘明亮,这皮肤黝黑的水手,似乎要比蓝田过去的人更加适应丛林的生活,当他们发现,自己可以在这片土地上为所欲为的时候……马来亚最黑暗的时代降临了。

    由于韩秀芬对棕榈树,甘蔗林,眼泪树林子的需求没有止境,所以,对开荒,种植这些庄园的人手的需求也是没有止境的。

    这些黑水手,以及投降的马六甲本地人狩猎一般的在林子捉那些马六甲土著。

    粗壮的男人,女人留下卖钱,没了壮劳力保护的老人以及孩子的下场就很难说了。

    当方圆五百里之内的马六甲人被搜捕一空之后,那些黑水手们发现自己的利润下降的厉害的时候,就开始把目标对准了跟自己一样黑的人。

    或者说,他们把目标对准了所有两只脚走路的动物。

    于是,庄园里又多了很多白皮肤的人,棕色皮肤的人。

    缺少人手缺少的已经快要发疯的刘明亮自然是来着不拒,并且不惜一次又一次的提高奴隶的价格,来刺激那些黑水手,以及阿拉伯海盗们劫掠人口的热情。

    到了现在,就连英国人,以及残存的葡萄牙人也觉得这是一个发财之道,他们在海上再次捉到人口的时候,就不再随便杀戮了事,而是绑起来卖给刘明亮。

    目前的刘明亮,就连刘传礼这样的铁杆兄弟也不愿意跟他多交流了,毕竟,只要是个人,见到那些在种植园劳作的奴隶之后,对刘明亮都会敬而远之。

    这让刘明亮非常的伤心……

    他很想逃离这个桎梏,可惜,不论是云昭,还是韩秀芬对他都秉持了一贯的铁石心肠。

    来天堂岛述职的时候,昔日高大明朗的刘明亮不见了,整个人瘦的厉害且黑。

    一双眼睛深深的陷进了眼眶,眼珠子还微微发黄,这是一种病态的反应。

    “我快撑不住了。”

    刘明亮把瘦弱的身体蜷缩在一张显得巨大的藤椅里,向韩秀芬絮絮叨叨的诉说。

    韩秀芬给刘明亮倒了一杯茶道:“再忍忍。”

    刘明亮痛苦的摇头道:“我现在做的事情与我接受的教育严重不符,甚至可是说是一种倒退。”

    韩秀芬皱眉道:“很严重吗?”

    刘明亮苦笑道:“一百人进来填补够了人手,两个月后,我又需要进一百人才能维持住场面。”

    韩秀芬皱眉道:“这些人都是怎么死的,你给他们的供应似乎不算差。”

    刘明亮摇头道:“主要是病死的,再加上毒虫,水蛭,人在丛林里很脆弱。”

    韩秀芬点点头道:“马六甲的环境太恶劣了,我们需要爪哇岛,那里有大片的平原。”

    刘明亮朝韩秀芬拱拱手道:“能否把我换下来?”

    韩秀芬道:“你不去,就得刘传礼去。”

    刘明亮痛苦的道:“让他去,还不如我继续待着,坏两个人的名头,不如所有的罪孽我一个人背。”

    韩秀芬道:“此事,陛下也知道不妥,所以,只限定我们少数人知晓此事,因此,没有多余的人手配给你,不过,你可以培养一些自己的人手,再逐渐把自己从这个桎梏中解脱出来。”

    刘明亮瞅着韩秀芬道:“只能是异族人是吗?”

    韩秀芬点点头道:“黑人,白人,阿拉伯人甚至马六甲土著都可以,唯独不能是我们汉人。”

    刘明亮闻言,长出了一口气道:“好,你同意就好,我不用去理会这件事情了。”

    韩秀芬没有再说话,刘明亮心神放松,不一会就窝在藤椅中鼾声如雷。

    不用过食尸鬼一样的日子对他来说是大解脱。

    很多时候,人需要自欺欺人才能勉强活下去,我们听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悲剧,脑袋往往会自动淡化这些事情,最后哀叹几声,物伤一下其类,就能继续过自己的日子了。

    如果,这些悲惨的事情是自己亲眼目睹,或者就是出自自己之手,那么对一个心底还有几分良知的人来说,那就是大灾难。

    吃晚饭的时候,刘明亮碰到了从外海回来的雷奥妮,匆匆回来的雷奥妮见到刘明亮说的第一件事就是责问他,为何在抢夺奴隶的事情上连荷兰人都不如,就在今天,她在航线上遇到了三艘奴船,船上装满了印度来的奴隶。

    问过之后,才知晓这些人都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财产。

    刘明亮听雷奥妮这样说,立刻就把哀求的目光落在了韩秀芬的身上。

    韩秀芬放下手里的筷子,瞅着雷奥妮道:“你对这项工作很感兴趣吗?”

    雷奥妮笑道:“起码可以做的比刘明亮好!”

    刘明亮听了这话,眼泪都下来了,哽咽着对韩秀芬道:“这一点,我不如雷奥妮小姐,拍马都赶不上。”

    韩秀芬皱起眉头瞅着雷奥妮道:“你见过贩奴船吗?”

    雷奥妮大笑道:“我六岁的时候就分得清什么是哞哞叫的工具,什么是会说话的工具,什么是不会说话的工具。

    我还在希腊的阿波罗神殿墙上看到过”认清你自己“这句箴言。

    在我看来,刘明亮先生的工作堪称失职,他耗费了太多的奴隶,有给了奴隶太多的好处,他甚至不知道如何才能把那些会说话的奴隶的价值开发到最大。

    因此,我建议,应该由我来代替刘明亮先生去管理陛下极为看中的棕榈林,甘蔗林,以及眼泪树林子。”

    刘明亮伸出颤抖的双手,想要握住雷奥妮的双手,却被雷奥妮傲慢的甩开了,刘明亮并没有感到什么羞辱,甚至诚恳的对韩秀芬道:“我请罪,我这就给陛下上书请罪,也给总督您请罪,严重同意由雷奥妮校尉代替我这个没用的人管理陛下看重的三大作物。”

    雷奥妮高傲的抬起头,瞅着房顶悠悠的道:“你早该如此!”

第一一二章强者的自觉

    第一一二章强者的自觉

    雷奥妮的仁慈是因人而异的。

    她的仁慈甚至是有目标的。

    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只有成为贵族,才有资格被称之为人。

    在她的眼中,就连她的贴身女仆塞维尔也不能称之为人!

    在塞维尔怀了不知道是谁的孩子的时候,雷奥妮将这件事情当成一件趣闻,甚至当做打击张明亮与刘传礼的一个手段。

    这种事是万万不能落在自己身上的,所以,这么多年以来,雷奥妮一直守身如玉,她已经用行动将自己与塞维尔做了一个切割。

    跟随韩秀芬去了玉山,她见识了那里的繁华,见识了那里的活力,以及它的强大。

    再加上蓝田皇廷中女子普遍担任官职这个特点。

    统统都成了催生雷奥妮野心的肥料。

    她觉得自己必须成为第一舰队中的二号人物,她也相信自己会成为其中的二号人物。

    想要成为第一舰队中第二号人物很难,因为她发现,不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代替张明亮,刘传礼这样的人在韩秀芬心中的地位。

    甚至,她觉得自己在第一舰队中的地位,甚至不如那个总是穿着一身黑衣的监察部的人。

    为此,她接手了张明亮在干的最污秽的工作。

    没有付出,就没有收获,雷奥妮很清楚其中的道理。

    张明亮如愿以偿的解脱了。

    韩秀芬却有些失望,她觉得张明亮以及刘传礼两人还没有习惯海上的生活。

    马六甲一地的发展是极其蓬勃的,不论是领地,还是港口,如今都已经齐备,尤其是马六甲河口已经出现了一个以汉人人口为主的城市。

    这座城市居住着十六万汉人,几乎囊括了马六甲一地所有的汉人。

    如果云昭此时来到这座叫做滨城的城市,一定会把这个地方当做广州,不仅仅是这里的建筑风格与广州一般无二,就连口音也是如此。

    刘传礼如今就管理着这座城市。

    张明亮逃命一般的离开了天堂岛,第一时间,就来到了滨城。

    雷奥妮担任种植园总管的消息比张明亮先一步抵达了滨城,所以,刘传礼对张明亮的到来并不感到奇怪。

    “你别骂我!”

    张明亮见到刘传礼的第一时间,就发出了警告。

    “我做不到视人命如草介,你可以说我没出息,但是,你别骂我。”

    刘传礼道:“我请你喝酒。”

    张明亮道:“我不喝酒,我要养身体,否则我活不过三十岁。”

    刘传礼瞅着张明亮道:“你已经二十四岁了。”

    张明亮苦笑道:“我知道,我想活到八十四岁,不想早早的死掉。”

    于是,刘传礼就命厨子熬了好大一锅海鲜粥,兄弟两人以海鲜粥当酒,庆祝重逢。

    “海上的局面越来越严峻了,以前这里见不到西班牙或者荷兰以及英国人的三级以上的战舰,现在,接连出现了四艘二级战列舰,韩老大的压力很大。”

    张明亮苦笑道;“你还是在埋怨我。”

    刘传礼摇头道:“我只是说,最难的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韩老大,我最近已经准备向韩老大进言去种植地替换你。

    我们兄弟一人在种植园待半年,这样,日子就不难过了。

    现在,被雷奥妮抢了先。”

    张明亮瞅着刘传礼道:“这件事就让雷奥妮去,我担心你去了,比我还要不堪。

    你别说话,听我说,这不是吃苦,说实在的,我张明亮虽然不是一个意志坚强的人,但是,吃苦我还是不怕的。

    我只是担心,在这么下去,我会从人蜕变成野兽。

    这样,就给我蓝田皇廷开了一个很恶劣的头。

    知道种植地里的奴隶为什么更换的那么快吗?”

    刘传礼吃了一惊道:“难道……”

    张明亮喝一口粥道:“没错,被我杀了。”

    刘传礼没有问原因,他相信张明亮一定会给他一个准确的解释。

    张明亮放下粥碗,低下头抽着烟道:“我就不给你解释了,只说我干了什么,你只要知道,我不是一个喜欢杀戮的人,只不过站在我的那时候的位置上,我几乎干了世上最残忍的事情。

    即便是这样,想要维持哪里的局面,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干活依旧是妄想。

    怀柔的法子我也用了,只是没什么用,当我第一次杀了一个宁愿被杀也不愿意去干活的人之后,我只能用这个法子让那些人永远处在一个恐惧的环境里,才能维持住局面。”

    刘传礼淡淡的道:“陛下旨意我也看了,棕榈树,甘蔗林对陛下来说并不重要,但是,眼泪树对陛下来说非常的重要。

    以至于陛下在旨意中用了“无论如何”四个字。

    既然陛下如此看重眼泪树,就说明这东西非常的重要。”

    张明亮淡淡的道:“雷奥妮会比我干的好,知道雷奥妮说了什么话吗?她把人称作——会说话的工具。杀一个人与毁坏一件工具对人的冲击完全是不一样的。

    其实,就像陛下说的那样,看似有些文明制度的欧洲人,其实从本质上来说,他们依旧是野人,只不过是一群穿上衣服的野人罢了。

    所以,我认为,专业的事情就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像你我这种人,就别参与了,否则,真的会遭天谴!”

    刘传礼道:“即便是如此,我们也必须去看看,你逃避这件事可以,但是呢,一定要选对人,半个月后,我们兄弟一起去种植地看看雷奥妮干的怎么样。”

    还没有看到雷奥妮是如何管理种植地,张明亮,刘传礼就先看到了葡萄牙人是如何对待劫掠来的奴隶的。

    滨城,身为马六甲海峡上唯一的补给地,每天都会有帆船进入这座海港休憩,补给。

    就在今天,葡萄牙人的红美人号纵帆船缓缓入港,这艘船吃水很深,当税务官孙长寿踏上这艘船看清楚了船里装载的货物之后,第一时间,就下了船。

    他以为自己看到了地狱。

    红美人号的甲板上躺满了人,还有很多打开的舷窗上也探出来了数不清的脑袋,在孙长寿看来,这艘船就是一艘由人堆积成的巨舰。

    匆匆赶来的张明亮对这一幕似乎并不在意,刘传礼皱眉道:“这艘船上至少有五百人。”

    张明亮淡淡的道:“你错了,红美人号纵帆船是一艘大船,这艘船上至少有一千人,到一千一百人,看他们连甲板都不放过的样子,离开始发海港的时候不会少于一千五百人。”

    刘传礼叹口气道:“都是印度斯坦国的人,看样子葡萄牙人在印度斯坦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已经开始用自己领地上的人来赚钱了。”

    张明亮摇摇头道:“现在印度斯坦的欧洲人很多,英国人,法国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荷兰人,而印度斯坦的莫卧儿王在这些人面前毫无招架之力,用不了多少年,一旦这些欧洲人在印度斯坦分出胜负,那个古老的莫卧儿王朝就会覆灭。

    而我们的种植地里,人数最多的是马六甲人,其次就是这些印度斯坦的人,再次者为黑人,说实话,如果咱们的种植地里全是印度斯坦的人就好了,他们是最温顺的一群人。”

    “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出钱把这人都买下来,送给雷奥妮。”

    张明亮继续摇摇头道:“用奴隶最坏的情况就是用同一种族的奴隶,那样,就会有没完没了的暴动,就我的经验来看,四成的印度斯坦奴隶,三成的马六甲野人,再加上三成的黑人,白人奴隶,这样的构成最好。

    不论哪一个族群暴动了,都可以通过贿赂其余两个群体的人镇压这些暴动的人。

    咱们的种植地里因为马六甲野人的数量最多,他们对种植地的地形也最熟悉,所以,造反的事件也最多。

    我用这种法子制止了四次马六甲野人的暴动,结果,没办法控制死亡率,导致干活最勤快的马六甲人死伤严重,希望雷奥妮能认识到这一点,毕竟,我在种植园留下的工作日记,对她应该有一些帮助。”

    刘传礼瞅着躺在甲板上的那群被绑的结结实实的人在葡萄牙水手的鞭子下,一个个慢慢地爬起来,开始在甲板上扭动跳舞,就奇怪的问张明亮。

    “他们在干什么?”

    张明亮叹口气道:“只有那些还能跳舞的人可以活下来,没办法跳舞的人会被丢进海里。”

    话音未落,刘传礼就看见有葡萄牙水手指挥着一群印度斯坦的奴隶将那些动弹不得的奴隶抬起来,堆积到甲板的后方摞起来,看样子,只要帆船补充了水跟粮食,蔬菜之后离开海港,就会把这些快死或者已经死掉的人丢进海里。

    一个手里拿着三角船长帽子的人走上台阶,远远的向站在岸边的张明亮挥舞着帽子道:“尊敬的张上校,这一次我带来了您梦寐以求的货物。”

    张明亮的脸皮微微抽搐一下,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桑托斯船长你好吗?”

    桑托斯不等走近张明亮,就先打了一个响亮的唿哨,就看见那些葡萄牙水手的皮鞭挥舞的更加起劲,同样的,那些奴隶们舞动的也更加欢快了。

    刘传礼瞅着身材高大健硕的桑托斯,在张明亮耳边道:“这个家伙才是最好的奴隶人选啊。”

    张明亮冷笑一声道:“这种人,在我们的种植地里不少,他们恰恰都是最听话,最肯出力气的奴隶,当然,也是逃跑最勤快的奴隶。”

    刘传礼瞅着笑着靠近的桑托斯对张明亮道:“如果,你的奴隶都是这种人,你还会烦恼吗?”

    张明亮道:“不会,咱们玉山书院的校规里说的明明白白,欺负强者只会让我们越发的强大,欺负弱者,只会让我们更加的柔弱。”

第一一三章贵族永不消失

    第一一三章贵族永不消失

    一个银币一个奴隶的价格明显高了。

    所以,刘传礼以两枚银币三个奴隶的价格买下了一千个印度斯坦的奴隶。

    出于一向谨慎地原则,他只要那些能跳舞的奴隶,至于那些只剩下一口气的奴隶,刘明亮是没有任何兴趣的。

    然后,张明亮,刘传礼就看到——才离开海港的桑托斯船长开始下令处决那些没法子给他带来利润的奴隶。

    手段很野蛮,一个个的割开那些奴隶的脖子。

    大量的血浆在甲板上涌动,然后就有水手用手摇抽水机,把海水抽到甲板上,开始清洗甲板,血浆染红了海水瀑布一般的从出锚口流出染红了好大一片海域。

    不一会,海面上就出现了鲨鱼的背鳍,水手们就把那些尸体丢进海里。

    刘传礼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对张明亮道:“他们确实没有把这些奴隶当做人。”

    张明亮道:“会说话的工具。”

    “雷奥妮说到底是自己人,我不希望她变成这种人。”

    刘传礼还是对雷奥妮的蜕变有些担心。

    张明亮道:“这是人家唯一可以超越我们的优点,她不会放弃。”

    种植地距离滨海城不远,马车走了一天就到了。

    原本可以更快一些,是因为刘传礼想要看看已经建成的棕榈林,与甘蔗地。

    不得不说,成片,成片的棕榈林还是很有看头的,因为这里的棕榈树都是人工种植的,等距的棕榈树展开巨大的叶片之后,就把整片大地遮盖的严严实实。

    有些棕榈果已经成熟了,一串串的挂在树上,每一串棕榈果足足有五十斤重,被奴隶们用长柄勾刀切下来之后,再把整串棕榈果放在牛车上运走。

    棕榈果最终会被运送到一个很大的房子里,这里有其余的奴隶在监工的看管下,用薄薄的砍刀将附着在树枝上的棕榈果砍下来,丢进一个很大的铁锅里,用蒸汽熏蒸。

    最终将这些被蒸汽熏蒸的发软的棕榈果用麻布包裹起来,一摞摞的放进巨大的木制榨油槽上,然后再通过不断地往缝隙里塞木头楔子,最终达到挤压出油的目的。

    这个工作过程其实没什么不对的,只是,操作这些工序的奴隶们,如今全戴着细细的铁链。

    负责用勾刀将棕榈果砍下来的奴隶,他们的双脚是被铁链束缚在一个很小的活动半径里,负责搬运棕榈果的奴隶的一只脚跟一只手被一道铁链束缚着,他永远只能保持一个佝偻的搬运姿势,至于赶着牛车负责运送棕榈果的奴隶,他们跟牛车之间有一道铁链,人跟牛车是一体的。

    至于拿着砍刀分离棕榈果的奴隶,以及负责榨油的奴隶们,他们的双腿同样被固定在一个地方。

    “以前,这些人都能自由活动,没有铁链束缚。”

    张明亮看了一眼,就发现了不同之处。

    刘传礼道:“守卫人数少了。”

    张明亮不再作声。

    甘蔗林没什么好看的,这里种植的甘蔗全是青皮甘蔗,此时,甘蔗还没有成熟,只有一些同样戴着镣铐的奴隶在浇水。

    眼泪树林里的人就多了,林子里的奴隶们正在给眼泪树施肥,往树根地下埋一些草木灰。

    从棕榈树林走到眼泪树林张明亮,刘传礼就用了半天。

    瞅着这些郁郁葱葱的人工种植的作物,张明亮叹口气对刘传礼道:”你相信吗?为了这些东西,这里已经死了上万人。“

    不等刘传礼回答,就听见背后传来雷奥妮的声音:“我不喜欢用印度斯坦的人。”

    张明亮回头瞅着站在竹楼上的雷奥妮道:“没有别的选择了。”

    雷奥妮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朝两人道:“上来喝一杯热可可吧。”

    刘传礼道:“还是喝茶吧。”

    说完,就跟张明亮走上了竹楼。

    很明显,这座竹楼是新近才建好的,竹子建造的竹楼还是翠绿色的,人走在上面咯吱,咯吱作响。

    “还是喝点热可可吧,马上就要下雨了,这东西虽然苦一些,却能让你们精神起来,在野蛮的地方,我们最好遵从一下野蛮人的规矩,这样可以活的长久一些。”

    雷奥妮端来的苦水其实并不苦,在添加了糖跟牛奶之后,这东西变得别有一番风味。

    “就算我们的皇帝陛下不擅长治理国家,只要有这份能把苦水变成最好的饮料的本事,我雷奥妮就愿意为他出生入死。”

    张明亮笑道:“陛下最擅长的就是废物利用,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你不必感到惊讶。”

    对于张明亮的一语双关,雷奥妮假装没有听懂,端起一杯热腾腾的可可慢慢啜饮一口,然后指着眼前的眼泪树林问张明亮:“比你在的时候好吗?”

    张明亮点点头道:“比我在的时候有秩序多了。”

    雷奥妮道:“产量也高了三成以上。”

    刘传礼道:“这都是你的功劳。”

    雷奥妮道:“这里在可以预见的两年内不可能再有战争了,所以,想要功劳,就只能干些苦力活。“

    刘传礼道:“你父亲告诉你的?”

    雷奥妮点头道:“是的,我父亲很支持我在蓝田皇廷帐下效力。”

    张明亮瞅了雷奥妮一眼道:“你跟你父亲和解了?”

    雷奥妮挺起胸膛道:“我那几个可怜的弟弟没有勇气离开阿姆斯特丹来这里闯荡,我父亲以为,他们不可能继承他的事业,所以就想要尽力扶持我。”

    刘传礼苦笑一声道:“你相信?”

    雷奥妮笑道:“我一个字都不信,我的母亲曾经告诉过我,当我的父亲开始亲近一个人的时候,也就是到了他准备宰杀这个人的时候了。

    顺便说一声,我母亲死在跟我父亲欢好之后。”

    雷奥妮说着话,还做了一个折断脖子的动作。

    “你亲眼看见的?”

    张明亮觉得很难理解。

    雷奥妮笑道:“我的侍女看见的,当时她也在床上,她趁着我父亲杀死我母亲的时候逃跑到了我的房间,哀求我能保护她……”

    张明亮,刘传礼不约而同的端起杯子喝起了热可可,这东西凉了就会凝固。

    陛下在得到可可豆的时候,用了半天时间就把那些可可豆变成了可可粉,添加了牛奶跟糖之后,可可粉就变成了一种极为美味的浓稠饮料。

    张明亮,刘传礼两人不怎么喜欢吃甜食,而热可可是一种甜的发腻的饮料,所以,两人都是皱着眉头喝的。

    “你们就不好奇那个侍女怎么了?”

    雷奥妮瞪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笑嘻嘻的问道。

    张明亮笑道:“我猜你一定把那个可怜的侍女送走了。”

    雷奥妮满意的点点头道:“确实是这样的。”

    刘传礼端起可可杯子跟雷奥妮的杯子碰了一下道:“恭喜你。”

    雷奥妮嘲讽的瞅着刘传礼道:“恭喜我还有一点人性?”

    刘传礼摇头道:“恭喜你加入了蓝田皇廷,让你从一个极度变态的世界里走了出来。”

    雷奥妮笑呵呵的道:“我想成为贵族,真正的贵族,如果成不了贵族,我就觉得自己的生命没有掌握在我的手中,所以,不管是什么样地任务,我一定会接的,只要能立功。”

    张明亮摇头道:“蓝田皇廷已经废除了贵族,你的愿望不可能达成。”

    雷奥妮笑道:“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没有贵族呢?哪怕被我们的陛下废黜了明面上的贵族,贵族依旧是存在的,就像我们三个现在。

    表面上我们只是官员,可是,我们可以坐在这个漂亮的竹楼里喝着热可可,看着将要到来的倾盆大雨,而那些人却要忙着干活。

    我们可以决定那些人的生死,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就是贵族。”

    雷奥妮的话音刚落,一阵春蚕嗫咬桑叶的声音就从主楼外传来。

    一道雨幕出现在地平线尽头的棕榈林上,然后很快就铺展过来,春蚕嗫咬桑叶的声音很快就变成了哗哗的雨声。

    那些被固定在原地的奴隶们就站在大雨中,麻木的瞅着这座高大的竹楼。

    一阵锣声响起,那些披着蓑衣的监工们这才解开那些奴隶们身上的铁链,驱赶着他们走进简陋的木板房里避雨。

    “我们的陛下才是一个真正无情的人……他也是一个极为贪婪的人,我不相信他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可是呢,他需要眼泪树,需要棕榈树,需要甘蔗林,所以就当看不见罢了。

    这样的陛下才是值得我们追随的人,我的父亲曾经说过,野心,**,从来就不是坏事情,人呐,只要还有野心,还有**,总会一步步的向前走的,且永远都不会知道疲倦。

    这样的人如果原地不动,他就什么都得不到,只有永远向前走,才能获得新的,喜欢的新东西。

    这些新的,奇怪的东西会激发起他探索未知的**,所以,我们的帝国将会永远前进,永远探索,直至将整个地球拥抱在怀中。

    张明亮,我看不起你,因为你心中已经没有了野心,没有了**,你这样的人是不配追随陛下去探索未知,获得最后成功的。

    你不成,那就我来!

    虽然我的肤色与你们不同,可是,我的心与陛下是一样的,就这一点来说,我比你们更加的纯粹。”

第一一四章炼狱级别的幸福

    第一一四章炼狱级别的幸福

    聪明人都能看得清世界。

    只是有些人有看清世界的能力,却没有能力做出与眼光相匹配的行为来。

    不论是张明亮,还是刘传礼,他们两人都是从艰难困苦中走出来的,如果当年大饥荒发作的时候,云昭不用四十斤糜子把他们买下来,他们就是饥民严重的一块肉。

    说不定吃他们的人中,还会有他们的父母。

    玉山书院把他们教导的很好,抹杀了他们幼小心灵上的伤害,所以,他们两个是很幸福的正常人。

    心理没有扭曲,没有变态,更没有变得愤世嫉俗,完全就是两个正常成长起来的人。

    雷奥妮可不是一个在正常家庭成长起来的女孩子。

    她可能目睹了父亲杀死了自己的母亲,可能……还有更糟糕的事情,所以她有些偏执。

    正经人家的大小姐谁会在看到海盗之后就立刻爱上海盗这个职业呢?

    正经人家的大小姐谁会与海盗沆瀣一气的去伤害自己的父亲呢?

    正经人家的大小姐谁会喜欢以折磨人为乐趣呢?

    雷奥妮就是!

    这些年她早就从一个富足的大小姐变成了马六甲赫赫有名的女海盗,狡猾,凶残的名声仅次于韩秀芬。

    她有着钢铁一般的意志,在海上争锋的时候,她的座舟即将倾覆,她还能在发射最后一枚炮弹将敌人轰的粉碎,再跳海逃生。

    她像狐狸一样狡猾,利用自己人畜无害的娇俏模样,悄无声息的做到了张明亮,刘传礼两个人怎么努力也做不到的事情。

    她更是一个合格的校尉,统御着麾下两千余海盗,一艘铁甲舰,六艘纵帆船,几乎经历了韩秀芬在这片海域上发起的所有战争,是第一舰队名声显赫的毒玫瑰。

    她用自己的勇猛,忠诚,向云昭以及蓝田皇廷上交了一份又一份满意的答卷,以至于,在蓝田皇廷,她以满头金发的异族人模样,可以佩戴着代表证,昂首阔步的走进大会堂,以流利的汉语表述自己对这个皇廷的忠心与忧虑。

    蓝田皇廷中的校尉没有那么容易得到,而雷奥妮却是其中的佼佼者。

    并且是校尉中为数不多有资格提升为将军的人。

    从校尉到将军在蓝田皇廷那是两个不同的天地。

    雨雾中的种植地看起来美不胜收,那些被云昭寄予厚望的眼泪树,似乎正在雨雾中舒枝展叶。

    热可可不知不觉就喝完了,张明亮与刘传礼也没有了心思跟雷奥妮讨论什么奴隶的管理方式。

    “只要我们比英国人,荷兰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甚至法国人做得好就成了。”

    雷奥妮抱着可可杯子看了许久的景色,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

    张明亮笑道:“五十步笑百步,对那些奴隶来说没有区别,你不明白奴隶。”

    雷奥妮瞅着张明亮道:“是你不明白奴隶。”

    张明亮不服气的拱拱手道:“未请教……”

    雷奥妮道:“我跟马六甲河对岸的西班牙人交换了一批奴隶,用我们这里不听管教的奴隶交换了西班牙人不听管教的奴隶。

    你也看到了,他们的表现很好,哪怕被戴上锁链,也没有一个抱怨的,一个都没有。

    如果他们还能坚持一个月不抱怨,我就把他们身上的锁链解开。”

    张明亮不解的道:“他们为什么会如此温顺?”

    雷奥妮道:“我们这是炼狱没有错,英国人,荷兰人,法国人,葡萄牙人的种植园里却是地狱,炼狱是炼净灵魂,做补赎受暂罚的地方。

    而地狱,是魔鬼及恶人永远受苦的地方。恶人在地狱里永远不能见天主,同魔鬼一齐受烈火及别的各种痛苦,并且他们永远不能得到天主救赎。”

    张明亮叹口气道:“所以,你用健康的奴隶跟别人换了身体虚弱的奴隶,而这些身体虚弱的奴隶因为在西班牙人那里遭受了更加残酷的事情之后,再来到我们这里就有了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从而不再逃跑,不再反抗?”

    雷奥妮笑道:“这就是你的失误之处,在你的指挥下,他们还能觉得自己是一个人,既然是一个人,那么,他们就会抗争,就想着给自己争夺更多的权力,就会向往更加美好的生活。

    因此,因为人性的缘故,这里的叛乱不断地出现,你即便是使用了杀戮的手段,叛乱依旧屡禁不绝。

    我把这些还有人性的奴隶交给了西班牙人,然后从西班牙人那里得到了同等数量的奴隶,别看这些奴隶的身体瘦弱,他们能从西班牙人手中活到现在,一定是最强壮的奴隶。

    只要我们不克扣他们的食物,他们就会很快恢复昔日的强壮模样。

    相比在西班牙人那里,我们这里对于这些已经适应丛林生活的奴隶来说,就是天堂,他们已经认命了,已经自觉地把自己当成了一件工具。

    以后,即便是不用监工,他们也会努力干活,不会偷懒,对这些奴隶来说,每天工作结束之后,能吃一顿可以填饱肚子的饭食,就是他们最大的幸福。”

    刘传礼惊骇的看着雷奥妮道:“你是怎么发现这个道理的?”

    雷奥妮双手环抱在胸前,瞅着爪哇岛方向道:“是我那个聪慧的父亲发现的,这是他在饭桌上警告我的话,他还告诉我,幸福是相对而言的。

    地狱里人仰望着炼狱,认为能进入炼狱,就是一种幸福,而炼狱里的人则会仰望天堂,认为只有进入天堂,才是真正的幸福。

    我亲爱的父亲从不肯给人天堂一样的幸福,他认为炼狱级别的幸福,就能满足这个世上大部分人的期望。

    而天堂一样的幸福,是留给我们这些贵族的。

    我不想要炼狱一样的幸福,我想尝尝天堂的滋味,张,刘,你们两位一直生活在天堂,所以你们不明白这些地狱里面的人的想法,这是正常的。

    不论是地狱还是炼狱,就该让我这种身处炼狱的人才去做诠释。”

    张明亮沉思了许久,忽然抬起头,露出最灿烂的笑脸,张开双臂道:“雷奥妮,我想抱抱你。”

    雷奥妮瞅着张明亮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张开双臂,愉快的投入到张明亮的怀抱里,她第一次发现,眼前这个让他看不起的男人的胸怀,其实很温暖。

    张明亮轻轻拥抱着雷奥妮,在她耳边道:“你已经进入了天堂。”

    雷奥妮道:“这是你的天堂,不是我的,我的天堂需要我自己去寻找。”

    张明亮松开雷奥妮的身体道:“但愿你早日找到。”

    马六甲的雨季已经到来了,这个时候几乎每天都有雨,天堂岛即便是在海上,一样的烟波浩渺,雨雾迷蒙。

    韩秀芬一个人坐在窗前,用一张鹿皮仔细的擦拭着自己刚刚上过油的长刀。

    在这种潮湿的天气里,如果不经常保养自己的武器,等到上战场的时候,武器会告诉你不好好爱惜武器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一身黑衣的陆涛笔直的站在窗前,等候韩秀芬的回话。

    韩秀芬终于擦拭,保养完毕了长刀,将长刀收回刀鞘,这才看着第一舰队监察处长道:“这么说,对雷奥妮的监察工作结束了?”

    陆涛皱眉道:“原本没有这么快,只不过,张明亮,刘传礼愿意证明雷奥妮是自己人,所以,我才提前结束了对雷奥妮的监察。”

    韩秀芬呵呵笑道:“这两个蠢货又被一个女人给征服了。”

    陆涛道:“所以,我在张明亮,刘传礼两人的考评中的评语是过于轻信。”

    韩秀芬笑道:“可就是这种过于轻信别人的人,才是好人。”

    陆涛的脸皮抽搐一下道:“好人不代表是能吏。”

    韩秀芬瞅着陆涛一字一句的道:“你这种人要是犯了大错,我会毫不犹豫的砍掉你的头,而张明亮,刘传礼这样的人即便是犯了大错,只要不是主观原因,我都会想方设法替他弥补损失,降低他们可能受到的惩罚。

    同时,陛下也会做出与我同样的选择。”

    陆涛嘿嘿笑道:“将军,那是我的事情,不用你来替我操心,如果我真的犯了大错,直接砍头就是,你的包庇,援救对我来说,才是奇耻大辱。”

    韩秀芬点点头,想了片刻就对陆涛道:“命他们三人回来吧,我想早点开辟一个新的战场。”

    陆涛笑道:“将军终于肯进军爪哇岛了?”

    韩秀芬叹口气道:“雷奥妮的决心不定,我不能轻启战端。”

    陆涛笑道:“施琅将军的十六艘战舰携带着青龙先生的三千海军陆战队已经抵达安南,末将不认为这中间需要雷奥妮校尉出什么力气。”

    韩秀芬冷冷的看了陆涛一眼道:“滚!”

    陆涛长吸一口气道:“您不该这样呵斥我,我是监察部军官。”

    韩秀芬抬手一巴掌就把站在她窗外的陆涛拍倒在地上,隔着窗户俯身瞅着快要昏迷过去的陆涛道:“谁给你的胆子敢违背我的命令?

    是那个打不死的韩陵山吗?”

    陆涛的脑门上挨了一记重击,耳朵嗡嗡作响,眼前满是金星,韩秀芬的声音像是来自九天之外,很是有些陌生,不过,他还是努力的吼叫道:“我是监察部的军官,不受你节制。”

第一一五章怜悯你,所以得解脱

    第一一五章怜悯你,所以得解脱

    韩秀芬其实是真的没有权力殴打监察部正式军官的。

    不过,这道命令是韩陵山下达的。

    所以,殴打监察部官员就成了韩秀芬喜闻乐见的一种活动身体的方式。

    同样的,反抗韩秀芬的日常欺压,也就成了监察部分派到马六甲的军官们的日常。

    蓝田皇廷派驻到马六甲的各个部门的官员很多,可是,能让韩秀芬动手的只有监察部官员。

    而陆涛恰恰就是监察部新一代官员中最有前途,最有能力,也是最能坚持的军官,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也是最具有反抗精神的一个人,同时,也是被殴打次数最多的人。

    给予那些马六甲人以及奴隶炼狱级别幸福的言论一出来之后,立刻就被马六甲的官员团体们奉为圭臬。

    韩秀芬在仔细研判之后,将这一思想定位为日后马六甲当局应对占领地局面的标准工作方式。

    其实呢,这种方法对韩秀芬来说并不算是陌生。

    云昭早在蓝田大军出关之前就已经是在这样做。

    驱动李弘基,张秉忠这些人打乱原本稳定的社会结构,然后蓝田大军再撵走这些起义军,在成为废墟一般的土地上重建,重新给人民以希望,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蓝田皇廷的标准做法。

    只有见识过地狱是个什么滋味的人,才会留恋炼狱。

    陆涛被人抬回宿舍之后,好久,才慢慢控制了身体。

    他不喜欢韩秀芬,一点都不喜欢,不仅仅不喜欢韩秀芬,他连玉山书院里其余的女同窗也不怎么喜欢。

    因为,玉山书院里的女同窗们,有好大一群人将韩秀芬视作自己人生的目标。

    陆涛坚持认为,一个女人就该是软软的,香香的,而不该像男人一样**的,这是不对的,哪怕是雄狮,也不会喜欢去找块头跟他一般,肌肉比他还要发达的母狮子。

    如果女人都活的跟男人一样,那么,根据格物守则,男人就该活成女人的模样。

    陆涛低头看着自己软软的身体,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立刻从床上坐起来。

    马六甲也是蓝田皇廷的属地,在这里,依旧要根据皇廷旨意作为办事的根本,不能容韩秀芬一人独揽大权!

    事实上,陆涛的工作还是很有成效的,至少,在剪除韩秀芬羽翼,让她回归正途的工作是有效果的。

    就像张明亮,刘传礼,雷奥妮这些原本手握大权的人,已经基本离开了第一舰队的指挥岗位,在更换掉韩秀芬麾下将近六成的船长之后,第一舰队终于有了一些正规舰队的模样,而不是更像一群海盗。

    在来第一舰队的时候,陆涛就很清楚自己的工作职责。

    第一舰队的主要工作职责就是将觊觎大明财富的狼群拒之门外。

    现在,这项工作第一舰队完成的很好,在封锁了马六甲之后,帝国最大的敌人就剩下盘踞在爪哇岛强大的荷兰东印度公司了。

    不过,这最后一颗毒瘤也将消失不见,一旦施琅将军与朱雀先生的舰队到来,荷兰人在东方的最后一处堡垒就会彻底消失。

    从此之后,马六甲以东的海洋——都将成为帝国的内海。

    如今的帝国刚刚一统天下,需要休养生息,至少,在十年之内,本土都将以建设,安抚百姓为主,而马六甲的舰队以及段国仁将军统领的远征军,将成为帝国探出去的两条臂膀。

    这两条臂膀不但要负责抵挡外来的威胁,同时,也要负责向外开拓。

    任务很重。

    下午要开军事会议,陆涛准时的坐在椅子上,直到韩秀芬进来之后,他才随着其余的将官们站起来以示礼敬。

    韩秀芬看到了站的笔直的陆涛,尽管看起来还是那么讨厌,不过,她还是对这个人的职业精神感到满意。

    韩秀芬端起自己的茶缸子喝了一口茶,然后对自己的机要秘书赵晚晴道:“开始吧。”

    不等赵晚晴开口,陆涛指着韩秀芬背后那个身高超过九尺的巨汉道:“请将军让他滚出去。”

    赵晚晴看了陆涛一眼道:“他听不懂我们的话。”

    陆涛从自己的腰间拔出一柄匕首丢给赵晚晴道:“去,用这柄匕首刺穿他的耳朵,刺瞎他的眼睛,我就会漠视他的存在。”

    赵晚晴正要反驳,却见自家将军挥挥手,那个捧着一个木盘的巨汉,就离开了会议室。

    陆涛的目光落在赵晚晴的身上冷冷的道:“再有这样的纰漏,我会正式上书监察部,不仅仅是像今天这样记录在案了事。”

    赵晚晴的脸色大变,忍不住看向安坐在座位上的韩秀芬。

    韩秀芬道:“看我做什么,不能再打他了,再打会出人命的,以后就按照会议规矩来。”

    赵晚晴这才清清嗓子,瞅着陆涛道:“现在开会,今日的议题是爪哇与荷兰东印度公司……”

    因为要准备的事情千头万绪的,这个准备会议开了非常长的时间。

    不论是荷兰的雷恩伯爵,还是荷兰东印度公司都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

    人家在爪哇岛上苦心经营了二十年,蓝田皇廷想要占领爪哇,不会太顺利的。

    听说雷恩伯爵已经在爪哇岛上与土王们纠集了十万人,已经把爪哇岛打造成了一个堡垒,他们甚至将舰船上的火炮搬到了陆地上,严阵以待。

    不仅仅是火枪,火炮的问题,土王们的手中还有将近两千头战象,骑兵也不少。

    不论是战象,还是骑兵都由雷恩伯爵从欧洲召集来的雇佣军们来统领,一下子就让这支军队的实力提高了好几个等级。

    不可能再出现丢一两颗手雷就让战象乱成一团的现象出现。

    这将是一场最高规格的战斗,也是蓝田皇廷在海外发生的第一场大规模的战斗。

    由于铁甲舰的出现,蓝田舰队在防御力上已经占据了一定的优势,至少,在荷兰人没有发明开花弹,穿甲弹之前,这个优势会一直占据下去。

    蓝田战舰上的火炮威力更大,重量更轻,射速更快,这也是雷恩伯爵抬船上岸的重要原因。

    荷兰人固守待援已经一年多了,韩秀芬分析过欧洲军事状况之后认为,雷恩伯爵还需要继续固守待援两年。

    英国人如今跟荷兰人在北海上发生了严重的冲突,两国之间的海军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荷兰人必须先处理完眼前的危机,才能抽出力气向远东分派救援舰队。

    原本面对这样的境况,荷兰的雷恩伯爵应该选择撤退,这是在殖民地战争中最常见不过的行为了,毕竟,殖民地是大家索取财富的地方,没有一定要固守的价值。

    可是,雷恩伯爵不这样看,他在爪哇投入的太多,太多了,而这里的财富也太丰沛了,以至于他无法放弃爪哇。

    不能放弃爪哇,意志非常坚定的雷恩伯爵就准备在爪哇与新生的蓝田帝国决一死战,他想用一场决定的战斗来确定荷兰在这片海域上的统治地位。

    同时,也想用这场战斗,告诉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其它股东们,这里值得继续加大投入。

    现如今,蓝田皇廷的第一舰队已经控制了临近爪哇的婆罗洲,以及巨港,帝汶岛,牢牢地将荷兰东印度公司钳制在爪哇岛上。

    只是,爪哇岛实在是太大了……

    四面环海的爪哇岛,属热带雨林气候,没有寒暑季节的更迭,雨量充沛。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使岛上热带植物

    丛生密布,草木终年常青。

    荷兰人在爪哇岛上种植了大量的香料,甚至还有从大明弄来的茶叶树,现如今也已经到了丰产的时候。

    这里还盛产水稻、玉米、茶叶、花生、木棉、金鸡纳霜、柚木,以及蓝田帝国急需的硫磺,以及金银矿产。

    爪哇岛上河流纵横,风景优美,雷恩伯爵几乎倾注了一生心血的巴达维亚更是已经有了一些欧洲城市的模样,就规模而言,远超韩秀芬建立的滨海城。

    对韩秀芬而言,滨海城其实算是一座兵城,这座城市存在的意义就在于封锁马六甲海峡,一旦蓝田舰队拿下了爪哇,蓝田帝国才算是真正在这里有了一个坚实的后方。

    张明亮,刘传礼,雷奥妮在五天后回到了天堂岛。

    雷奥妮对于这种明显的朝令夕改并没有多少抵触,说实在的与种植地的事情相比,雷奥妮更加喜欢统领舰队在海洋上劈波斩浪。

    韩秀芬不是一个喜欢跟别人解释自己行为的人,你如果能理解就跟着,不能理解就滚蛋,这是她一向的用人法则。

    让机要秘书赵晚晴把这些天以来的军事会议的内容向三人做了一个简单扼要的说明,韩秀芬就对雷奥妮道:“杀掉你的父亲,你将成为帝国在暹逻的总督!”

    张明亮,刘传礼,以及赵晚晴听了韩秀芬下达的毫无人情味的命令之后,就把目光齐齐的落在雷奥妮的身上。

    骨肉相残这种戏码让他们三人很是兴奋。

    雷奥妮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睁大了,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一双手捏成拳头,牙齿咬的咯吱吱作响,半天都没有一句完整的话。

    张明亮低声对韩秀芬道:“不如把这个重任交给我,让雷奥妮做我的后援。”

    他有些怜悯雷奥妮,觉得这个任务对雷奥妮来说实在是太残酷了。

    韩秀芬依旧在等雷奥妮的回答。

    就在张明亮,刘传礼,赵晚晴在等待雷奥妮爆发的时候,却听到雷奥妮用颤抖的声音道:“将军,我真的可以亲手杀死雷恩伯爵,而不用活捉他吗?”

    韩秀芬怜悯的瞅着雷奥妮道:“可以,帝国不需要俘虏!”

    雷奥妮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在韩秀芬面前单膝跪倒,亲吻着韩秀芬的手指道:“谢谢你,将军!”

第一一六章谁也不会闲着

    第一一六章谁也不会闲着

    “欧洲人与我们不同,他们喜欢干掉自己的父亲,来向世界证明自己的伟大,所以说,他们有干掉父亲的情结,你甚至可以说,弄死自己的父亲是他们一生的追求。”

    韩秀芬摘掉眼睛上精致的无框眼镜轻轻地放在桌面上。

    看一眼嘴巴张得如同河马一般的张明亮,刘传礼两人,端起眼前的茶杯轻啜一口茶水继续道:“别惊讶,人要多读书。”

    张明亮闭上嘴巴,想了一下道:“怪不得雷奥妮喜欢干掉自己的父亲,也不知道这个雷恩伯爵当年对她都做了些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

    韩秀芬摆摆手道:“也没有什么,雷恩伯爵是一个纯粹的商人,所以,他只是很理智的安排了他的财产。”

    赵晚晴道:“他的财产包括雷奥妮这个女儿是吧?”

    韩秀芬看了赵晚晴一眼道:“你也就是考进了玉山书院,否则,你以为你不是你父亲的财产吗?”

    赵晚晴立刻就不说话了,韩秀芬这人看事情总是鞭辟入里的看人,她还喜欢说真话,说结果,这一点很不好。

    刘传礼的目光一直落在赵晚晴的屁.股上,表情呆滞,似乎是完全陷入了沉思。

    赵晚晴羞恼的躲了开去,刘传礼直勾勾的眼神就落在了韩秀芬的那双大脚上。

    就在赵晚晴准备看热闹的时候,就听刘传礼幽幽的道:“欧洲人喜欢弑父,我们汉人又何尝不是喜欢杀子呢……”

    韩秀芬笑着点点头道:“这话还是有些道理的,我们这群人中的很多人,其实是陛下从汤锅里救出来的。”

    刘传礼摇摇头道:“就算是没有大饥荒,我们汉人也是这样的,孝经里面就有杀儿奉母的变态故事,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事情了,韩老大,你应允雷奥妮成为暹罗总督这事是真的?”

    韩秀芬道:“她本该在今年成为将军级的暹罗总督,是我拖延了一下,认为不除掉荷兰东印度公司,我们进入暹罗,以及真腊,勃泥就会被荷兰人掣肘,不容易形成统一政令的羁縻州,所以先放一放。

    你们两个也要从成为总督,至于是真腊,还是勃泥,亦或是别的,要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张明亮皱眉道:“韩老大,我要是用处不大的话,我想回蓝田教书去,我听说玉山书院新建了通译学院,我觉得可以回去混个院长当当。”

    “不许!”

    韩秀芬用两个字就打消了刘传礼最深的美梦。

    现如今的大明,百废待兴,只要是能用的人,都在被云昭当驴子一样的使唤,想要脱离缰绳自己去快活,基本上没有这个可能。

    施琅的战舰缓缓的从海岸线上划过,有非常多的小船从海边出发,载满了水果等物资,大着胆子靠近了战舰,高举着手里的货物,呜哩哇啦的喊叫着,希望能跟蓝田第二舰队做一点生意。

    他们无一例外的失败了,那些守在战舰上的军人们对这些人没有丝毫的怜悯之意,生硬的拒绝了所有交易,并恐吓性质的开枪,驱逐他们离开。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海面上凉风习习,朱雀先生安坐在一张巨大的藤椅里,让他瘦弱的身体显得更加的弱小。

    虽然天气炎热,他的腿上依旧盖着一张薄薄的毛毯,捧着一杯茶不时地啜饮一口,他的目光却一直落在那些翠绿的海岸线上。

    施琅背着手站在甲板上,同样瞅着那些稀稀拉拉的村落,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先生,你觉得我们花费了大力气占领这些猴子占据的土地,有价值吗?”

    施琅的声音蓦然响起。

    朱雀先生呵呵笑道:“这里的土地至少比陕北肥沃吧?”

    施琅皱眉道:“我们如果需要这里的物产,派兵过来取就是了,没必要占领吧?”

    朱雀先生仰天无声的笑了,指着年轻的施琅道:“陛下在旨意里说你是一个不读书的海盗,你这个想法就是**裸的海盗想法。

    我们拿下这些地方不仅仅是为眼前考量,还要为以后做准备。

    国内的土地改革政策那你也看见了,陛下给每一个需要种地的农夫都分配了足够的土地,这个足够二字,在我看来是在吃子孙饭,我是不同意的。

    直到陛下开始开疆拓土之后,我才明白,陛下不是不知道现在就把国内的土地分割殆尽会带来恶果,而是早有准备。

    我汉人每次在开国之初因为轻徭薄赋加上土地充沛的缘故,都会经历一段人口急剧增长的阶段,所以啊,我们现在满世界的寻找可以让百姓安居乐业的土地,完全是未雨绸缪。

    此次去那个爪哇岛,完全是因为那块土地肥沃,便于百姓种植,我们的族人喜欢种地,种上百十年,那块土地也就成了我们自己的土地。

    现如今啊,张秉忠已经越过了镇南关进入了交趾,陛下非常愤怒,已经明令云猛将军处决了镇南关那些首鼠两端的戚家军旧部后人。

    听说前锋大军已经进入了交趾,继续追击张秉忠所部。

    我很怀疑,张秉忠所部之所以能够逃出生天,完全是青龙先生的计谋,只要张秉忠还有一兵一卒向南逃窜,青龙先生,与云猛将军的大军就会继续追赶,至于追赶到那里是个头,只有陛下自己清楚。”

    施琅笑道:”其实,在下以为,陛下之所以派出大军继续追赶,其实就有劫掠的目的在里面,交趾人已经安稳了八十年,为了大明西南各地的长治久安,也该他们乱了。”

    朱雀先生笑着摇摇头,这就是蓝田军队的普遍认知。

    他们对以前固有的仁义并不是很在意,只讲求实际利益。

    在这一点上云昭是成功的,他成功的在军人的胸中种下了一颗膨胀的野心,希望他们能够对外一直保持一种进取状态,从而忽视国内。

    这是一种很高明的祸水东引的政策。

    军队留在国内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不稳定因素,即便是没有叛乱,军队长期的养尊处优,很容易蜕变成无能的军队。

    只有把军队派出去作战,就像放牧一群野狼一般,他们会自己找到食物,会自己获得财富,而国家只要支持他们扩张前进就好,及时的支持他们,这样,军队与国家就会天然生成生死与共的自觉。

    只要军队的力量足够强大,国家就会收获极大地利益。

    而军队也会越来越强大。

    如果担心军队在外边野的时间长了不肯归来,只需要派不同的军队轮流出击即可。

    几年隐姓埋名下来,朱雀孙传庭开始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重新看待蓝田皇廷。

    通过这几年密集通过的所有律法,政策,孙传庭很容易从中把握到蓝田皇廷的脉搏,也可以说,这个皇朝对他没有秘密可言。

    云昭准备闭关锁国!

    准备潜心内政。

    不过,他要求的国门比较远,将整个马六甲海峡当做自家的大门,也只有云昭这等野心勃勃的帝王才能做到。

    至于大门以内的这些土人,他们在大明的扩张过程中,必定会失去自己的国家,失去自己的土地,失去自己珍视的一切。

    云昭不是一个担心叛乱与造反的帝王,相反,他甚至有些希望这种反抗能够在他精力充沛的时候出现,在治理国家方面,云昭更像是一个狡猾的老农,完全是按照——春种,夏长,秋收,冬藏这个规律进行的。

    现在,正是云昭开始春种的时候……

    “我准备横渡暹罗湾,不在暹罗补给,直接去勃泥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勃泥,以勃泥国苏丹的首级,震慑一下爪哇岛上的荷兰人,并与韩将军形成东西夹击的态势。”

    孙传庭皱眉道:“不告知韩将军?”

    施琅笑道:“事先已经沟通过无数次,你看韩将军已经完成了对爪哇岛的南北西三面的包围,就给我们留下了东方。

    我相信,只要我们拿下勃泥,杀掉勃泥苏丹,韩将军的大军自然会从西北方登陆巴达维亚。”

    孙传庭呵呵笑道:“将军果然豪气冲天啊。”

    施琅道:“先生苦心经营的海军陆战队如今半数都在船上,某家若是连这一点信心都没有,岂不是辜负了先生五年来的心血?”

    孙传庭并没有对施琅马屁话作出相应的反应,只是拍着自己的膝盖道:“风湿病发作了,老夫就算是想要领兵,也不可能了,好在,赖天雄这些孩子们已经成长起来了,加上他们在台湾与荷兰人作战过,应该不会拖将军的后腿。

    不过,老夫还是要警告将军,不可大意,战场上什么奇怪的事情都会发生,万万不可盲目挺进,一旦发现蹊跷之处,要立即回到船上。”

    在第二舰队,朱雀孙传庭的权力实际要比施琅更大一些,不过,现在是战时,依旧以军事主官施琅的意见为第一。

    施琅伸展一下腰身淡淡的道:“先生可以派出轻舟,给韩将军送信,十一天后,我部将发起勃泥战争。”

    朱雀在椅子上微微弯腰道:“末将遵命。”

第一一七章造反的终极意义

    第一一七章造反的终极意义

    战场上的事情云昭很少亲自去指导将军们怎么作战。

    他相信自己的将军们,也相信自己的子弟兵。

    在这一点上,满朝文武对于皇帝这样的做法非常的满意。

    而云昭自己清楚,比军略,他不如李定国,不如孙传庭,不如洪承畴,不如高杰,甚至不如那些常年征战在第一线的云氏将领们。

    所以,加强了监察体系,并且强调了副将的作用之后,就把作战的权力完全交给了将军们。

    海军如此,陆军如此,内河水军也是如此。

    云昭一直固执的认为,军队不该参与到国内统治中来,于是,他就在八月的时候下旨,将所有衙役,更名为警察,将地方团练挑拣勇猛善战者更名为武装警察部队。

    蓝田皇廷的军队作战目标是边疆,域外。

    武装警察部队的职责就是负责国内各大城池的乃至州府的安定。

    至于警察的工作重点就在于地方治安,以及案件的追查,破获。

    云昭很大度的将警察的管理职权交给了国相府,并且允许国相府在申请获得皇帝同意的情况下,有条件的调度一定的武装警察部队来帮助介入官府的整治地方治安的权力。

    这三种军事组织中,实力最强,装备最好,人数最多的毫无疑问就是皇家军队。武装警察部队次之,警察再次之。

    当张国柱拿到云昭拟定的武装警察管理办法,以及成立警察机构的办法,他有些吃惊。

    不吃惊云昭为什么要成立这样的组织,他惊讶云昭在文书上拟定的条例思路之清晰,办法条例之明确,这两者的组织架构非常严密。

    根本就不像是两个草创的结构,看起来更像是两个运作非常成熟的部门,他甚至觉得,这两个条例根本就不用讨论,不用试运行,直接拿来用就可以了。

    云昭甚至认为龅牙萍可以充任第一任武装警察部队的总督。

    此时的皇廷与国相府早就成了两个政府组织,平日里相互沟通也大多依靠各种各样的文书。

    张国柱与云昭见面的机会已经没有以前那么频繁了。

    对于成立武装警察部队以及警察组织的事情,张国柱还是觉得有必要与云昭面对面的商讨一下,然后再上交人大会议审议通过。

    去的时候,皇帝陛下正在树下观看他的两个儿子写字。

    蓝田皇廷的皇子们只有皇子之名,是尊号,在国家没有授权之前,他们并没有实际的权力。

    所以,云彰,云显很乖巧的起身施礼,乖乖的叫了一声“张伯伯。”

    张国柱低头看了看这两个孩子写的字,皱眉道:“根基不稳,还需多练。”

    云彰,云显虚心接受,见张伯伯与父亲有话说,就带着笔墨纸砚去了书房继续努力练字。

    云昭笑眯眯的瞅着两个儿子的背影,对张国柱道:“你跟云锦成亲已经三年了,怎么就一个闺女?应该努力才是。”

    张国柱怒道:“你云氏女儿生闺女天下闻名,你还有脸埋怨我?”

    云昭摊摊手道:“是你不成吧?人家高杰一气生了四个孩子,三男一女,韩陵山跟云霞也生了一儿一女,就你本事低微。

    我告诉你啊,生男生女这件事上,主要看男人,而不是女人。人家就是一块地,种子可是你播的。”

    张国柱很不习惯跟云昭讨论自己的房中术,便岔开话题道:“武装警察部队的事情你已经考虑很长时间了吧?”

    云昭点头道:“军队是国家的根本,完全没有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时候,对于军队来说,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是战场。

    可是呢,不能让所有的军队都保持这样样子,弓弦绷得太紧,容易折断,所以,我就准备减轻军队的职责,让他们将所有的力气都投入到研究外军作战特点,以及怎么样才能击败外军上。

    军队可以杀气冲天,国内却不能杀气冲天的,百姓过日子讲究的就是一个安稳。

    所以,建立一支由团练改编的武装警察部队就很有必要了。

    你也看见了,他们执行的军务大部分都是以保卫为主,加上他们大部分都是经过一定训练的百姓组成,与百姓的亲和力很高,方便维持国内的秩序。”

    张国柱点点头道:“听起来很合理,就看能不能过人大代表会议了。”

    云昭笑吟吟的瞅着张国柱道:“难道会有什么问题不成?”

    张国柱冷笑一声道:“现如今的委员代表不是你云氏族人,就是跟你云氏有联姻的,要不然就是你用四十斤糜子买回来的养大的。

    这个时候,你说什么自然是什么,不过呢,我警告你,想要制定这个国家的规矩,你要加快速度了,一旦这一批人退下来了,你未必就能在国内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社会终究会继续发展的,这个过程中英雄豪杰会层出不穷,说真的,你云氏族人的能力终究还是有问题的,我甚至相信,不出二十年,你云氏族人就会因为能力问题被替换掉很大一部分。

    你要加强你云氏族人的教育,不能让他们躺在功劳簿上吃一辈子的祖宗功劳。

    除非你要任人唯亲。”

    云昭哈哈笑道:“我今年才二十四岁,还娇嫩的跟一朵花一般的年纪,你就要求我未雨绸缪,未免太早了一些。”

    张国柱道:“合理,合理很重要,将个人私利与国家公利完美的统一起来,最后达到一个完整的圆满的制度层面,这很考研你的能力。”

    云昭瞅着张国柱道:“大明国内的战火终于平息了,你高兴吗?”

    张国柱道:“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对那些跟你一样的起义者下手如此凶残。

    我还以为你会将那些代表士绅阶层的军阀引为知己,没想到,不论是黄得功还是李岩,亦或是二李,还是广西的何腾蛟,都一视同仁的砍头。

    现在,秃山纪念堂里的人头盖骨制作成的酒碗,应该够你开一场盛宴了吧?”

    云昭叹口气道:“这些人不能留,天下太平了,就该有天下太平的模样,我以后不会指定要谁的脑袋来做酒碗了。

    说真的,我痛恨**残暴的朝廷,可是,我也讨厌那些拍脑袋就起来造反的人。

    身为官府你要考虑国计民生,身为造反者,你如果不能给百姓更好的生活,就不要造反。

    造反这种事情也是要考虑性价比的,要考虑如何在少死人,少破坏社会的基础上再造反,不能拉起一票人马,提着刀子就通过杀人去造反。

    你如果杀的是贪官污吏,土豪劣绅我没意见。

    但是,你,无论如何不能通过杀害无辜百姓来完成你个人的宏图大志,以后,如果再有这样的人,我见一个杀一个。”

    张国柱幽幽的道:“如果有人杀我们的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呢?”

    云昭瞅着张国柱道:“那就更换你这个不称职的国相。”

    张国柱点点头道:“也好,至少,皇帝没有错。”

    云昭怒道:“我放弃了政务,不就是为了不犯错吗?”

    张国柱笑道:“我尽量做到不犯错。”

    云昭鄙夷的瞅着张国柱道:“你觉得天下这么大,官吏们有可能只做正确的事情,而不做错事?”

    张国柱无视云昭鄙夷的语气,淡淡的道:“只要规定足够详细,做正确的事情不难,难得的是做有利于百姓的事情。

    官员施政保证的是官府的下限,而不是上限,至于上限,与官员的能力以及操守有关。”

    听了张国柱的话云昭很是满意,这个人最大的好处不是肯吃苦,肯替皇帝背黑锅,最大的好处在于他已经形成了一套自己为人处世的理论。

    这个就很不容易了,是政治成熟的最高表现。

    从他的话语里,云昭听出来了很多事情,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张国柱也不是吃素的,底下官员犯错,他不会容忍,或者纵容。

    这时候说为人民服务的政治理念是不合适的,人民还没有适应见官不拜这个最起码的事情,说官员是百姓的公仆这一套,估计是没有人相信的,就连云昭自己都不相信。

    在很久以前充任基层官员的时候,接受了很多年平等概念的云昭都没有从心底里认可这个概念,指望现在这群勉强脱离了‘千里做官只为财’的官员们接受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云昭想要借助李弘基,张秉忠的力量彻底改造这个社会的努力其实只完成了一半,这一半就是长江以北,而江南的社会改造,依旧任重而道远。

    自己当了皇帝,自己亲自面对了严峻的社会现实,云昭开始理解后世那个伟人的很多让人感到疑惑的行为,他所有的做法,其实都是为了一个目标——改造社会,提升底层百姓的尊严,让所有有钱的,有权的,有学问的人与普通百姓站在一个起跑线上。

    这个过程是血淋淋且不被一部分人认可的,可是,放在历史的天平上衡量之后,我们就会发现,那一段时间,是人类社会相对公平的一段时间。

    给普通百姓一个新的起跑点,也是云昭目前要做的事情。

    如果跟不上,那就真的没办法了……

    而这,就是新王朝存在的意义,也是造反的终极意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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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下介绍:
明末的历史纷乱混杂,堪称是一段由一些有着强大个人魅力的人书写成的历史。不论是李自成,还是张献忠这些叛逆者,还是崇祯,袁崇焕,这些当权者,亦或是吴三桂,耿精忠这些背叛者,每个人身上都有很多的故事,就是因为有了这些精彩的故事,明末的历史才变得大气起磅礴,波澜起伏。想要把这一段历史写好,自然要描绘出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物,不论他的立场如何,我们站在历史长河的边缘上旁观,他们不过是这条长河里的一朵浪花。冷眼看世界,就是我们目前需要做的事情,冷眼看历史也是我们目前生活的一种追求。历史长河已经流淌到了我们的脚下,我们大可站在河边,准备迎接我们的历史。明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