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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煌贵胄     大明优秀青年txt下载     大明优秀青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六十一章 愈演愈烈?

    当朱瞻基和杨少峰两个人一路小跑到了朱老四和朱高炽所在的屋子时,叶央那个傻狍子也已经汇报完了整个行程,正要离开朱老四所在的屋子。

    杨少峰顿时气急败坏的指着叶央道:“快!把叶公公送去跟江鑫龙他们一起隔离!”

    叶央和朱高炽都是一脸懵逼的瞧着杨少峰,朱老四却怒了:“混账东西!朕还在这里呢,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里发号施令了?”

    朱瞻基赶忙躬身道:“皇爷爷息怒,刚刚江鑫龙说是他们一同回来的人都出现了拉肚子的情况,义弟也是怀疑会有疫情,一时情急之下才会这样儿。”

    被朱瞻基这么一解释,原本已经沉下脸来的叶央顿时脸色大变,瞧了瞧朱老四,又瞧了瞧朱高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惊道:“疫情?奴婢万死!”

    “你先起来。”

    朱老四先是对着叶央吩咐了一句,转而阴沉着脸对杨少峰和朱瞻基道:“你们知道疫情这两个字代表了什么?”

    杨少峰点了点头,答道:“孙儿也希望不是疫情,但是从现在他们集体拉肚子的情况来看,只怕是出现疫情的可能性占了大多数,而且多半是疟疾。”

    疟疾两个字一出,朱老四的脸色顿时也变得难看起来,沉声道:“传朕的旨意,封城!

    乂安所有工地全部停工,所有城门全部封锁,任何人不许出入,乂安城中所有人等全部锁在家中,不许出入。

    搜集乂安城中所有药材和粮食,由官府统一调拨,有敢哄抬粮价者,斩!有敢趁机为乱者,斩!

    另外,乂安现有卫所立即进入戒备状态,除持有朕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军营,亦不得擅自调动一兵一卒,违令者斩!

    传信给黔国公,让他转道去清化驻扎,不许再来乂安,锦衣卫传信给京城和云南、广西、南京,让他们立即调派医生还有药物、粮食、果蔬、口罩等物资前来乂安。”

    杨少峰一脸懵逼的瞧着朱老四——

    什么情况?

    本公子这个穿越者还没有决定好开始怎么弄呢,你朱老四就先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的安排上了?

    关键是我这个穿越者还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被你个土鳖给秀了一脸?

    是不是拿错剧本了啊混蛋!

    朱老四瞧着杨少峰一脸懵逼的模样,忍不住捋着已经花白的胡子笑了起来:“可还记得你上次提出的要备灾备疫备荒么?

    夏老抠和内阁不知道掉了多少头发,扎了多少你的小人才想出来这么些法子,如果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直接拿来用也就是了。朕有夏爱卿,如得一臂!”

    显摆完了之后,朱老四顿时又拉下一张臭脸,喝道:“都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赶紧的,把事情安排好了之后就滚回去隔离。无心给朕拿副口罩,朕要去军营。”

    “不行!”

    朱高炽急道:“现在不清楚到底是不是疫情,爹你不能去军营。无心把口罩给我拿来,我去!”

    朱瞻基道:“还是我去吧,皇爷爷和父亲好好留在府衙,我去一趟军营。”

    瞧着自家儿子和孙子都争着抢着的要替自己去军营,朱老四的一张老脸笑的比菊花还灿烂:“用不着你们。朕今年都六十多了,还是朕去吧。”

    啧啧,真是不嫌恶心人!

    还六十多了?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给谁看呢!

    都快自我感动的朱老四不小心瞧见杨少峰在那里满脸看笑话的模样,顿时心中大怒,指着杨少峰骂道:“你个混账东西还在这里干什么?看朕的笑话么?赶紧跟瞻基一起回去!”

    杨少峰无奈的摊了摊手,答道:“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疫情,就算是,想来也不过是区区疟疾,又有什么好怕的?”

    这回轮到朱老四一脸懵逼了:“没什么好怕的?疟疾一起,一传十十传百,其害不下于天花,居然没什么好怕的?”

    杨少峰道:“本来就没什么好怕的啊,天花不也同样没什么好怕的?”

    “一派胡言!”

    朱老四不悦的一拂袖子,喝斥道:“天花一起,满城死绝的例子不绝于史书,即便有种痘之法,也不是人人都能种得,你跟朕说没什么好怕的?

    至于疟疾,当年唐玄宗伐南诏,七万大军尽没,泰和六年瘴疠,十死八九,次年疟疾,上下皆病,轻者旬月,重者弥年,你跟朕说没什么好怕的?”

    杨少峰点了点头,答道:“似前宋一般拿人痘去种痘,自然不成,可是拿牛痘去种,却是没有什么问题。

    至于疟疾,直接用青蒿方来治疗不就行了?《肘后备急方》之中便有方子,又有什么好怕的?”

    一提到牛痘和青蒿,杨少峰顿时又有些自得了起来——瞧瞧,这就是穿越者的牛逼之处了!

    朱老四的脸色却没有杨少峰想象之中的吃惊,反而依旧阴沉着一张臭脸:“《肘后备急方》么?《肘后备急方》之中有三十二种治疗疟疾的方子,《外台秘要方》之中亦有八十五种方法,你来告诉朕,该用哪一种?”

    杨少峰道:“自然是用青蒿方: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

    朱老四呵呵笑了一声道:“《神农本草经》有载,青蒿主治疥瘙痂痒恶疮,杀虱。你说青蒿可以治疟疾?”

    杨少峰嗯了一声,点头道:“或者说,是臭蒿,黄花蒿,而不是香蒿,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肘后备急方》之中也未曾写清楚。

    当然,您老人家信不信的都没关系,反正等大夫来了乂安之后再行实验也就是了。”

    朱老四瞧着杨少峰信誓旦旦的模样,心中顿时犯起了嘀咕。

    朱老四心里很清楚,杨少峰身上的秘密很多,而且许多秘密根本就说不清道不明——

    比如杨少峰信誓旦旦的保证有大荒这么块地方结果还真让他给找到了,又比如说杨少峰从来没去过倭国却能知道倭国有石见银山……

    尽管杨少峰早早的就将倭国石见银山的事情推到了徵葛成二郎和徵葛成五郎的身上,然而朱老四的心里很清楚,那两个倭寇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起过什么石见银山的事情,连半个跟石见银山有关的字都没有。

    杨少峰从小到大的生活轨迹早就被锦衣卫给翻了个底朝天,就连后来成立的东厂也暗中探查过一次,然而得出来的结论却跟锦衣卫得出来的结论相同,根本就没有什么疑点。

    朱老四知道没有疑点就是最大的疑点,但是朱老四也不打算追究下去——反正他是朕的孙子,做的事情也都是对大明有利的,就当这狗东西是生而知之的文曲星下凡好了。

    心中打定主意之后,朱老四便瞧了杨少峰一眼,问道:“你确定青蒿能治疟疾,牛痘也能治天花?”

    杨少峰信誓旦旦的保证道:“确定!不过,这青蒿必须得是臭蒿,香蒿是不成的,牛痘的种法跟人痘的种法差不多,都能治天花,而且比人痘更靠谱。”

    朱老四嗯了一声,扭头对无心吩咐道:“拟旨,让云南、广西速速组织人手去收集青蒿,全部运到乂安来。”

    待无心躬身应下之后,朱老四又转过头来对杨少峰道:“待下次回了京城,你别的事情不用管,先把这牛痘之事给朕弄明白,朕会让盛寅他们全力配合你,只要证明了牛痘能预防开花,朕重重有赏!

    还有,既然这疟疾用青蒿便能治,那你们也不用担心了,不管是不是疟疾,朕现在都要去军营里面瞧瞧。”

    一人戴着一个口罩跟在朱老四身后,杨少峰低声对朱瞻基道:“反正咱们已经找到了治好天花和疟疾的法子,不如找个得了疟疾或者天花的死尸往黎利叛军所在的地方一扔?

    你看,黎利的叛军死干净了,交趾猴子估计也剩不了几个,到时候咱们给大明百姓种上牛痘,然后再迁移过来,多省事儿?”

    朱瞻基还没有答话,走在前面的朱老四就脚步一顿,哼了一声道:“你能扔,黎利肯定也能扔,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新的瘟疫也会被他给扔过来,整个交趾十室九空,千里荒土处处尸骨,是不是?

    狗东西,这种事情朕的心里很清楚,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用,你也别想着拿这种事情来试探朕!”

    杨少峰嘿嘿笑着道:“您老人家英明!孙儿这点小心思都瞒不过您老人家!”

    朱老四呵的冷笑一声,训斥道:“狗肚子存不了二两香油的混账东西!以后说话就说话,别绕这些没用的圈子!”

    向前走了几步之后,朱老四忽然顿住了脚步,低声道:“叶央和江鑫龙他们去了一趟占城,那占城现在会不会……”

    杨少峰半眯着眼睛答道:“占城现在很可能已经传起了疟疾,而且他们去过占城的王宫,也就是说,占城的王宫现在也危险了。

    更重要的是,据江鑫龙说,这些杀才们是走一路杀一路,而且只管杀,不管埋,现在整个交趾可能都……”

第三百六十二章 绝望的黎利

    黎利已经彻底绝望了:“投降吧,去向大明皇帝投降,我任由他处置,要杀要剐也都由得他,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安南就这么毁了。”

    叶央和江鑫龙带着那一千多个杀才们浓烟滚滚的一路杀着去又一路杀着回,除了将阵亡的明军士卒的尸体火化后带走之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掩埋或是火化那些叛军士卒的尸体。

    大量被扔在野外的尸体,加上交趾原本就潮湿温热的天气和遍地横行的蚊虫,结果疫情就在这种没有一丝丝防备也没有一丝丝顾虑的情况下突然爆发了。

    黎利也不是没有想过把染疫而死的尸体扔到乂安城下,毕竟叛军的数量本来就多,染上疟疾而死的交趾土人数量也不少,想弄几个这样儿的尸体简直再容易不过了。

    然而让黎利感到绝望的是,整个交趾所有在明军控制之中的城池都已经封锁了所有的城门,就算是自己手中有再多的尸体也没有什么鸟用。

    扔在城下?

    前脚刚扔完,后脚这些尸体就被人烧了,根本就起不到传播瘟疫的作用。

    扔在水源里?

    人家城里有自己的水井,把尸体扔在野外的水源,最终倒霉的还是交趾土人,还有需要在野外取水饮用的叛军,根本就影响不到城里的明军和大明百姓。

    更让黎利绝望的是,叛军手中并没有多少药物,对于治疗疟疾也没有什么好的方法,整个交趾也找不出几个医生……

    实际上,如果黎利到乂安城或者其他那些控制在明军手里的城池去看一看,估计黎利会绝望到原地爆炸——

    朱老四亲自下旨,要求所有州、府、县的官员们严格按照户部下发的备疫手册进行封城和隔离,那效果自然是神仙放屁,非同凡响。

    被叶央那些傻缺带起来的疫情根本就没能传到其他的城池里面,由于在疫情还没有开始传播的阶段就进行了封锁和隔离,最后的结果就是除去叶央和那一千来个杀才之外,整个乂安都没有受到多少影响。

    等到十来天的时间过去,乂安城里的疫情基本上已经结束了,可是乂安城外不受明军控制的那些地方的疫情却愈演愈烈了。

    黎利也彻底撑不下去了。

    先是一座京观吓住了交趾土人,以至于以乂安为中心的交趾土人都不敢再跟叛军扯上什么关系,连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了,想要通过交趾土人来获取补给也愈发的困难了。

    然而黎利又不敢纵兵劫掠。

    尽管黎利的脑子不怎么灵光,可是就算黎利的脑子再怎么蠢,也知道一旦纵兵劫掠所带来的后果——

    现在叛军之所以还能跟明军保持着游斗的局面,就是因为明军对于交趾的地形不如自己熟悉,一旦自己纵兵劫掠,那些现在已经中立的交趾土人将会彻底倒向明军,甚至会争先恐后的给明军带路来干掉自己。

    也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再加上现在愈演愈烈的疫情,才让黎利萌生了投降的想法。

    投降,有可能会死,但是活下来的面反而更大一些。

    不投降,有可能会活,但是死的面却更大一些。

    然而陈元扞和范文巧等人却不同意黎利投降。

    对于陈元扞和范文巧等人来说,黎利投降之后还有可能得到个归顺侯、昏侯之类的爵位,而自己这些人却是死定了。

    除非自己这些人先干掉黎利,然后再去向明军投降,那倒是还有一线生机。

    也仅仅是一线生机罢了。

    与其去玩命搏那一线生机,反倒不如劝着黎利离开安南,无论是去占城还是往西去缅甸,最终的结果都要比现在强上无数倍。

    和范文巧互相对视了一眼,陈元扞便对黎利躬身道:“王上,此次疫情原本就是因为明军使臣前往占城而惹出来的,此时投降,王上何以面对安南百姓?”

    范文巧也躬身道:“王上三思。安南百姓苦明久矣,王上振臂一呼而安南百姓景从,如今王上降明,又置安南百姓于何地?

    所以,臣以为王上与其投降明国,不如趁此机会直接西进缅甸或者南下交趾,也省得安南百姓误解王上啊!”

    陈元扞躬身道:“臣以为疫情原本就是因为明国使臣南下占城而起,现在前往占城,只怕占城的疫情比之安南更甚三分,倒不如直接趁着明军现在无暇他顾的时间西进缅甸?”

    陈元扞的话音落下,整个“大殿”之中的其他大臣们也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听着殿中的大臣们开始争论究竟是应该直接西进还是先干掉哀牢国之后再西进缅甸,陈元扞和范文巧对视一眼,都是长长舒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撺掇着黎利现在投降,那么究竟是干掉哀牢之后再西进缅甸还是直接西进缅甸,那都没有关系。

    被殿中的文武大臣们这么一劝,黎利也陷入了两难之境。

    从本心上来说,黎利更想投降,只要降书上的态度诚恳一些,言辞再恳切一些,自己好歹也能捞一个归顺侯的爵位,一身的富贵就算是保住了。

    可是现在殿中这些文武大臣们的态度,又让黎利有些迟疑——

    一旦自己现在就急不可耐的想要投降,这些人会不会先干掉自己,然后再拿着自己的人头再去投降明军?

    琢磨了半晌之后,黎利才阴沉着脸道:“先攻哀牢,再进缅甸。”

    陈元扞顿时大喜,带领着“大殿”之中的文武大臣们一起向着黎利躬身道:“王上英明!”

    黎利的脸色却丝毫没有因为陈元扞等人拍马屁的行为而变得好看:“就算是要西进缅甸,现在也要商量商量该如何解决眼前的疫情。

    卿等的奏报,寡人已经看过了,现在军中染疫者十之二三,外面百姓染疫者十之五六,若是就这么一走了之,那些染疫的将士和百姓又该怎么办?”

    陈元扞低头琢磨了半晌,抬起头道:“王上,臣有一计,或许可行。”

    得了黎利的允许之后,陈元扞便斟酌着道:“明军之前不是在招降我军士卒么?说是只要在工地上好好劳作十年便可免罪。

    既然如此,王上可下令让染疫的士卒去向明军投诚,若是明军接受他们的投诚,便需为他们治疗,他们自然也就能活下来,那些染疫的百姓也是同理。

    若是明军不接受他们的投诚,他们心中自然也会更加痛恨明军,赖在明军周围或许可将疫情传给明军,对于王上来说也是一举两得?”

    被陈元扞这么一撺掇,黎利还真就下令让染疫的叛军士卒和交趾南部那些暗中跟叛军还有搅和的百姓赶到乂安或者就近的城池去向明军投降。

    而明军的做法也让黎利和陈元扞等人跌破了一地眼镜——照单全收!

    无论有叛军士卒和交趾百姓跑去投诚,明军都一概收下然后就地安排在城外分散隔离,根本就没有陈元扞想象之中的明军拒绝接受投诚的场面出现。

    当然,投诚的这些叛军士卒和百姓自然是不可能像乂安城中那些死心踏地跟着大明走的交趾土人一样的待遇。

    先是就地安置在城外隔离,接着便是防护严密的明军士卒开始进行安置点的消毒,然后就有大夫开始对这些人进行诊治,既不会彻底治好,也不会让这些人死掉,反正就是这么拖着。

    接着就有人打算卖掉黎利——

    给大明皇帝纳粮和给黎利纳粮并没有什么不同,反正都是纳粮,而且这些人发现投诚大明之后,要交的赋税反倒比之前要交给黎利的赋税还要少一些!

    更何况,在生死关头,黎利让自己这些人冒着被明军射杀的风险跑到明军控制的城下等死,而大明则是安排了医生和药物,等于是大明给了自己这些人一线生机,那为什么不能卖掉黎利?

    就算不能换来一身的荣华富贵,最起码也能让自己一家免了去工地上做劳工的命运吧?

    只是让这些人失望的是,大明似乎并没有对黎利进行清剿的计划,尽管对于这些出卖黎利的人都给予了奖励,然而所有的明军军队却又按兵不动,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黎利倒是不清楚这些人已经打算卖掉自己了,只是在安排了这些人去投诚之后,黎利就已经带着剩下那些没有染疫的士卒直奔哀牢国而去。

    ……

    元艮先生曾经说过,理想很丰满,但是现实很骨感,选择了拥抱理想的人往往会被骨头硌醒。

    “寡人想要知道,这哀牢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好不容易带着三十万五军跑到了哀牢国的边境,却发现哀牢国的城池上面竖着一面面的明字大旗,倒好像这里根本不是哀牢国,而是大明的城池一样!

    更让黎利死活想不明白的是,像这样儿的城池根本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几乎所有的哀牢国控制的地盘都已经竖起了明字大旗!

    这种莫名其妙的局面,让黎利死活都想不明白:“派出探子去给寡人查!查明白!”

第三百六十三章 朱老四教子

    朱老四随手就将哀牢国国主的奏章还有锦衣卫报上来的一大堆密报都扔给了朱高炽:“你看着办吧。”

    朱高炽拿着哀牢国国主的奏章翻来覆去的看的好几遍,脸上依旧写满了难以置信:“儿臣觉得这其中有些问题。”

    朱老四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道:“继续,说下去。”

    朱高炽道:“哀牢国肯定是打不过黎利,担心这疫情也属应当,可是这么急冲冲的跑来要求内附成哀牢布政使司,连其国主都要放弃王位,还说已经让各地换上了大明的旗帜,是不是有些……”

    扯蛋这两个字,朱高炽没敢当着朱老四的面说。

    可是事实就在那里明摆着,哀牢国国主的奏疏里面就是哭着喊着的要把哀牢国变成大明的一个布政使司,其本人连王位都不要了,就一门心思的想要到大明居住,这事儿怎么看都怎么扯蛋。

    毕竟哀牢国跟鞑靼和瓦剌的情况还不一样。

    鞑靼和瓦剌的情况比较特殊,属于先是差点儿被朱老四揍到连亲妈都不认识,接着又差点儿被杨少峰给坑的连牧民都指挥不动,再加上鞑靼和瓦剌原本对于国家这个概念的认识就没有那么清楚,所以才会出现阿鲁台和马哈木等人赖在顺天府不走,放任大明接管草场的局面。

    可是哀牢国好歹也是深受中原堂口熏陶多年,立国也有几百年的时间了,虽然自身弱的一批,连黎利都能把哀牢国按在地上摩擦,可是怎么看也没到了申请内附的份上。

    朱老四却是呵了一声道:“朕说了,朕不管,你自己看着办。同意哀牢国内附,那么该如何策封哀牢国国主,该如何改国为省,你要给朕拟出个方案来,如果不同意,直接回了就是。”

    朱高炽迟疑道:“那锦衣卫的这些密报?”

    朱老四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耐烦,训斥道:“朕说过了,你自己看着办!还有,黎利既然已经主动往缅甸去了,剩下的事情你就该有个决断,到底是直接进兵缅甸追剿黎利,还是等着交趾彻底平定下来之后再去追剿黎利,同样由你决断,朕还是不会插手。”

    见朱高炽依旧满脸懵逼的模样,朱老四忍不住呵了一声道:“怎么,你不愿意?”

    朱高炽迟疑着道:“儿臣不是不愿意,只是……”

    朱老四道:“没什么可是。朕已经六十五岁了,再有五年就七十了。想来以你的聪慧,应该也能猜到朕的心思。”

    “父皇万寿无疆,儿臣只愿做个太子!”

    朱高炽道:“儿臣愿意替父皇分忧。”

    朱老四却哈的笑了一声道:“现在这里没有外人,朕就跟你说句心里话。

    人总是要老的,常言道人生七十古来稀,朕已经快到古稀之年,近来对于朝政也是越发的力不从心,又何必一直恋着那个位置?

    自洪武二十八年立为燕世子至今,也有三十年了,你的表现,朕都看在眼里,你的能力,朕也清楚。

    虽说你开拓不足,然则守成却是有余,再加上瞻基和少峰这两个孩子,把这江山交到你的手里,朕倒是也能放心。”

    朱高炽的眼眶有些红,哽咽着:“儿臣宁愿做三百年的太子,也不愿父皇这般。”

    朱老四却哈哈笑了一声道:“傻小子,这世上岂有三百年的太子?什么万寿无疆,不过是说来好听的罢了,朕早就看得透了。

    告诉你,之前把你赶来交趾之前,朕就已经有了退位的想法,只是当时想着你心性太软,还不足以担当大任,故而才会把你赶来交趾,让你看看这大明之外的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也让你知道这天下的官员和百姓都是个什么样子。

    你在交趾做的很好,无论是对民,还是处置王通和云勤天,都很好。

    记着,皇帝靠的是民,不是官,你就是把全天下的官员勋贵们全给宰光了,照样能换一批上来,不愁没有人抢着做这个官。

    可是这个民啊,得罪不得,一旦失了民心,就算是强如蒙元,也照样会落得个分崩离析的下场。

    所谓治国,无非就是军权、财权,只要握住了军权和财权,百姓有灾你便能救,外面有乱你便能平,便是任由朝堂上斗来斗去,任他天翻地覆,你也依旧能安坐龙椅,笑看风云。

    至于什么明君昏君之类的狗屁说法,朝堂官员也好,民间士林也罢,他们一时的称赞根本就当不得什么,千百年的史书自会给你一个公道。

    就像是这交趾一般,黎利作乱算得了什么?王通是个废物又能算得了什么?

    大明有的是兵,有的是钱,王通是个废物,换个有能力的上来,接着打他就是了!

    有人指责说出兵交趾是浪费钱财,有人说缅甸至今不平也是浪费钱财,这又算得了什么?

    平定交趾和缅甸,这是留给子孙后代的土地和钱财,千百年享用不尽,为了区区一时的虚名而弃了交趾和缅甸,史书上又该怎么写?弃地,无能,昏庸,现在夸你的那些人又有几个能替你辩解的?

    便是退一万步来讲,咱们不考虑弃了缅甸和交趾会让史书如何写你,单是千百年后大明没有土地了,拿什么给百姓分配土地?到时候,大明又能撑得了多久?

    换做旧港和大荒,自然也是一样的道理。

    有旧港和大荒那么多的土地,你说大明的百姓还需要担心手里的土地不够么?

    答案是不需要。

    如果有一天大明的百姓数量太多,而土地不够分了,那就迁移百姓出海,到辽东,奴尔干都司,旧港,大荒,到这些地方去耕种,反正咱们有的是土地分给百姓。

    所以啊,哪怕是舍了朕的名声,拿钱硬砸,也得替大明砸出个千百年的基业。”

    朱高炽的眼眶更红了,哽咽着向朱老四躬身拜道:“父皇!”

    朱老四又接着道:“除了军权和财权,你还得学会看人,学会用人。

    比如说夏老抠,为人抠门是抠门了些,可是他抠门是为了什么?不还是为了让国库充盈起来?所以啊,朕把他放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有他在,国库永远不用担心没钱。

    比如说张辅,为人忠贞,知兵事,战阵之上从无败绩,朕就把他放在军府,如此一来,这军权便掌握在了朕的手里。

    还有就是那个混子,尽管这个混子满心都是为了大明好,他搞出来的这些事情也都是些能让大明江山万年的好事,可是这狗东西为人太过于肆意混账,像这样儿的混账,你就不能让他坐在六部堂官的位置上,最好就是只给他个爵位和闲散职事,给他权,随他折腾。

    当然,朕也是看看他到底能折腾出些什么,又能给大明带来些什么改变,所以朕才会给他王命旗牌和尚方剑,让他放手折腾。

    还有,你要记着,只要这个混子没起反心,就不用管他,他这种人,你不能拿着什么君臣大义来压他,就得跟他讲亲情,也只有亲情,才能拴得住这个狗东西。”

    说完之后,朱老四又慢慢踱了两步,到了朱高炽身前后摸了摸朱高炽的脑袋,脸上忍不住带着几分唏嘘:“上一次这么摸你的头,还是你小时候,那时候你娘还在,咱们爷俩儿在燕王府,朕就喜欢抱着你骑马,也喜欢这么摸摸你的小脑袋。

    这一转眼啊,你也是当了爷爷的人了,朕也老了,以后就不能再这么摸你的头喽。”

    朱高炽噗通一声跪在朱老四跟前,叫道:“爹!”

    朱老四呵呵笑了一声,也不去扶朱高炽,任由他就这么跪着,自顾自的道:“还有就是,凡事须三思而后行。

    拿不准主意的,不妨像边市城和即墨一样搞试点,就算是搞砸了,受影响的程度也能控制在最小。

    另外,你要记得,臣不密则失其身,君不密则失其国,又所谓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媚上也是自古就有的坏毛病。

    就像瞻基,世人皆知他喜好斗蛐蛐,以后谁敢保证不会有人进献蛐蛐来博他的欢心?步步为营固然稳妥,可是有些人就是喜欢走捷径,这是改不了的人性。”

    朱老四踱了几步,又接着说道:“朕能教你的,大概也就是这些了,其实想一想,你自己应该都明白这些道理,朕就是忍不住想跟你唠叨几句。”

    朱高炽彻底崩溃了,跪在地上叫道:“爹!您老人家的教诲,孩儿都记下了!”

    朱老四嗯了一声,又接着说道:“事有轻重缓急。那个混子说是要折腾高产粮食,虽然在即墨也折腾了一些,可是高产的效果并不是很明显,这个急不来,所以可以缓。

    但是像这次用臭蒿来治疟疾,还有他说的用牛痘来治天花,这便是缓不得的急事,待你坐上那个位置之后,便须要大力推行这方面的事情。

    一来,可以让大明百姓免受天花之苦,二来,有此功德在身,便是千百年后,子孙后代也会感念你的遗泽。”

    “待交趾和缅甸的事情了结了,朕就把那个位置给你,以后朕就躲在杨家庄子上看孩子。”

    神色一变,朱老四忽然沉声道:“朕要你应下朕一件事情。”

第三百六十四章 朱老四教子(二)

    朱老四没有直接说要求朱高炽答应自己什么条件,反而莫名其妙的问了一个看起来毫不相干的问题:“朕看你喜读三国,那你知不知道,东汉之亡,缘于何故?或者说,李唐之亡,亡于何故?故宋之亡,又亡于何故?”

    尽管摸不清楚朱老四想要说什么,朱高炽还是斟酌着道:“东汉之与李唐之亡,皆是因宦官弄祸,而故宋实亡于强干弱枝,兵甲不修之故?”

    朱老四呵的笑了一声,一脸嘲讽的道:“宦官弄祸?区区几个家奴而已,能用则用,不能用则三五士卒即可尽杀之,何足为虑?

    故宋亡于兵甲不修,倒也是实情,然则以大宋之富,欲修兵甲,不过易如反掌,转眼间百万大军可聚,又如何谈得上是因兵甲不修而亡国?”

    朱高炽迟疑道:“那就是真个如同那混子所言,皆是因为土地不够百姓所用,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朱老四脸上的嘲讽之色更盛,反问道:“东汉与李唐之末争战不休,死者十之六七,空出来的诸多土地还不够分给百姓?

    纵然不去说东汉与李唐,便是故宋,难道说故宋就穷了?宋得以争锋辽、金、蒙元,皆赖其国库富庶,若是故宋之国库如我大明一般空虚,只怕早在靖康之时便要亡了社稷,又何以有南宋?”

    眼看着朱高炽更加懵逼,朱老四又是呵的笑了一声,问道:“那朕再来问你,西汉之时,卫太子如何?这里就咱们父子两个,你怎么想,便怎么说,无论如何,都出之你口,听之朕耳。”

    朱高炽试探着道:“卫太子为政宽厚,屡屡平反冤案,深得民心,若非巫蛊之祸,汉武之后倒是盛世可期?”

    朱老四嗯了一声,又接着道:“如殇、冲、质、少、献者,如何?”

    汉殇帝在位一年,年仅2岁就挂,汉冲帝在位一年,年仅3岁就挂,质帝9岁即位,少帝13岁即位,献帝9岁即位,个顶个的登基年龄小,又个顶个的在位时间短。

    不待朱高炽回答,朱老四又自顾自的道:“朕倒是觉得卫太子不错,无论他是否该死,单只从他能指挥几万人与朝廷大军纵马相攻,朕便觉得他是个人物!”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如果朱高炽还没有听明白朱老四话里的意思,那只能说朱高炽真的就蠢成了猪。

    斟酌了半晌之后,朱高炽才向着朱老四拜道:“孩儿明白了。”

    朱老四这才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说道:“说白了,土地兼并也好,宦官弄权也罢,包括朝堂上的那些勾心斗角,其实都算不得什么,真正的问题其实就四个字,主弱臣强。

    如果历朝历代的太子们能有卫太子的手段,那他东汉就乱不了,李唐也乱不了,他赵宋同样也乱不了。

    瞻基自小就是朕一手调教出来的,又跟那个混子学来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朕自是不担心。朕担心的是,瞻基的孩儿,或者说朕担心的是以后的那些太子们。

    朕早早的放权给你,该你学的,你尽都学了,该你知道的,你也都尽数知道了,由朕而始,你若能如朕一般,到瞻基之时,自然也会有样学样,此后便可成为定制。

    如此一来,任他朝堂上如何尔虞我诈,我朱家的太子都不怕斗不过那些老家伙,哪怕是仓促之间登基即位,也可像西汉早期的那些太子们一般,迅速稳定局面。”

    “是。”

    朱高炽向着朱老四又拜了一拜,恭恭敬敬的道:“孩儿都记住了。”

    “起来吧。”

    朱老四点了点头,待朱高炽起身之后又接着说道:“你还需要记住一件事,那就是祖宗成法不足畏。

    什么是祖宗?

    隔上个三五代,朕就是祖宗,再隔个三五代,你也成了祖宗,瞻基也会成为祖宗,慢慢的就连瞻基的孩子也会成为祖宗。

    所以,这所谓的祖宗成法,不过是一代一代皇帝因为自己当时的情况而定下的规矩,拿到百十年后还能适用?

    就比海禁之事,太祖爷那时候为什么要行海禁?因为当时天下初定,百姓疲敝,本就空虚已极的国库还要应对海上无尽的海寇与倭奴,应付得来?

    可是当太祖爷把这江山交到了朕的手里之后,这大明的国库可就没那么空虚了,百十艘宝船摆在那里,海上又有谁敢来犯?再加上那个混子把整个倭国都给坑进去了,又折腾出来旧港和大荒,那你说朕还用得着禁海?朕还能禁海?

    所以说啊,这对于这天下有利的,你尽管把祖宗成法搬出来,就好比贪腐六十两要剥皮食草,这就是你震慑百官的手段。

    至于那些已经不再适用的祖宗成法,你就只当看不着,反正你手里握着军权、财权,你愿意开海就开海,愿意禁海就禁海,那些穷酸腐儒又能拿你如何?

    记着,祖宗定下成法,不是要拿来拘束他的子孙后代的,而是担心他的子孙后代走了弯路错路,如果你没走错路,违背了祖宗成法,难道祖宗就会怪你?

    简直可笑!

    这世上还有不盼着自家儿孙好的祖宗?谁要是因为一句祖宗成法就被那些穷酸腐儒们捆住了手脚,那谁就是蠢蛋,死后都没有脸面去见祖宗!”

    莫名的越说越气,朱老四干脆呸了一声,阴沉着脸骂道:“入他娘的,真要是有这样儿的子孙后代,那他死了也别来见朕,朕都嫌丢不起那个人!”

    朱高炽躬身道:“是,父皇今日所说,儿臣定然铭记于心,自此后我大明皇帝皆代代相传,不敢或忘!”

    朱老四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说道:“朕今天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跟你说了,以后的路要怎么走,还是要靠你自己。”

    朱高炽又躬身应了,试探着问道:“那哀牢国之事,儿臣想要允了他内附的要求,不知父皇……”

    朱老四呵的笑了一声,说道:“朕说过,你要同意,就只管同意,朕会给你用印。你不同意,就直接拒了,朕同样也会给你用印。

    明摆着告诉你,现在你跟朕差的,就是这天子玺,懂了没有?

    也就是现在咱们都在交趾罢了,要是咱们现在都在京城,那朕就把所有的政务和军务都扔给你,朕天天逗孩子玩儿去。

    放心大胆的去做,不怕你错。千错万错,都有朕给你兜着,就算你把所有的交趾土人都给逼反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朕就亲自带兵替你平乱,你长了教训就好。

    朕怕的,就是你畏手畏脚的不敢去做。虽然说不做不错,可是你不做,这经验你就学不来,没有经验,你拿什么去跟那些老狐狸们斗?

    不说旁人,就说那个混子吧,他想要干什么事情,你能看得透?你能猜得到他最终的目的?

    比如说他要缅甸的那几个地方,朕当时就觉得不对劲,直接把夏老抠往外一搬,他不就老老实实的把好处给吐出来了?要是你没有经验,除了傻了吧唧的把那些地方都交给他,你还有什么办法?

    又比如说这交趾吧,你有经验,就能让交趾平定下来,你要是没有经验,说不定哪天就会弃了交趾这块地,到时候千古骂名你一肩担,你又有什么法子?”

    朱高炽点了点头,答道:“是,孩儿记下了。”

    朱老四这才嗯了一声道:“说说吧,你为什么会同意这哀牢国的内附之请?”

    朱高炽躬身道:“儿臣想着,无论是因为挡在了黎利叛军西进的路上而担心灭国,又或是担心叶央他们引起来的疫情,其实都无所谓。

    重要的是,哀牢国内附之后,设置哀牢布政使司,使之与交趾布政使司、缅甸布政使司连成一片,云贵之地就成了四面合围之势,想要解决那些土司也就容易了许多。”

    朱老四点了点头,又接着问道:“如何解决?”

    朱高炽道:“对于云贵之地的土人,儿臣的看法其实和那个混子都差不多。

    因为儿臣觉得云贵之地留下来的原本就有许多是汉家血脉,余者也尽是些九黎苗裔,原本就是同源而出,所以儿臣想着,对待他们,不妨跟那个混子对待鞑靼和瓦剌一样,以利诱之也就是了。

    儿臣的计划是,回头等交趾、哀牢、缅甸这些地方都连成一片之后,慢慢的引诱那些土司的头上到城市里面定居,给那些九黎苗裔和大明百姓相同或者稍逊于大明百姓的待遇,慢慢让他们归心,几十年后,云贵就可以裁撤了宣慰使司,改设布政使司了。”

    朱老四嗯了一声,又接着问道:“如果有人不打算归心呢?”

    朱高炽一愣,沉吟了半晌之后答道:“不愿意归心的,儿臣打算强制迁移他们,或者迁往辽东,或者迁往奴儿干都司,或者迁往旧港和大荒那里,总之,让他们周围全是大明百姓,时间一长,他们不归心也得归心。”

    朱老四呵呵笑了一声,反问道:“故宋开封城中有许多蓝帽人,至今也有三百余年,他们可曾归心?还有那些人,太祖爷定下祖制,只许他们穿猪皮靴子,不得走在道路中间,这都不能让他们归心,你这法子能好用?”

第三百六十五章 绝户计

    朱高炽的法子好用不好用,朱老四不太清楚,但是朱老四很清楚,养不熟的白眼狼是永远都不可能变成狗的。

    就好像泉州蒲氏。

    以一介海外蕃民的身份而出任泉州市舶司,负责管理当时的海上贸易,赵宋优待蒲寿庚之恩不可谓不厚。

    然而当南宋德祐二年的时候,蒙元军队攻占了南宋的都城临安,俘虏了只有5岁的南宋小皇帝恭宗,当时的南宋大臣陆秀夫、文天祥、张世杰等人不得不带着另立的幼主一路南逃,准备在泉州建都。

    可惜的是,张世杰等人打的好算盘,任泉州市舶司三十年的蒲寿庚却没想起来赵宋是如何待他的,已经投靠蒙古人的蒲老爷命令不得打开泉州,拒绝陆秀夫、文天祥、张世杰等人入城。

    张世杰因此大怒,下令抢走停泊在法石一带的蒲家海舶400多艘。

    然后,蒲老爷就“怒杀诸宗室及士大夫与淮兵之在泉者……”

    只可惜,张世杰派兵抢了蒲寿庚的几百艘海船并没有对蒲寿庚造成什么毁灭性的打击,三年之后又上演了十万军民齐蹈海这么悲壮而又无奈的一幕。

    至于蒲寿庚蒲大老爷,从卖了赵宋的那一刻起,就官封蒙元昭勇大将军、闽广都督兵马招讨使兼提举福建广东市舶,后来又任镇国上将军,参知政事,并行江西省事,再后来又一路升官做到了福建行省中书左丞的位置上。

    当真可谓是恩有多厚,仇也就有多深,蒲寿庚用他屠尽赵宋宗室的实际行动诠释了恩将仇报这个成语的意思。

    也正是因为如此,朱元璋才会下令将死了几十年的蒲寿庚挖出来开棺戮尸,子孙后代男的代代为奴,女的世世为娼。

    一想到这里,朱老四的脸上就浮现出一丝狠辣之色。

    如果实在解决不了问题,就把有问题的给解决掉——等到自己走的时候,就把他们一起带上算了!

    跟在朱老四身后的朱高炽自然没有看到朱老四那杀气腾腾的脸色,可是匆匆忙忙赶来的纪纲却被杀气腾腾的朱老四给吓了一跳,当下便低头躬身道:“启奏陛下,锦衣卫急报!”

    待朱老四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之后,纪纲赶忙将手里的密报递给了朱老四,又接着躬身道:“启奏陛下,黎利已经率兵绕过哀牢西进,占城国主有举国内附之意,西洋舰队护送第一批百姓前往大荒归来已到新州港,过几天便能到交趾了。”

    朱老四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从纪纲手里接过锦衣卫的密报瞧了两眼之后又随手递给了朱高炽:“瞧瞧,被这疫情吓住的可不止是黎利和哀牢,现在占城也坐不住喽。”

    朱高炽随手翻了翻,脸上也满是掩不住的笑意:“这倒是个意外之喜了。”

    确实是意外之喜。

    杨少峰的医学水平属于那种七窃通了六窍,还剩下一窍不通,开个药方都能把自己给毒死的水平,所以杨少峰一开始就把江鑫龙所患的痢疾给当成了疟疾。

    而朱老四根本就没有怀疑杨少峰的判断,再加上朱老四也确实担心出现疟疾,本着小心没有大过错的原则,从一开始就是按照疟疾这种高传播性、高致死率的瘟疫来处置的,所以疫情根本就没能在乂安等地扩散。

    然而这并不代表疫情着只在大明控制下的地盘出现——

    叶央和江鑫龙还有那一千来个杀才们当时只顾着杀得痛快,在南部叛军的身上好好表演了一番什么叫做管杀不管埋的操作之后一路南下,所以就把疫情给带到了占城,又一路从占城带回了交趾南部乃至于乂安。

    然后交趾南部的叛军和占城就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大明有夏原吉等苦力折腾出来的现成备疫方案可用,又能调动周边数个布政使司一起转运药材、医生以及其他物资,可是占城和黎利的叛军又上哪儿去弄备疫方案?又该从哪里调集物资?就连想要效仿明军一样封城封路彻底隔离都因为兵员不足而无法效仿。

    在这种情况下,人口密集、卫生习惯不好、缺少物资和医生的叛军和占城根本就没办法像大明一样处置疫情,再加上处置不当等等原因,以至于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叛军和占城就死了一万多人,就连占巴的赖也彻底慌了。

    就算是不管占城百姓的死活,继续像以前一样偶尔给大明进进贡,关上门后当土皇帝的生活固然是好,可是那也得有命继续才行——毕竟连占城王宫都起了疫情,自己这个占城国王又能躲到哪里去?

    相比之下,早点儿老老实实的内附大明,自己还能得到一个闲散王爵,像鞑靼和瓦剌的阿鲁台和马哈木一样赖在大明的京城混吃等死,不照样美滋滋?

    想通了这里面的弯弯绕之后,朱高炽的神色也忍不住兴奋起来:“儿臣以为该同意占城的内附请求,只不过该做的功夫还是要做一下的,三请三辞也就差不多了?”

    朱老四的脸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顿时猛然转身之后照着朱高炽的后脑勺抽了一巴掌,训斥道:“三请三辞?如果占巴的赖以为你不愿意,然后不请求内附了怎么办?

    那个混子说的对,吃在嘴里的肉才是肉,放在碗里看着的那就不配叫肉,懂么?

    直接同意占巴的赖的请求,加快调派物资和大夫,让军府从云、贵、川和两湖两广抽调卫所兵力,接管占城和投降的那些叛军。

    另外,让蹇义立即调派相应的官员前来接手,户部和工部、刑部、礼部还有兵部该派的也得派过来。”

    朱高炽顿时有些懵:“直接就这么接手了?”

    “要不然呢?”

    朱老四反问一句,嘲讽道:“朕两征漠北都没能打得鞑靼和瓦剌彻底内附,直接边市城出现之后才算是有个结果,现在你在交趾混吃等死都能白捡一个占城,你还想怎么样?

    走,跟朕去看看那两个混账东西,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刚到朱瞻基所在的院子,就听着杨少峰在院子里面大放厥词:“……离金殿十五里,我要上那个金砖铺地三尺深,一步一个摇钱树,两步两个聚宝盆,摇钱树上拴金马,聚宝盆上站金人,金人身高一丈二,我不要铜铁我全要金……对,这只是彩礼的一部分,写上,写上。”

    抬腿进了院子,朱老四直接黑着脸道:“你知道这些彩礼得多少钱么?还金人身高一丈二?朕看你就是个二百五!”

    杨少峰的脸顿时也垮了下来:“我就是闲着没事儿唱个戏,唱的杨八姐游春,佘老太君跟宋仁宗要彩礼,怎么就成了我要彩礼了?我还没女儿呢!”

    朱老四强自辩道:“一派胡言!这般的彩礼要法,回礼又该怎么回?”

    杨少峰道:“先不说回礼,就说这佘老太君要的礼单,他宋仁宗也给不起啊。”

    朱老四顿时满脸狐疑之色,问道:“给不起?就算是大明的国库空虚至此,想要凑出这些东西还是能凑出来的,那前宋富庶无比,年年岁赐了不知道多少金银,难道还凑不出来这些彩礼?”

    “他凑不起!”

    杨少峰道:“人家还要一两星星二两月,三两清风四两云,五两火苗六两气,七两黑烟八两琴音,火烧龙须三两六,一搂粗的牛毛要三根,公鸡下蛋要上八个,雪花晒干要上二斤……”

    杨少峰每说一样,朱第四的脸色就黑上一分,待杨少峰说到火烧龙须三两六的时候,朱老四已经不自觉的扯了好几根胡子下来……

    “胡说八道!”

    尽管疼的嘴角直抽抽,朱老四还是忍不住开口骂道:“若说是金银珠宝也就罢了,这星星月亮又该哪里去寻?朕给你绑个窜天猴儿,让你上天去摘么!”

    杨少峰道:“本来就是啊。人家连礼宾名单里都特意指明不要贪花好色的吕洞宾那个臊神,可见这佘老太君从一开始就没想要把女儿嫁给宋仁宗。”

    朱老四连着点了好几下脑袋之后才忽然回过神来——朕来这里是来听你说书唱戏的?

    瞪了杨少峰一眼之后,朱老四才开口道:“西洋舰队已经回来了,锦衣卫报上来的消息是刚刚过了新州港,估计再有两天的时间就能到这里了。”

    杨少峰嗯了一声,问道:“然后呢?”

    “然后,你三叔和郑和两个人的意见相左。”

    朱高炽把话头接了过去,说道:“你三叔说要继续往东航行去找你说的那片新大陆,郑和却要继续迁移百姓,顺便再往西昆仑迁移一些百姓。”

    一听朱高炽提到了西昆仑,杨少峰顿时就精神了:“西昆仑?不是说西昆仑遍地都是昆仑奴来着?

    我记得太祖爷曾经给一家屠户写过一副对联,说是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斩断是非根,郑公公完全可以把那些昆仑奴弄回来,斩断了是非根之后拉去修路嘛。”

    一听杨少峰提到昆仑奴,朱高炽的脸色顿时也沉了下来,盯着杨少峰道:“京城那些昆仑奴是怎么回事儿?”

    杨少峰连连摆手,答道:“不知道,跟我没关系,是无心找人给他们净的身,还有好几个留下来打拳的没净呢。”

    跟在朱老四身后的无心顿时睁大了眼睛望着杨少峰。

    当初是谁提议的要给昆仑奴净身?现在怎么就成了咱家了?

    朱老四呵了一声道:“且不管京城的那些昆仑奴,左右都是净了身的,闹不出什么大乱子来。

    不过,净身之事原本非同小可,昆仑奴一旦净了身,可还能干得动那些力气活么?”

    杨少峰道:“那也得净啊。要不然这些昆仑奴一天天的光想着晒鸟,宁肯饿死都不会耕种,不把他们给净掉,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朱老四瞪了杨少峰一眼,转而气咻咻的转身离开了——

    当着朕这个皇帝的面前说晒鸟?

    杨少峰也有些傻眼,望着转身离去的朱老四愣了半晌之后才对朱高炽道:“义父,皇爷爷他老人家这是生气了?”

    朱高炽皮笑肉不笑的道:“不知道,要不然你过去问问?”

    杨少峰顿时打了个寒颤,讪笑着道:“不问了,不问了。”

    朱高炽这才嗯了一声,自顾自的寻了张椅子坐下,开口道:“占城请求内附,哀牢也请求内附,你怎么看?”

    “要不然,就先辞了?”

    杨少峰瞧了朱高炽一眼,试探着道:“蛮子们自然不懂什么叫做三请三辞,只要皇爷爷回绝了他们,他们一时半会儿的就不会再提出内附的请求,大明自然也就不用去管他们的疫情。

    只要大明不插手他们的疫情,这些蛮子们肯定也止不住疫情的扩散,到时候疫情会在整个交趾和占城扩散开来,甚至会往哀牢、万象、暹罗、八百大甸、缅甸等地方扩散,说不定还会扩散到身毒。

    如果再进一步想,只要一路驱赶黎利往西,说不定疫情还会扩散到欧罗巴,咱大明光是卖臭蒿水都能大赚一笔。

    更关键的是,蛮子们止不住疫情,就会死很多人,等到疫情结束,估计蛮子们也都死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大明只需要随便派出一路大军,便可平定自交趾而起,西止缅甸甚至欧罗巴,不世之功,唾手可得。”

    杨少峰说一句,朱高炽的脸色就黑一分,等到杨少峰都说完了,朱高炽的脸色已经黑得如同锅底一般了——

    瘟疫不会分人!

    大明能止得住疫情,大明也能治疗疫情,然而这是建立在疫情只在交趾这一个地方,大明又动员了云贵川广好几个布政使司的前提下!

    如果真像杨少峰说的这样儿任由疫情扩散,一旦疫情扩散到了大明本土,那整个大明都会被牵连进云!

    最起码,云贵川广这几个跟交趾紧挨着的地方是难以幸免了,到时候这些地方的百姓又该怎么办?

    眼看着朱高炽的脸色越来越黑,杨少峰也知道自己的法子太过于扯蛋了一些,当下便讪笑着道:“义父息怒,其实还有别的法子。”

第三百六十六章 卖了祖宗又算什么?

    杨少峰当然知道自己提出来的办法不靠谱——别说黎利有没有本事西进,能不能通过印度,就算他能到达印度,依着恒河水的那个鬼性子,搞不好疫情就直接结束了。

    更何况这些请求内附的小国原本就是因为快要活不下去了才申请内附,大明这边再玩什么三请三辞的套路,万一人家以为大明是真的不想接纳,一发狠再来个同归于尽,那乐子可就大了。

    但是,即便不能玩三请三辞的套路,也不能指望黎利把疫情带到印度和欧罗巴,却并不代表着杨少峰没有其他的损招了。

    “趁着现在疫情正在爆发的阶段,赶紧让蹇天官弄些官员过来,黔国公所部和现在乂安的部分京营也派出去,直接把占城和哀牢全面接手,然后实行军事管制。

    等疫情结束了,再随机迁移一些大明的百姓来占城和哀牢,通过土地置换或者其他的法子把占城和哀牢的土人迁走,让大明的百姓保持多数,使得土人数量保持一个极低甚至可以忽略不计的状态,让他们没办法报团,估计这占城和哀牢也该消化的差不多了。”

    “不错,不错。”

    朱瞻基笑眯眯的夸了两句,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杨少峰和朱瞻基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沉默了半晌之后,杨少峰才试探着道:“话说,今天有点儿不对劲?义父他老人家怎么忽然关心起了占城和哀牢?还有皇爷爷他老人家,怎么忽然就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了?

    更重要的是,我感觉今天义父好像是故意在引我说这些话,主要的目的是说给你听的?刚才我可看看到他盯着你瞧了好几回,难道说是假酒喝多了?”

    朱瞻基同样一脸懵逼:“神仙醉什么时候有假的了?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造假冒充神仙醉,还把这假神仙醉卖到了宫里?这不扯蛋么?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今天这事儿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怪异,皇爷爷他老人家的行为很奇怪,我爹的表现就更奇怪了,他怎么会有胆子直接插手进来的?”

    忽然摇了摇头,朱瞻基又接着说道:“说起来,我家跟父慈子孝的李家可是大大的不一样,我爹也没有唐太宗的胆子。”

    “李二?”

    杨少峰满脸愕然,问道:“人家李二能杀兄宰弟且为乐,就义父那个性子,照比人家李二可差远了。”

    琢磨了半晌,杨少峰干脆岔开了这个话题:“说话,等疫情结束之后,这交趾的事情也就算是解决的差不多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

    朱瞻基摇了摇头,答道:“要不然,咱们继续跟着三叔出海去找新大陆?”

    杨少峰道:“不去。你不觉得现在这摊子铺的有点儿大了么?”

    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杨少峰干脆掰着手指盘算起来:“交趾彻底消停,哀牢内附,占城内附,缅甸那里还有一堆破事儿要解决。

    还有,旧港改司为府,大荒那里要移民,辽东和奴尔干都司那里也是一大摊子破事儿,二叔还在西域准备怼死麦铎,也不知道帖木儿汗国会不会跟麦铎搞到一起。

    而且这些还只是表面上的问题。

    实际上,这些乱七八糟的地方所需要的布政使就多达十余个,从知府到下面的吏目,如果再加上需要的衙役和小吏,这个数字估计得有个两三千。

    更重要的是,忽然多出来这么些地方,需要的已经不仅仅是迁移百姓和修路的问题了,里面还涉及到卫所的调动,防线的推移和建造。”

    揉了揉脑袋,杨少峰忍不住苦着脸道:“这么多的问题加在一起,我总觉得头皮有些凉。”

    跟着杨少峰在一起混久了,朱瞻基看问题的重点也开始跑偏了——现在朱瞻基关注的重点显然不在这么多的问题上面,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头皮凉?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杨少峰没好气的道:“这么多的破事儿加在一起,换谁都会愁得掉头发,等头发掉光了,这头皮自然就凉了。”

    朱瞻基疑道:“你不会戴帽子?”

    杨少峰顿时变得更气了,怒道:“戴了帽子就不凉了么?头皮凉跟戴不戴帽子有什么关系?尤其是你家的破官帽子,这么薄薄的一层,戴着不冻头皮才怪!”

    见杨少峰提到了破官帽子,朱瞻基顿时也怒了:“什么叫破官帽子?金国的帽子倒是不凉,你倒是戴一个我看看?”

    杨少峰猛的呸了一声道:“你道没有人戴么?

    就好比蒙元南侵之时吧,如果蒙元大汗要求剃发易服才能做官,你说元好问和北宗的那些儒学宗师们会不会剃了头发去做官?”

    使劲甩了甩脑袋,杨少峰才又接着说道:“算了,不说这些破事儿了,这辣鸡遍地都是,跪着不愿意起来的也多不胜数,说不定哪天就会有人替五胡乱华和秦桧之流翻案,我想这么多干什么?”

    “你说什么?”

    朱瞻基瞪着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替五胡乱华和秦桧之流翻案?这种铁案还能翻得过来?就算是你杨癫疯能颠倒黑白,你也翻不过来吧?”

    杨少峰呵的冷笑一声,嘲讽道:“翻不过来?五胡乱华变成游牧民族南下与汉族融合,辽、金、元也都可以这么写,反正都是南下,而且都跟汉民融合了,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嘛。

    至于秦桧杀岳飞的事情那就更简单了,直接把大头栽到宋高宗头上,说他是因为想要迎回徽、钦二帝,以致于宋高宗不得不杀他,把岳家军写成只听岳飞一人命令的私军,然后再把岳飞写成一个军阀,这事儿不就翻过来了?

    等到世人都认为岳飞自有取死之道,宋高宗不得不杀岳飞,秦桧只是岳飞手中一把刀,剩下的事情还重要么?秦桧成了一把刀,说不定还会有人想让他站起来尿尿呢。”

    “人从宋后羞名桧,我到坟前愧姓秦”,这两句话倒是流传千古,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在岳王庙前写下这副对联的秦大士可是实打实的钱聋十七年状元,在钱聋老狗问其是不是秦桧后人之时,这位秦状元的回答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这位据考证并不是秦桧后人的秦状元为什么会这么回答?

    因为当时的建奴想给自己找个好点儿的祖宗,找来找去就找到了金国的头上——岳飞抗的正是金!

    如果这位秦状元直接回答说自己不是秦桧的后人,那么就代表他是他从内心里是反感秦桧杀死岳飞的行为的。也就是说他的内心里是拥护汉人创立的南宋王朝的,这就是在反对女真统治的大金国,也就是对建奴不满。

    这么联想下来,那这位秦状元还会有好果子吃?

    要知道,这大清可不像后世,后世的喷子们喷天喷地喷空气,这要是搁在大清,估计一个个的全得诛连九族。

    所以这位秦大士不能一口否定这件事,但是他也要为自己辩驳一番,所以他说的十分含蓄——不管我是不是秦桧的后人,现在朝代已经更改了,皇帝和臣子也都更改了,咱大清王朝已经得到了全天下的认可了,而我秦大士现在也是大清忠心耿耿的臣子,过去那些事情根本就不要去计较了,要放眼当下才是。

    其实和他老祖宗干的破事儿没什么区别,不过是一个被人按在岳王庙前跪着忏悔,另一个干的更隐晦而且有着天下千千万万头皮痒的同伙大力洗白,仅此而已。

    呸!

    一想到这位秦大士也是个状元,杨少峰顿时觉得自己这个状元也不香了——早想起这位秦大状元,当初就该弄个探花郎回去,江湖人称小杨探花岂不美哉?

    朱瞻基瞧着脸色一变再变的杨少峰,忍不住狐疑着呸了一声道:“这世上还有这般的贱种?连祖宗都敢不要?”

    杨少峰道:“事实证明,为了自己的利益,不要祖宗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如果你理解不了,请参考那些南汉之时那些自宫了再做官的辣鸡们,区区祖宗,算不得什么。”

    其实杨少峰更想拉着朱瞻基穿越到后世去瞧一瞧——岩里政男,陈扁扁,蔡跪舔,这些人有哪个要祖宗了?

    至于南下融合,腾笼换鸟,那就更是只能呵呵了。

    朱瞻基的眼珠子转了转,没有再接着杨少峰的话题聊下去::“行吧,那先不说这事儿了,咱们说点儿别的——现在这么一大摊子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杨少峰瞧着朱瞻基道:“关我屁事儿?这些事情哪一件不得夏老抠这种部堂级的大佬们来解决的?又有哪一件是我这个从九品的待诏翰林能解决的?”

    朱瞻基呵的笑了一声,没有理会杨少峰的屁话——从辽州赈灾到边市城再到旧港和大荒,这些几乎把整个朝堂都给调动起来的破事儿哪一件哪一桩不是他杨少峰折腾出来的?又有哪一件事情里面没有他的影子?

    至于现在说什么从九品的屁话,无外乎就是先瞎逼逼几句,等这股疯病过去就好了。

    想了想,朱瞻基干脆自己找了个话头:“三叔和郑公公那边的事情怎么解决?”

    杨少峰道:“东海舰队不是快成军了么?两支舰队啊大哥,一支舰队去迁移百姓往大荒,顺便从西昆仑那里把劳工带回来,另一支舰队把百姓带到大荒之后直接去找新大陆不就行了?屁大点事儿,还要问我?”

    朱瞻基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答道:“必须得问啊,像顺手运回来劳工这种缺德带冒烟的主意,除了你,我在别人那里也问不出来啊。”

    见杨少峰的脸色有些黑,朱瞻基又赶忙说道:“不过,这里面有个问题。

    西昆仑是昆仑奴祖地不假,上面遍布着昆仑奴也不假,可是那些昆仑奴可不会傻傻的站在那里等你去抓,他们会跑,你怎么办?再安排一个卫所的士卒过去抓昆仑奴?”

    一聊到昆仑奴的话题,杨少峰也顾不得朱瞻基刚刚说自己缺德带冒烟了,摇了摇头之后,杨少峰就两眼冒光的答道:“你傻么?让劳工去抓劳工,以夷制夷,多简单的事儿?

    如果那些昆仑奴不愿意合作,不是还有王坷老家的那些蛮子们在打仗?可是打仗就得需要军火和银子,这些东西从哪里来?”

    矜持的转了个圈子,杨少峰唰的一声展开折扇,学着诸葛孔明的样子扇了扇,说道:“大明不缺银子,大明也不缺军火,大明缺的是劳工。

    那么问题来了。

    王坷老家的蛮子们需要军火和银子,只要他们老老实实的替我们去抓劳工,他们就能用劳工换到银子,有了银子就能买军火,然后这银子又流回了大明。

    至于军火,那些玩意一旦打空了弹丸,火铳会变成烧火棍,火炮就是一堆破铜,除了融了之后铸成铜钱,我实在想不出来这玩意还有什么用处。

    瞧瞧,抓劳工的骂名由那些蛮子们担了,打空了军火之后,他们的人也死的差不多了,而后世的史书上只会骂他们抓劳工,肯定没人会骂咱们兄弟两个,更不会有人骂皇爷爷和义爷,多么完美的计划?”

    朱瞻基嗯了一声,同样在屋子里转了两个圈子之后才开口道:“这里面就只有一个问题了。”

    “什么问题?”

    杨少峰死活想不出来有什么问题:“这么完美的计划,纵使诸葛孔明复生,姜子牙再世,孙武子和苏秦张仪他们都起于地下,也未必能找出这个计划的破绽!”

    朱瞻基道:“王坷!你忽略了王坷!

    别忘了,王坷也是人,你算计的是他的故乡,就算他现在把自己当成了大明百姓,也一心为大明效力,可是你这么算计他的故乡,你觉得他会老老实实的听话?

    当然,你可以说他不听话就让他,怎么说来着?狗带是不是?”

    得了杨少峰的肯定后,朱瞻基又接着道:“你让他狗带了,咱们也就没有了一个欧罗巴的面孔,想要让锦衣卫去欧罗巴完成这个任务,只怕没那么容易吧?

    更重要的是,现在正在进行的香水和丝绸之类的贸易也会停下,这也就意味着正在大量流入的白银也会减少,这个损失可不算小?”

第三百六十七章 香甜而奢华的空气

    王坷?

    如果说换个人,比如朱瞻基担心克拉维约会阳奉阴违,暗中心向欧罗巴,那杨少峰还没有多少把握,可是朱瞻基担心的居然是王坷那货,杨少峰顿时就觉得自己赢定了。

    “反正王坷和三叔他们快要回来了,那咱们就先打个赌如何?就赌黎利的死法。如果你赢了,黎利怎么死你说了算,如果你输了,我要黎利千刀万剐之后剁碎了喂狗。”

    一听到杨少峰提出来的赌注,朱瞻基顿时有些狐疑的瞧着杨少峰道:“没了?就赌黎利的死法?这个也算不上什么赌注吧?”

    “你就说赌不赌吧。”

    杨少峰讥笑道:“但凡是你有胆子跟我赌一百贯宝钞,我都不会拿着黎利那个傻狍子的人头来当赌注。”

    被杨少峰这么一说,朱瞻基也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那啥,太祖皇帝立下规矩,不许大明百姓赌钱,就算我是皇太孙,也不好破了这个规矩。

    所以,还是拿着黎利的人头当赌注吧。你先说说怎么赌?怎么算输赢?”

    杨少峰道:“很简单,如果王坷那个傻狍子心向大明,毫不犹豫的就卖了欧罗巴,那自然就算我赢,如果他有一丝迟疑,那就算你赢,黎利怎么死就由你说了算,如何?”

    “成交!”

    朱瞻基毫不犹豫的就应了下来。

    不涉及到宝钞,自然也就不能算是赌钱,自己也就没有违背太祖高皇帝的规矩,而无论谁输谁赢,其实都不会影响到最终的结果,黎利肯定会被千刀万剐之后再碎剁了喂狗。

    简直完美!

    与杨少峰击掌为誓之后,朱瞻基忍不住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怎么就那么肯定,王坷会死心塌地的心向大明,而不是心怀故国?”

    杨少峰诡异的一笑,说道:“且耐心等等,等王坷跟三叔回来之后你就知道了。”

    ……

    朱高燧和郑和等人的速度很快,就在杨少峰和朱瞻基订下赌约没几天的时间,一行人就已经从交趾的港口到了乂安。

    “这小羊羔是多么的可爱!”

    又一次在海上漂泊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朱高燧现在看着交趾的羊羔都特别顺眼,最终还是忍不住流着口水对杨少峰道:“快放孜然,晚了这味道就不够好了!对了,给我来一条羊腿,再来半扇羊排,今天我要吃个够,吃到吐!”

    杨少峰没有理会跟个鬼死鬼一样抽疯的朱高燧——刚刚一到乂安,朱老四和朱高炽就好好给朱高燧安排了一顿,现在怎么又这个鸟样儿了!

    淡定无比的抓起一把孜然洒遍羊羔的全身,杨少峰直接就将目光投向了同样流着口水的王坷:“自从你入籍到现在,也有一年多快两年的时间了吧?”

    王坷恭恭敬敬的向着杨少峰揖了一礼,答道:“是,还有十五天就满两年了。”

    看着王坷就像一个普通的大明百姓一般行起了揖礼,坐在杨少峰不远处的朱瞻基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情况不太对劲!

    杨少峰又笑眯眯的对王坷道:“说说,感觉如何?”

    原本的格格巫,现在的王坷,顿时夸张的叫了一声:“当我刚刚踏上交趾的土地,我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终于又回到大明了!”

    深情的张开双臂,贪婪着呼吸着满是孜然香味儿的空气,王坷答道:“这是多么新鲜的空气!

    当我来到大明的时候我就惊奇的发现,大明的空气竟然是如此的香甜清新,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奢华,我完全被它震惊了。

    几年前我还在法兰西的时候,只要我出门,就不得不忍受着粪水的味道,还有那些贵妇人身上臭味和蔷薇水混在一起形成的,就像老山羊一般的气味儿,我总感觉我会被熏死!

    但是,当我站在大明的土地上时,我感受到了生命的活力,我的鼻子再也不用去闻那些女人身上的老山羊气味儿,再也不用去闻那遍地的粪便气味儿,每次呼吸都是如此的令人愉悦。

    现在我站在属于大明的交趾的土地上,这种感觉竟然是如此的鲜活,如此的令人着迷!

    该死的,我上辈子到底做了多少坏事,才会让我生在法兰西那么一个充满了腐朽和肮脏的地方!

    现在我十分确定,之前的一切对于我来说简直毫无意义,直到我来到了大明之后,我才找到了我人生的意义和方向,我认为大明才是世界的灯塔!”

    当王坷一番略带夸张然而却又充满诚挚的演讲过后,杨少峰忍不住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略带挑衅的向着朱瞻基挑了挑眉毛。

    咋样儿?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后世的种花家其他城市的空气可能确实差了一点儿,可是春城的空气无论如何也说不上差,不照样有人带着五个口罩大呼自由美丽坚的空气充满香甜和奢华?

    现在的大明的空气可是真正的香甜,而欧罗巴的空气又确实如同格格巫所说的那边充满了大粪和那些贵妇人身上散发的老山羊气味,更别说法兰西的格利高伯爵还差点儿要了王坷的狗命,是大明给了王坷人身安全的庇护和尊严地位。

    在这种情况下,王坷会如何选择,自然就是用脚后跟都能想出来的答案。

    至于朱瞻基这个二傻子认为王坷会心怀故国,那只能说是这傻缺的认知有些偏差。

    朱瞻基这傻狍子可能从来就不清楚大明的户籍到底有多珍贵!

    事实上,别说是朱瞻基会有这种认知上的偏差,只除了占城和旧港等海外的大明百姓之外,大明其他地方的百姓也都对大明户籍的珍贵性缺乏一个明确的认知。

    难道大明的户籍不是生来就有的?

    打从出生那天开始,自己就是大明的百姓,要给朱家皇帝缴纳赋税,要种地,要娶媳妇要养娃,还要想方设法的供娃子读书,区区一个户籍又有什么好稀罕的?

    可是杨少峰知道大明户籍的珍贵性,王坷知道,占城和旧港等海外的大明百姓们也知道。

    正是那一本薄薄的户籍册子,代表了他们与生俱来的大明百姓身份,代表了他们分配土地的权利,代表了他们的孩子可以进入社学读书,代表了官府和大明军队对于他们的保护。

    尤其是对于经过后后世三十年怪现状的穿越者杨少峰来说,这种大明百姓高人一等的感觉就更加的明显了。

    后世的种花家确实有很多操蛋的地方,也有许多操蛋的人。

    比如有把孩子从小就送去大嘤帝国读书,以图十年后取得大嘤帝国的户籍,而在疫情大爆发,种花家成了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之后又联名请求种花家包机接回孩子的精致利己者;

    比如要求一线工作人员想方设法连夜替洋大爷们准备红酒匹萨的软骨头们;

    比如要喝矿泉水的,比如要跑步的;

    比如要腾笼换鸟的。

    可是就像网上的段子说的那样儿,毕竟是十几亿人,不出几个傻逼,那种花家不就成了天堂?

    更多的,还是种花家一声令下,宁肯憋在家里两个月既为保命也为不给国家添麻烦的普通人,种花家的改变和努力也不能因为这些沙币而无视——

    当种花家派出军舰和飞机去海地,自爆卡车国,也门和东帝汶、巴厘岛、尼泊尔等地撤侨的时候;

    当种花家的大使馆直接包下新西兰所有的直升飞机去撤侨,扔下一堆外国友人面面相觑的时候;

    当种花家在面对疫情,一声令下全国封城封村封路,数百支医疗队,数万医务人员逆行前往江城的时候;

    当一个重症ICU患者的治疗费用高达七十多万,普通重症十至四十万,普通患者几万,可是这些钱全部由种花家的国家财政负担,而某些国家要么投降疫情要么玩群体免疫的时候;

    当许多在海外的留学生收集了一箱箱的物资寄回给种花家的时候。

    这种值得用生命去守护的感觉说不清,也道不明,那些会几句中文,喊几句我爱种花家的国际友人们,其实根本理解不了,更不会用他们的生命来守护种花家。

    至于现在的大明……

    事实上就像是王坷说的那样儿,现在的大明就是世界的灯塔,身为大明百姓,还真就是高人一等!

    就像现在那些在占城的百姓一样,谁走在路上不是昂起头颅挺直腰板?占城的官府和土人见着大明百姓,他们还敢向宋末时期一样逼逼赖赖?

    哪怕是有那么一个两个想不开的傻缺,大明百姓只要指着新州港的方向说一句我乃大明百姓,受大明皇帝与西洋舰队的保护,你看他们怂不怂!

    心中琢磨着这些有的没的琢磨了半晌之后,杨少峰才再一次对王坷道:“我有一件事情,需要交给你来做。”

    王坷躬身拱手道:“请状元公吩咐?”

    杨少峰呵呵笑了一声,可是旁边朱瞻基的脸色就更黑了——彼其娘之!连状元公这种称呼都学会了,难道这蛮子真的就像是杨少峰说的那样儿死心塌地的心向大明了?

    杨少峰向着王坷摆了摆手,说道:“我需要你回到欧罗巴去召集人手,然后派人前往西昆仑去招募劳工,每招募到一个劳工,我就给你五两银子。

    但是,我需要你把所有的劳工都阉割掉,然后送到旧港,旧港那边会有人接收这些劳工,同时会有人跟你结算费用。”

    “阉割掉?”

    王坷丝毫没有拒绝的意思,而且连酬劳都不怎么在乎。

    恰恰相反的是,王坷在乎的是这些劳工为什么要阉割掉:“一旦把那些劳工给阉割掉,他们的力气好像就会变小,身体也会变得不稳定,很多重活就没办法去做了?

    至于酬劳,只要状元公愿意拿出几瓶蔷薇水或者几匹丝绸,所有的问题就全部解决了,状元公根本就没必要关心这个。”

    杨少峰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你招募人手,总是需要给他们银子的,他们拿了银子之后是找你买蔷薇水还是找你买丝绸或者是军械之类的东西,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但是这个过程,不能少。”

    尽管不知道杨少峰为什么要兜这么一个大圈子,可是王坷还是似懂非懂却又毫不迟疑的点头应下了。

    至于上官打算怎么坑那些欧罗巴的蛮夷——

    那关自己屁事?

    伟大的王坷大爷现在是大明帝国的百姓,同时也是大明皇帝最忠心的臣子,跟欧罗巴的那些蛮夷可没什么关系!

    不对!

    我天朝向来有东夷、西戎、南蛮、北狄之说,欧罗巴既然地处大明之西,那些该死的欧罗巴人自然也就是西戎,跟南蛮和东夷可扯不上什么关系!

    心中暗暗夸赞了一番自己的机智,王坷又接着躬身道:“状元公放心,下官一定会把您交待的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另外,我个人建议您还是不要让克拉维约那个西班牙佬来做这件事情。”

    杨少峰似笑非笑的瞧了王坷一眼,问道:“为什么?”

    王坷躬身道:“克拉维约那个西班牙佬现在正在欧罗巴那块西戎之地贩卖蔷薇水和军火,一旦让他知道了抓捕奴隶的事情,他一定会分心的。

    事实上,想要抓捕奴隶,只需要招募一些海盗就可以了,他们只认钱,只要有钱,他们会把自己的亲戚都卖给您当奴隶。”

    “不是抓捕,是招募,不是奴隶,是劳工。”

    杨少峰道:“哪怕招募就是抓捕,哪怕劳工就是奴隶,可是我们还是不能说是抓捕奴隶,只能说是招募劳工,因为我们是天朝上国,懂么?”

    王坷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答道:“我明白了。不过,您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杨少峰嗯了一声道:“你办事,我放心。我会给你安排好人手和银子,剩下的事情,就需要你自己带人去欧罗巴解决了。”

    想了想,杨少峰又扭头对朱瞻基道:“回头想办法给他调拨两艘宝船和一个千户所,保护好他的安全,别让他一去欧罗巴就被那个什么高给宰了。”

    一想到自己打赌已经输了,朱瞻基的脸色就有些臭,哼了一声道:“实在不行,就先让人去把那个什么高给宰了,大明的百姓,还轮不到他喊打喊杀!”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为了开疆拓土,卖儿子!

    待到一场酒宴散去,屋里只剩下杨少峰和郑和以及朱家的几个人之后,朱高燧就直接对朱瞻基道:“区区一个蛮子,随便派几艘宝船把兵运过去宰了他就是,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现在,咱们是不是应该商量商量另一片新大陆的问题了?”

    轻轻摸着肚皮,同时竖着耳朵在听的朱高炽呵了一声道:“急什么?那什么新大陆就摆在那里,你早一天去晚一天去能怎么的?

    要我说,你现在就应该多跟着郑公公在海上跑一跑,等你能自己指挥一支舰队了再考虑别的。”

    “那要让别人占了怎么办?”

    朱高燧不满的翻了个白眼,说道:“那新大陆确实是放在那里,可是万一有别的蛮子也在出海找新大陆呢?那个叫什么好运来福的不就去过?万一他已经带人过去了呢?”

    朱高炽放下刚刚啃了一大半的羊腿,随手抓起手巾擦了擦手,然后对着朱高燧道:“究竟是宝船太小?还是我大明的士卒太弱?

    你管他谁去了,你去了之后就一口咬死那里是殷商故地,让他们滚蛋不就行了?”

    说完之后,朱高炽又扭头问杨少峰道:“是殷商故地这么个说法吧?”

    想了想,朱高炽又直接说道:“反正你管他是不是呢,大不了就说那上面有秦始皇派出去寻找仙药的童男童女,现在大秦变成了大明,那些童男童女的后人自然就是我大明百姓,那块地方自然也就是我大明的蓬莱州或者方丈或者瀛洲之地的。

    只要那些蛮子打不过你,你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你怎么说就怎么是,谁敢说不是的,你尽管把他们扔海里喂鱼去。”

    朱高燧更不满了:“说的好像就你会这些手段?”

    伸手指了指杨少峰,朱高燧又接着说道:“知道这个混子在大荒是怎么干的吗?我们在大荒可是分好几个地方都埋下了故宋时期的破盘子烂碗,什么大宋水师的记录和石碑也留下了不少,已经从法理上证明了大荒就是我大明自宋以来的土地。

    要不是当时舰队里没有殷商时期的东西,我还想给他弄个自古以来呢,还用得着你说?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那些蛮子既然已经去过新大陆,就难保那些蛮子不会在新大陆上布置军队,岸边还好说,再深入呢?拿人去填还是怎么的?”

    朱高炽顿时气结,气哼哼的拿起羊腿咬了几口,不再理会朱高燧。

    杨少峰则是低声道:“那个什么好运来福的,手中的兵力连倭国的水师都比不过,更别说大明的舰队了。

    三叔你尽管去,去了之后把他们都招募回来当劳工,或者先招募了他们,再让他们替大明去招募劳工,岂不是一举两得?”

    听杨少峰这么一说,朱高燧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不住的点头道:“好主意!让劳工去招募劳工,肯定没问题!”

    夸了杨少峰两句,朱高燧又将目光投向了朱高炽:“回头你给我弄几个靠谱的太监呗?”

    朱高炽一脸懵逼的瞧着朱高燧道:“你要干什么?”

    朱高燧撇了撇嘴,答道:“还能干什么?

    论到行军打仗,我自然是不担心的,可是要说到怎么让劳工死心踏地的替大明去招募劳工,估计得找几个靠谱的太监来管教一番才行。”

    朱高炽见朱高燧是铁了心的要出海去找新大陆,当下便嗯了一声不再阻拦,反而将目光投向了杨少峰:“这里没有外人,我就直接问你一件事儿,你如实回答。”

    待杨少峰点头应了之后,朱高炽便开口问道:“那片新大陆比之大荒如何?那里大概是个什么样子,你知道不知道?”

    被朱高炽这么一问,杨少峰顿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知道肯定是知道的,但是自己怎么知道新大陆的地形和情况?这事儿该怎么交待?

    见杨少峰在那里转着眼珠子不说话,朱高炽便笑了一声道:“知道就是知道,你直接说就行,我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杨少峰这才嗯了一声,随手沾了些茶水,在桌子上比划了起来:“大概就是两片叶子首尾相连的这么个形状。

    这上面有的地方是沙漠,有的地方则是有金矿和猛火油等矿产,几乎所有的矿产都能在这里找到,可以说是一块比大荒还要富饶三分的宝地。”

    朱高炽点了点头,果然没有追问杨少峰是怎么知道的,甚至连金矿的位置都没有追问,只是低头盘算了一番,然后对朱高燧道:“要不然,我去求父皇,把你赵王的封地挪到那里,顺便再把你那几个儿子也都封过去?”

    似乎是为了增加自己话中的诱惑力,朱高炽又接着说道:“只要你同意,我就去求父皇他老人家,把那里真真正正的封给你和我那几个侄子,除了卫所要听军府的调遣之外,剩下的都是你说了算,怎么样?”

    说完之后,朱高炽长舒了一口气,朱高燧却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大明早期的藩王就是实权的藩王,除了要奉京城的皇帝为主,要承担替大明守边的责任和义务,剩下的可就是真真正正的手握生杀大权了。

    而靖难之后的藩王,哪怕是自己这个赵王,还有二哥那个汉王,也跟其他的那些藩王没什么区别,充其量就是比其他的藩王要自由一些,仅此而已。

    论到兵权和财权之类的东西,藩王肯定拿不到手,而剩下的能在封地征收的赋税,基本上也都被布政使司给握在了手里,所以名义上是个藩王,实际上就是个监狱大一点儿,手里钱多一点儿的囚犯。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赖在京城混吃等死不好吗?

    自己是亲王,自己的儿子们除了老大继承亲王的爵位之外,剩下的都是妥妥的郡王,子子孙孙都饿不着,何必要跑到新大陆去遭那份罪?

    再往坏处想一想,自己赵王这一系拼死拼活的去开疆扩土,不还是替他朱高炽打工?

    至于什么所谓的狗屁实权,那根本就是个笑话好吗——没有了大明本土的支持,单凭着自己爷几个还想带人跑到新大陆去称王称霸?

    还特么不如直接洗洗睡呢!

    朱高炽也没有催促朱高燧,反而又将目光转向了杨少峰:“上次你说的那地方是哪儿来着?西边是不是?”

    说完之后,朱高炽就随手在下面那片叶子靠西的位置画了个圈,甚至连整片叶子的下半部分都包括进去了:“这里归你,如何?”

    杨少峰一脸懵逼的瞧着朱高炽——

    先不说自己要的是阿妹你看西部的金矿,现在莫名其妙的被安排到了阿根廷那里,也不讨论自己会不会踢球的问题,更不讨论自己还想留在大明当一个咸鱼的问题,光是朱高炽现在的表现就很奇怪。

    现在就开始玩分果果?打算把自己跟朱高燧一起赶到美洲大陆那里去喝西北风?

    瞧着朱高燧和杨少峰都是一脸懵逼的样子,朱高炽顿时笑了起来:“怎么,是理解不了,还是不愿意?”

    杨少峰见朱高燧依旧是皱着眉头犯愁的模样,便开口答道:“理解不了,也不愿意。

    虽然往常我总是跟义兄胡说八道些有的没的,可是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去海外,更别说还是完在十万八千里的海外了。”

    朱高炽嗯了一声道:“这个我倒是知道。只不过,现在遇到了这么一个大难题,为父也是实在没什么好办法了。”

    “什么难题?”

    杨少峰更懵了:“只等疫情过去,交趾、占城和哀牢便可彻底纳入我大明,待黎利那个傻狍子去了缅甸之后,缅甸和云贵、暹罗也都能彻底平定下来,还有什么难题?”

    “无人可用的难题。”

    朱高炽道:“把大明所有的百姓全都迁移到大荒,估计也填不满整个大荒,更别说那块新大陆了。

    更重要的是,鞭长莫及。

    在远离大明之外的大荒和你三叔要去的那片新大陆上设置布政使司其实并不现实,因为距离实在是太远,无论是通信还是交通,根本就支撑不起来。

    想要彻底的消化掉这些地方,最好的方法就是分封出去。

    所以不止是你三叔还有你,实际上是包括大明所有的藩王在内,为父都准备把他们置换出去,包括你那几个兄弟。

    就像是你常说的那句话一样,肉得烂在锅里。”

    “不是还有那些勋贵?什么国公国侯之类的又不少,直接安排几个不就行了?”

    被朱高炽这么一说,杨少峰顿时也好奇起来,而且毫不心软的开启了卖队友模式:“什么宁王桂王辽王沈王之类的您老人家就可劲安排出去呗?

    而且照您老人家这意思来看,您是打算搞推恩令?那就推呗,让他们拿钱招募百姓购买物资出海,肉一样会烂在锅里。”

    朱高炽嗯了一声,说道:“这个是自然。只不过,事情总要一步步的来,不可能一下子就吃成个大胖子。”

    朱高燧忍不住瞧了瞧朱高炽又胖起来的肚子——这不是吃的,难道是怀胎十月了?

    见朱高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朱高炽又接着说道:“放心,父皇那边我已经说过了,他老人家也大概同意了,现在只等你们点头了。”

    “只等我们点头?谁告诉你我要点头了?”

    回过神来的朱高燧猛然呸了一声道:“我留在大明不好吗我?我为什么要跑到那些鸟不拉屎的地方去?

    告诉你,我喜欢出海去找新大陆,不代表我就喜欢跑到新大陆去定居!”

    眼珠子转了转,朱高燧又接着说道:“不过,你是大哥,你要办的事情,我这个当弟弟的也不能不表示表示。

    这么着吧,我家里还有几个儿子,你把他们全都封出去吧,包括要继承我王位的老大也一样,让他滚到那边去立国,我继续留在大明。”

    朱高炽顿时哭笑不得的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留在大明干什么?倒是从史书上看过有送质子的,可是现在我又用不着你玩这一套,你要是愿意去,直接去就是了。

    说白了,招募人手也好,准备物资也罢,其实该花你赵王府的钱还是要花你赵王府的钱,你不能指望国库和内帑替你出钱。”

    朱高燧道:“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这也不是什么质子不质子的问题。

    总之,我可以把赵王府的钱财都拿出来支持你,也能把我儿子都卖了来支持你,至于我自己,就不劳你费心安排了,我还是喜欢留在大明。”

    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一块啃过的羊腿骨,朱高燧又斜眯着眼睛道:“这烤全羊,它不香吗?跑到那些鬼地方,哪年才能真正的吃上烤全羊?你当我傻?”

    朱高炽被气笑了:“反正你把你儿子卖了就行了,你去不去的也无所谓。”

    朱高燧丝毫没有卖儿子的心软和愧疚,反而洋洋自得的道:“那就行了。封地大一些,好处多给一些,也算是我这个当爹的对得起他们了。”

    朱高炽点了点头,说道:“还是得折腾宝船,还有京城的皇家学院,更是得好好扶持,万一他们哪天就能折腾出来航速更快的宝船或者折腾出来更快的通信方式呢?”

    朱高燧呵了一声道:“那就是你的问题了,跟我没什么关系。对了,二哥那边怎么说?我同意了,二哥呢?他会不会同意?他那脾气可跟我不一样。”

    随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朱高燧之后,朱高炽笑着道:“瞧瞧,这是你二哥写过来的信。

    他已经同意了。跟你一样,他也是直接就把他家的那几个儿子给卖了,然后选择自己留在大明混吃等死,就连理由都是一模一样的。”

    瞧着朱高燧开始翻动信纸,朱高炽又接着说道:“你二哥比你还狠,你是把儿子全卖了,可是他不光是卖了儿子,还把孙子全给留下了!”

    朱高燧的脸色也变得越发精彩:“让这些王太子都留在大明进学,等到继承王位之前再返回封国,当真够可以的嘿!”

    见这两个人越扯越偏,杨少峰忍不住开口道:“义父,您老人家关注的重点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第三百六十九章 你咋就不敢去偷玉玺呢

    听杨少峰这么一说,朱高炽便扭头问道:“哪儿不对劲了?”

    杨少峰反问道:“人呢?船呢?”

    朱高炽现在急吼吼的要搞推恩令而且丝毫不加掩饰的行为倒是没什么,毕竟朱老四总会有挂掉的那一天,而朱老四一挂,很多被朱老四强压下去的问题就会暴露出来,而这些问题根本不是朱高炽可以继续压制的。

    最起码,朱老四亲率大军南征北战,对于军队的掌控力就远不是朱高炽能比的。

    这也是为什么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基本上都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而后来的皇帝们却只能不断的跟文官武将们玩妥协。

    就像是最终唱了凉凉的大明,不是后面的历代皇帝们不知道百姓的重要性,也不是他们全都傻到认为自己这个天下要靠文武百官去治理。

    而是因为他们没有朱重八和朱老四在军中的威望,根本就压制不住军队,只能依靠文武百官。

    估计朱高炽也是明白这一点,所以现在才会急着玩移封推恩的把戏。

    但是问题就在于,人呢?

    是,现在朱高炽提出来这套置换封地之后推恩分封的把戏确实是个好套路没错,远在西域的朱高煦和近在眼前的朱高燧也表示支持甚至愿意带头卖儿子也没错。

    可是真正的问题在于,就算是朱高煦和朱高燧愿意带头卖儿子,朱高炽也把自己的那些儿子都给卖掉,其实也根本没什么鸟用。

    因为大明百姓的数据就摆在那里,不到七千万的人口跟明末时期近两亿的人口完全就是两个概念。

    在没有足够多的百姓的情况下,就算是大明的所有藩王们都愿意卖儿子,也愿意掏空了自己的家底来置换封地,也依旧没有多少百姓可用。

    难道指望这些藩王们自己去开荒种地?

    很明显,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哪怕这些藩王和宗室们闲的没事儿跑去吟诗作赋甚至有人跑去研究药物,也不会有人愿意种地。

    毕竟都是当猪养的。

    同时,大明的国库也承担不起一次往外迁移几千万百姓所带来的损失——

    哪怕是不考虑百姓出海需要无数的牛羊和种子等等生产资料,光是因为百姓减少而造成市场的萎缩,从而使得国库收入下降,现在的大明国库就承担不起。

    因为现在各地修建河道桥梁的工程都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大把的银子花起来就像流水一般。

    哪怕是再退一步讲,大明现在就迎来人口大爆发,百姓的数量从现在的不足七千万暴涨到一亿甚至两亿,其实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因为要转运百姓出海,就必须得依靠宝船。

    而宝船的建造跟普通舢板的建造根本就是两个概念,一艘宝船从开始建造到下水足足需要数月甚至数年的时间,根本不是说建就能建成的。

    更别说在没有蒸汽机的情况下,宝船在海上只能依靠风力和人力划桨,想要转运一次百姓,往往需要一年甚至更多的时间。

    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加在一起,也就意味着大明现在根本就玩不起置换封地到海外然后推恩的那一套。

    所以现在问题的重点是,大明得先把交趾到缅甸这么一大片地方全部握在手里消化掉,同时还得鼓励百姓多生孩子多种树。

    也只有百姓的数量足够多的时候,大明才能真正的开始向外迁移扩张。

    也只有现在百姓们多种树,才不用担心以后没有足够的木料用来建造宝船。

    只不过,树木的生长需要时间,而人从婴儿到能够下地劳作也同样需要时间,这个过程往往长达十五六年。

    这也就意味着,真正的想要把置换封地的玩法给搞起来,最起码也得需要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时间。

    “所以,最终的问题其实就一个问题。”

    杨少峰又开始了指点江山的模式,手中只差一把羽扇:“没有足够多的百姓,剩下的基本上都是空谈。

    土人们就不用说了,别管是交趾的还是缅甸的,就连现在主动内附的占城和哀牢土人其实也不是那么可靠,随时都有反水的可能,最终还是得依靠我大明的百姓。

    说白了,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得让大明的百姓们愿意多生孩子,而想要让百姓多生孩子,现在的鼓励政策还大大的不够。

    多了不说,光是一次生三个才有奖励的这个条件就太苛刻了,毕竟一次生两个都够难的了,更何况一次生三个?

    所以说,不能光给一胎生三个的那些人奖励,得把这个奖励扩大化,凡是生的多的,都应该奖励才对。

    比如生几个孩子就给什么好处,生的少了有什么处罚,只要定好了规矩,百姓们肯定愿意多生。”

    就比如种花家在建国初期鼓励生育,使得在1949年的时候仅为五亿四千万左右的人口在1970年的时候涨长到了10亿。

    人口暴增带来的是巨大的人口红利——

    1950至60年代出生的一代,到1980至90年代时,刚好是20至30岁,属于最精壮的劳动力人口,再加上种花家玩了命的扫盲和种花家百姓深植在骨头里的奉献精神,所以才有了改开之后的飞速发展。

    当然,所有的事情都具有两面性,人口暴增自然也不例外。

    过快的人口增长速度自然会带来相应的压力,比如粮食,比如土地资源的压力,比如教育医疗上的压力,比如交通上的压力。

    从这方面看,计划生育其实很有必要。

    但是从另一方面看,不知是回是汉的马寅初先生提出了计划生育,他老人家自己却娶了两个妻子,生了七个孩子,这该怎么算?

    而且计划生育这玩意本来就是只针对汉而不针对其他任何少数民族,汉族从1949年占比98%降到2019年的90%,这又该怎么算?

    更别说,因为这玩意还引发了更加操蛋的腾笼换鸟——因为人口老龄化趋势的发展,所以产生了劳动力不足的情况,接着就是引进尼哥之类的“精英”来解决这个问题,这事儿又该怎么去算?

    所以事情都具有两面性,是好是坏,只能留给后人去评叛。

    至于人口老龄化的问题,杨少峰还真是不太担心。

    因为在二战之前,尽管生育率高,可是受到战争和医疗卫生条件等等制约,所以人口的增长并不会太过,最起码大明的医疗卫生条件和二战后的卫生医疗条件就没办法相提并论。

    也正是因为如此,杨少峰才会大大咧咧的直接提出来鼓励生育的提议。

    朱高炽也对于杨少峰鼓励生育的提议表示赞同:“确实有道理。

    这样儿吧,怎么奖励的事儿就交给你去办吧,夏老……夏部堂那边你去跟他沟通一下,剩下的问题由为父来解决。”

    “啥?”

    杨少峰一脸懵逼的瞧着朱高炽,又曲起手指指了指自己,问道:“我?让我去解决夏老抠?那老抠是那么好解决的?”

    朱高炽嗯了一声道:“好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为父也相信你的本事。至于怎么跟夏老抠商量,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

    “你说你咋就不敢去偷玉玺呢?你去偷了玉玺盖个章,咱们直接去缅甸干死黎利多好,现在好了,啥锅都是我用王命旗牌在抗。”

    自打被朱高炽甩了一个大锅之后,杨少峰就偷偷摸摸的跑路了——带人去追杀黎利顺便在缅甸搅动风云它不香吗?

    傻子才会留在交趾替朱高炽那个肥仔背锅!

    但是让杨少峰没想到的是,他跑路了,朱瞻基也跟着跑路了,而且为了保证安全,还特意扯了张虎皮之后把太子幼军给太上了。

    问题在于,朱瞻基扯的虎皮是拿着杨少峰手里的王命旗牌扯的,这也就意味着一顶大锅又扣在了杨少峰的头上。

    所以杨少峰才会骂骂咧咧的指责朱瞻基:“都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我看你朱二九就是太怂了!

    你直接偷偷用玉玺盖个章,皇爷爷他老人家还能打死你是怎么的?就算他要打死你,你还不会跑?

    等咱们回去,他老人家估计就只剩下担心了,哪里还会想起来翻后账揍你一顿?”

    被杨少峰这么来回的指责,朱瞻基顿时也怒了,指着杨少峰道:“你少跟我扯那些没用的!还说我不敢去偷,那你咋不去?”

    气咻咻的甩了甩袖子,朱瞻基又接着说道:“你还没发现吗?

    自打咱们两个有了儿子之后,皇爷爷他老人家现在满脑子就是想着那两个神兽!

    说白了,我儿子或者你儿子去偷盖玉玺没啥,估计皇爷爷他老人家都舍得拿玉玺给他们砸核桃,可是换成咱们两个,估计真能被打死,因为他老人家现在舍得!”

    一说到儿子,朱瞻基忽然就把远在京城的胡氏给想起来了:“也不知道我媳妇现在怎么样了?是胖了还是瘦了?”

    恨恨的呸了一声,朱瞻基又接着骂道:“都怪那该死的黎利,要不是他,估计咱们兄弟现在还在京城呢。”

    杨少峰呵了一声道:“果然,没有人能逃得过真香定律。”

    “什么真香定律?”

    朱瞻基一脸懵逼的望向杨少峰,问道:“我怎么就真香了?”

    杨少峰道:“当初是谁嫌自家媳妇跟个木头似的来着?”

    朱瞻基脸色一红,犟道:“我当时是胡说的,当不得真,当不得真。真要是说起来,我家媳妇那是端庄稳重。”

    想了想,朱瞻基又接着说道:“对了,也不知道这次我媳妇生了儿子还是女儿,要是生个女儿就好了。”

    杨少峰顿时也来了兴致:“咋?你媳妇生个女儿之后嫁给我儿子?”

    朱瞻基点了点头,答道:“那是自然,我媳妇要生了女儿,我就把我女儿嫁给你儿子。

    当然,反过来也是一样,你家有了女儿之后,也要嫁给我儿子才行。”

    杨少峰道:“也行。只要你给的起彩礼,我就把我女儿嫁给你儿子。”

    “你要什么彩礼?”

    朱瞻基反问道:“你不会是想要金砖铺地三尺深,还有什么一两星星二两月吧?”

    杨少峰嘿嘿笑了一声,答道:“狗屁。金砖铺地三尺深算什么,你朱二九又不是铺不起,什么金马金人之类的玩意你也能给的起。

    还有那一两星星二两月,这天下的陨石多如牛毛,几斤星星都能给的起,何况一两二两的,所以这些玩意也不做数。”

    听杨少峰这么一说,朱瞻基顿时警觉起来,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杨少峰道:“我要我女儿愿意。她愿意嫁给你儿子,那随便你家给不给彩礼我都同意,她要是不愿意,你给我多少彩礼我也不同意。”

    朱瞻基呵了一声道:“你这不是扯蛋么?自古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且要讲究个门当户对,能跟你家差不多条件的,整个大明满打满算也就那么几家,年龄相仿的也就只有我家,你还想怎么的?”

    “我挑女婿,从来不看他有钱没钱,反正我有的是钱。”

    杨少峰满脸的骄傲:“区区一些黄白之物,于我何益?

    不过,你说的门当户对倒是真的,能满足这个条件的还真没多少,也是头疼的紧。”

    朱瞻基赶忙点头应道:“没错,就是得门当户对,所以你女儿还是得嫁给我儿子。”

    想了想,朱瞻基又加大了筹码:“这么着,除了三媒六聘之外,我额外再加一块方圆千里的地给你做聘礼,如何?”

    杨少峰瞧着朱瞻基道:“不如何!你倒是打的好算盘,你给了聘礼,我女儿不还是得带过去?来来回回的还是你儿子的!

    还有,这事儿等咱们回到京城了再说,现在还是好好琢磨琢磨怎么干死黎利那孙子吧,要不然皇爷爷和义父他们真有可能把咱们两个给吊起来打。”

    朱瞻基道:“不急。

    你有五十个亲兵,我除了三营亲卫之外,又把父王的太子幼军给拐来了,这加一起就快有两万人了。

    等定国公和永顺伯他们都带着亲卫过来,估计咱们手里就差不多有三万多接近四万人马可用,区区黎利,自然是手到擒来。”

    想了想,朱瞻基又接着问道:“要不顺手把云贵土司也给解决掉?”

    杨少峰诡异的一笑,说道:“等解决了黎利,剩下的问题就再也不是问题了。”

第三百七十章 坑就得坑一个国家

    赵令仪先生曾经说过,当那些黑了心的文武大臣们没办法玩弄皇帝的时候,那他们就只能被皇帝玩弄。

    事实证明,赵令仪先生说过的话,除了不亡汉灭,中国必亡这句话纯属放屁以外,剩下的话基本上都很有道理。

    就比如现在大明的文武官员们,当他们面对着朱老四这个马上皇帝的时候,表现的简直比三好萝莉还要乖巧三分——

    蹇义这个吏部天官当然不可能立即从顺天府调集足够的官员来交趾赴任,但是当杨少峰和朱瞻基路过原本的哀牢国的时候,却发现这里已经有了大明的官员们的身影。

    没错,蹇义直接让人把云、贵、广西等地的官员调拨了一批到交趾和哀牢、占城等地,等这些人把大概的框架搭起来之后,估计蹇义也找好了足够的人手,到时候这些地方也就算是稳了。

    就像现在,户部的人在登记户籍,工部的人在丈量土地,兵部的人在规划军营,礼部的人在寻摸适合建造学校的地方,刑部的人已经在带着人挨家挨户的分发《洪武大诰》,绝对不存在什么耽误事的可能。

    当然,这也就是换成朱老四或者朱重八在位才有可能这样儿,换个人来做这个皇帝,哪怕是朱高炽这个肥仔,估计大明的官老爷们都敢扯上几个月的皮。

    杨少峰实在是太清楚这些人的尿性了。

    但是朱瞻基并不是很清楚,或者说,朱瞻基隐隐约约的明白一些,却还是不够明白。

    最起码,朱瞻基现在就瞧着大明的官员们很不错:“如果占城那边的官员和哀牢这边的官员们一样,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占城和哀牢就能彻底成为大明的一部分了。”

    杨少峰呵了一声道:“一样米养百样人啊。有一心为国为民的,自然也有一心往自己口供里搂钱的,这事儿可不是那么好说的。”

    朱瞻基瞧了杨少峰一眼,问道:“像你一样搂钱?”

    说完之后,朱瞻基又摇了摇头,说道:“不对,估计也没几个人能像你一样搂钱,毕竟这种一坑就是一个国家的本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

    杨少峰顿时气结,望着朱瞻基道:“什么叫坑?我杨六首可是江湖上有名的玉面小郎君,及时雨,什么时候坑过人了?再说了,那读书人的事儿……”

    “读书人的事儿怎么能叫坑,是不是?”

    不待杨少峰说完,朱瞻基就接了一句,又呸了一声道:“现在定国公已经把跟李祹的生意停了,你道是为什么?”

    听朱瞻基这么一说,杨少峰顿时也好奇了起来:“为什么?那李祹不是卖高丽姬卖的风生水起来着?

    还有,这李祹可是欠着银行好多的钱,现在把高丽姬的生意给停了,这孙子拿什么来还钱?打算内附还是怎么着?”

    “内附个锤子!”

    朱瞻基也学会了锤子:“还内附?你是不是觉得占城和哀牢内附的容易,就想着全天下的藩属全部都申请内附?”

    “那怎么可能?”

    杨少峰笑了一声道:“要是他们全都内附了,大明上哪儿吸血去?

    就像是这不断修建的道路一样,去年一年因此而死了多少劳工,你自己心里没点儿逼数?”

    朱瞻基的心里当然有逼数。

    永乐二十二年,仅仅是因为修路而死掉的劳工就高达三千!

    当然,劳工就是劳工,别说死上三千,就算是死上三万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一个劳工五两银子,三千个劳工也不过是一万五千两银子。

    但是把这三千劳工换成大明的百姓试试?估计夏原吉夏老抠就得第一个炸毛!

    三千个大明百姓能创造多少价值?

    远了不说,光是把这些人往石见银山一扔,就得替大明采回来多少银子?又岂是区区一万五千两银子的事儿?

    瞧了陷入深思的朱瞻基一眼,杨少峰又接着说道:“除了劳工,还有蔷薇水之类的东西所换回来的银子,没了这些银子,大明拿什么来修路?你还想天天烤全羊?只怕你连猪肉都吃不起!”

    回过神来的朱瞻基嗯了一声,说道:“又被你给绕偏了,刚刚说的明明是李祹和定国公的事儿来着。”

    这次不待杨少峰发问,朱瞻基就直接说道:“高丽姬的生意做不下去了,再继续做下去,只怕朝鲜那边的男人就该集体打光棍了。”

    “那不挺好的?”

    杨少峰道:“他们的女人全部都嫁到大明来,让他们的男人全部去打光棍,没有了女人给他们生孩子,自然也就没有了下一代。

    到时候大明就勉为其难的接收一下,让那里恢复乐浪郡、玄菟郡、真番郡、临屯郡不也挺好的?”

    朱瞻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道:“李祹这个人确实不怎么聪明,可是人家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傻。”

    杨少峰忍不住遗憾万分的咂了咂嘴,说道:“可惜了。你说这李祹怎么就不能再蠢一点儿呢?

    实在不行,这傻狍子变得再聪明一点儿,直接请求内附或者直接造反也行啊,你说像现在这样儿不上不下的算怎么回事儿?”

    朱瞻基不想再理会杨少峰——直接造反会被镇压灭国,请求内附只能保留一个有名无实的王爵封号,说不定哪天还是莫名其妙的暴毙,这就再聪明一点儿?

    特么欺负人也不带这样儿的啊混蛋!

    想了想,朱瞻基还是接着说道:“对了,根据锦衣卫的消息,李祹最近也不是太老实。”

    听朱瞻基说李祹不太老实,杨少峰顿时就激动了,两只眼睛几乎都在放光:“他干啥了?准备起兵进攻大明还是准备把欠银行的钱给赖掉?”

    朱瞻基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起兵进攻大明和赖掉银行的钱不是跟他直接造反一样?

    刚刚都说了人家李祹没这么蠢!

    当然,尽管李祹这货并不是太蠢,可是也说不上多聪明,因为李祹最近一直在派人跟斡朵里部接触。”

    “斡朵里部?”

    杨少峰疑道:“那不是猛哥帖木儿那孙子的部落来着?纪纲不是说要送猛哥帖木儿一程来着?现在那孙子现在怎么样了?还有凡察和董山现在又怎么样了?”

    朱瞻基道:“猛哥帖木儿已经挂了,董山被凡察给宰了。”

    “卧槽!”

    杨少峰惊叫一声,又接着问道:“什么情况?凡察宰了董山?我记得锦衣卫之前不是说猛哥帖木儿曾经嘱咐董山要隐忍来着?”

    朱瞻基嗯了一声,说道:“事实上,纪纲还没来得及派人送猛哥帖木儿上路呢,猛哥帖木儿就先被凡察给宰了。

    至于董山,那傻小子嚣张跋扈惯了的,哪怕是猛哥帖木儿已经再三警告他要隐忍,可是这货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隐忍。

    一开始的时候还好,等回到了辽东之后,董山就开始暗中联络斡朵里部的一些人,打算联手做掉凡察,不曾想被人告发给了,所以凡察就先下手为强,把他也给宰了。”

    “啧啧。狗奴才家的惊天大新闻啊,凡察干的漂亮!”

    先是赞了凡察一句,杨少峰又接着问道:“那李祹呢?这货怎么还敢派人去联络斡朵里部?”

    朱瞻基道:“这就只能怪凡察行事不密了。

    就像你曾经说过的那样儿,脑子是个好东西,而凡察根本就没有多少脑子。

    这货宰了猛哥帖木儿的事情倒是没人知道,可是他宰了凡察是在回到辽东以后,所以整个斡朵里部的人都知道了。

    现在斡朵里部心向猛哥帖木儿的一些人已经起了反心,只是碍于凡察是受了大明的册封而不敢轻举妄动,正好李祹现在又缺人缺得发疯,所以他们就……”

    “干柴烈火,勾搭成奸!”

    杨少峰直接用八个字给李祹和斡朵里部暗中接触的事情定了性,然后骂骂咧咧的道:“这李祹也忒不是个东西!

    大明给他贷款,帮他规划修路,帮他修学堂,这李祹不感念大明的恩德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暗中跟斡朵里部勾勾搭搭的?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

    朱瞻基忍不住又翻起了白眼:“你要点儿脸!

    说猛哥帖木儿他们父子不是东西也就算了,可是人家李祹处处以大明孝子自居,这次勾搭斡朵里部也是另有别情。

    根据锦衣卫的消息来看,李祹是打算借助斡朵里部的兵力去倭国去抢倭女,况且李祹对你也从来没有半分不敬,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狗了?”

    “那就更不是个东西了!”

    杨少峰斩钉截铁的道:“他去抢倭女干什么?大明是需要高丽姬和倭女没错,可是想要倭女,大明还不会跟干仁后小松还有后花园彦仁做买卖?”

    朱瞻基继续翻着白眼:“那船呢?

    现在大明所有的宝船全部被抽调到西洋舰队和东海舰队,民间的船只还需要做海贸,也没有多少运力能用来运送倭女。

    还有定国公他们,这些人现在满脑子就是跑来缅甸这里弄死黎利然后从缅甸开始修路,好到欧罗巴去抢地盘,你指望他们去跟后小松和后花园去买卖倭女?”

    呵的嘲讽一声,朱瞻基又接着说道:“所以还不如让李祹去抢。

    等他抢了倭女之后,他跟倭国的仇算是结下了,而大明又得到了倭女,同时也不耽误咱们在缅甸修路,这岂不是一举三得的好事儿?”

    直到朱瞻基都解释清楚了,杨少峰这才臭着脸嗯了一声道:“那就让他去抢吧,这生意咱们就不插手了,省得沾了血。

    不过,凡察既然敢宰了猛哥帖木儿和凡察,想来也不是个什么好相与的货色,他能眼睁睁的看着李祹去勾搭斡朵里部?”

    “当然不能。”

    朱瞻基摇了摇头,说道:“凡察当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李祹跟斡朵里部的某些人眉来眼去的,但是现在情况就是那么个情况,他也没有太多的办法。

    现在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凡察已经准备带人北上婆猪江了,如果再加上从辽东传信到京城再到交趾,估计现在凡察已经带兵北上了吧。

    只是不知道李祹跟斡朵里部那些对凡察不满的人联络的怎么样了,他们到底能不能去抢倭女也还是个问题。”

    杨少峰嗯了一声,皱着眉头道:“朝鲜的水师……好像不怎么样?”

    朱瞻基道:“如果单从战船的角度来说,那他们的水师基本上也就是比商船强点儿,照比宝船可就差了太远。

    如果从他们的水师士卒来说,那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要不然李祹也不会打斡朵里部那些人的方意。

    反正总的来说就是聊胜于无吧。

    说实话,我并不看好朝鲜水师加上斡朵里部那些人一起去抢倭女的作法。

    毕竟倭国的军队确实是废物了一些,可是跟斡朵里部的人比起来,只怕两者也就是个半斤八两的水平。

    而倭国是本土作战,朝鲜是跨海远征,两家一旦正式开打,只怕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杨少峰道:“管他们呢,愿意打就让他们打去。

    李祹赢了,咱大明就能多一批倭女,实在不行分给百姓当小妾也是好的。

    李祹输了,对于咱们也没有什么影响,他该还的钱还是得还,还不了就让他内附,里外里还是大明占便宜,不亏。”

    “所以我才说你一坑就是一个国家。”

    朱瞻基竖着大拇指道:“论到这种算计和不要脸的劲头,估计整个大明也没有几个人能赶得上你。”

    杨少峰呸了一声道:“怎么可能?比我脸皮厚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比如夏部堂,又比如你,我这才哪儿到哪儿?

    对了,定国公他们什么时候能到这里?”

    朱瞻基道:“估计就这两天吧。还有,咱们也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哀牢毕竟新附,无论军备还是粮食,比起交趾来都还差的太远,咱们几万大军摆在这里,哀牢根本就撑不住。”

    翻出一张地图比划了一番,朱瞻基又接着说道:“去孟艮府如何?往南就能直接到八百大甸司,往西就是缅甸司。”

    杨少峰摇了摇头,答道:“不去。直接去缅甸,我得去那里找点儿东西。”

第三百七十一章 用营销套路来解决缅甸和云贵土司

    徐景昌等人赶到缅甸的速度,远比杨少峰想象中的还要快。

    只不过一见着杨少峰,徐景昌就开始不断的抱怨起来:“这破地方鸟不拉屎遍地猴子,就为了区区一个黎利,你就把咱们兄弟全都找到这里?”

    指了指吴克勤等人,又指了指跟在几人身后的亲兵,徐景昌接着说道:“对了,黎利呢?赶紧找到他,弄死他好回家。

    还有,哥几个把能带的亲兵和家丁可全都带来了,回头军府要是问起来了,你可得替兄弟们担着点儿。”

    徐景昌的模样很恶心人,就好像魔都瞧哪儿都是乡下人,瞧着京城人也是京城的乡下人一样,徐景昌等人瞧着顺天府之外的地方全都是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

    杨少峰忍不住撇了撇嘴,说道:“满打满算不过几千人,又不是举旗造反,军府吃饱了撑的才会因为这事儿就找你们麻烦。

    还有,是谁告诉你这里鸟不拉屎的?你真以为我把你们喊来是因为黎利?也不瞧瞧他黎利算个什么东西,还值当把你们全都找来?”

    徐景昌顿时好奇起来:“不是为了追杀黎利?那是为了什么?”

    杨少峰道:“明摆着告诉你吧,这次是有个发大财的好机会在这里等着,所以我才把你们都给找了过来,省得你们以后再骂我吃独食。”

    一听到有发财的机会,而且是发大财的机会,徐景昌等人的眼睛就开始发光了——

    大明上上下下有谁不知道,论到搂钱的本事,就连掌管国库的夏原吉夏老抠都只能甘拜下风,现在杨癫疯说这里有发大财的本事,那肯定就是有!

    嘿嘿讪笑了几声,徐景昌忍不住又向着杨少峰的方向靠了靠,低声道:“说说,啥发大财的好机会?能赚多少?”

    杨少峰随口对狗子吩咐了一句,然后甩开折扇,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微微笑着道:“多乎哉?极其多也!”

    指了指狗子刚刚拿过来的一棵白菜,杨少峰又接着说道:“瞧瞧这玩意,通体澄澈,如水似冰,更难得的是这块翡翠上部翠绿,下体通莹洁白,最适合雕成一棵白菜。

    你说,等到万寿对节的时候把这玩意送给皇爷爷他老人家做万寿圣节的礼物,你说它又该值多少钱?现在你还能说这里是鸟不拉屎的地方?”

    徐景昌从狗子手里接过白菜仔细打量一番,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红着眼睛叫道:“这玩意就是无价之宝!”

    当然是无价之宝,尤其是当这玩意跟大明的皇帝挂上钩之后,这价值就更是说不清道不明了。

    如果缅甸能多找出来一些这样儿的东西,那确实就不能再说缅甸是鸟不拉屎的地方,相反,这里很快就会变成一块人人都眼红的宝地!

    想了想,徐景昌便带着一丝狐疑,又带着一丝期盼问道:“这东西在缅甸很多么?”

    杨少峰嗯了一声,说道:“多如牛毛。这玩意在缅甸根本就不值钱,你随便找哪个矿坑挖一挖,就能挖出来一大堆。

    就像你现在手里抱着的这块,这是我走路的时候被这玩意给绊倒了,一气之下砸开了之后才发现这玩意居然是硬玉。

    再瞧瞧旁边那个笑的跟二傻子一样的朱二九,他准备弄一块特别大的硬玉,直接弄成一间房子养小老婆。

    说句不好听的,很多缅甸土人家里盖猪圈的石头里面都有可能包着翡翠呢,你说这玩意多不多?”

    朱瞻基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什么小老婆?我那是要送给胡氏的,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杨少峰呸了一声道:“你媳妇肯住玉石的屋子?到最后还不是被你拿去哄小老婆,当我不知道?”

    两个人的争吵在有意无意间坐实了缅甸翡翠特别多的事实。

    徐景昌皱着眉头道:“自古来都是物以稀为贵,这东西一旦多了,可能就不值钱了?”

    “那就得看怎么炒作了。”

    杨少峰嘿嘿笑着道:“先给这玩意儿分级,什么冰种玻璃种水种糯米种的等级先给它分出来,等皇爷爷他老人家的万寿圣节过后,咱们就把它给宣扬出去,再严格控制产量,这价格不就上去了?”

    就像是后世,原本储量极为丰富,人工合成的甚至比天然的纯度更高的钻石为什么会那么值钱?

    因为炒作。

    钻石卖到天价的过程,是商业营销史上最出名的“骗局”,这个骗局的设计者正是钻石巨头戴比尔斯。

    钻石商人总是会强调,钻石非常稀有,所以才昂贵。但其实,地球上钻石的储量非常大,大到什么程度呢?

    1克拉的钻石,很多人都买不起,但是如果把地球上已知的钻石都挖出来,足够地球上60亿人每人都分20克拉!

    至于以前钻石这玩意珍贵,是因为当时的开采技术有限,只能靠手工开采打磨,一年的产量可能只有区区几十斤,而且只能在三哥、巴西等少数地方找到,所以钻石才会显得珍贵。

    然而在1870年,南非矿工意外发现了个大钻石矿,以当时的工业能力,每年可以挖好几吨钻石出来!

    产量一大,钻石自然就不再值钱了,于是英国钻石商们慌了,为了保证自家东西能卖高价,全球几大钻石商联合起来,成立了戴比尔斯公司,如此一来,全世界所有的钻石矿就都在他们手上了。

    然后戴尔比斯开始了他们的骚操作。

    第一步就是严格控制产量。

    人家有矿都是拼命挖,戴比尔斯却是反其道而行之,辞退了大量的矿工之后又严格控制产量,每年就挖那么一点点儿,人为的造成市场上供不应求的局面,这钻石的价格自然也就稳定了。

    第二步就是人为制造需求。

    一开始,钻石还有工业用途,但是自从出现人造金刚石之后,钻石连最后一点用处也没有了。既然没有用,大家就没有买钻石的需求,钻石就卖不出去。为了制造这个需求,戴比尔斯干了一件事:把钻石和爱情绑定。

    戴比尔斯花了巨额广告费,把钻石安插进电影里,每当风度翩翩的男士求婚,在心爱的美丽姑娘面前单膝跪地,就一定会掏出钻石求婚。钻石,就是他们爱情的见证。

    明星带货能力是最强的,普通人很喜欢模仿明星的行为。所以,随着电影的大卖,戴比尔斯花大价钱砸出来的“求婚要用钻石”的概念很快深入人心。

    但是,光让大家买是绝对不够的,毕竟钻石有贵的也有便宜的,于是,他们又卖力宣传:“买钻石砸钱越多,你的求婚就越有诚意”,让大家都去买贵的。

    不过,买的人多了之后,要是客户们倒卖二手的钻石也会造成价格下降。所以,为了维持市面上钻石数量,不让大家卖钻石,戴比尔斯想出了那句全球最知名的广告词:

    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

    可惜的是,戴比尔斯的营销套路最终还是败给了种花家——种花家人工合成的钻石无论是色泽、纹理,还是纯度、透明度,都和天然钻石没有区别,甚至还要优于天然钻石!

    看着人造钻石在各个性能上完虐戴比尔斯,他们又坐不住了,怎么办呢?改广告词!

    2015年,戴比尔斯的广告语又改了,这次改成了:真实是稀有的,真实是钻石!

    言外之意就是:人造的钻石不真实、不值钱啊,快别买了!

    为此,他们花了四千万美元造了一台“人造钻石鉴定器”,说是能识别“天然”还是“人造”钻石,但是没什么用,因为人造钻石跟天然的看起来毫无区别。

    大家心里都门儿清,我买钻石不就是给人看的吗?既然看起来没区别,那我为什么要花10倍的价格买天然的?

    不过,戴比尔斯肯定不会放弃,为了维持住自己的钻石骗局,戴比尔斯要开始新的营销了。

    比如,说我们戴比尔斯的人造钻石有独特的标(瑕)志(疵)啊;比如,说纯手工磨的钻石比机器的更有价值啊,堪比在古巴少女大腿上卷出来的雪茄啊;比如,说明星都用天然钻石啊等等等等……

    总而言之一句话:别家的钻石你不要买,买我们的!

    然而可悲的是,就算是所有人知道戴比尔斯的套路又能怎么样呢?

    当你在和你的女朋友反复强调天然钻石和人工钻石没区别,甚至人工钻石比天然钻石还要更好的时候,柜台销售会不断的循循善诱:某某明星戴的是这款天然的哦,国宝级工艺,64处完美切面哦,爱她就要给她买最好的哦,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婚礼,你忍心买人工的敷衍吗?

    你说你买还是不买?

    所以就像是张承禄先生说过的那样儿,和尚摸得,偏我摸不得?

    戴比尔斯能用营销手段忽悠全世界百十年,我杨癫疯凭什么不能用营销手段忽悠世界几百年?

    “关键是,只要咱们这些人手里握着原石矿,子子孙孙的传个几百年不成问题。”

    杨少峰道:“现在,你定国公还认为这里是鸟不拉屎的地方么?

    哦对了,还有个地方其实更加的鸟不拉屎,但是那里有数不清的钻石,只要好好的打磨打磨,同样是可以传给子子孙孙的好东西。”

    “哪儿?”

    徐景昌顿时就激动了:“赶紧的,先宰了黎利那孙子,大家伙儿再把这里的原矿给分一下,然后去你说的那里。”

    嘿嘿笑着搓了搓手,徐景昌离着杨少峰又近了几分:“那啥,你说让兄弟们来缅甸,我可是没有丝毫的迟疑就带着兄弟们来了,而且咱们这些人可不光是带上了亲兵,连健壮一些的家丁都给带来了,你说兄弟们够意思不?”

    “够意思!”

    杨少峰向着徐景昌竖起大拇指,说道:“但是吧,我跟朱二九好歹都得喊你一声表叔,你能不能别总是兄弟兄弟的?”

    “那些回头再说,咱们先各论各的。”

    徐景昌的脸上丝毫没有不好意思:“既然我们都这么够意思了,你状元公是不是也得意思意思?”

    杨少峰顿时警觉起来,稍微向后退了半步,瞧着徐景昌道:“你什么意思?”

    徐景昌道:“嗨,我就是让你意思意思,要不然还能有什么意思?再说了,兄弟们都这么够意思了,你要是再不意思意思,那未免有些不够意思吧?”

    杨少峰嗯了一声道:“那肯定得意思意思,要不然我也太不够意思了。

    这么着吧,这里的规矩就还跟以前一样,皇爷爷跟国库那边就不用说了,内帑和国库肯定得先各占两成,要不然夏老抠那边交待不过去。

    另外,这玩意是我跟义兄先发现的,而且是我们把兄弟们都给喊来,所以各占一成。

    还剩下四成,大家伙儿分分,每个人按照爵位高低和出资多少,各自占上一些份子,没问题吧?”

    徐景昌扭头瞧了瞧跟在自己身后的一众勋贵子弟们,点了点头道:“那肯定没问题。不过,兄弟们占三成就行了,剩下一成拿出来给那些穷酸们,省得他们扯后腿。”

    比朱瞻基和杨少峰还大了几岁的朱勇忽然呸了一声道:“那些没卵子的软蛋穷酸敢扯后腿?腿给他们打折!”

    徐景昌道:“你少胡扯!那些穷酸们别的本事没有,恶心人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你不给他们分点儿好处,只怕他们有数不清的办法给你添堵。”

    杨少峰也点了点头,说道:“他们能掺和进来的人不多,而且他们手里也没有多少钱,大概也就是意思意思,用不着太当真。

    说白了,他们这些人自己心里也清楚,这种事儿不是他们能掺和进来的,有些好处就足够他们偷着乐了,没必要为了这么点儿蝇头小利去招惹他们。”

    原本的历史上,朱勇就是在正统十四年从驾至土木,迎战鹞儿岭,中伏死,所帅五万骑皆没,于谦等追论其罪,夺封。

    所以还真就没必要为了区区一个蝇头小利去得罪那些穷酸。

    见朱勇不再说话,徐景昌便道:“对了,黎利那孙子呢?赶紧弄死他。还有,这事儿得拉上黔国公他们吧?”

第三百七十二章 借刀杀人谁是刀?

    “不对。这事儿不能直接拉着黔国公,那就是个笨蛋。”

    徐景昌丝毫没给黔国公沐晟面子的意思,反而皱着眉头道:“这货几次出兵交趾,都是靠了英国公才能成事。

    如果这事儿直接拉上沐晟,只怕好好的事情也会被这个蠢蛋给搅和黄喽。

    说起来,沐斌倒是要比他爹强上许多,与其拉上黔国公,还不如直接拉着沐斌一起呢。

    对了,还有那个谁来着,叫什么思任法的,要不要拉上他一起?”

    一听徐景昌提到了思任法,杨少峰的脸色就慢慢黑了下来:“怎么着,定国公这是嫌钱烫手了?”

    “这话让你说的!”

    徐景昌道:“我这不是想着思任法好歹也是平缅军民宣慰使司宣慰使么,咱们现在又要在缅甸开矿,拉上他,许多事情总是方便一些?”

    不待杨少峰答话,朱瞻基就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以后云贵这里就没有什么宣慰使司了。”

    更多的话,朱瞻基没有再说,但是徐景昌等人的心中却跟明镜一般——没有什么宣慰使司,就意味着大明将会在这里设置布政使司,同样也就意味着原本的那些宣慰使们要么老老实实的听话,要么就等着去死,不会有第三条路给他们选。

    就像是交趾和旧港一样。

    不同的是,旧港的情况好歹特殊了一些,所以才会有了施二姐担任第一任旧港知府的事情发生,而缅甸这里的情况跟旧港可是完全不同,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宣慰使任职布政使的情况存在。

    其中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缅甸在设置布政使司之后只会有一个布政使,而原本的缅甸却有好几个宣慰使,到时候该怎么安排?

    所以只能由吏部安排一个布政使过来,好歹在面子上达到一碗水端平的态度。

    “那不如直接借刀杀人?”

    徐景昌只是稍微一寻思,心中就定下了借刀杀人的想法:“反正黎利那孙子已经跑来缅甸了,现在正好借着他的手除去那些土司,后面的事情不就好办了许多?”

    “是这么个理儿。”

    杨少峰竖起大拇指,赞道:“先借黎利的手去除掉那些土司,然后再用这些翡翠矿来招募那些土人来挖矿,剩下的就是咱们坐地分钱了。”

    徐景昌点了点头,说道:“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先休整两天,然后出兵去弄死黎利,也好早点儿把开矿的事情给定下来。”

    ……

    黎利感觉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起兵造反——如果当初没有造反,现在是不是就能老老实实的在安南当个小官?

    现在好了,虽然名义上是安南的王,可是现在自己这个安南王被人追得跟条丧家犬一样乱窜,连安南都被迫放弃了!

    没有了安南的安南平定王还能算得上是安南王吗?

    更可恨的是,自己前脚刚刚干掉了高棉,后脚明军就跟过来收了高棉,自己刚刚跑到缅甸,结果明军又后脚跟了上来!

    这是在拿自己当刀子使?

    “派人去联系思任法。”

    黎利决定不再给明军当刀子使了,就算是当刀,也得先把缅甸给搅烂:“试探一下思任法的态度,看看他到底是打算死心塌地的跟着明军,还是希望能够自立。”

    陈元扞躬身道:“大王英明!

    思任法之前派兵攻占了孟定、湾甸、干崖、南甸、腾冲等地,现在就算他想一条心跟明国混,只怕明国也不会饶了他,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范文巧也躬身道:“臣附议。现在思任法已经没有了回头路,大王只要派人对他陈以利害,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只不过,单单派使者前去说服思任法,只怕还有些困难,不如与其结为姻亲?”

    “结亲?这法子好!”

    陈元扞接着范文巧的话道:“若是思任法有什么姐妹,大王可纳之为妃,如此一来,两家有了姻亲之好,联盟自然也就更牢固一些。”

    黎利嗯了一声,皱着眉头道:“从来就没听说思任法有什么姐妹?而且思任法的年纪太小了一些,就算他有姐妹,只怕也已经许配了人家,不妥,不妥。”

    更何况,黎利还没有玩腻阮氏路,心里根本就没有纳妃的想法。

    至于对黎利忠心耿耿的阮廌,谁在乎?

    反正阮廌都已经死了——哪怕知道阮廌没有投降,哪怕知道自己冤杀了阮廌的一家老小,黎利现在也没有机会再反悔了。

    与其如此,反倒不如将错就错,把现在局面崩坏的责任全都推到阮廌的身上,自己也能好好享用阮氏路,岂不是一举两得?

    跟陈元扞对视了一眼,范文巧又躬身对黎利道:“既然大王不愿意纳思任法的姐妹为妃,那微臣倒还有个法子,一样可以让思任法与我安南结为姻亲,从此两家联手共抗大明。”

    “爱卿快快说来。”

    一听范文巧还有法子,黎利顿时就来了精神:“只要能够成行,寡人一定重重有赏!”

    范文巧却面露为难之色,迟疑着道:“臣想请大王先恕微臣无罪。”

    黎利哈哈笑了一声,说道:“爱卿尽心替寡人谋划,就算不成,难道寡人还会怪罪爱卿不成?寡人又不似明国皇帝那般残暴无德!”

    “谢王上!”

    范文巧先是躬身向黎利谢了恩,然后才又躬身道:“大王有两女,如今皆是待字闺中,只要许一个给思任法,那思任法便成了大王的东床快婿,此后自然要心向大王?”

    黎利嗯了一声,闭着眼睛开始盘算起来。

    把女儿送给思任法倒是没什么舍不得的,毕竟只是两个女儿,哪怕是全送了也没什么。

    怕就怕思任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收了自己的女儿之后再反过来捅自己一刀,那可就太恶心了。

    但是这个顾虑又不能直接说。

    怎么说?

    说自己舍得两个女儿,甚至把两个女儿一起许配给思任法也没问题,但是寡人害怕思任法会在背后捅寡人一刀子?

    那还不得被人给笑死!

    范文巧没有辜负他的名字。

    尽管范文巧的名字跟跟建奴第一忠狗范文程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然而两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

    严格来说,尽管范文程是天字号的第一大汉奸,可是人家好歹也是北宋名相范仲淹的第十七世孙,论到出身,那可比范文巧要显赫了许多,干的事儿也比范文巧恶心了许多。

    范文程这个紫气东来第一功的天字号汉奸干出来的事情,跟另一个紫气东来第一功的洪承畴干出来的破事儿其实不相仲伯,堪称一时瑜亮。

    但是人家范文巧好歹还是个安南人,人家替黎利尽心谋划那是属于尽职尽责,就算是干的事儿再坏再缺德,那也是属于尽了本份,根本就没办法指责。

    从这些方面来说,范文巧都比范文程要差的太远。

    但是范文巧好歹也是跟范文程的名字很像,所以这揣摩人心的本事,也真就没比范文程弱到哪儿去。

    一见黎利闭着眼睛不说话,范文巧就大概猜到了黎利的想法,斟酌一番之后躬身道:“王上,不若先派出使者前去面见思任法?

    若是思任法有意反明,那王上把郡主许配给思任发,从此之后便可两家变一家,强强联合之下,只怕明国一时半会儿的也没办法吧?

    当然,若是思任法无意反明,那许配郡主联姻之事自然也不用再提,无论王上攻打缅甸宣慰使司,还是西进孟加,也都有足够的时间去应对。”

    黎利这才睁开了眼睛,嗯了一声道:“寡人也正有此意。只是不知道,又该派何人出使思任法?”

    范文巧瞧了陈元扞一眼,然后躬身道:“微臣愿替王上分忧!”

    陈元扞也赶忙躬身道:“微臣同样愿替王上分忧!”

    黎利瞧了一眼范文巧,又瞧了一眼陈元扞,过了半晌之后才开口道:“联姻之议虽然是陈爱卿提出来的,但是寡人以为范爱卿看的更透,对于思任法的了解也更多一些,不如就劳烦范爱卿走一趟?”

    范文巧躬身道:“是,王上放心,微臣定然不负重托!”

    待黎利点头之后,范文巧又试探着道:“只是,如果那思任法提出来什么条件,不知?”

    黎利道:“范爱卿看着办吧,看他能提出来什么条件。

    如今蛮明数十万大军就在安南虎视眈眈,云南又有黔国公府,虽然沐晟不足为虑,可是蛮明毕竟国力强横,我安南与缅甸自然要守望相助。”

    范文巧的心中顿时了然——

    话说的好听,但是什么守望相助的说法就纯属于放屁了!

    现在安南连自家的地盘都没有了,如果思任法一心跟明国混,自己这支大军还不是要面临两路、三路甚至多路夹击的局面。

    在这种情况下,思任法提出来的要求只要不太过分,那么自然是他提什么就答应什么,如果思任法提出来的条件太过分,安南自然也没有能力答应。

    至于留在原地,或者说玩了命的去攻击云贵等地?

    别傻了,这种情况只有在思任法跟安南合兵一处之后才有可能出现,否则的话,安南要么直接往更西边的孟加国跑,要么跟思任法做过一场之后再往孟加国跑。

    反正都躲不过一个往西跑的命。

    ……

    辞了黎利之后,范文巧就和陈元扞一起回到了自己的大帐。

    先是随口吩咐亲兵去准备礼物和一路上要吃用的东西,接着又把大帐之中的亲兵侍女都赶出去之后,范文巧才皱着眉头道:“这事儿不好办啊。”

    陈元扞自顾自的拎起酒壶给范文巧前面的杯子斟满,又给自己满了一杯,然后才开口道:“自然是不好办的很。

    思任法倒是没什么,只要抓住他已经派兵攻占孟定和腾冲等地这一点,就足以说动他起兵反明。

    事实上,无论他现在想反还是不想反,最终的结果都不会有什么改变,因为明国不可能饶了他。”

    范文巧嗯了一声道:“是啊,若是换上其他的皇帝,估计他占了这些地方也就占了,说不定还会用一些拉拢羁縻之术来应付他。

    只是当今明国的皇帝是永乐皇帝,再加上沐家又在云南经营了几十年,自然不可能放任他胡来,所以从他起兵攻占腾冲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他的结局。

    只不过,思任法既然敢起兵攻占孟定等地,只怕此人也是个枭雄人物,跟他联姻也只能应付一时,却不是个长久之计。”

    陈元扞点了点头,说道:“所以这才是问题的根结之所在。

    安南几十万军民跟着大王远走缅甸,可是大王却被……,如果不能现在就跟思任法联姻,借着思任法的势起兵,只怕大王会越来越……”

    “别说是大王了,其实把你我都给算进去,安南上下又有几个人没被吓破胆子?”

    范文巧脸上笑的比哭还难看:“一骑连挑五将啊,就算是项、李复生,只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若是单只他一个人这样儿倒也罢了,可是他身后跟着的那五十多个魔神也个个都是刀枪不入,区区安南,实在是无力对抗这等魔神啊。

    更可怕的是,大明可以一夜之间封锁乂安和清化等地,又能快速的调动粮食和药品来安南,原本应该死伤无数的疫情愣是没对明国造成什么影响,反而让明国借着疫情又大大的收买了一波民心,实在可恨!”

    捋着胡须苦笑一声,范文巧的脸上又挂上了一丝艳羡之色:“安南国小民寡,若是似大明一般拥有这等国力和这般猛士,只怕早就已经横扫天下了,又何至于像现在这般,慌慌如丧家之犬!”

    “上天何以如此偏爱大明!”

    陈元扞也叹了一声道:“唯今之计,也只能寄希望于思任法那边了。”

    满脸苦涩的笑了一声,陈元扞又接着说道:“想当初,我安南好歹也算是一方霸主,怎么就沦落到今天这般局面了呢?堂堂安南之主,居然要靠跟一个蛮夷联姻?”

    范文巧嗯了一声,却没有再接陈元扞的话茬,只是端起酒杯向着陈元扞敬了一杯,说道:“喝酒,喝酒。我走之后,这边的事情还要多多拜托陈司徒。”

第三百七十三章 巧舌如簧范文巧,意娶两女思任法

    思任法同样在头疼。

    身为缅甸的地头蛇,思任法自然不可能不知道黎利已经率军到了自己的地盘上,同样也不可能不知道朱瞻基和杨少峰等一大票人也率兵过来了。

    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两伙人前后脚的都率兵过来了,所以思任法才头疼万分。

    元至元六年,麓川路军民总管府总管罕静法卒,因其无嗣,所以思任法的祖父思可法被迎立为勐卯主,建城于蛮海。

    思可法跟史可法没什么关系,在傣语里面,“思”的意思是“白虎”,“可”的意思是“获”,“法”的意思是“王”,因为原名刹远的思可法曾经擒获白虎,因此在之后称为思可法,意思是捕获了白虎的王。

    思可法在位四年,迁都者阑,趁着元末统治削弱之机,“服用制度,拟于王者”,据地自立,兼并周邻诸地,一度形成割据局面。

    至正二年、六年、七年,元顺帝大铁锅妥懽帖睦尔先后遣云南行省参知政事不老、云南行省平章政事亦秃浑等讨伐或遣使招谕,均告失败,于是大元朝廷干脆不再理会思可法,转而招降麓川统属下之诸土司,以图对思可法形成孤立之势。

    然而这种孤立思可法的路子并没有什么鸟用,东西没少给,官也没少封,可是麓川那边的土司就是认准了思可法,根本就不跟蒙元搅和。

    后来因为国库空虚,思可法不得不于至元十五年遣子满散(又作莽三)入朝贡方物,受元封麓川平缅宣慰使司宣慰使,进而吞并邻近三十六路、四十八甸,攻占远干、威远二府,声势一度强横。

    洪武二年,思可法挂掉,麓川平缅宣慰使司宣慰使之职由思可法之子思伦法继任。

    洪武十五年,大明挥兵云南,进取大理、金齿,思伦法眼看着自己玩不过朱洪武手下的那些虎狼之士,干脆投降了。

    思伦法投降之后,朱重八置平缅宣慰使司,以其为宣慰使。十七年(1384)八月,遣刀令孟贡方物,并献元朝所授宣慰使司印。

    当时还是个穷逼的朱重八可就乐了——

    缅甸有铜矿这事儿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早在蒙元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开采了,现在这江山轮到了我朱皇帝,这铜矿自然也该归我才对。

    现在这思伦法这么知情识趣的投降,那俺老朱哪怕是为了缅甸的铜矿,那也不能亏待了他啊。

    于是,老朱皇帝一乐呵,就把思伦法改授平缅军民宣慰使,还没等平缅军民宣慰使的椅子坐热乎,接着又改封为麓川平缅军民宣慰使,兼辖元之麓川、平缅两路之地。

    当然,就像是张禄如先生说的那样儿,凡事都有两面性。

    老朱皇帝为了缅甸的铜矿所以优待了思伦法,而投降了大明的思伦法自然也有了爸爸撑腰,再看周边的那些土司什么的,那可就真的是看谁都是战五渣,瞪谁谁怀孕了。

    有了大明当靠山的思伦法势力大盛,除了对大明爸爸要保持恭敬之外,对于周边的那些土司们可就毫不客气了,先后兼并孟定、威远、镇康、湾甸、孟养、大侯、孟琏、潞江、干崖、芒市各土司区,势力东达车里、远及八百媳妇国,也真当称得上是一方霸主。

    当然,南洋那边的猴子们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很容易飘。

    就比如黎利的后世子孙们,这些越猴不知道怎么想的,飘着飘着就以为自己真的是世界第三了,甚至还敢向着种花家舞舞喳喳。

    问题是,种家花在王者号没被建奴玩成青铜之前,那可是给越猴们当了几千年的爸爸,他们会玩的套路几乎都是种花家的那些狠茬子们玩过的,现在跑到爸爸跟前丢人现眼,那还能有个好?

    所以越猴就被揍了,种花家因此也得了个专打第三的外号——阿三哥当年飘的时候,也是号称世界第三来着……

    越猴喜欢飘,越猴老祖宗的邻居思伦法也没强到哪儿去。

    洪武十八年,不知道怎么就飘起来的思伦法率众攻景东,败明都督冯诚军,击杀千户王升,景东土知府俄陶亦败退白崖川,二十一年又进攻马龙、他郎甸之摩沙勒。

    如果一直让思伦法这么赢下去,估计种花家和南洋的历史都得改写很大一部分的篇幅,尤其是对于缅甸来说,有思伦法这么能打的老祖宗,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很长脸面的事情。

    然而很可惜,思伦法刚刚飘起来就被大明爸爸一巴掌给扇到了地上。

    后来思伦法不服,悉举其众而号称三十万大军,战象百余只,攻定边。

    接着又被大明爸爸给抽了。

    洪武二十二年,被反复抽了好几次,终于弄明白谁是儿子谁是爹的思伦发遣使请降,贡象、马、银、方物谢罪,并交出主谋刀斯郎等137人,并且从此之后三年一贡。

    后来思伦法挂掉,其子思行法于永乐二年受了朱老四的册封,成为新一任的麓川平缅军民宣慰使,并且迁居景冷。

    或许是被明朝爸爸抽的次数多了从而变得乖巧,又或者是思伦法当政的时候因为内讧而国力衰弱,所以思行法在位期间倒是老实的很,就连被孟养、木邦欺负了也是直接派遣使臣去找大明爸爸告状,而不是跟他爹思伦法一样抽刀子砍人。

    后来到了永乐十一年,思任法代兄思行法任云南麓川平缅军民宣慰使司宣慰使。

    一开始的时候,思任法还比较乖巧,可是等时间一长,思任法就又犯了他爹的老毛病,开始飘了,先后攻占孟定、湾甸、干崖、南甸、腾冲、潞江及金齿等地。

    所以这里外里的情况就很操蛋了。

    如果思任法当初哪怕只是聪明那么一小点儿,就会傻到掏出刀子对准大明爸爸舞舞喳喳的。

    如果没有跟大明爸爸做对,那现在还用得着害怕黎利?就算是自己打不过,不是还能呼叫大明爸爸的支援?

    照样能把他姓黎的捶成死狗!

    如果没有跟大明爸爸做对,随便他朱瞻基这个皇太孙怎么来缅甸,自己这个宣慰使也不用虚他。

    哪怕当初脑子正常一点儿,砸的是阿瓦缅中宣慰使司的场子,估计现在也用不着这么提心吊胆的。

    然而很可惜的是,思任法飘了,这傻狍子莫名其妙的就把刀子对准了大明爸爸--偏偏这傻狍子还知道大明爸爸的可怕,也曾经见过思伦法被大明爸爸揍成死狗的模样。

    所以思任法的心里就很虚。

    谁是来干自己的?谁又是来帮自己的?还是说,黎利和大明的皇太孙都是来干自己的?

    首先要排除掉黎利是来帮自己的可能性——

    黎利被大明爸爸给打成了死狗,连老窝都给丢了,现在带着几十万叛军和安南猴子跑来缅甸,说他是来串门的,谁信?

    反正思任法是不信的。

    所以再综合目前的局面来分析,最大的可能应该是黎利打不过大明爸爸,所以无奈之下只能带着手下的马仔们跑路,而大明爸爸又不准备放过黎利,所以皇太孙才会带着几万马仔浓烟滚滚的杀了过来。

    只不过,因为之前有过掏出刀子对大明爸爸比划的黑历史,所以现在思任法也不敢主动去见朱瞻基,担心朱瞻基会不问原由的就把自己给砍掉。

    也正是因为如此,思任法才会头疼万分。

    直到范文巧带着黎利的礼物和诚意来到麓川平缅宣慰使司。

    “明朝的皇帝绝对不会放过您。”

    送上了黎利的礼物之后,范文巧便开启了巧舌如簧的说客模式:“阿鲁台杀郭骥,大明皇帝在他们的淇国公北伐失败后两度亲征漠北。

    我家平定王只是想要替安南百姓寻求一个公道,大明皇帝就派了魔神几度深入安南,筑了京观无数。

    现在大王已经攻占了孟定、湾甸、干崖、南甸、腾冲、潞江和金齿等地,您觉得大明皇帝还会放过您吗?

    并不会,他一定会派遣几十万大军前来缅甸,说不定还会在灭掉您的同时灭掉缅中宣慰使司,把这里彻底变成缅甸布政使司。这意味着什么,我想您心里一定很清楚?”

    思任法点了点头,皱着眉头道:“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大王为什么不能和我家大王合兵一处呢?”

    范文巧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如果咱们两家能够合兵一处,那便是真真正正的占据了天时地利。”

    在所谓的“大殿”里面踱了几步,范文巧又接着说道:“明军不熟此地气候,而缅甸与我安南之兵却是极为适应,此谓之天时。

    明军不熟此地地形,而大王您的军队却是生于斯,长于斯,对于这里的地形了熟于心,此谓之地利。

    明皇强横,肆意征伐属国,明官又好征敛,以至于藩国百姓民不聊生,缅甸百姓对您也是如婴儿之望父母,再加上我安南之哀兵,此可谓之人和。

    天时,地利,人利,尽在你我之手,就算是明朝皇帝想要征伐缅甸,只怕也要好好掂量掂量。”

    啪!啪!

    思任法轻轻鼓了几下掌,笑着道:“有道理。只不过,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家平定王?

    如果你家平定王真有你说的那般本事,又何至于兵败如山倒,连他自己都被人追得如同丧家之犬?

    还有,你我两家结盟,却又知又该以谁为主?以谁为副?

    就算是退却了明军,这缅甸又该由谁说了算?谁来做这千里江山的主人?”

    向前低了低身子,思任法的脸上略带着几分狰狞之色,沉声道:“还是说,你和你家平定王把我当成了傻子,认为光靠你一张嘴就能说动我,把我当刀使?”

    范文巧心中咯噔一声,脸色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反而抬头凝视着思任法道:“合则两利,分则两害,如何取舍,皆在大王一念之间。

    不过,我来之前,我家平定王也曾有过交待。”

    思任法沉声道:“讲来!”

    范文巧道:“先退明军!

    无论如何,明军都是你我双方最大的威胁,我安南愿意不惜代价帮助缅甸退却明军,也只有退却了明军,咱们才有可能进行下一步。”

    思任法呵呵笑了一声,嘲讽道:“你家平定王当初拥兵百万,尚且被人追得如同丧家之犬,现在又来说要退却明军?”

    “能否退却明军,单凭我安南一家不行,单凭缅甸自然也不行,唯有你我双方合兵一处,才能可能退却明军。”

    范文巧没有因为思任法的嘲讽而发怒,反而自顾自的接着说道:“待明军退后,我家平定王便会挥师南下,进取缅中以为容身之处,待缅中平复之后再择机东进安南。”

    “焉不知这是你家平定王的缓兵之计?又或者你们是在打着鹊巢鸠占的主意?”

    思任法嘲讽道:“合兵一处,对于我来说根本就没什么好处,反倒会替你家平定王吸引大明的注意力。

    这么算起来,你家平定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吃亏,而吃亏的就只有我一个。”

    范文巧躬身道:“如果我家平定王愿意展现他的诚意呢?”

    思任法的身子又低了低,死死的盯着范文巧的眼睛,沉声道:“什么诚意?”

    范文巧也正色道:“我家大王有两女,现在皆是待字闺中。

    如果大王能同意与我安南结盟,我家大王愿意许配一女给大王,自此后大王是我家平定王的东床快婿,而我家平定王也成了大王的岳父,你我两家便是秦晋之好。

    不知道,我家平定王的这个诚意,可还足么?”

    “嗯。”

    思任法闭着眼睛琢磨了半晌,忽然睁开眼睛道:“我要两个!你家大王的两个女儿全都归我,咱们两家便能合兵一处,否则的话,再也休提!”

    “大王不觉得欺人太甚了么?”

    范文巧眼中的怒色一闪而逝,沉声道:“常人想要求娶我家平定王的女儿,只一个也是难如登天,现在大王却开口就说要娶两个,未免有些过了。”

    思任法哈哈笑了一声,说道:“两个,没得谈!如果你家平定王能够同意,那就让他带着女儿前来会盟,如果他不同意,那就请他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范文巧心中更怒,只是当面不敢发作,只得强忍下这口恶气,沉声道:“若是我家平定王能够同意,却不知何时才能会盟?”

    思任法道:“你家平定王何时把女儿送到,何时会盟,绝不食言!”

第三百七十四章 杀个岳父祭苍天?

    正所谓是郎有情,妾有意,又或者说是干柴遇烈火,姐儿遇流氓。

    有了需要应对明军这一个共同的前提,思任法和黎利很快就勾搭到了一起——

    对于急需一块容身之地的黎利来说,区区两个女儿根本就没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问题。

    而对于思任法来说,先是白得了黎利的两个女儿,接着又能通过黎利来解除掉明军的威肋,如此一举两得的好事,自己就更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然后在一番来来回回的商议之后,两家终于把会盟的日子定在了思任法和黎利的两个女儿大婚的第二天。

    会盟的当天,正该是阴雨天气的时候居然清风徐徐,晴日当空,真可谓是老天爷都在给思任法和黎利面子。

    尤其是当黎利看到思任法为结盟所准备的祭坛与祭品之后,满是褶皱的老脸笑得有如菊花一般灿烂,矜持的捋着胡须笑道:“贤婿有心了。”

    昨夜两度当新郎的思任法脸上笑的也很开心,向着黎利微微躬了躬身子示意,然后伸手向前虚引一把,说道:“请岳父大人登坛?”

    黎利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然后和思任法一起向祭坛上走去。

    待到两人登上了三丈高的祭坛,黎利便当先捻起三柱香,在已经摆放好三牲供品的供桌上凑着烛火引燃,向着四方拜了一遍之后又面向供桌所在的北方高声道:“今日安南与缅甸会盟,期结两家秦晋之好,共……”

    黎利后面的话没有再说出来,瞪着死鱼眼的人头就腾空而起,紧接着,黎利的人头就在祭坛上骨碌碌的滚了几滚,已经没有了头颅的尸体脖腔处猛的喷出来三尺高的鲜血!

    收起长刀的思任法心里很清楚,按照原本商定的流程,今天应该是黎利先说两家要结秦晋之好,共抗蛮明。

    但是共抗蛮明这四个字是那么好说的?

    自己这个麓川平缅宣慰使原本就惹了一大堆的麻烦,这要是再跟黎利把会盟的流程走完,让他把共抗蛮明这四个字说出来,那就真的是自寻死路了!

    所以思任法就用祭坛供桌上早就准备好的长刀趁机发难,趁着黎利还没有把那四个字说出来就先把黎利给砍了。

    就像自家兄长思行法说的那样儿,拿着黎利的人头去找大明,那自己就跟大明成了自己人,之前无论自己干了多少狗屁倒灶的破事儿都不是事儿。

    毕竟,自家人怎么都好说。

    心思电转之间,思任法将手中沾满了血的长刀一收,转身对着祭坛下高声喝道:“杀贼!”

    说完之后,思任法便不再理会旁边死不瞑目的黎利的人头,也不再理会祭坛之下响起的喊杀声,反而自顾自的捻起三柱香,同样向着四方拜了一遍,然后又面向供桌的北方高声道:

    “惟大明永乐二十四年四月初八,麓川平缅宣慰使司宣慰使思任法斩交趾不臣黎贼,以此昭告四方,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黎氏贼子枉受国恩,不思报效反逆天而行,行无道之兵,其情不可悯,其罪不当饶!凡我大明军民百姓,人人皆得而诛之!

    麓川平缅宣慰使思任法虽与其结为姻亲,乃为除贼而不得不虚与委蛇之故,思任法一片忠心,苍天可鉴!日月可证!”

    ……

    “这特么是杀个岳父祭天?”

    接过朱瞻基递给自己的情报看了一遍,杨少峰顿时就急了:“当初说好的要把黎利那孙子给凌迟之后再剁碎了喂狗,现在思任法这沙雕却把他给宰了?”

    “是啊。”

    朱瞻基也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沙雕不光把黎利给宰了,还把他两个刚娶了一天的媳妇给宰了。”

    朱瞻基越说越气,忍不住咬牙切齿的道:“这沙雕到底想干什么?现在就等着他们两家会盟之后干死他们了,结果现在他把黎利给宰了?”

    “这他娘的!”

    朱瞻基也难得的爆起了粗口:“这沙雕不他娘的老老实实的造反,现在居然摆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这他娘的是恶心谁呢啊!彼其娘之!”

    徐景昌的脸色也是如同吃了苍蝇一般难看:“要说他思任法是忠心耿耿的大忠臣,还不如说徐钦那个废物足智多谋更靠谱呢!”

    朱勇阴沉着脸道:“现在事情已经偏离了我们最初的预期了,应该赶紧派人去摸清楚思任法的想法。”

    杨少峰道:“还有什么好摸的?黎利被宰了,范文巧和陈元扞也同样被宰了,就连黎利的两个女儿不能都被思任法给杀了,现在剩下的那些交趾叛军早就四散而去,想抓也不好抓了。”

    朱勇忍不住吐槽道:“黎利当真废物!那个沙雕居然还真他娘的相信翁婿之好的狗屁说法?他还真敢亲自带人去跟思任法会盟?

    还有黎利的那些手下,也全都是些废物!他娘的,几十万叛军啊,哪怕就是几十万头猪呢,杀起来也得半天的功夫吧!”

    朱瞻基斜了朱勇一眼没有说话。

    吴克勤道:“这应该不怪黎利。毕竟头一天刚刚娶了自己的女儿,第二天就拔刀相向这种事儿,正常人应该干不出来,也唯有这些无信无义的蛮子才会出尔反尔。

    事实上,我觉得如果把我们换在黎利的位置,估计也不会怀疑思任法。”

    “老吴说的是。”

    杨少峰应道:“谁也没想到思任法居然会玩了这么一手,头天晚上还他娘的当新郎呢,第二天就把新娘给宰了,这种畜牲之行,一般人绝对干不出来。

    更操蛋的是,咱们原本是打算驱使黎利搅乱整个缅甸和云贵,现在也彻底没指望了。”

    朱瞻基嗯了一声,说道:“你说思任法到底是怎么想的?说他是忠臣,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就像定国公说的那样儿,与其相信他是忠臣,还不如相信魏国公不蠢一样好笑。

    可是偏偏他又打着麓川平缅宣慰使的名号宰了黎利,估计黎利的人头也很快就能送过来了,到时候又该怎么处置他?”

    朱勇阴沉着道:“要不然就当不知道,现在直接发兵进剿麓川,借着锦衣卫侦知他与黎利会盟的消息干掉他,直接把整个缅甸全部推平。至于云贵那边的土司,就只能另想办法了。”

    徐景昌也附合着道:“对,趁着他现在还没有把黎利的首级送过来,就直接发兵去干了他,只要他死了,剩下的事情还不是咱们怎么说怎么是?”

    “不行。”

    朱瞻基摇头道:“思任法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他是当众宰杀了黎利,而且是以麓川平缅宣慰使的名义昭告四方天地,以至于整个缅甸都知道他思任法为了大明而杀妻杀岳父。

    在这种情况下,咱们要是直接带兵去除掉思任法,只怕以后大明在缅甸的名声就真个会臭不可闻了。”

    徐景昌指了指杨少峰,说道:“这不是有状元公么?他这名声……”

    见朱瞻基真个将目光投向了自己,杨少峰顿时气急败坏的道:“你看我干什么?我杨癫疯的名声确实不怎么样,还用得着你们说?”

    恨恨的瞪了徐景昌一眼,杨少峰又接着说道:“还有你!

    都说黎利是沙雕,我看你也没精到哪儿去!我问你,现在缅甸这边是谁在主事?是我杨癫疯还是他朱二九?”

    徐景昌顿时坐蜡了。

    这个问题让徐景昌怎么回答?

    几乎在场的所有勋贵都知道,缅甸这些破事儿原本都是杨少峰一手筹划,朱瞻基这个皇太孙更像是个工具人一般,可是这话能直接说吗?

    更操蛋的是,自己这些人知道杨少峰是罪魁祸首,可是那些缅甸人能知道?

    他们只会以为主事的是大明的皇太孙朱瞻基,而不会把事情想到杨少峰的身上去。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现在出兵去干死思任法,最后的锅就肯定会甩到朱瞻基这个皇太孙的身上。

    问题就在这儿了。

    朱瞻基是皇太孙,是大明皇太子朱高炽之后的法定继承人,他的名声是随随便便就能臭掉的?

    哪怕是他自己不在意,自己这些当臣子的也不能让他的名声臭掉啊。

    “是我孟浪了。”

    嘿嘿讪笑两声后,徐景昌才皱着眉头道:“如此一来,现在不仅不能明着出兵去干掉思任法,反而还要对他进行褒奖?”

    朱瞻基黑着脸道:“没错。他当众斩杀了黎利,这是大功,肯定要上报朝廷和军府,该有的封赏还不能轻。”

    朱瞻基这么一说,在场的几个人心里就更腻味了。

    尤其是杨少峰。

    杨少峰觉得自己这辈子已经没啥追求了,唯一剩下的一点儿小爱好也就是坑坑人,灭灭国,剩下的除了混吃等死和瞎折腾之外其实什么都干不了。

    但是!

    现在唯一的乐趣还被思任法给破坏了!

    更可恨的是,思任法那个蠢货不光破坏了自己原本的计划,还他娘的趁机把他自己给洗白了,以至于原本针对思任法所做的布置在他宰了黎利的那一刻起就全部废掉了!

    “不对。”

    朱瞻基忽然皱着眉头道:“这事儿不像是思任法的行事风格。”

    起了踱了几个圈子,朱瞻基慢慢说道:“以前思任法的行事倒是很像思伦法,像这种先跟黎利虚与委蛇,接着再临阵变卦杀人洗白自己的路子,不像思任法能玩得出来的。

    更重要的是那篇檄文。

    刚刚你们也都看过了,那篇檄文写得水平虽然不怎么样,但是也绝不是思任法之流能做出来的,应该另有他人代笔。”

    杨少峰摸着下巴道:“那就有意思了。想不到缅甸居然还能有人给思任发出这种主意,更想不到的是这人居然还能设计坑死黎利。”

    扭头瞧了吴明一眼,杨少峰道:“知道是什么人吗?你们锦衣卫向来手眼通天,能不能查到?”

    吴明摇了摇头,答道:“没指望。我之前已经调阅过锦衣卫的档案,混在土人之中的兄弟们混得最好的也不过是个头人,离着思任法还差了老大一截。”

    “会不会有你不知道?”

    杨少峰斟酌着道:“毕竟混在思任法身边的保密级别也要高一些,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瞧了边城一眼,见边城悄不可见的微微点头,吴明便直接回答了杨少峰的问题:“不可能。

    如果真有的话,估计也是直接向陛下负责,连纪指挥使都不知道的那种。

    然而这只是存在于理论之中,事实上锦衣卫的机构太过于庞大,几乎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不过,如果状元公对这个人感兴趣的话,我可以让潜伏在土人那边的兄弟们去打探打探?”

    杨少峰却嘿嘿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不知道是谁,斗起来才有意思,正所谓与人斗,其乐无穷啊。”

    朱瞻基黑着脸道:“无穷个锤子!现在这般局面,你倒是其乐无穷了,可是思任法那边又该怎么办?

    还有,黎利的叛军现在四散而逃,整个缅甸虽然说不上多大,可是想要把那些叛军全都给抓回来,估计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到的事情,到时候你又该怎么办?”

    杨少峰呵了一声道:“那些叛军算个锤子,想解决掉他们其实易如反掌。

    至于思任法,现在肯定不能明着解决他了,而且还得一层层的把他的功劳报上去,让他得到应有的封赏。

    不过,想要解决掉思任法,其实也不见得有多难——既然阴谋诡计不能用,那就直接用堂堂正正的阳谋来干死他!”

    “怎么说?”

    朱瞻基道:“你是不是打算把那些土司的部众都拉来开矿,好让那心向思任法的土司无兵可用?”

    杨少峰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笑着道:“喝下一瓶二两重的鹤顶红能毒死人,可是把这鹤顶红倒在海里,你再喝上几瓢也毒不死你。

    既然现在缅甸最大的问题是土人多,那就先把土人给拉来挖矿,然后再把大明百姓迁移过来,让大明百姓的数量超过土人,这问题自然也就解决了。

    至于思任发,等他发现手底下无兵可用的时候,他是忠是奸,还重要么?”

    朱瞻基嗯了一声道:“那现在呢?”

    杨少峰嘿嘿笑了一声道:“现在?当然是去见一见思任法,顺便再被翡翠给绊倒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土著打脸穿越者,猴子玩象很受伤

    二万多人被二十多万人围着是什么感觉?

    杨少峰也说不明白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反正杨少峰现在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无论如何都得弄死思任法和黎利。

    堂堂一个穿越者外加众多潜伏在麓川平缅宣慰使司的锦衣卫都被一个蛮子给摆了一道,这要是传出去,自己这个六首状元还用做人?

    光特么笑都能被朱老四和那些穷酸措大们给笑死!

    一身戎装的朱瞻基以及朱勇和徐景昌等人也都是面沉如水。

    大明的皇太孙,唯一的一个六首状元,还有定国公、成国公、永顺伯等一大票勋贵都在缅甸被一群蛮子给围了!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如果真让这二十来万蛮子把自己这边的两万多人全给干掉,那么大明的勋贵集团甚至整个大明都将受到重创!

    问题的关键之处在于,这种可能性还很大——

    朱瞻基和杨少峰等人跑来缅甸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带上足够多的火炮,而任思法的手里却有足够多的象兵,再加上缅甸和交趾的叛军都勾结到一处,两股叛军的兵力已经远远超过二十万,根本就不是自己这边能比的。

    如果再加上自己这边的火铳并不是特别适用于缅甸的战场,那么自己这边两万多人被对面的叛军全歼都有可能!

    ……

    瞧着对面悄无声音的队伍,黎利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的喜色:“没有火炮,火铳和弓箭又因为雨天而失去了效用,再加上他们仓促应战,寡人倒是要看看,这次究竟鹿死谁手!”

    任思法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还是岳父大人高明,区区一个假死之计外加一个替身,就骗得蛮明皇太孙和这么多的勋贵上当。”

    “话也不能这么说。”

    黎利倒是谦虚了起来:“诸般谋划,多赖陈司徒和范太尉,若不是他们两个想出来这么个计策,只怕现在的局面又是另外一个形势了。”

    任思法道:“无论如何,只要此次能杀掉这些人,蛮明之势必受重挫,再想南窥缅甸和安南,只怕他们君臣心里都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黎利嗯了一声,说道:“最好是能俘虏蛮明的皇太孙和那个六首状元,剩下的人倒是尽管杀掉。”

    不待任思法发问,黎利的脸上就显出一丝狰狞,说道:“据说蛮明皇帝最在乎的就是这两个人,只要有他们在手,蛮明皇帝就会投鼠忌器。

    说不得,到时候还可以让蛮明皇帝把云贵之地割让给我们,哪怕是要和他划江而治,他也得好好合计合计!”

    任思法点了点头,正欲开口说话,却听得阵前有人高声叫道:“放下尔等手中的兵器,跪地投降,我家平定王还能饶尔等一条狗命,否则,鸡犬不留!”

    连明军追杀几个月,一路从安南逃到高棉又被追杀到缅甸,此时此刻的陈元扞终于有了一丝扬眉吐气的感觉——

    这世上有谁这么嚣张的向蛮明皇太孙喊过话?

    我,安南平定王麾下司徒,陈元扞,现在不仅喊话了,而且喊的是让他们放下兵器,让他们跪地乞降!

    杨少峰阴沉着脸道:“我去宰了他!”

    朱勇一把拉住杨少峰的胳膊,摇了摇头道:“你宰不了他。现在叛军正是严阵以待的时候,那人又只在叛军阵前,你一旦冲过去,他便能退回到叛军阵中,而你就会面对着叛军的攻击。”

    “妈的,终日打雁,今日叫雁啄了眼!”

    杨少峰恨恨的呸了一声,骂道:“算计蛮子无数,今天反被黎利小儿算计了!”

    朱勇嗯了一声,宽慰道:“算不得什么,兵家向来不争一时的胜负。今日被黎利小儿算计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儿,他日卷土重来之时,便是缅甸彻底内附之日。”

    呵呵笑了一声,朱勇又接着说道:“一会儿我会和定国公、永顺伯他们一起冲阵,你和皇太孙你们两个马快,到时候觑准机会逃出去。”

    “入他娘的歪批!”

    尽管徐景昌的腿都有些发软,但是徐景昌还是没有尿出来,甚至还有心情骂人,骂完了黎利和思任法,徐景昌又扭头对朱瞻基道:“听着朱勇说的了?一会儿你们什么都不用管,就只管跑!

    别说什么留下来的屁话,你们两个跑出去了,我们就算死了,也能有报仇的那一天,要是你们两个被杀或是不幸被俘,那可就真的是天翻地覆了……”

    杨少峰也将目光投向了朱瞻基。

    现在大明两万多的将士都在等着朱瞻基做出选择。

    朱瞻基的脸色也是一变再变,最终还是微微一勒马疆之后便绕到了己方的军阵之前。

    朱瞻基的目光从己方军阵身上缓缓扫过一圈,握着剑鞘的左手手指都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朱瞻基才高声道:“昔日蒙元何等强横,但是我大明北逐蒙元!昔日阿鲁台何等骄横,但是我大明三征漠北!

    今日缅甸与交趾叛军勾结,更是阵前让我等跪地乞降!

    我朱瞻基,大明皇太孙,第一个带头向前,宁死不退!握紧你们手中的刀枪,让这些蛮子们好好看看,什么才是我大明好男儿!杀!”

    话音落下,朱瞻基便直接调转了马头,带头向着黎利和任思法的军阵冲了过去,早就已经暗中准备的杨少峰也紧跟在朱瞻基的身旁冲了出去。

    朱勇紧了紧手中的马槊,同样一勒马缰便向前冲去,徐景昌哀嚎一声,一边向前猛冲一边对着朱瞻基骂道:“你也疯了!跟杨癫疯一样疯了!”

    薛斌和吴克勤等人不像徐景昌一样废话,而是各自握紧了马刀,慢慢的向着朱瞻基围拢了过去。

    这些已经彻底把自己当成大明将领的草原汉子,脑子里根本就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只知道朱瞻基是皇太孙,他冲锋,自己就跟着冲锋,只要自己还剩下一口气,就得保护好他!

    陈元扞一边退入己方军阵,一边傻傻的回头瞧着发起冲锋的明军——

    陈元扞想不明白,这些明军是把自己都当成了刀枪不入的魔神,还是在找死?两万人冲击二十多万甚至接近三十万严阵以待的军阵,怎么看怎么像找死?

    随着陈元扞的后退,叛军所部的好几百大脑袋、长鼻子、蒲扇似的大耳朵,白森森的獠牙弯曲着向前伸出好几尺,长得如同肉山一般的战象开始缓缓移动,肉柱般的象腿踏得地面都微微震动起来,偶尔还会有几头战象甩动着长长的鼻子发出“昂~昂~”的叫声。

    和黎利一起在叛军军阵后面观战的思任法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低声道:“战象已经开始向前进军,战马会感到害怕,然后崩溃,接下来,我们可以慢慢欣赏蛮明军队的崩溃了。”

    黎利却没有任思法的乐观,闻言也只是摇了摇头,说道:“普通的战马确实会害怕,但是经过训练的战马却不会害怕。至于他们。”

    伸手指了指已经开始冲锋的朱瞻基和杨少峰等人,黎利又接着说道:“你觉得他们骑的战马会没有经受过训练?”

    黎利的话很快就得到了印证。

    朱瞻基和杨少峰的战马确实没接受过训练,但是这两匹放在草原上都足以称之为神骏的宝马在听到大象的叫声之后没有感到丝毫的害怕,反而又加快了几分冲刺的速度。

    至于徐景昌等勋贵和那些骑兵所骑的战马,都是经过长期训练又优中选优之后才挑出来的好马,同样没有害怕大象的叫声。

    瞧着没有害怕,反而加快了冲刺速度的明军,任思法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了下来,沉声道:“现在不怕,等他们跟战象开始交手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什么叫做绝望了!”

    杨少峰的眼前闪过了林棠的模样,闪过了自家四脚吞金兽的模样,又闪过了父母和朱老四的模样,最终还是化作眼中无尽的杀意。

    冷眼瞧着对面已经开始缓缓移动的象兵,杨少峰的嘴角闪过一丝狰狞,紧了紧手中的长枪之后高声喝道:“举铳!”

    冲!

    继续冲!

    杨少峰把长枪挂在得胜钩上,右手就这么举着火铳,和朱瞻基一起带着身后的骑兵们不管不顾的向前冲!

    直到离着对面叛军的战象越来越近,近到可以看清楚对面叛军象奴脸,杨少峰才猛的高声喝道:“鸣枪!”

    话音落下,杨少峰便抠响了手中燧发火铳的机关,然后将手中的燧发火铳挂回了马上。

    紧跟在杨少峰身后的亲兵还有朱瞻基的亲卫也同样举起了火铳,抠响机关之后便跟杨少峰一样把火铳挂回了战马的脖子上,又接着绰起了马刀或者马槊之类的兵器。

    早就在交趾已经跟战象交过手的杨少峰在赌,赌任思法的叛军没有跟黎利一样提前刺聋大象的耳朵!

    倒不是朱瞻基和杨少峰两个人不想靠着火铳来解决叛军,而是因为这种可以燧发的火铳只有三千零五十柄,而且装填的速度很慢,只要叛军舍得拿人填,这些火铳其实还不如传统的刀剑。

    再加上天上还下着蒙蒙细雨,除了这三千多柄燧发火铳之外的其他火铳都没办法使用,弓箭也受到影响,跟叛军打阵地战就无异于自寻死路。

    万幸的是,杨少峰赌赢了。

    黎利那个傻缺觉得思任法所部肯定会跟自己一样吃过战象倒戈的大亏,所以应该知道要早早的刺聋战象的耳朵。

    然而实际上的情况是,思任法根本就不知道黎利的战象曾经吃过多大的亏,更不知道还需要刺聋战象的耳朵这回事儿。

    阴差阳错之下,杨少峰和朱瞻基赌赢了,而黎利和任思法都因为各自的自认为和自以为而倒了大霉——

    象兵的牛逼之处在于人类和没有经过训练的战马在面对大象时因为本能而产生的恐惧心理,一旦克服了这种恐惧心理,大象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因为大象这种东西比战马要聪明的多,同时也比战马更怕死——受过训练的战马能够迎着枪林弹雨冲锋,但是大象这玩意儿不行,无论是硝烟还是火光甚至是巨大的声响都足以让战象扭头就跑。

    如果实在没有火炮火铳之类的东西,还可以用火箭,如果连火箭也没有,还可以敲锣打鼓,如果连敲锣打鼓的条件都不具备,还可以拿人去填——只要砍伤几头大象,就能造成一大片象兵的崩溃。

    现在杨少峰手里确实没有火铳,但是三千多柄定装燧发枪的动静也不小,再加上刺鼻的硝烟味慢慢扩散,以至于任思法叛军的几百头战象直接扭头,背对着大明军队的方向就开始了狼奔豕突的逃跑,任凭象背上的驭奴如何的喝止也是无济于事。

    叛军阵后的黎利脸都黑了下来,扭头望着思任法:“你没有刺聋战象的耳朵?”

    一直关注着前面战场的思任法同样脸黑如水,闻言便扭头问道:“刺聋战象的耳朵?你之前怎么没有告诉我?”

    黎利强忍下心中的怒气,冷哼一声道:“这种事情还需要我跟你说?难道你不知道?”

    思任法当然不知道。

    事实上,就算是过了几百年,思任法的子孙后代们也不知道战象要先刺聋耳朵才能上战场,更不知道就算是刺聋了大象的耳朵其实也没什么鸟用,该被大明按在地上摩擦的还是一样被大明按在地上摩擦。

    瞧着前面的叛军已经因为自家战象的倒戈而开始崩溃,思任发顿时感觉有些麻爪:“现在该怎么办?

    战象一旦发狂,根本就不受控制,如果不能止住这些战象,估计后面的军阵也会崩溃,到时候只能任由蛮明突围?”

    黎利阴沉着脸道:“唯今之计,也只有先下令斩杀战象,之后再大军压上了。

    凭借着你我两家合兵一处的优势,靠人堆也得把他们给堆死,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蛮明的皇太孙和那个六首状元跑出去,否则的话,就该轮到咱们等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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