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0.星辰不再
从这一晚开始,事件开始扩散。
尽管联盟官方一如老参谋所料的那样,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的事件公告,但是关于the king或者说the青少校的消息,还是在随后的两天一夜里,迅速传向了各国方面军,乃至整个源能幕后世界。
一切都来得太快也太突然了。在很多地方,甚至人们都才刚刚开始讨论他在喜朗峰上的那些震撼表现,以及他在全军大会上直升少校的风光无限呢,在研究准确的发音到底是the king还是the qing……
他们口中热情谈论的那个人,已经如流星一般划过头顶的天空,消失在了黑暗里。
“星辰不再。”
“一个新生传奇的陨落。”
“史上最强新兵。”
“青神。”
不同肤色、语言的人们在穹顶之下的各个角落,用自己的方式和语言尝试去定义他,去描绘他和他的团队在这短短一年中,璀璨至极的表现。
在这所有逻辑和定义中,有一点是大体共通的,那就是惋惜。
无数人在惋惜蔚蓝失去了一份本可能照亮未来的希望星火,部分人在惋惜他的歧途不返;有女孩在惋惜他们还未曾谋面,死铁或许其实可以熔化;有天才在惋惜还不曾与他交手;有不义之城的人在惋惜他头顶的赏金……
于是,关于the king和他的人是否真的已经死去,亦或者他们只是为了逃避阿方斯家族的报复暂时隐身遁去,成了现在蔚蓝幕后世界里最大的争议。
有人认定他们已经死了,之所以还抱希望,只是因为还有人不愿接受。有人坚信他们仍然活着,必定有一天带着真相归来。
而与此同时,蔚蓝还有另一个大的争论点,来自同步传播的那些关于阿方斯家族的传言。伴随着传言的扩散,越来越多的声音开始寻求真相,尤其其中有一些人,他们曾有亲人或至交朋友埋葬于尼泊尔试炼场。
…………
就是在这个晚上,艾希莉娅和伊恩在回到联盟总部记者站后,深夜潜入了报刊印刷工厂。
明天的报纸内容已经审核完毕交付印刷了。他们决定替换掉其中一部分内容,让艾希莉娅的一篇文字,出现在明天的报纸上。
“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吗?”伊恩小声再次确认,提醒说:“这可能会让你进监狱。艾希莉娅。”
“是的”,艾希莉娅的眼眶是红的,她没有任何犹豫,“我会尽我最大的克制,但是必须为他做些什么,不然我将永远无法面对那些我曾经亲眼看到的画面。”
“而且,我会署名。”
说完,艾希莉娅转回头,“伊恩。”
“嗯?”
“你走吧,谢谢你陪我来到这里,我想……”
“不,我还想陪你一起进监狱呢。”伊恩指了指马上就要重新印刷的报纸,说:“你的文章里也有我的参与,所以,请尊重我的劳动,也让我的名字出现在上面。”
艾希莉娅没动。
“天呐,你竟然想倾轧和侵占我的劳动,你这个可恶的著名记者。”伊恩一边打趣,一边自己过去把名字署上了,把文章中隐去他的部分也重新加上。
而后他回头。
艾希莉娅站在那里,看着他在笑,说:“监狱里男女是分开的。”
“oh,上帝!”伊恩抬手拍了一下额头,一样笑起来说:“我想这一定就是人类历史上最糟糕的那个规定了。”
…………
第二天一早,昨夜刊印的报纸被分送出去。
最先读到的一部分人在蔚蓝联盟总部,他们在报纸内页的角落里,看到了艾希莉娅那篇,她自己说已经尽了最大克制的文章:《星辰不再》。
【昨晚我没有看到星光,所以,我想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向你们讲述一个人和他的几个朋友。仅此而已。
事实是从喜朗峰开始,我曾到处打听他的故事,还好那并不遥远,就是去年,他19岁。
故事里他是怎么来到蔚蓝的,没有人告诉我。
但是在来到蔚蓝之前,他拯救了一个隐蔽储备站。
至今我都不知道他具体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嗨,让我们一起记住:他在来到蔚蓝之前,就已经奠定了一枚银质蔚蓝守护。
而这,只是开始。
是这个故事的开始,是荣耀的开始,也是后来那些铺在路上的勋章们,有幸佩曾于他身上的开始。
拿到第一枚金质蔚蓝守护的时候,他还在新兵期,大概是第三个月。我听说他从土崖上飞砍大尖,忍不住在心里开始念叨,不要腾跃,不要腾跃,不要腾跃……
可是他还是一跃而出!
看我,那些说一切都是因为他不守规则的人们,请你们看着我的眼睛,我要告诉你们,如果他守规则,那天他的新兵战友们很多人都会死,那天泛蓝大尖也许就会完成牵引。
这就像后来,他本不该出现在喜朗锋顶那艘大尖的主舰里。
他不该不守规则深入主舰,不该拼死走进那座巨型牵引场,不该用流血如泉水的手拔出他的剑……这样,也就不会有后来这一幕了。
【照片:夜幕星空,地面上黑色巨舰巍然,半空中炽烈红光直坠……在数十道高高低低腾在空中,以身阻长空的身影中,一道蓝光冲天而去。】
这是他的故事里,你们最熟悉的部分了,对吧?你们可能正在谈论它。
关于这些,我不知道你们会有怎样的表达。
不过我的朋友伊恩在他剪辑的那段,你们或许有人已经看过,或许将来会看到的影像里,一度词穷,找不到适合用于描述的词汇。
后来,我们一起尝试翻译一句华系亚语: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这很难。希望你们能有大概的体会。
话说回来,正是从喜朗峰那一夜开始,我不算幸运的人生,开始自认比多数人都要幸运,因为当时我就在那里,有幸看到了这一幕,拍下了这张照片。尽管它并不清晰。
与此同时,我也很遗憾。
很遗憾我没有出现在去年12月的尼泊尔,第三固定探索地凛冬的峡谷。我听闻在那里,他曾被上百人围杀,最后一人双刀,杀出峡谷死地。
很遗憾我没有出现在后来的101医疗站。他们告诉我,那一夜,他的双刀分开了月光。
很遗憾……
很遗憾,他和他的战友们如此辉煌和璀璨的一年,照亮了一切,却最后停止在了那枚本该他的“星耀蔚蓝”面前。
oh,我还没说他的名字呢,伊恩在旁边提醒我。
没关系,用你们喜欢的方式称呼他吧,the king,the qing,或the青少校。
就这样吧,我差不多说完了。当我选择向你们诉说这些,我想我并不是在声张什么,也不需要你们给予他什么……我只是希望那些不曾听闻的人,知道他的名字,听过他的故事。
最后,你们中有的人在说,他其实没死,他们跑了,对吧?
作为他的拥泵,你们一定以为我会尝试为他做辩解和说明吧?
不!我选择相信,并且由衷地感激你们。
我才不管他妈的什么不能言明的真相,对和错,规则和选择呢,我只想再见他,再见the青少校,和他未来注定无敌的死铁战刀。
署名:艾希莉娅;伊恩】
371.朵桑嘉措
艾希莉娅和伊恩昨晚一直等到早上。他们亲眼看着报纸被分发出去,甚至动手帮了忙。
然后他们去记者站的餐厅,一起平静地吃完早餐,收拾好餐具,坐在位子上等待。
现在,那份报纸应该已经在议员们和上司们的桌面上了,不管是办公桌还是餐桌。
“所以,我们很快就会被带走了吧?”他们想着。
但是并没有。
十分钟后没有。二十分钟和三十分钟后,前来拘捕的士兵还是没有出现。
一个胖乎乎的身影出现在餐厅门口。
因为刚开完一个临时安排的早会,新闻部副部长迈恩来餐厅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老头快速地挪动着步子,径直走过,去向窗口要了一杯咖啡。
然后回头,挺着大肚子再一次路过那张餐桌……这次他停下了,站着扭头看了看伊恩和艾希莉娅。
“既然已经吃完了为什么不走?是在等待我表扬你们吗?!我的天,你们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准备殉难的勇士。而我,大概就是拿着绳索和火把的人了吧?”
迈恩给两人的感觉事情似乎并不严重,伊恩和艾希莉亚都困惑了一下,觉得他可能还不知道,主动交代说:“我们……”
“必须被警告一次……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嗯,不许再有下一次了。”迈恩表情严肃了一下,说完低头喝了口手上的咖啡,抬头微笑着解释说:
“我们为此已经开了会。议事会在场多数人的意见,尤其是新闻部门主管们的意见。认为你们的文章并没有直指是非,或以煽动为主要目的。而且它看起来还不错。”
“……谢谢。”艾希莉娅迟疑了一下才道谢,而后关切问道:“那么那些已经向外分送和传真出去的,会被追回吗?”
“当然不。”迈恩的声音坚定,站在那里看着她说:“以the青少校为人类和蔚蓝立下的功绩,如果连这样一篇表达情感的普通文章都不被允许,乃至事后还要追责定罪……我想,蔚蓝大概就真的要完蛋了。”
老头说完顽皮一笑,但是眼神,是沉静而哀伤的。
他们其实在刚才的会上经历了一场激烈的辩论和艰苦的斗争,不过老头并没有选择把那些说给面前这两个鲁莽而富有勇气的年轻记者听。
“如果连蔚蓝的年轻人都变得圆滑世故,瞻前顾后,那一定是很可怕的局面。我们是蔚蓝啊!”迈恩心里想着,没有说出来。他得承认,同样的事情其实自己也有想过,但是他第一时间想了太多,以至于并没有及时去做。
艾希莉娅仰着头呢,点一下头,眼睛里有些感动。
伊恩则是激动,当场跳起来说:
“天呐,太好了,我还以为我们要进监狱了呢。”
迈恩像个和蔼的爷爷一样站那看着他,直到他安静下来,才开口说:
“庆幸吧。也许你们从始至终都没有意识到过一件事情,其实在联盟议事会里,一样有很多the king的崇拜者。”
“当然,那些军人出身的家伙们一定不会愿意用上崇拜这个词,因为面子,他们会说那是战士之间的欣赏和认同。”
“我们新闻部不一样,我们……坦率地,就是崇拜他。”
迈恩说完笑着转头向外走去。
“你也是吗?”艾希莉娅在他身后站起来,问:“我是说你也崇拜the青少校吗?迈恩先生。哪怕他这次……”
“当然。因为我跟你们一样,曾思考和记录他的故事。”迈恩站住了,端着咖啡的手悬在那里,没有转身说:“所以我要说,愿你是对的,艾希莉娅,愿他以及他的死铁战刀,终将归来。”
迈恩说完离开了。
他带来的消息,这一天的早报并没有被截留和追回来。所以,艾希莉娅的文章将会被翻译成很多文字,出现在很多地方,那可能是某方面军部队基地的橱窗,可能是任何一支偏远小队驻地的桌面上,也可能是医疗站,储备站……
所以,这之后的一天,两天。
瑞士方面军的一个女孩在哭泣,尹菜心说:“先生,我都有很努力在学中文。先生,下次见面我再表白,一定说的让你能听懂。我想我要努力地训练了,当去尼泊尔的人里只剩下我……”
某个身在山沟里的姐姐,红着眼眶说她一点都不信她的弟弟们已经死了,说:“不会的,你们都不知道他们有多贼。”
101医疗站,他送的花被重新从书页里翻出。
425的李团长抹了眼泪拎刀出门。第九军军长在基地门口等着他,说:“我就知道你肯定疯了。”
墨西哥奇琴伊察,委内瑞拉梅里达……不管是已经回去的,还是依然留在喜朗峰周边的,很多曾经在旗帜战争当夜守卫环形阵地的精锐小队,都把自己营地外的队旗,挂在了旗杆只一半的位置。
还有很多……
印德度,方面军总部医院。
皮肤有些黝黑的小护士紧张地围着病床焦急移动,“米拉少校,你你怎么了?是伤口又疼痛了吗?那么我去准备止痛剂……”
闻声赶来的军官团的队友们出现在病房门口。
病房里,米拉侧身躺在床上,眼神呆滞,正在无声的掉眼泪。她的小队,刚经历了一场劫难。再过几天,等伤口稍微恢复一些,她就要去熊占里了,可是现在,那个说好以后会去接她回来的人,自己不知去了哪里。
队友们自然都是看过报纸的。当场,队里几个和米拉关系好的女队员都围了上去,尽力宽慰和安抚她。
阿历克塞站在门口没动。
身边一名中尉推了推他的胳膊,小声说:“你不去安慰一下吗?阿历克塞,你爱慕的女孩正在哭泣。”
阿历克塞转头看他,摇了摇头。
“你应该去啊,阿历克塞,在上次那样的表现后,你有机会的,你应该好好把握这次机会。”中尉继续说:“我不想说那是一件好事,但是,当the king死了,你正好可以趁虚而入,不是吗?”
阿历克塞的目光有些不善了。
中尉茫然一下,弱弱地转过头去,说:“也许你不着急,是的,以后有的是时间,反正……”
“你错了,谢尔盖。”阿历克塞开口带着叹息,说:“第一我一点都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更不会为此有任何一丝喜悦;第二,我想说,如果the king一直好好的活着,战绩越来越辉煌,地位越来越高,我在熊占里米拉的身边,说不定还有一点机会,而当他这样死了,我就再也没有任何机会了。”
在蔚蓝,新兵总是很早就会被告知:蔚蓝的爱情总是比外面发生得更直接和容易。当然也更容易因为意外而失去。
但是他们通常不会被直接告诉:其实在蔚蓝,一个人不需要或者不再需要爱情和婚姻的逻辑,以及实际存在的情况,也一样比外面常见得多,多很多。
还有,这里通常不说关于一生的承诺,因为一生,可能很短。
谢尔盖显然就是还不了解的这个,困惑问:“为什么?”
阿历克塞朝米拉的方向示意了一眼,“你看不懂女人的眼神吧,谢尔盖,妈妈告诉我,女人的眼神里,都是心思。”
谢尔盖看了会儿,“那米拉少校的眼神里,是什么心思?”
“她的眼神里,什么心思都没有了。”阿历克塞叹息说。
…………
一路停停走走,绕路和隐蔽,韩青禹四人终于发现队伍的去向似乎并不是高原深处。他们饶了一个很大的弯,又带上了一些人。
四人已经都换上了常服,把武器装备包了起来,看起来并不显眼。他们身边跟着伽依娜,小姑娘一路上问了好几次刘世亨叔叔的情况,问他为什么没有来,他去哪了……
“到了。”队伍前方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伽依娜带着韩青禹四人奔过去。
他们站在山岗上向下看,四面绿色的草坡在视线里延伸向下,那里红色的房子层层叠叠,密布在谷地和山坡上。寺庙很多,是最显然的建筑。
人站在这里,仿佛就能听到梵音。
所以,这就是他们以后要生活的地方了。
队伍没有直接下山,站着等待了一会儿,突然间,身边的高原居民们集体低头行礼。
四人转头,山坡下方,一个穿着红色僧袍的僧人,正缓步向上走来。
“他就是以后带领你们生活的人吗?”锈妹困惑问了一句。
“嗯。”伽依娜点头,她显然不是刚刚才知道这人的存在。
“比想象的年轻好多啊。”锈妹小声嘀咕了一句。
因为在路上他们得到的讯息里,这位名叫朵桑嘉措的金刚上师,曾经参加过第三代源能装置的测试。
“可能保养的好吧。”温继飞说:“或者底子好,天生丽质难自弃什么的。”
一旁吴恤在憋笑。
韩青禹:“……”要不是上师已经快走到面前了,他得先把瘟鸡飞拉到后面去揍一顿。
“是因为我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战斗过了,这是生命源能的造化。”朵桑嘉措笑起来给人的感觉慈祥而宁静,缓步走到四人面前,说:“是青少校,沈少尉,吴中尉和温少尉吧?”
四人反应过来,连忙准备敬礼。
“不用,我没有军衔。”似乎有很久没有遇到新鲜的人了,朵桑嘉措再一次笑起来,面有真趣,不加隐藏。
四人只好学着旁边高原居民们的样子,也行了礼。
朵桑嘉措抬手示意,还礼,然后把每个人都仔细打量了一下,表情平和但是目光里有些热切,说:“我的老朋友告诉我,你们四人在年轻的人里都很强大。”
“哪里,哪里。”温继飞客气了一下。
“你是……”
“我叫温继飞。”
“哦,温少尉能否全力打我一拳?”
温继飞愣住一下,转头看向韩青禹。
朵桑嘉措欠身行礼,虔诚说:“帮帮忙,我真的很久很久没有战斗过了,因为他们说我不适合上战场,如今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能力。”
韩青禹说:“打吧,开装置,全力。”
上师转头对韩青禹笑一下。而后直起身,面向温继飞而立,说:“请!”
“那就不客气了啊。”温继飞装置启动,全力爆发,挥臂,“砰!”
朵桑嘉措胸前的衣服稍褶复平。
茫然地看着他。
不巧,刚翻了个f出来,温少尉脸上挂不住了,“上师我能不能多打几拳?”
“好的。”
“砰砰砰砰砰……”
他一口气闷了二十多拳,但是朵桑嘉措的样子看起来,始终跟承受第一拳的时候毫无差别。
“你不会连翻25,26次f吧?”锈妹小声问。
温继飞摇头,“至少两次a。”
温继飞的a,因为吃的源能块多,跟随练习的人狠,大概是一般a级正常成长三四年左右的a。这一瞬间,四人看向朵桑嘉措的眼神全都变了。
“温少尉的源能潮涌实在有些诡异。”朵桑嘉措感慨了一句,转向,看看吴恤,又看看锈妹,最后先选了吴恤说:“请。”
吴恤点头,一拳轰出。
“轰!”
朵桑嘉措上师身体少许摇晃,脚下卸力不及,致地面下陷少许,抬头看向吴恤说:“吴中尉可是顶级?”
“大概是。”吴恤说完,转头看一眼韩青禹,眼神有些震撼。
与此同时,朵桑嘉措转向锈妹,看了看她的铁甲,似乎有些不安说:“沈少尉自带死铁武器,可否先用七成,六成力,再八成……”
他说得很认真,大家都笑起来。
但是等锈妹真的打完,四人就又都呆滞了。面前的这位红衣上师,竟然只凭身体,硬扛了锈妹全力的铁拳一击,连血都没吐。
“所以,我放在外面还是很厉害对不对?”朵桑嘉措开心问。
“很厉害!”
这家伙真的牛比了!韩青禹鼓荡源能,不断叠浪,跃跃欲试,等着朵桑嘉措走到自己面前。
朵桑嘉措走过来了,到他面前问:“你就是青少校了吧?”
“嗯。”韩青禹拳头紧握,体内三涡轮浪涌如海潮……
朵桑嘉措行礼,而后抬头,“请问,能不能让我打你一拳?”
372.我钓个鱼先
朵桑嘉措会说一些孩子话,笑容里有真趣,但是当你看他的神情,他的眼神,他能给人一种不同于俗的宁静感和祥和气息。
这家伙大概确实是真上师。
现在,这个真上师一身红色僧袍,因为行礼而微微欠身,抬头看着韩青禹,目光平静而真诚。
他换套路了,找前面三个都是挨打,到韩青禹这里了,变成要换他来打。
极限三换一么?!
韩青禹整个人还僵在那里发愣。
一旁,铁甲咔哒咔哒点了两下头,立掌,认真而虔诚地说:“可以的,上师,你打吧。”
“随便打吧,打不死就行。”温继飞也立起手掌,一脸慈悲,说:“青子,在这么多居民面前,请尊重一下上师的请求。”
总之,就剩吴恤还像个人了。
他们同意了,朵桑嘉措眼中有孩子般的兴奋。
“那好的,那我来了。”
他说,说完直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然后左手搭右肩……看样子似乎似乎准备先抡几圈再砸过来。
“……!”韩青禹当场一个后跳就是十几米。
朵桑嘉措:“哎哟你还给我助跑距离……”
“滚…”韩青禹:“不是,是我拒绝。抱歉啊,上师。我身上有伤,还没痊愈。”
按照朵桑嘉措刚才挨打的反应判断,他的实力至少也在顶级之上,甚至很有可能是超级,韩青禹就算四涡轮状态都不敢随便挨这一拳,何况他舍不得金属块,现在只能开三涡轮。
“哦,原来是这样。”朵桑嘉措眼的神里有些失落,收起架势行礼,“那是我唐突了。”
“他骗你的,上师。他伤早就好了。”锈妹说。
朵桑嘉措:“嗯?”
这个嗯拖了个激动的尾音,同时就像是一根弹簧,上师整个人弹起来,看向锈妹,锈妹用力点头,看向温继飞,温继飞诚挚点头,看向吴恤……
吴恤背对韩青禹,保持整体纹丝不动,抿嘴唇低低“嗯”了一声。
朵桑嘉措再看向韩青禹。
“青少校你……”
“我就不。”
“求求你。”
“别来这套。”
“打完我送你一样东西。”
“别……什么东西啊?!”韩青禹走过去,热情尽量内敛问。
旁边温继飞和锈妹交换了一下眼神。当然锈妹的眼神温继飞是看不到的,不过他能想到。
“源能块的话,三五块可不够啊,要是金属块,勉强还行。”韩青禹说。
朵桑嘉措:“那些东西我也很少的。”
“那就没得谈了。”韩青禹转身就走。
“那件东西是一块骨头。”朵桑嘉措在他身后,平淡而信心满满地开口。
果然,韩青禹站住,转身。
“什么样的骨头?”
“与你身上气息一样的骨头。”朵桑嘉措淡淡说:“那东西还是我早年从别人手里……捡来的。”
“咳,那是我出家之前的事了。嗯,总之不知源自何处,亦不知为何物所生。你要吗?要是实在为难……”
“大师砍你说的哪里话?其实我也不是贪图一块骨头的人,我主要是喜欢跟人切磋。”
韩青禹说着跑过来,深呼吸,站好。
微笑说:“上师您请。”
同时他在心里想着:要是你个秃驴打完了敢随便拿块牛骨什么的给我,老子今天就拼了开四涡轮砍你。
“嗯,好。”朵桑嘉措笑起来,退后几步,重新开始抡胳膊。
“呼呼呼呼……”
空气剧烈的呼啸。
居民们全部侧目,就连锈妹和温继飞都有些紧张担心起来。
“我来了。”
话音落,但见红衣掠过,朵桑嘉措速度快到极致,助跑出手,“砰!”
而后,一秒,两秒,三秒。
在全场的僵直中,朵桑嘉措默默收回拳头,立掌合十,面色肃静说:“果然他妈的我还是只能扛揍,却揍不了人。”
韩青禹站在原位,纹丝不动,三涡轮巅峰状态缓缓收敛。
他是准备好了会飞出去的,也不介意当场吐血。
结果,怎么说呢?倒也不是说上师的攻击力真的无比弱鸡,但是朵桑嘉措这一拳的力量和潮涌,大致也就和贺堂堂差不多。这和他刚才扛揍的表现,有天渊之别。
“所以这就是他们说的,上师你不适合上战场的原因?”韩青禹问。
朵桑嘉措点点头,“对的。你说,这他妈的是不是很让我佛郁闷?”
韩青禹:“嗯。”
“佛,我错了。”朵桑嘉措仰天认错。
低头,在一瞬间恢复高僧状态,宁静而祥和,甚至有点儿高深。
再转头,一点不尴尬地看了看那些高原居民们,说:“你们累了吧,随我回去。”
“至于四位,鉴于你们的行踪不宜暴露,我就不留你们吃饭了。请在此稍候,我去把东西取来。”
朵桑嘉措说完带着高原居民们挥手离开。
大概二十分钟后,又一个人回来。
“青少校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见过的那种骨头?”站在韩青禹面前,朵桑嘉措把一件深红色从左手移开。
永生骨,第四块。大概只有拇指大,但是气息强烈。
“是的,谢谢上师。”韩青禹连忙道谢,把东西收下,而后抬头看向朵桑嘉措。
“青少校放心,这事我绝不会跟任何蔚蓝的人提起。以此交换,你出去后也保证不对任何人说我的情况。”
“好的。”韩青禹果断说。
“愿你更上层楼。”朵桑嘉措笑了笑,迈步向侧边走了几步,走到锈妹面前,双手把那件深红色僧袍平举起来。
大家这才看清楚,那原来并不是僧袍,而是一件深红色的大斗篷。
“沈少尉在外行走多有不便,这件斗篷,原是我寺中金刚上师外出所备,你若不嫌弃,穿穿看。”朵桑嘉措把斗篷往前捧说。
沈宜秀有些感动,“嗯,谢谢上师。”双手接了。
她现在身上的甲还不算太厚,人也不会过于高大,大体就是蔚蓝一般全甲战士的样子。
斗篷穿上还稍大了些,锈妹把帽子也戴起来了。
掩住铁甲的一身红,在草地转了一圈。
感觉锈妹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朵桑嘉措站一旁看着,也开心地笑起来,说:“那便不送了。”
他站在那里,挥了挥手。
韩青禹四人行礼道别,转身向北,向前方辽阔无际的草原走去。
云在天上。
朵桑嘉措在身后立着,看看前方背影,又看看天空和远方……闭目又睁开,自己说:“去吧,且去,我看见是被放逐的利刃,终会斩开天云,以锋芒归来。”
在他身后,伽依娜的身影气喘吁吁跑上来,站在朵桑嘉措上师身边,兜手喊:“叔叔、姐姐,刘世亨叔叔会回来看我吗?”
“他会的,你放心。”温继飞大声回应。
此时,从伽依娜,到温继飞,沿着这个方向划一条线,线的一头一直向北延伸,到接近最北。
刘世亨裹着大衣,无聊地抬头看了看天。极夜正在到来……
他有钱,不光在国内有钱,以前满世界去玩开的那些账户也都还在。同时世亨少爷也很小心和谨慎,一路上他都尽力避开人群密集的地方,选择最诡异的路线。
今天终于联系上了一条船,船要过两天才来,走北冰洋。
“这他么谁能想得到?!哈哈。”
刘世亨安心畅想了一下接下来的生活……可惜还要等两天。
“正好,少爷我还没来过北极呢,先去钓个鱼。”
373.鱼去哪里
还不是真正的极夜,冰冷的海水映着流光变换,小艇谨慎地从水面行过,在一个似乎并不出名的岛屿靠了岸。
洋妞先一步跳下船,金色的长发在脑后跳跃一下。
“啧,开船技术还行啊。”
刘世亨在心里赞了一句。
他现在的身体素质放在普通人里,就相当于是那个幕后世界里的超级战力,自然并不担心什么谋财害命的陷阱。
而且人是他从路上完全随机找的,花钱雇来当向导。在选择目标的时候,刘少爷就只两个标准:女的;身材好,不难看。
一年多了啊,倒是真的有点寂寞了。
“我们到了,先生。”洋妞手指前方,回头说:“前面不远就是一个经常会有人来钓鱼和野营的地方。”
说罢她尽责地回身攀船准备去拿钓具。
刘世亨主动伸手拿了,拎着凌空一个跨步,敏捷而平稳的落地,笑着说:“还是我来吧。”
“谢谢。”洋妞笑了一下,一边引路,一边认真担心说:“对了,万一一会儿出现北极熊的话,我们……”
“没事,我会为你撂翻它的。”刘世亨拎着东西走在她侧边,偏头轻松笑了一下。
似乎以为他在打趣,金发妞灿烂地笑起来,“我很期待,不过要是真的的话,放心,我不会丢下你的。”
“我收了钱。”她认真补充,然后挥舞了一下手上的冰凿子。
“奇怪了。”
“什么?”
“我突然开始期待被你保护了,期待北极熊。”刘世亨笑着打了个趣。
不过他倒是很希望待会儿能真的来一头北极熊,然后自己上去徒手撂翻它,再然后,接下来的这两天,他大概就不会那么寂寞了。
洋妞笑起来。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预定的位置。
“还真已经有人了啊?!”
眼前的海岸边放置有供人坐下的老木桩,看起来确实是常有人来的钓点。
已经有人在了,已近极夜的天空下,刘世亨放下东西……熟练的整理,准备,而后甩杆,坐下开始等待。
二十,三十分钟了,世亨少爷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金发妞聊着天。
在他的描述里,他是一个旅行家。
北极熊没有来,可能吃饱了,刘世亨假装不经意地,随手表演了一下徒手捏碎石块,以此证明自己刚才并不是在吹牛。
洋妞被震撼了。
她被的眼神让亨少爷突然觉得,自己在蔚蓝的这一年多时间,似乎也并不是完全没有价值的。
同时他在心里自我警惕了一下:“以后得注意了,别乱显摆,好好做个普通人。”
“深藏不露,嗯,就是这个感觉,好像还不错。”世亨少爷发现自己喜欢这种感觉。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他的鱼竿一直毫无动静。
“这xx的怎么回事?”心里还想着在洋妞面前显摆一下技术呢,刘世亨用中文小声嘀咕了一句。
鱼线在水面游弋。
旁边那人好像中鱼了。
“你以前没有在类似的环境里钓过鱼吧?”那人目光看着海面说:“这里是北极圈了,钓法稍微有些不一样。”
就像是普通钓友之间的交流,只是语气稍嫌淡定深沉了些,那人说话同时拉杆,一条鱼离开水面。
他说的是中文。刘世亨惊喜地转头看了一眼……
接着用力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第二眼。
世亨少爷默默转回来了,抬头,看了看天,看来北极圈的老天,也还是那个老天啊……“玩我上瘾了是吧?我叼你老母。”
他还坐着,没跑。但是他的鱼竿和鱼线,开始在水面上不断跳跃。
“是有鱼吗?!大鱼?!”似乎并不懂钓鱼的金发洋妞在旁边激动问了一句。
刘世亨缓缓转过头看她,张嘴又闭上,作为一个扑街演员,这一刻看着别人的表演,感受到差距,竟无语凝噎!
“我的美好生活啊!我xxxx,你演你大爷呢?!扑街!你这个妖艳的雪莲贱货。”
咔哒。
靴底踩过石块的声音。
“这里呢,叫做斯瓦尔巴群岛,你知道的吧?”
不远处,女人的声音,是有些拗口的中文。
科特妮.伊顿依旧穿着一身黑色的皮衣,从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走出来,然后一步一步向前走,微笑着,抽出腰后的短刀。
“这里呢,同时是我们雪莲的其中一个重要营地,很难想到哦?”
“她这都告诉我这里是雪莲的大本营了……我死了。”刘世亨迅速想到
倒霉啊!唉!
其实这次可能并不是我倒霉,而是我在路上,早就被人跟着了,被玩了一出猫捉老鼠的游戏,然后还被直接带到科特妮面前。
一瞬间,心里面巨大的沮丧、无助、恐惧和幻灭感,让刘世亨几乎要哭出来……
但是泪腺都还没做出反应呢,他就又调整过来了。
大概这就当一个人倒霉成习惯之后的强悍之处。
刘世亨站起来,像是久别重逢,热情灿烂喊了一声:“嫂子。”
“嗯。”是个重鼻音,科特妮开心地应了,但是继续一步步走近,说:“不过已经太迟了哦,记得我们说好的,你不去尼泊尔找我们,再见面我就杀你。”
她手上的短刀被修长的手指拨弄着,在掌心缓缓的转动,在极光下流光诡秘。
考虑她是雪莲的人,刘世亨不认为她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看来今天的情况叫嫂子已经没有用了,果然最毒的是妇人心……刘世亨猛地转头,看向另一边,依然坐着的那个钓友。
“叶哥,我们去拉斯维加斯赌钱吧?我已经约好船了,而且那边我很熟。”
说完,刘世亨站那里等待着。
一秒,两秒,三秒……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科特妮已经走到距离他五米内,短刀轻转。
终于……
“好啊。”叶简应得很自然干脆,同时站起来,弯腰收拾好钓具,拎桶起身说:“走。先吃饭。”
说完他朝另一边走去。
“好嘞。”
刘世亨热泪盈眶,连忙追上去。
在他身后,科特妮的短刀停在空气中,刀刃刚才离刘少爷的颈后不到十厘米。
…………
等到回到叶简的住处,一起做饭的时候,刘世亨就又活了。
以一只弱鸡的形态,活泼地求活于两个超级战力的夹缝之中。
“危急时刻,是哥更可靠。不过平时要过得下去呢,还得靠嫂子。”
世亨少爷迅速总结出了在夹缝中的生存之道,热情地帮着科特妮干活,找话聊天,一口一个嫂子的叫着。
“对了,嫂子,你跟我叶哥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啊?”一边把鱼片摆盘,刘世亨一边问了个八卦。
“我25岁的时候。”科特妮回答得很快,手上短刀流畅地切割,低着头笑了一下,没有说是几年前。
“那没多久啊,是去年还是今年?”
一个直白到毫不掩饰的马屁,反而没有造成尴尬,科特妮转头看了看他,开心地笑起来。
“然后我叶哥呢,叶哥多大啊,话说他这种在超级里也算最巅峰的人,实际年龄都是看不出来吧?”
刘世亨顺嘴又问了一句,对于这一点,他是真的好奇,因为按照蔚蓝传言的时间线,他似乎得叫叶叔才对。
“嗯。”科特妮点头,收刀,桌面上剩下一副完整的鱼骨,“说起来我还真的不知道他到底多大,因为情况其实很复杂。”
说到这里,特意先偏头过去看了看在那边生火的叶简,科特妮转回来继续对刘世亨说:
“在他开始勾搭我的时候,好像是三十出头的感觉,成熟幽默,风度迷人。然后,在床上的时候,二十岁吧……咳……至于事后,大概90到100的样子。”
说完,她挑衅地看了叶简一眼。
叶简张嘴,忍住了,偏过头没作声。
看这意思是叶简战败了啊,而且是一场完败。“呵呵,超级!”刘世亨想笑不敢笑,憋得整个人直打晃。
374.欺骗感情
叶简起身,走过来,从他旁边经过,甩手。
“啪!”一份像是报纸样式的东西,有被火撩过的痕迹,落在刘世亨面前的桌上。
“韩青禹出事了,四个人全没了。”他说。
刘世亨不笑了,情绪一时间转换不过来,以至于整个人僵住了一下……转过头,“叶哥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啊,这个我是真会吓着,他们明明回去了的……”
“他们回去后,去替你和贺堂堂报仇了。一次杀了阿方斯家三代。就在蔚蓝前线指挥部机场,当众突围截杀。”叶简说:“不信你自己看吧,这是你们蔚蓝的报纸。”
所以,是真的。
叶简不可能费那么大心思专门弄一份假报纸来唬我。
刘世亨这次没能调整过来,眼眶一下就红了。
因为两手打颤,他翻了好一会儿都没翻到相关的内容。
叶简倒是很轻松,甚至他有些得意地站一旁看着:叫你鸡贼,叫你特么的乱喊嫂子,乱问……
文章就是艾希莉娅写的那一篇,叶简自己看完后一点都不相信韩青禹四人已经死了。毕竟那其中有两个贱人,他都直接遭遇过,而且都被深深地贱到过。
“不过,跟阿方斯家族结了死仇,确实是有点麻烦啊。”叶简思忖一下。
同时间,刘世亨也迅速看完了那篇文章。
按说他应该比叶简更安心的,因为他远比叶简更了解那四个人,去相信他们没事的理由,比任何人都多。
但是实际情况,并没有,刘世亨再怎么跟自己对话,都克制不了心里的担心和害怕。还有自责。“万一呢,万一他们……”
“愣什么呢?把鱼片端过来。”另一边,科特妮喊了一声。
刘世亨没搭理她,转身走到门外,靠墙坐下来。
隔一会儿,叶简出现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也坐下来,递了根烟给刘世亨说:“什么情况啊,还真吓着了?按说你……我懂了。”
顺手擦一根火柴,帮刘世亨点了火,自己也把烟点了,吸一口摘下来,叶简无奈说:“那这样吧,我来给你分析他们为什么没事……”
一口气说了十多分钟,从温继飞、韩青禹说到他更了解的陈不饿。叶简终于算是把刘世亨说服了。
“唉,凭什么老子要安慰你啊。”叶简苦笑。
刘世亨转头也笑了一下,抽鼻子说:“叶哥,你是不是……卧底啊?”
卧底两个字,刘世亨是用口型说的。
“不是啊。”叶简转头,看他说:“哎你,你小子不会打算在我身边卧底吧?”
“不会,我没那胆子。”刘世亨坦白说完,自己笑起来,说:“我最多也就带你玩物丧志。”
“……”叶简说:“那样蔚蓝也得给你发勋章啊。”
两天后,两人甩了科特妮,偷偷登船去往米特利,拉斯维加斯。
这一天,时间是1991年9月27日。
同一天,已经是1777回到小队驻地的第六天了,劳简躺在病床上,他的伤确实还没完全好。当然实际情况也没有这么严重。
他这有任务呢。
商年华一身临时借来穿的蔚蓝制式白衬衣,坐在床边上,捧了碗拿勺子细心给他喂鸡汤。
这几天一直都是她在照顾。
“对了,阙清商那丫头,其实是你亲女儿吧?”
心里想着温继飞最后交给自己的重要任务,似乎不能一直拖下去了,还要回去参加新兵出营,补新人呢……劳简心里有些紧张,特意找了个能转移注意力的话题。
“怎么,你在意啊?”商年华眼神流转,看着他,轻笑着打了个趣。
大概,之前心里面就是有好感的。前阵子杨清白回来,说劳简在喜朗峰差点战死,最后时刻念叨的人是她,商年华的心防就彻底被打开了。
但是,她只是这样而已,劳简就已经招架不住了,慌张说:“不是,没。”
“那我好好回答你……不是。”商年华摇了一下头,小声说:“我呢,我大学毕业的时候我专门找你拍照了,你记得吗?然后我回去,家里立即要我结婚,结婚的对象,是我表弟……”
“啊?”
“吓人吧?所以我不同意啊,毕竟我是受过新时代教育的。然后我表弟也不同意,他有喜欢的人了,那人是我们家里的一个女战奴。可是没办法,家里老人们要保证商氏继承人血脉纯净,我们只好假装在一起了。”商年华顿了顿,“后来,他们逼我们生孩子,就有了清商。”
“所以她是你表弟和女战奴的女儿?”劳简问。
“原来这么好猜啊?唉。”商年华缓了一口气,眼神有些沉重,继续说:“事情被族里发现后,清商的妈妈被私下处死了,我表弟自杀殉情。我用命保下了清商,认作干女儿。后来她长大了,可能因为在族里长大,听了很多传言吧,就觉得是我为了自保,害死了她亲生父母。这些年一直表面上跟我很好,但内心总想着报仇。”
“不能解释,告诉她真相吗?还是说了她不信?”劳简有些困惑问。
商年华目光看着他,轻轻摇一下头,“不管她会不会信,我都不能告诉她。因为她专心恨我,找我报仇,我小心着点就是了,但若她恨上商氏,想向族里报仇……她,肯定会死。”
商年华说完淡淡笑了一下,低头认真舀鸡汤。
这一刻,这个一直主理商氏入世分支,手腕高明的女强人,看起来像是把坚强和脆弱都融于一身……还有她的温柔。劳简想:
“要不就直接抱过去吧?”
“嗯,为了任务。”
他抱了,直接伸手把人揽了下来。
鸡汤、碗和勺子都掉在地上。
商年华稍微挣扎了一下,不动了。
“你是认真的吗?”她伏在他胸口,小声问。
“嗯,是。”
“可我是你们说的自保派。”
“没事,你们商氏又没招惹过蔚蓝。”
“蔚蓝能同意?”
“我能解决。”
“……嗯。”这种有人担当的感觉让商年华觉得有些幸福,开心说:“那这就算说好了哦?”
“说好了?嗯,说好了!”
既然说好了……劳简一下坐起来,把人放开,激动说:
“既然这样,我跟你说个事啊,是很重要的事,我打算很快放你回去,因为韩青禹他们四个啊,其实没死,他们想以后……”
一股脑儿,劳简比划着把温继飞想借助商氏立足的思路和布置全都说了。
说完等了会儿,也没听见商年华给反应。
抬头……
商年华身体坐直,坐那儿,眼神有些悲愤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劳简困惑问。
商年华:“你是不是在欺骗我的感情?”
“……不是。”
“我觉得你是。你只是为了可以放心把韩青禹四个其实没死的事告诉我,然后,利用我。不然哪有人这样的啊,这才刚说好一秒钟……“
375.1777的新兵
商年华在她成为1777队嫂的一秒钟后就被委屈了,从劳简迫不及待撒手交代任务的表现来看,她觉得这很有可能是一场感情诈骗。
在她诉说委屈的过程中,劳简就坐那看着她,神情似乎很无措的样子,眼神也渐渐紧张和恳切起来。
这些应该都做不了假,商年华看见,心里稍微好受了些,停下来扬一下下巴说:“你说。”
“嗯。”劳简用力点了点头,凑过去,语气小心问:“那你还愿意帮忙吗?我是说,青子他们四个的事。”
“喀拉!”
病床边椅子后移,商年华一下站起来,“那你的意思,就是承认欺骗咯?”
“不是啊,我是真的。”劳简辩解同时快速爬起来,跳下床,两步跑到商年华面前把人挡住,眼睛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试探说:“那要不,咱们先再抱一会?”
商年华:“……”很无语,但是一瞬间,心里已经开始想笑了。
她努力继续板着脸。
“或者咱们干脆抱着聊?”劳简谨慎地又补了一句。
商年华转开视线同时往侧边迈了一步,让开身位绕行,再也不看劳简一眼,往门外走去……直到手拉上门把手的时候,她才顿了一下,说:
“你没救了。”
“是的啊,要不然你说我能单到现在么?”劳简竟然直接承认了,在她身后低落说:“我以前先是醉心物理,然后又一心砍大尖,就没长这脑子。对了,我从来都没主动过,今天是第一回。”
商年华背对着他,没有吭声。
劳简等了几秒钟没等到反应,心情有些低落,他觉得自己可能要失恋了。转念一想:老子一生都在刚正面,这回不能就这么认怂了啊。
想罢劳简快步走过去,到门口直接转身,把背贴墙,然后蛮横地横移过去。他把商年华拉着门把手的那只手挤开了,把门堵住了。
商年华气鼓鼓抬头看他,“你干嘛?”
“我想问你,这样没救的人,你能不能试着救一下?”劳简眼神恳切。
商年华沉默看着他,像是在思索的样子。
滴答,滴答。
她突然一下笑出来了,连眼神都变得灿烂,点了两下头说:“好吧,那我试试。”
劳简纲要开口,被她抬手先捂住了。
“好了,难得做对一件事,你现在不许乱说话。先让我开心会儿。”商年华笑着说:“总之你说的那个事,我同意了。”
劳简含糊说:“真的啊?”
“……嗯。”商年华转身向房间另一头的窗口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我刚已经想好了,现在就希望每一个像我们商氏这样的家族,都能被那几个臭小子祸害一遍,最好折腾到散架。”
这一刻,决心下定,商年华说得很坚决,甚至她的语气有期待感,还有源自报复心理的快感。
有一种阴狠的感觉随之出来。
“真是最毒……不,巾帼大丈夫啊。”劳简心里凉飕飕等想着。
窗台前,商年华转回身,“对了,我以后可以报复他们了吗?我是说韩青禹他们,我想欺负回来。”
阴狠感立即消散。
劳简这才记起来,商年华是被抓回来的。仅仅是上一次见面,她还被韩青禹和温继飞几个威胁、恐吓。
而现在,她变成他们的队嫂了。
“大概可以”,劳简先考虑自己的情况,有些犹豫,再想一下后反而坚定下来,说,“嗯,可以。”
事实应该是可以的。调皮的孩子可能会跟哥没大没小,也不好欺负,但是通常都会给嫂子面子。
“那就好。”商年华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那要不咱们抓点紧,你这两天就回去?”劳简问,问完目光对上……眼神瑟缩一下,“我好像又错了哦?你别生气,我……”
“我不生气。”商年华用力呼了口气,说:“我想好了,跟着你,我就当是修行了,我修身养性。”
两个人互相看着,都笑起来。
两天后,9月29日,劳简亲自送行,商年华带着阙清商离开了1777小队驻地。
她们俩作为犯人本就还没通过正常程序上报,离开并不为难。
其实商年华也觉得,自己是该抓紧点儿回去了,再耽误一段时间的话,怕权力被架空,回去不好掌握局面。
同一天,劳简自己也带人启程离开了驻地。
三天后的10月2日,第九军战训基地广场。
因为喜朗峰战事而被耽误了一个多月的1991期“新兵出营”仪式正在进行中。
几乎跟去年一样的场面。
第九军的每个小队都有来人,板擦金色和白色两大王牌的对抗仍旧延续,实战对练挑选和私下挖角也一样没少。
除了听说今年新兵更多,里面的好苗子也比去要更多一些外,好像什么都没变。
还是那个老位子,1777的队标上,也没有出现颜色和队徽。
手里握着一共13个名额,劳简抬头,看了看桌子前方一直排列到百米外的长队,看了看队列里那些陌生而坚定的目光。
“你们,可不能光看排名啊。”1777年度积分排名第一,劳简苦涩一下,说:“1777现在没有排名上那么强了。”
队列里没有人动。
“我们没有顶级了。”劳简又坦白说了一句。
这是一支原本正冉冉升起的王牌小队,但是,它刚刚同时失去它的三大顶级战力,甚至其中有一个站在顶级之上。
1777原本几乎肯定无疑的血色梦,看起来已经破碎了。
还是没有人动,队列短暂的沉默。
“会有的,劳队。我会是,我们中有人会是的,你挑吧。”有人在队列中开口说。
“是啊,劳队。”另一个声音顿了顿,说:“就算青少校他们真的不会回来了,我们被选中的人,也不会让他们这一年擦亮的1777的番号,被人辱没的。”
劳简连着点了好几下头,哪怕知道韩青禹四人其实没死,依然忍不住有些眼眶泛红。
人毕竟是离开了啊,是不是一定会回来,什么时候回来,说实话劳简自己也没底,也会担心。他只是一直没表现出来而已。而面前的年轻人们,依然愿意追随他们的脚步,来到1777。
气氛略有些沉重,但是是向上的,充满热血和勇气。
“你们放心吧,我去了肯定是顶级。”一个有些破坏气氛的声音突然出现,“报告劳队,a+,赵二柱,1777新兵报到。”
一个一米八十多,身板强横,肌肉结实的小伙子从队列中跑出来,跑到劳简面前,立正敬礼。
a+啊?!这个一点没有纪律的家伙……嗯?没有纪律?
劳简突然心动一下,饶有兴趣地问道:
“哪里人,怎么来的蔚蓝?”
“越江省,细的地方就不说了吧?”赵二柱笑一下说:“来的原因……因为我弟弟。”
“哦,你弟弟在蔚蓝?”劳简猜测道。
赵二柱:“不,他在街上混。”
赵二柱有个姐姐,叫大梁。
还有一个比他小三岁的弟弟,叫做赵三墩,是个街头小混混。
“双花红棍你们懂吗?意思就是一伙人特别能打的那个,可能因为他从小就天天跟我打吧。”赵二柱说:“长大后十几岁开始,他就出去瞎混了,老是打架,本身也喜欢打架。约在第二天的群架,他能头天晚上就先过去睡那等着那种。把我爸妈都气坏了。”
队列里传出来低低的笑声,劳简点头,“然后呢?这跟你来蔚蓝有什么关系?”
“那不有一次,他晚上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嘛,被我爸妈逮住了。我爸妈就不睡觉,捆了整晚给他盯着。”赵二柱顿了顿,认真说:“那我心想这样不行啊,这样兄弟伙约群架,我弟不去,他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所以?”这次一起来的齐柔柔,终于没忍住接了一句。
赵二柱:“所以我就去了,去约好那块城郊野山坡上睡觉等着,准备替他一架。”
队伍里的笑声轰一下爆出来。
就连齐柔柔那么冷的人都笑了。劳简也忍不笑起来,笑着说:“然后大尖就下来了啊?”
“嗯。”赵二柱说:“我特娘的睡得迷迷糊糊的,还以为是对方人提前过来埋伏呢,我就抄家伙冲上去了。”
“……”
不管现场是不是已经崩了,赵二柱顾自继续说:
“然后一群几十个人,一起飞一样冲过来啊,我心说完了,这回好像砍不过。不过还好是我来了,不是我弟。”
“结果再一看,他们好像不是冲我来的,人唰唰从我身边过,冲上去把两具大尖砍死了。实话说我当时都看傻了,就抄着家伙站那没躲。”
“然后他们过来说我挺猛的,我说那当然。他们又问我当不当兵,我就戴大红花来当兵了,把我爸妈高兴的……”
劳简:“但这里是蔚蓝,你知道的吧?”
“可不上当了吗?我来了才知道的。”赵二柱说。
这一会儿,队列已经彻底笑乱了。
赵二柱依旧不为所动,继续说:“不过我就当保护我爸妈和我弟,干了。”
就是这种人了!劳简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说:“行,你登记去吧。”
“好嘞。”赵二柱激动地一溜烟儿跑后面登记去了。
劳简调整了一下状态,转回来,目光看去,剩下的队伍里排在第一位的那个人,跟他面面相觑了几秒钟。
“那个玩意儿是a+啊!”他说:“那b级的,1777能要吗?”
b级当然能要啊,b级已经很不错了,劳简自己都只是个c,1777现在队里还有不少人融合度不到b级。
另外,这次在高原上一人断后的贺堂堂,b+。
并不是人人都是韩青禹的,何况韩青禹也就是个a。甚至1777不久前连骰子都有……劳简的态度,现在并不把融合度当成唯一标准,他主要看人。
“但是你,好像得有30岁了吧?”劳简说得很坦白。
“28。风吹雨淋看着大一点。”对方说:“但是劳队你可不能这样想啊,那要是青少校30岁入伍,你觉得你要不要?”
那当然要啊,劳简点头,说:“有道理,那说一下你的情况吧。”
“b级,胡彪锚,从……船上来的。”对方说。
“船上来的?”劳简好奇了一下。
“嗯,就是讨海过日子的人。”胡彪锚说。
“打鱼啊?”
“不是。我走私的。”
队列一下又崩了。
“……哦。”劳简缓了缓,“然后你怎么来的,大尖落船上了?”
“没。”胡彪锚心里琢磨了一下,通过刚才赵二柱的情况,迅速联想,心说大概怎么来到蔚蓝这件事,才是1777选人的最重要标准。
“我是跟我哥干的,我哥是胡老大……反正你们要是有人走过海,应该都知道他,我哥很有名的。”
在蔚蓝,家人的名字是绝不能说的隐秘,胡彪锚觉察自己已经说太多了,赶紧闭嘴,跳过去说:
“总之我们是干这行的,在海里有一个位置特别偏也没人住的小岛,拿来临时放货。有一次,我不放心弄了条小船去看货,船还没到岸呢,就听见岛上面挺大的动静,好像有人砍起来了。”
“我心说这特么的不是有人偷我们的货吧?而且还抢起来了!这特么的不是找死吗?!活得不耐烦了……我想着,我就直接操刀杀上去了。”
“结果就一群人啊,在那里砍变形金刚。”
崩溃的现场,劳简憋住,点头,“然后你就来当兵了?”
“嗯,我哥听到都懵了,说我们兄弟俩一个兵,一个贼,这叫什么情况?!他让我记得跟他划清界限,我不愿意。所以还好,咱们蔚蓝也不是正规军。”
哄笑声中。
劳简沉默了一下,实话说这要是放以前,这种违法乱纪的人,他是绝对不能要的。但是现在,他最喜欢就是韩青禹身上的匪性。
面前这个是真匪。
伸手,劳简拍了拍胡彪锚的肩膀,说:“去吧,你也登记去。”
“是,谢谢劳队。”胡彪锚开心跑去了,心说果然被我料中了,怎么来的才是关键。
同时,他把手上的金条往袖子里藏了藏,这玩意儿,胡彪锚本来打算拿来行贿的。
他很想进1777.
“混小队跟混江湖一样,并不一定一开始就要最强,最大,但是一定要有心气,要够狠。”这是胡彪锚一心想进1777的原因。
登记的时候,遇见赵二柱了,俩人互相打了个招呼,感觉还挺有缘分的。
另一边,眼看着1777小队这次的13个名额,一下就用掉了两个,站在队伍里的人都有些紧张。
齐柔柔也挺紧张的,准确地说是挺为1777担心的。
他站身后,伸手扯了扯劳队的衣服,小声说:
“劳队,要不咱们也招几个正常人吧?”
说明一下
因为上一章,有朋友找我聊了下。所以大概说明一下。
蔚蓝和地球不是一个世界。
前作中的其他人不会出现。(其实这里也不算出现。)
至于赵二柱和胡彪锚呢,记得上次我有提过一次的,说我老是会觉得要是要是椭圆二人组在蔚蓝砍大尖,应该会蛮有趣的。所以终于还是没忍住,写了个哥哥,写了个弟弟,大家就当是彩蛋吧。
总之怎么说嘞,我本身其实不喜欢一个作者几本书的主要人物交叉,感觉那样会造成代入感上的不舒服。另外在人物塑造上,我也挺希望有坚持和区分的。
比如前面有几章写那四个人受审,大家看着可能感觉不怎么样,但是我写起来,其实挺难的,因为我必须尊重每个人物的性格和成长。
1、韩青禹,重点在他当时为什么愤怒,反应那么强横。
其实这是他的成长和变化,他很强大了,也战胜了很多难以想象的困难,她的自我认知在默默变化,连自己都没发现。
所以,在看到那盏灯的时候,我写到他不知道自己的情绪到底是憋屈还是什么……其实,是他感觉被冒犯了。
2、再说吴恤的反应,一是基于本身性格,二是他受了环境的影响,三呢,是因为他对小队其他人的守护心理,所以他很努力,突破自己说了很多话,撒了一个完整的谎。
3、锈妹的话,她就是个17岁的小女孩啊。
表现稍有点幼稚。因为身边队友的强大,她内心其实没有什么恐惧感,所以哪怕是审讯,也显得很活泼。
另外因为是女孩,所以她能想到用皮肤白不白来狡辩。
这里,大家会发现,她遇到韩青禹之后的日子,其实过得很快乐,也做回了小女孩,就像是把以前的快乐都弥补回来。
4、最后温继飞,从人物上他是最难写的。
因为他的胡闹和折腾,必须好玩,解气,同时还必须有用意和目的。
所以,大家最后反应过来,原来他哪怕说托梦那个事,其实也是在一条线上的心理引导,这样当他最后通过虚构一场杀戮,来点破霍华德和阿尔蒂尔的心理防线,其实构成了一个完整的过程。
最后,没有喷子,没有喷子,没有喷子。我只是和读者朋友聊聊天,晚安。
376.回家(上)
蔚蓝华系亚方面军第九军,战训基地。清晨的阳光从天空中洒落下来,透过围墙边的树木枝叶,有些斑驳地洒在地上,也落在蹲在墙根下的人身上。
赵二柱和胡彪锚嘴里叼着烟,仰着头并排蹲在墙根下面。两人嘴角都还有没擦干净的血,眼睛都有淤青,作战服上这里一块土,那里一个脚印。
他们刚跟人打了一架。被劳简拎回来暂时扔在这。
当时情况,是有两伙新兵打起来了,大概有三四十个的样子,赵二柱路过看到就上去劝架,说了句:
“停下,都特么今天就要各自回驻地了,还打个屁啊?!都是战友,就不能互相忍一忍,让一让?”
混乱的人群中有人回了一句:“关你屁事!”
这不能忍啊!赵二柱就去找他了。
因为场面实在太乱,也不知道具体说话的是谁,他不得不一路扒拉进去,一路抓人来问,再往外面丢人。然后,他就加入群殴了,殴全部。
胡彪锚是过来问啥情况被卷进去的。站那才刚问了一句,直接就被淹没了。
“你说劳队会不会改主意不要我们了啊?”墙根下,赵二柱仰头看着天,嘴角叼着的半根烟一翘一翘地,神情有些惆怅问。
“不会,你放心吧。”胡彪锚自信笑了一下,分析说:“我刚已经打听过了,去年新兵出营的时候,青少校也跟人打了一架。”
所以,青少校是因为打了一架才被1777选中的吗?好像哪里不对……不管了,赵二柱不愿意费那个神,直接认同了说:
“哦。那就是说劳队长可能喜欢这样的?”
“嗯。不然他能要你吗?”胡彪锚看看他。
“也是,不然他也不能要你。”赵二柱抬手摸一下眼角,龇牙咧嘴说:“一会儿就该出发去驻地了,1777牛比,唉,可惜青少校死了。”
“没死。”胡彪锚说得很小声,但是很肯定。
赵二柱转头看着他,“没死吗?!不是说死不见尸?”
死不见尸就是死了的意思吗?倒是确实有个死字!胡彪锚想了想,突然……这几个咋写来着?算了,不想了。
“反正人没死,都没死。我这两天都在偷偷跟1777的人,你猜我听到什么了?我听到他们说刚有了队嫂。那你想啊,要是韩青禹几个真的死了,你觉得劳队能有那心思?!”
胡彪锚用自己的逻辑推理。
赵二柱想了想,“那不能。”
“所以啊!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死活要去1777?!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就是去抱大腿的。”胡彪锚叹了口气,坦荡说:“这已经不是我的江湖了。而且这是一个随时死人的江湖。在这我得从头混……”
在这里,应该没有人比胡彪锚更懂行走江湖了。
行走江湖你得狠,但同时也得有脑子,有进退。不能低的头死都不低,但是该低头抱大腿的时候,也得弯得下腰,低头见过土,抬头才看得见青云。
“哐当!”左手臂小幅度地向外一伸一振,从里头滑下来两根金条。
胡彪锚示意赵二柱看了说:“这叫黄鱼,知道我为什么带这个吗?”
赵二柱茫然一下。
“所以你们只是街头小混混啊。我和我哥的那个才叫江湖。”胡彪锚说:“行走江湖用的就是钱跟色。但我这也不能带几匹大洋马一起来部队啊,你说对吧?所以我哥让我带了这个。”
“给谁?”
“要是劳队当时稍微犹豫一下,就是他的了。”胡彪锚掂了一根,抬头瞥一眼不远处站着跟人说话的劳简,喜滋滋说:“现在嘛,我等青少校回来,全给他送去,让他随随便便带我上个顶级。”
这个逻辑,好像又哪里不太对,为什么每次这个胡老彪都说得好像贼有道理,但是又怪怪的呢?赵二柱皱眉想了想,放弃了,说:
“哦,那还好我不用,我比你能打多了。”
这话说的!胡彪锚皱眉犹豫了一下,扯得两边乌青的眼眶一阵疼,“我的蔚蓝江湖生涯,到底要不要带上这货啊?带上他,会不会天天这样啊?!”
另一边,距离他们不到两百米。
劳简看表,然后伸手拍了拍团长李王强后背,“那我们就准备回去了啊,团长你……”
李王强是真的以为韩青禹四个出事了,这次见面,整个人都是垮的。
劳简看着有些不忍心,但又因为上面的命令,不能直接告诉他,心里有些惭愧和无奈。这事上面连军帐陆五征都没告诉。
李王强摘了烟,抬头说:“行,你回去吧。对了,那几个小子以前蹲的那个岗哨啊,记得别住新人进去。”
“……诶!”劳简转身准备走。
“你说……”李团长在身后突然又开口:“你说事情要是能回头,咱几个还那么努力把他留在425团吗?我这几天老在想,他们要是去了金色什么的,可能就不会有这事了。”
李团长这是真心疼啊!
劳简停下来,身体僵住一下,说:“还留吧。不过我会希望他不再这么早就锋芒毕露……咳!咱把人藏一藏!”
后面一句是完全无来由的重音。
劳简说完离开,向远处抬手说:“1777,集合。”
李王强愣在那里看着,心里琢磨了一下,好像哪里不对啊,哎哟!藏一藏吗?!团长大人果断转身,深呼吸,稳住情绪不动声色。
劳简带新兵启程回驻地这一天,是10月4日。
距离事件过去已经有近二十天了。蔚蓝联盟方面,也已经派人对阿方斯家族所在的尼泊尔第三固定探索地进行了第一次调查,结果当然没有任何发现。
按道理他们接着应该调查韩青禹四个的,可是人没了,调查哪呢,怎么查?
议事会内部经过激烈的争论,大体就是互相推脱,各种遁法……
最终,推出来了一个懂中文的澳洲议事会内森,打电话给陈不饿。
“是这样的,军团长,我,我们,他们了解到一个情况,说韩青禹几个失踪,死亡之前,可能曾经跟您说过话……”内森觉得自己可能要完了。
“哦,不能说吗?”电话那头,陈不饿平淡反问。
“能,能的。但是你看,凑巧在跟您说过话之后,他马上就消失了。”
“跟我说话就消失了?!”电话那端,陈不饿沉吟,顿了顿,“那么内什么?你叫做内什么?”
“内……我能不能不说啊?”
“叫内森。”陈不饿身后的秘书小声提醒了一句。
“哦,内森。内森议员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
“你也刚跟我说过话。”依然是很平淡的语气。
话音落下,接着“”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内森这边抱着话筒左右看了看,我可能真的完了。卧槽,从陈不饿这查这个主意,是特么的那个傻x想出来的啊?!
同天晚上,拉斯维加斯。
刘世亨爆炸头,穿着一件丝质花衬衫,咬着一根没点着的雪茄走在叶简身边。叶简也是同款爆炸头,穿着一件不同色系的花衬衫,同时戴着墨镜。
他们已经待了有几天了。
前两天叶简都在输,他说他是第一次进赌场,但是后面的几天,他开始赢。现在他们赢了已经超过100万刀了,然后截至刚才,被刘世亨花了20万。
“所以,这不就是我期待的脱离蔚蓝后的人生吗?!要不就这样好了,我不跑了?这样我也算替蔚蓝牵制住了雪莲的一个超级。”刘世亨心里在想。
酒店房间是分开的,正好相对的两间。走廊上,刘世亨一路假装不经意地瞟向叶简手上那份报纸一样的东西。
这东西是刚才进电梯的时候,一个出电梯的人随手递给叶简的。刘世亨关心它,是因为想看看上面有没有青子他们四个的消息。
房间门口,叶简停住,偏头看了看刘少爷,“刘少想看啊?”
“看了会死吗?叶少。”
“不会。”
“那我看看。”
377.回家(下)
两人干脆在房间叫来了红酒,坐下来。
这份东西确实是雪莲的内部报告,上面也确实有关于韩青禹他们几个的内容,甚至连刘世亨的都有。
但是它并没有具体提及几人的生死情况,这是一份具有个体针对性的分析报告。
“过分了。”突然,只扫了一眼的刘世亨喃喃嘀咕了一句,因为他发现自己那栏,除了名字,什么东西都没有。
连贺堂堂的都有分析,说他成长很快,意志坚强,值得注意,但是世亨少爷的没有,一个字都没有,就空白。
“连瘟鸡的都有!还这么多!”
刘世亨有些意外,因为他在报告归属温继飞的部分,看到了中文,两个字:强谋。
“强谋是什么玩意儿啊?!叶少。”明明应该庆幸的,但是莫名有些失落,刘世亨给自己倒酒说。
叶简把杯里酒喝干,放下杯子,让他帮忙一起添了,探头看了一眼说:“哦,这是雪莲情报部门对他的分析。”
“我知道,不过他也不强吧?怎么就强了?”刘世亨移了酒瓶说。
“何止不强啊,简直很弱。”
叶简笑着,伸手指给刘世亨看一段递进的文字。报告分析是保留旧档的,展示了情报判断的时间延续性,在它的开始阶段,温继飞名字后面的标注很简单:无视。
然后,这个标注不断变化,直到最后,中文“强谋”两个出现,后注:高级警惕。
“唉,不对!”刘世亨握着瓶子僵了一下,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转头看向叶简说:“不对,既然连无视你们都给标注一个,那我这空着,是什么情况?!”
叶简看着他,眼神悲天悯人。
“要不,我给你加一个?”他问。
说完,叶简拿了笔,在报告刘世亨那栏下面写了两个字,也是中文:弱谋。
世亨少爷沉默看了会儿,放下瓶子恼火起来,“你写个弱鸡我都认了啊,叶少,这弱谋什么玩意?!非要形成对比吗?”
似乎已经有些微醺了,叶简畅快笑起来,说:“别不高兴啊,其实你是让我有些意外的。论以一个弱者的姿态生存,以苟且求达成,以屈求不屈,你做的很好了。弱谋,也是谋。”
刘世亨不吭声。
叶简知道他在害怕,因为被看清楚而害怕,忙转移话题说:“至于温继飞,他本身应该是一个很弱的人,是一个骰子。但是你回忆一下就会发现,从始至终,他都是以一种强者的心态来思考和谋划各种事情的,强势而果决。同时,他也一直在逼迫自己变强,哪怕他本身是一个骰子。”
叶简分析完了。刘世亨感觉身上有些冷,因为他突然发现,雪莲似乎远比蔚蓝更了解他们几个。
“那么青子呢?”
“韩青禹吗?”叶简没去看报告,沉吟一下说:“他是这份报告的支撑,是你们中一切的支撑。是温继飞强谋的逻辑支撑,也是你之前一年,以弱谋求生的逻辑支撑。”
这段话很拗口,但是对于刘世亨来说,很容易听懂。因为他过去一年多的苟且,之所以可以苟且,前提就是有韩青禹在,不然换任何一个小队,他都得上,或者直接逃,被抓住的几率很大。
除此之外,他当然也是吴恤和锈妹的支撑,没遇到青子的话,他俩现在可能还是两个可怜的家伙。
“所以,他的意志和担当,默默不吭声也好,带着你们乱折腾也好,其实很强。”叶简说得很认真,带着赞许。
刘世亨没回应,往下在韩青禹一栏的最后位置看了一个让他有些惊惶的标注:必杀级。
“叶哥,这……”
“担心啊?”叶简顿了顿,说:“已经改了,改成了全力争取,我改的。只不过未必雪莲的高手都会根据这个来行事就是了。”
…………
韩青禹四人走在树林里。
之前老参谋的指令,是让他们先找地方躲上两个月,避过关注期。
几乎什么都没多想,韩青禹从高原上开始往家的方向走,一路避着城市和人群,跋山涉水。
终于,离家不远了。
韩青禹今早已经换上了从小县城新买的深蓝色衬衫和藏青色长裤,白胶鞋,把其他东西都包起来抱着。
锈妹还是那件大红斗篷,咔哒咔哒绕了一圈,说:“韩青青!按你说朵桑嘉措大师现在用的应该还是第三代装置,那他为什么不换装啊?”
这是揍不服啊!韩青禹皱了皱眉头,无奈说:“因为对于他而言,装置本身的等级已经不重要了,就只是一把开门的钥匙而已,只要能打开就都一样。比如陈不饿军团长,他也还在用六代装置……”
“哦,那他又为什么老说脏话?他不是和尚吗?韩青……呱。”锈妹接着问。
这个问题,韩青禹就回答不了了,也不想再回答。
“我猜是为了造业,造口业,不然他修行没有动力。”温继飞穿着衬衫和牛仔裤,笑着把话接过去说:“那家伙一看就是不想修行的,他想砍砍砍。”
说罢,温继飞转头,“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韩蜻蜓。”
自从“韩青……呱”出现后,关于韩青禹以后要用的名字,就彻底错乱了。
沉默,韩青禹猛地转身,直接拎起来温继飞,砸向锈妹。
“哐啷”,一人一甲撞在一起,朝后又撞在树上。
站下来了,依然不屈。
“过分了啊,韩青蛇,我可是一个骰子,万一正好是f,磕着我就死了。”
韩青禹哭笑不得,“再乱喊我下次改用锈妹砸你。”
“过分了啊,韩青菜。我是女孩子啊!”铁甲一边拉着温继飞后退,躲避可能到来的攻击,一边继续嚣张。
“韩青草。”
“……”
“韩青…楼。”
“!”韩青禹忍着笑,啧一声严肃说:“你可是女孩子啊。”
女孩子就不知道青楼了吗?沈宜秀心里不服一下,有心继续想几个,但是一时间,想不出来了。她目光一转盯上吴恤,朝他说:
“吴恤你也想一个。”
“我……”穿着摘了徽记的蔚蓝秋季外套,吴恤回头,他这段时间的参与感正在变强,刚也一直听着呢,当场很认真地想了想,“韩青……花瓷。”
突破了,扩展到四个字了。
韩青禹身形闪动,一把拎起吴恤,砸向锈妹。“哐当!”一人一甲重重地砸在地上。鉴于他俩的实力,韩青禹下手比较重。
“小心我孤立你们三个啊。”韩青禹说完自己笑起来。
正这时候,温继飞拿手敲了敲他胳膊,指向山下,激动说:“青子你看。”
山下远处是公路,路面上建了一个简易的框架,在高处写着:
【新松县人民欢迎您】
“到家了。”温继飞激动又说了一句。
“嗯。”到家了,韩青禹用力点了一下头,加快脚步。
另三个在后面追着走。
“我告诉你,青子妈妈烧饭特别好吃,哦,锈妹你吃不了,可惜了。到时你得装机器人啊,最好给叔叔阿姨跳个机器人舞。”
“啊?!”锈妹有些茫然:“机器人舞怎么跳啊?”
“就咔哒咔哒。”温继飞演示了一下,转头又交代:“吴恤,见到叔叔阿姨不许板着脸啊。”
吴恤认真点点头,“嗯。”
这时候,在他们前方,韩青禹停了下来,停在山头高处,说:“我们不下去。”
他知道老参谋和陈不饿肯定安排了人保护着这里,但不知道蔚蓝联盟有没有派人在这里等他的行踪,还有最重要,他不知道会不会外面的势力找到这里。这个幕后世界,他已经退不出去了。
不知道自己如果真的回去一趟,会不会给爸妈以后的生活造成很大的麻烦。他不敢冒这个险,一丝风险都不敢冒,这是他最珍贵的东西。
所以,就只是回来看一眼。跋山涉水,韩青禹从一开始就想好了。
四人又走了一小段路,终于一处在很高的山头上,在林木之间趴了下来。
就这么远远地看着。
公路边的那间小店,门开着,他们听不到声音,连人都看不清楚。
人影进进出出,温继飞三个也跟着往下看。
“那是我妈。”一直沉默的韩青禹突然小声说道,有些激动的感觉。
下方,一个因为距离太远而显得很小的身影从们里面走出来。
他认得出来。
锈妹俩眼眶一下红了,远远地,咔嗒摆手说:“阿姨好。”
吴恤也生硬地抬手:“阿姨好。”
“阿姨我会帮你们照顾好青子的。”温继飞热情笑着说。
韩青禹转头看看他们,笑一下,“算了,看在我妈的面子上,我不孤立你们了。但不许乱改我名字了啊,小心我爸知道了削你们。”
在韩青禹的记忆里,爸爸的力气很大,削他如削蒜。哪怕他现在这么强了,记忆也没有改变。
四个人都笑起来。
“我爸出来了!他拿李子给我妈吃呢,我妈爱吃酸的。我自己家里门口有李子树。”韩青禹指着小店门口的两个身影说。
“嗯,叔叔阿姨过得很好啊。好像店里生意也很好。”温继飞顿了顿,“大概就是会很想你。”
韩青禹:“……嗯。”
偶尔一瞬间,下方的两个身影似乎抬头了。明知道他们肯定是看不见的,但就好像被他们看着一样,韩青禹有些紧张。就像他明明不准备下去,今天还换了新衣服。
人回去了。
入夜了,小店开了灯,亮堂堂的。
……天亮了,炊烟从屋顶升腾起来。
韩青禹站起身说:“我们走吧。”
吴恤、锈妹和温继飞都跟着站起来。
“爸、妈,我走了。”
“下次再回来,一定光明正大回家。”
吴恤和锈妹招了招手,“叔叔阿姨,我们走了,我们一定再陪青子回来。”
温继飞还是热情笑着,说:“叔叔阿姨,你们放心哈,有我呢。”
378.枪,全球仅七把
离开,依然是山路迢迢。
韩青禹的情绪不是很好,但也不至于太糟,因为这次他总算是亲眼看见了,知道爸妈在家过得很平静,很好。
两次了,刚说好的,下一次他要光明正大的回家……
“那我得先砍死阿方斯,越快越好。”
韩青禹冷不丁自己嘀咕出声。
因为一路都各自沉默着呢,吴恤和锈妹听声,立即把头转过来看向他。
“这人,刚才还温情脉脉呢,转头就要打要杀了!要是叔叔、阿姨知道他变这样,那不得揍死他啊?!”
锈妹在心里想着,突然有些憧憬。
“蔚蓝的调查不可能拿到证据。”韩青禹没有觉察,回看一下他们说:“但是我相信,只要我们去把阿方斯砍死,证据自然会出现,他……”
“那要万一人砍死了,还是拿不到证据呢?”
锈妹憋着笑,她憋笑是最容易的,只要自己铁皮不晃荡,别人就看不出来。
“哦。”韩青禹顿一下说:“其实砍死比较重要。”
一旁的温继飞一下笑起来。
韩青禹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因为温继飞的家,也在新松县。家是他爷爷过世后留下来的一间老房子,因为只他一个人,如今已经空置一年多了。
爸妈在五年前离婚后,各自都已经再组家庭,也有了新的孩子。温继飞一直都不怎么去他们家里,因为去了坐在那里,已经是外人了,会感觉像是一种打扰。
所以,回来的一路上,温继飞都没提过说要回去看看。
可能他不知道要回哪吧,他自己没提,韩青禹也就没问,但是难免有些担心他隐藏起来的情绪。
“看我爸妈还是等以后吧,免得他们多担心。倒是咱们这跑来跑去的,如果有机会,同时确保安全的话,可以先去临州大学看一次姚悦。我去扣个篮给她看。”
温继飞像是知道韩青禹在想什么呢,笑着主动说道。
这是姚悦这个名字不知道第几次出现在韩青禹等人的耳朵里了,但是都没见过人,连韩青禹都没有。
她和温继飞是早在初中的时候,就约好了要一起上大学。
故事大体应该是这样,班主任老师让优生和差生结对,帮扶辅导,然后,优生被拐去早恋了,暧昧朦胧的那种。
后来不在一个高中,只有放假能见到面,温继飞书读不起来,两人也一直保持着通信,包括在第九军和1777驻地的时候,都没有断过。
“好啊,说不定还真会有机会。”韩青禹应了一句说:“那些家族正好有一些,也有入世的分支。”
说完,他低头摩搓了一下手里的那块永生骨。只是大约拇指指节大小的一块骨头,表面看着除了有些异样的光泽,挺普通的样子,但是内里源能的涌动,浑厚而绵长。
从朵桑嘉措上师那里拿到这东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韩青禹并没有吃掉它。
第一是因为没有肖恩的“帮助”,同时舍不得金属块,他暂时还没有能力主动去做融合;第二,他这次想好好研究一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的骨头。
他已经研究过了,什么都没研究出来。
但是这不重要,重要就是要多。
多就好了。因为反正有一点是很肯定的,骨源就是韩青禹现在可以看到的最大,最直接的提升途径。
“于氏、何氏,还有……我看看还有什么氏。”韩青禹想着。
感觉不管从永生骨,源能补给,还是可能弄到顶级武器的角度,这些封闭半封闭的家族,都是一看就很欠抢的样子。
而且韩青禹现在有很好的,找到他们的途径:商氏,还有朱家明。
…………
十四天后,四人出现在商氏曾经被他们抄过家的旧址外,从凌晨一直趴到中午,终于看到商年华出现。
既然她被放回来了……就说明劳队已经得手了。
四人摸出去,让商年华发现,然后站成一排,笑着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嫂子。”
“……”商年华本来是想好了再见面要先报仇的,当场看了看他们,感觉稍有点儿局促,说:“对了,你们吃饭了吗?没吃嫂……我先去给你们做饭。”
“谢谢嫂子。”
“装!”商年华白了他们一眼,笑起来。
就这样,韩青禹四人在商氏住了将近一个月。
而后的11月17日,深夜。
城郊向外,翻山越岭过后的一片无人河谷上。
韩青禹四人装备整齐站在地面上,仰起头。空中直升机的机身回转,挡住了月亮,盘旋着缓缓降落下来。
杨清白坐在驾驶舱里,用力招了招手。
机舱门打开,贺堂堂跳下来,站在那里,看着韩青禹四人……这是劫后余生的重逢,贺堂堂说:
“我跟你们说啊,当时我留下来断后,一个人砍他们三十多个,开了濒死潮涌,我刀刀致命,对面那个顶级肾都被我捅没了……”
“滚!”
四人把目光转向贺堂堂身后。
那里,刘一五正笑着从机舱里缓步爬下来。
“刘军长。”
四人立正敬礼。
温继飞放下敬礼的手,掏烟迎上去,热情喊:“刘叔!辛苦刘叔了,你看,这么点小事还麻烦您亲自……”
“滚!”
刘一五刚发现一件事,这次,直升机会留下。
所以,他好像得自己走回去了。
为什么每次遇到这群臭小子我都有事很憋屈呢?!气鼓鼓的,刘上将直接甩手,一个长长的,装着东西的大袋子被他甩过来。
袋子落在韩青禹四人面前地上,哐钪啷一阵响。
“这是?”
“新刀。”
韩青禹连忙蹲下把袋子打开,里面一共三把和蔚蓝制式战刀很像,但是不完全一样,同时没有编号的死铁战刀。
“这些刀……”韩青禹抬头,他可以确定它们出自江愁之手,但是具体材质一时间分辨不出来。
他总不能拿柱剑砍砍看吧?
“大尖主舰上的铁。”刘这一句的时候,眼睛看着地上三把刀,满满地都是渴望和不舍,说:“之前喜朗峰上,你们不是自己弄下来了一块嘛,就是那块铁……”
刘一五话没说话,对面,韩青禹已经站起来了。
三把刀全都已经收好。
这样再加上他原来剩下的那把,现在的造型,总共是四把刀加一个长木匣子。后背实在没位置了,他插了两把在腰带上。
“咳!手脚够快的啊?”刘一五转头,看了看。
吴恤的身后,一杆长枪,一把重剑。
锈妹铁甲的背后,一个长木匣子,一把西式骑士长剑。
“那什么,你们,武器是不是有富余啊?”刘军长问。
“没有的。”韩青禹说。
“有的吧,你看你!”刘着,铿一声把自己肩后的战刀拔出来握在手里,当然他不是打算硬抢……堂堂一个上将,手指着自己的战刀说:“普通的。”
“他们说我主要不是靠武力。”刘一五语气诚恳地补了一句。
贺堂堂:“那你靠什么?”
刘一五:“滚!”
再转回来,目光温柔看向韩青禹。
“军团长过分了啊。”韩青禹说。
刘一五:“嗯,然后呢?”
“没了。就是觉得军团长过分了。”
“……”这就是没得谈了,刘上将眼神哀怨地点了点头,转身往直升机走去,走到机舱门口说:“既然这样,这东西我留着自己玩好了。”
说话间,他手臂往后一抽,一个黑色的长而不宽的袋子被抽出来。
只听“嗤啦”一声,黏扣打开的声音。
刘一五转回身,黑色袋子随他手臂被甩出来,同时袋子落下。
刘一五的手上,一杆黑色的狙击长枪展露出来,黑洞洞的枪口指向韩青禹四人。
“蔚蓝对大尖主舰研究最新也是最快的成果,瑞士产,他们说它翻译过来,应该叫,‘广场的哀歌’。全世界,仅有七把。”
379.与虎谋皮
广场的哀歌。意思大概人无处可藏,听见枪响,即亡。
枪声即是送行的哀乐。
全世界只有七把,主舰研究最新科技成果。
温继飞站在那里,看着它,努力保持着镇定。
但其实他有些口干。对于枪,温继飞自然是非常识货的,同时他心里还在想另一件事:
“是不是那样?如果是那样……”
温继飞整个脑袋“嗡”一下。因为如果真的是那样,他身上“骰子”这个桎梏,就将一定程度被解开。他之前不放弃坚持走过的每一步,价值都会最大化。
对他而言,这意味着命运的女神终于对他微笑,意味着很多。
“主舰的铁,源能动力,死铁子弹。蔚蓝科研系统初步破解了飞船源能动力爆发技术,先试用在枪上。”
刘一五再次开口,字字清晰说。
温继飞的身体晃了一下,眼眶一瞬间红了……他是一个平常那么嬉皮笑脸的人啊!
同时,全场沉默。这一刻现场根本没有人去想,下一步,蔚蓝在不久的将来,或许真的可以杀上穹顶了。
每个人眼睛里都是那把枪,一把可能在这个属于源能的世界里,也可以致命的枪。
它将属于温继飞。在温继飞手里,它确定就是致命的。在绝大部分情况下。
“全世界七把,那应该,米拉小姐也有一把吧?!肯定有。所以她现在一定也高兴坏了。”韩青禹在心里想道。
然后,“叔!”
温继飞突然喊出来一声,跟亲人终于相认的感觉差不多。他的眼睛里漾着水光,整个人眼看着就要扑出去的样子。
“别!”刘一五抬手远远地阻了,后退说,“要就拿一把刀来换,反正你们有得多,咳,不然除非你们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这是要耍赖了。
堂堂的一个军长,上将,跨越两大文明语言障碍,说死大尖,青史留名的第一人,这一刻无耻而淡定地躲在狙击镜后面微笑着。
“没问题啊,叔。”温继飞迈步同时伸手,直接从韩青禹身上抽出来一把刀,捧了快步过去说:“叔你拿着。”
刘一五如愿以偿拿到了刀。
不过这是夜里,加上他并不是很识货。所以他拿到的,其实是韩青禹之前的那把,江愁用普通死铁融合源能的打造的战刀,比一般的好不少,但是远远比不上另外三把。
温继飞也拿到枪了,还有枪袋,子弹。
把“广场的哀歌”抱在怀里细细抚摸了一遍,再激动地点数了一下子弹,温继飞神情有些茫然,转回头。
“怎么只有六颗子弹啊!刘叔?子弹很难造吗?!”
“不是,是因为……”刘一五先把刀插回肩后,看了看温继飞说:“因为它其实最多只能开三到四枪,就会炸。”
现场:“……”
这也太打击人了,韩青禹几个把目光转向温继飞,既遗憾,又有些担心。
“所以六颗,很多了。”刘一五示意说。
温继飞表情已经垮了,“三到四枪,就会炸吗?!”
“对,他们发现原来就算是主舰的死铁,也不能完全承受源能这样的集中爆发。先期做出来四把,试射最多撑到第四颗子弹,就都炸了。”
刘一五的神情看起来也有些遗憾,郁闷说:
“不然你们以为为什么只做了七把呢?为什么不给咱蔚蓝更多战士们用上?!”
“项目已经暂停了。因为消耗和收益远远不成正比啊,虽然死铁浪费了可以回收,但是子弹所能造成的伤害,对于大尖那样的体型和护甲来说,大部分情况其实也就那样。”
“然后对上真正的高手的话,还有很大可能会被闪避,打中,打的不是致命要害的话,也造不成太大的效果……所以,他们觉得还是应该把东西用在更重要的地方。”
刘着目光看向温继飞,眼神一下有些惭愧和内疚。“早想清楚这把枪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一开始就应该把话说清楚的。”
“你自己那些普通子弹也能用的,那样不会炸。”刘一五小声安慰了一句。
“嗯。”温继飞点头,拎着枪缓缓站了起来,深吸,呼出一口气,嘴角灿烂一下说:
“其实有三发也好的。”
他的左手垂着,把子弹袋,六颗子弹用力地攥在手心里。
有三发也好的,说不定是四发呢?
那就意味着,他将有三到四次机会,成为天平上最关键的砝码,去帮青子他们完全改变战局。
有三到四次,他这颗骰子,会是谁都不能无视的,巨大的威胁。
“反正我也没想做一辈子英雄。”
…………
刘一五走了,韩青禹没有把刀要回来。
杨清白开直升机送刘军长去附近的小队驻地,剩下的五个人在河谷上等他回来。
“什么,你说是世亨少爷一刀劈飞了叶简,把你救出来的?!”
锈妹夸张的状态铁皮kongkong响。
贺堂堂点点头,“他是这么说的。然后他背着我,送我回来,就走了。”
确定世亨少爷活着是好事,同时既然他最终还是决定要离开,那么如他所愿也很好。兄弟一场,这仗有一天要是打完了,要是还活着,可以再去港城找他玩。
不过说他劈飞了叶简……
“按这意思,其实是叶简救了你。”温继飞转头,看一眼韩青禹,“那万一咱们以后再跟叶简碰上?”
“跑呗,救命之恩……反正也打不过。”韩青禹笑着说:“就算打得过了,咱们也跑,我跟他打会亏本。”
大伙都笑起来。
“堂堂你的那把剑呢?”吴恤突然看着贺堂堂问了一句。
“世亨说,被叶简拿走了。”贺堂堂神情尴尬。
“什么?!”韩青禹剧烈地心疼了一下,深呼吸,深呼吸,嘀咕说:“那等咱们打得过他了,得去找他……抢回来啊。”
说完,他抽了自己腰带上的一把刀扔给贺堂堂。
…………
三天后,商氏在偏远地方的一处农户式大院里。
商年华从院门外走进来,不等站定,看向韩青禹说:“我的人已经找到朱家明,告诉他这里的位置,说你们在等他了。但是据说,他现在已经混成渠氏的管事了,你们确定他还会来吗?”
“谢谢嫂子。”韩青禹点头,放下手里刚洗好的一把青菜说:“他会来的,我很确定。”
朱小王爷是真正的永生骨收集者,可能也是知道最多的人。所以他才流转于那么多家族之间。这是韩青禹之前就有的判断。
“可能知道单凭自己实力不够吧,所以他想借助我们,尤其是青子,去完成收集……然后他就只要设计青子一个人就好了。”
温继飞在旁补充了一句。当然,那三块永生骨已经被青子嗑掉,后续的可能都会被他嗑掉这件事,他们是不会说的。
当场,商年华眼神有点茫然。
她可不是什么无知少女,她掌管着商氏入世这一支呢!但是之前,朱家明曾经在商氏效力,她观察了一段时间后,也就当他是贪生怕死,苟且求活而已。
“想不到原来他野心这么大!”
“还不止,嫂子。”韩青禹笑着说:“他很可能还隐藏了实力。我猜他本身可能是顶级,同时在各个家族,也都埋下了他的人。”
商年华眼神警惕一下,按这意思,商氏现在肯定也有朱家明的人。
没管家里,当嫂子的皱了皱眉头,先顾虑说:“那咱们得小心点了,我知道一个顶级,你们肯定不会放在眼里,但是既然朱家明有这份心机,我估计他很可能会设计借力……我们这些家族里,有超级的,传说渠家老爷子就是超级。”
“啊?那感觉好危险啊。”锈妹插了一句,铁甲站那儿左右摆头,快速把人都看一遍说:“那咱们还和他合作吗?再合作那不就是……”
“与虎谋皮!青子!”商年华接过去,神情慎重说。
韩青禹看了看锈妹,再转头看看她,“虎皮,不能谋吗?”
380.渠氏召集
温继飞用枪,最怕近战。所以大部分时候他都应该藏起来才对。
但是实际的情况,他们又不可能每次都有准备,都来得及。
黄昏夕照,商氏别院后山的一处河谷。
韩青禹、吴恤和锈妹三人全副装备整齐,沿山坡坡底站好了位置。
今天他们是陪练。
对面,大约500至600米距离,温继飞嘴角叼着一根烟,烟雾向右轻散,背负暗金色“广场的哀歌”,站在那里。
其实这把枪除了在源能动力,死铁子弹方面的超级变革外,其余部分基本都是按照米拉9来改良的。毕竟米拉9本身,几乎就是蔚蓝在热武狙击枪方面最先进成果的集合。两者连子弹规格都通用。
这场训练,假定用的是源能死铁子弹,温继飞要练习同时应对三个人的攻击,阻止近身,应对近身。
“准备好了吗?”山坡下,锈妹大声问。
韩青禹和吴恤转头看看她,再互相看看,不是说好的突袭吗?
“没,等一下。”对面,温继飞伸手阻了,跟着低头,默默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副墨镜……戴上。
“……”韩青禹一脸的无语,“你干嘛?!”
“港片没看过吗?杀手风采!”温继飞戴着墨镜,自己转头四向看了看,“,怎么这么黑?!”
他看不见了。
“那什么,瘟鸡!”贺堂堂拎着刀从温继飞身后地面上爬起来,郁闷说:“你能不能靠点谱?我这认真练习给你打辅助呢,对面那三个什么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
“嗯,我错了。”背对着贺堂堂,温继飞伸手把墨镜摘了,认真说:“不过放心吧,堂堂,待会儿但凡有一把刀砍到你身上,我今天就把自己切了。”
他这突然就认真了起来,而且立誓了。
“切了?!这么狠?!”贺堂堂点头同时思索了一下,猛地觉察好像哪里不对,“不对啊,瘟鸡飞,按你这意思,我死了,你切了……这你凉的什么对等?!”
正这时候,“颂、颂颂。”
对面连绵三声源能爆响,而后人影成虚。
韩青禹三人的突袭开始了。
温继飞站着,手在背后一带,长枪翻出,枪口指去。
“砰!”第一枪瞬间击发。
从逻辑上来说,这一枪的目标应该是韩青禹,因为三人中他的速度最快,也最致命。
但是,“噗!”一声闷响。
吴恤右胸中枪,自觉站住,按照设定,心脏中弹,他死了。
“你没死啊,那是右边。”锈妹在奔袭中偏头,无奈喊了一句。
同时,“piu”,子弹因为是在甩枪的过程中被击发,只发出一声诡异的啸声。如同是海盗在船上迎着风浪的口哨,飘忽不定而后迅速消散。
温继飞第二枪的目标是锈妹。
在包括“广场的哀歌”在内这七把枪出现之后,他们中最危险的人就是锈妹。其他人比如韩青禹和吴恤中上一枪,只要不是致命部位,也就受伤而已,而她几乎只要中弹,铁甲内循环被打穿、破坏,受到的就是致命打击。
子弹快到极致,划着弧线侧面而来。
锈妹转回,心凉一下。
因为是练习,他们三个当然都不是全力以赴状态,没有把源能运转到极致,更没用底牌,所以,来不及了。
“砰!”
猛地,铁甲屁股后面重重挨了一脚,整个人平直朝前扑去。子弹在这一瞬间擦着她后背飞过。
这一脚是韩青禹踹的,他让锈妹躲过了那颗子弹,同时拉近了距离。
人在空中前扑,锈妹伸手拔骑士长剑,顺势斩出。
前方,温继飞左臂架枪,枪口直指,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她。
“那就一起‘死’呗!反正这样也是我们赢。”锈妹轻松想着。
这个距离,这种情况,子弹毫无疑问会命中,但是温继飞,也会被骑士剑斩死。然后,还有青子呢,温继飞竟然选择把青子放在最后,那么他,就已经肯定输了。
“呼!”长剑斩出。
“砰!”枪响。
温继飞人在枪响的同时,借助巨大的后坐力整个人向后弹去……
可是这一招,锈妹知道的啊,她说:“不够远!”
温继飞人在空中,顺时针转身下落,微笑了一下。
“当!”“当!”本该是一声的,但是是两声。
横向,一把死铁直刀斩了过来,正好斩在锈妹的骑士剑上。
贺堂堂在韩青禹踹过来锈妹的一瞬间,就已经出手了。
骑士剑被撞偏。
按规则,锈妹中弹,已经死了。落地只能气鼓鼓地站在那里。
同时,场中贺堂堂的存在也没有意义了。
对局只剩两个人。
温继飞侧向翻身,正落向地面。
而韩青禹跃斩的刀,已经从他头顶向下斩来。
“他死了。要是真打,会被劈开。”锈妹的判断,温继飞落地根本不可能再有调整机会。
但是场中,温继飞根本没有去调整。
他也不是站向地面。
他是让自己整个人凌空横平,重重地砸向地面。
而枪,斜向朝上。
“砰……”这是一个很杂的音。
人砸在地上的声音。
枪托砸在地上的声音。
子弹击发的声音。
三重声音夹杂在一起,子弹向上,命中韩青禹肩膀。
按设定,他得重伤向后飞去,然后再……
“停!”
温继飞喊停,然后从地上爬起来。
以为是暂停,韩青禹站住了,说:“怎么想的把我放最后啊?”
“要杀最致命的人,就要先给他最好的机会。”
温继飞说完站好,冷酷道:“结束了。现在,请叫我近战狙击之父。”
“……没结束吧?”韩青禹笑着指了指自己肩膀。
“结束了的。”温继飞看向他,认真说:“你别赖!你指高了,明明中的就是心脏。还有,不要腾跃,记住了吗?”
“那,好吧。最后那一下,确实出乎我预料了。”
本也不是全力,韩青禹笑起来,想着那就算他赢了好了。
不然他根本不用过来,只要锈妹梨涡斩出手,温继飞就有得忙了,或蓝色星光柱剑出手,温继飞根本没有机会开这么多枪。
但是温继飞一早已经说了为什么禁止这些,他说因为这些,“别人也不会啊,没有啊,我练的又不是跟你打。”
吴恤从韩青禹身后走过来,走到瘟鸡飞面前……可能因为自己也很尴尬吧,他并没有去分辩,按照设定他其实应该还活着。
吴恤伸出手,表情很认真说:“四枪。说好是三枪的。”
“嗯,但是我这把真的能开四枪。”温继飞说:“枪这个东西,我比你们了解,这是一把很坚强的枪。”
吴恤想了想,点头认同了。
所以这场训练,是温继飞赢了……如果锈妹也不争的话。
铁甲咔嗒咔嗒,锈妹走过来,看看温继飞,又猛地转头看向韩青禹,“我突然才想到,你刚刚是不是故意趁这机会打我?!”
韩青禹:“……”被猜中了。
“啪啪啪啪啪……”
突然的一阵鼓掌声从山湾后面出来。
朱家明穿着一身绸布衣服,感觉真就跟以前的管家似的,一边鼓掌,一边和一名商年华的亲信一起走出来,大声说:“精彩啊,连训练都这么精彩,大饱眼福。”
锈妹看看他,“你看到了啊?”
“没有啊,但是只是听声想象,我就知道一定很精彩。”
朱家明走近,脸上表情从笑容换成感慨,“大家的变化都很大啊。哎哟这么久没联系,我还以为你们已经不要我了呢。”
他假的很明显,明显到让人不反感,而是觉得好玩。
这大概也是一种本事吧,韩青禹笑着说:“怎么会?我们还怕小王爷攀上高枝,不愿意回来了呢。毕竟我们现在落魄了。”
朱家明已经又混起来了,而且这次混起来的那家,渠氏,号称隐世家族最强。同时,他也不可能不知道喜朗峰的一系列情况,包括韩青禹四人的“死”。
当场,朱家明没有否认自己知情,也没有否认这是一件坏事,接下来韩青禹这群人的境况会很艰难……皱眉想了想,他看向韩青禹,郑重说:
“好在雨伞虽破,骨骼还在。”
“可是不能遮雨了啊。”温继飞接道。
“没事,我相信既然留得坯子,就一定会有屋子。而且是大屋子。”朱家明认真说:“我还是相信跟着你们比较有前途,再说咱们既然有约在先,我这个人,就算是知道处境再艰难,也肯定会回来的。”
这话说的,就好像他之前没有跳了十几次槽似的。
感觉演得有点累了,韩青禹:“好了,咱们都别演了吧?”
朱家明:“好的。”
“现在的情况,我们没有补给渠道了,叫你回来想问你在外面查探得怎么样,有没有地方能抢点?”
“有,而且不是一点,是很多。很多源能块,外加至少两块永生骨。”
“哦?”
“喜朗峰大尖两次大规模落地,消息传来,渠氏也知道时局变化,准备出山入世了。他们正在召集各家族集会,其中包括商氏。人会很多,高手也会很多,其中渠老爷大概率是超级……”朱家明顿了顿问:“咱去吗?”
韩青禹看他,笑一下,“去看看也好。”
381.打工
农家院,院里瓜果蔬菜都齐,土石墙侧边有井,井水里冰了一夜加一上午的西瓜,水淋淋地捞上来,置在大堂中间的圆桌上剖开。
小王爷至少切瓜的刀法神乎其技。
“不坐下一起吃一块吗?”温继飞见他回身,问。
“不了。”朱家明朝一旁小厨房走去,说:“赶中午了,我先把中午饭给大家弄出来。”
“那敢情好,早听说小王爷厨艺神乎其技。我们这些天吃青子做的菜,都快忘记色香味了,今天改善改善。”温继飞看着朱家明走了,转回来,又看了看商年华,“嫂子你先,吃一块再继续讲。”
一群人都没动呢。
商年华看着他们装乖巧的样子就不适应,蹙眉笑一下,拿起一块咬了,用手示意你们也吃啊,不然都看着我,多尴尬。
围坐吃瓜的桌边。
“这次是渠氏出面,应该能接到通知的都会去。说起来,我真当面见过的家族也没几个,但是其实吧,他们绝大多数都一样,封闭修习源能,保留着早时候留下来的观念和尊卑规矩,甚至要更严酷些。家里仆役什么的都有,更几乎全都有战奴制度。”
商年华说到战奴,韩青禹几个的印象都在吴恤。
吴恤在尼泊尔的境遇,他们亲眼见过,他的成长经历,他们现在也知道一些,大体一直与死亡相伴。
“那那些被当作战奴培养的孩子,他们……”锈妹铁胳膊搭桌上,试着问了一句。
商年华眼神沉落一下。
“绝大多数是偷来的。战奴和仆役,至少七八成都是外面偷来的孩子,几乎每个家族都有专门负责这件事的人……我们商氏也不例外。
“这大概也是我这次能下决心站在你们这边的重要原因之一。而不是你们那什么劳队长。”
听到这,贺堂堂抹一把嘴,快速转头看了一眼吴恤。
然后锈妹也做了。
所以吴恤也是这样的吗?所以有可能,他的父母还活着?他们在想。
“没有。”吴恤没有表情,主动说:“我有和别的孤儿一起生活的印象,然后他们才把我带走。”
短暂的沉默。
“……嗯。过去就算了。”韩青禹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他不擅长安慰人和处理气氛,看见手边剩了没吃的一颗花生,伸手沿桌面拨到吴恤面前。
吴恤伸手拿了,随手捏开,把花生搁嘴里。
另一边,温继飞转向商年华说:
“对了,嫂子,我们这回不和你们商氏一起去。人太杂了不好,而且你的实力……到时万一真有事,你顾着自己。”
“啊,好。”商年华说:“那你们是要跟朱……”
正好这时,朱家明端了一盘清炒苦瓜上菜,白瓷盘子里苦瓜切瓣,片片翠绿。
听见了,一直到在桌面放好了,他退一步才说:
“这样要由我带你们去的话,怕也不好解释。而且我现在毕竟是渠氏管事的身份,我带你们去,肯定惹人注意。”
“对的,而且那样万一我们砍不过,挂了,小王爷也不好继续隐藏下来……找机会给我们报仇。”温继飞用打趣的语气说了一句,目光吸血,看向朱家明。
“嘿嘿。”朱家明并不辩论,只仰头讪笑两声,算是默认了。
所以这家伙就算是当小人,也愣是当出来了坦荡的感觉。
这一点用温继飞的话来说:用表象不算有害的小阴暗,隐藏内里更大的阴谋,大体是这样。
“那你们能不能帮我们找一个合适的身份?不行的话,我们就到地方先埋伏下来,到时候硬冲进去。”韩青禹说。
“那不行的,到时现场战奴数量不说上千肯定也得好几百,你们总是去到里面更好找机会些。”商年华想了想,说:“其实现在那些家族得到的消息,你们都是死人了。所以真有恰当身份的话,进去其实也不难。”
该什么身份呢?她皱眉努力思索着。
“这个现成就有的。”朱家明在旁说着,看向韩青禹和吴恤,“青少校,吴中尉,你们还记得庞经合吗?”
吴恤茫然看着他。
“就是上次,在何氏那里,开车经过遇上我们,后来带你们进去的那个庞经合啊。打起来后,你们还当着各家族的面,称他是自己人的那个。”
朱家明的语气和神情似乎在说,你们这也太负心汉了吧?
想起来了,韩青禹错愕一下问:“他还没死啊?!”按照当时的情况,韩青禹以为庞经合肯定是会被屋里各家的人砍死的。
“没死!加上后续蔚蓝的围剿,当时在场应该就他一个人走脱了。我凑巧发现他,观察了一下。”
在朱家明的话里,庞经合当时确实走脱了,但是后续的处境有点糟,“那次后,他哪边都不敢去,就在外面飘着。”
一个在外面飘着的,源能世界里走出来的人……温继飞来兴趣了,问:“那他现在做什么?”
朱家明:“打工。”
还好,还怕他会去抢银行,或者当拳王什么的呢!韩青禹偏头问:“你还能找到他?”
朱家明:“嗯。”
…………
当晚,朱家明就先回去了。
韩青禹六人隔天一早出发,一直到晚上。
锈妹和杨清白留在了山里看飞机,韩青禹、吴恤、温继飞和贺堂堂四人换了便装,一起站在人流涌动的街头,一家娱乐演艺中心的外边。
【南国斯卡拉】
“来啦!各位亲爱的观众朋友们,马上,就是你们期待已久的妮妮小姐,带来的性感拉丁表演……再次提醒一下,现场送花篮最多的朋友,将可以和妮妮小姐共舞!”
主持人的声音豪迈,哪怕在门口都能听见。
“所以,庞经合不会是在这里表演拉丁舞吧?”贺堂堂仰头示意了一下门头大幅的海报,上面妮妮小姐穿着性感的舞衣,大腿诱人。
海报上没有男舞伴。
“应该不会吧。”韩青禹不太肯定地说了一句。
四人低头进门。
“几位先生请,这边坐。”服务员把人领到一张空桌前,等人坐下,说:“请问先生要点什么?”
这场面要是世亨少爷在就好了,温继飞也没进过娱乐场所,抬头说:“啤酒、花生、瓜子、水果。”
“好的。”服务员应了,伸手指向台上,“那请问,几位先生要给妮妮小姐送花篮吗?”
别说,这位妮妮小姐还真是性感爆炸。温继飞心说反正有钱,世亨少爷留了几百万下来呢,要不砸一把?
“不了。”韩青禹对性感这种东西全无感觉,伸手指了指台上,问:“能给男的送吗?”
这一瞬间,他很平淡。但是服务员看向他的眼神都变了,旁边桌的两位阿姨也是。这么漂亮的崽,怎么就喜欢男的呢?
“可,可以的,妮妮小姐的舞伴……”他叫什么来着了?服务员努力思索着,毕竟这几天都还没人给他送过花篮呢。
“不是,我是说刚才拉幕布,抹地板的那个。他叫什么?帮我送一个花篮给他吧。”
这口味越来越恐怖了。
“啊?!先是你是说,老螃蟹啊?!”服务员一脸的难以置信。
“哦,他叫老螃,蟹吗?”
韩青禹想象了几种可能,比如庞经合刚来,说“你们可以叫我老庞……谢谢”或“你们可以叫我老庞…”连真姓他都不敢用,所以硬加了个“蟹”字。
看来这家伙是真的害怕坏了。毕竟人放在蔚蓝这边算余孽,回去又怕剩下的各家族已经知情,把他当叛徒处置了。总之他一丝都不敢暴露自己……
“就是他,请帮我送一个花篮上去。”
说完,韩青禹转回去,抓了一把花生在手里剥起来。
服务员倒也是有眼力见的,俯下身,小声向温继飞问道:“请问先生你们准备送哪种花篮?”
“有区别吗?”温继飞仰头问。
“有的,我们有普通花篮,然后高级,然后……”
“送最好的。”
四十岁人的样子,因为没收拾,看着有些邋遢,庞经合手里抓着一块抹布蹲在后台入口,两眼睛发直看着台上。
台上,妮妮小姐正在激烈而夸张的舞动,这舞其实已经远远超越一般拉丁舞的概念了……音乐声和主持人不断响起的恭喜和感谢声中,“咕咚”,庞经合咽了一口口水。
“这妞是真不错啊,要不,晚上蒙个面扛走?!”
“可是那样万一暴露了武力,再万一,丢了工作……”
庞经合舍不得这份工作。
庞公子也是在隐世家族里长大的,到外面基本没有生活能力,当时跑出来,除了源能块和武器装置啥都没带,他一开始捡过破烂,后来搬过砖……眼前这份,已经是他所能想象,最轻松也最有意思的一份工作了。
“都怪韩青禹那个王八蛋啊!”
“哇~!”站在舞台边报花篮的主持人,突然一下癫狂起来,“大家看到了吗?至尊皇家塞纳河畔花篮!让我们一起用掌声,感谢第46桌的韩先生和他的朋友们,感谢他为妮……”
妮妮小姐已经把舞蹈停了,笑容妩媚,身段更妩媚的大幅度鞠了一个躬。
但是,主持人卡壳了。
“麻痹这么有钱!”庞经合骂了一句:“人傻钱多,难怪姓韩!”
“感谢韩先生为老螃蟹送上的这个,至尊皇家塞纳河畔花篮。”
主持人木木地念完,不顾台上已经懵逼了的妮妮小姐和全场的哄笑,迅速转头看了看。
“老螃蟹,过来,快。”
不管怎么样,有钱的就是大爷,哪怕花篮是送给老螃蟹的呢,主持人着急招了招手。
庞经合仰着头,人还僵在那里呢,“什么情况啊?!好像有点不对了啊。”
“快点。”主持人眼神凶狠一下。
庞经合小心翼翼探头,看了一眼。
看到一个人在下面,微笑冲他招手。
“……草!还不放过我?!”
382.虎山行
跑?这个念头庞经合只动了一秒钟就放下了。
韩青禹和吴恤曾经在他身边三米内出手,当众击杀雪莲特派人员斯丹。后来,他们去了101医疗站,那里有七个家族最强高手带领的一共300多人……然后他们俩现在还活着。
“老螃蟹!啧,你,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主持人在庞经合耳边小声责怪了一句,着急把人拉起来,拉到台上,说:“快,给老板鞠躬,道谢。”
话筒递到嘴边。
我今天大概要死了,庞经合心里想着,手里拎着抹布杵在台上,一副死人脸麻木说:“谢谢。”
“这叫什么谢啊?”主持人急了,“笑,你有点笑容!”
“嘻嘻嘻,谢谢。”庞经合还是那副死人脸说。
台下人懵了两秒,跟着轰一下笑起来,各种起哄。
嘈杂声中,主持人弯着腰回身,打了个手势向46号桌致歉,然后转回去再次指导:“大声点!”
“谢谢韩老板!”这一次,庞经合就像是一个被逼急了的小孩子,超级大声地喊了出来。
“死就死吧。反正老子也不想打工了……”
昏暗的灯光下,46号桌。
韩青禹再一次抬起手,微笑着语气平常说:“不客气,下来一起喝一杯吧?庞大哥。”
原来是认识的,人们想,看来老螃蟹有故事啊!
音乐声再次响起,舞台上的表演继续,手上抹布被主持人接走了。庞经合独自走到墙角边46号桌前,站定看了看,坐下,自己倒了一杯啤酒,仰头咕咚咕咚灌完,放下杯子。
“你们是来抓我回去的吧?”
“哪里的话。”温继飞笑着说:“虽然咱俩是第一次见,但我听青子和吴恤提过庞兄好几次。都是自己人,这次也只不过凑巧有件事找庞兄帮忙而已……”
“你们,找我帮忙?”庞经合神情困惑一下。
“嗯,是的,不过放心,这事不难,而且庞兄本身很熟练。”温继飞笑着继续说道。
我很熟练?庞经合心说除了抹地和搬道具,我还有什么事情是很熟练的吗?
“是这样的,最近横断渠氏正在召集一个隐世家族共盟集会……”嘈杂而激烈的音乐声中,韩青禹一边小声说着,一边帮庞经合把酒倒满。
“什么?!你,你又要我背叛我们那些家族啊?”庞经合懂了,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什么事情很熟练了。
“又吗?”韩青禹笑着反问了一句,回头把温继飞、贺堂堂和吴恤的杯子也添满。
然后他带头把杯子举起来,朝庞经合说:“祝我们合作愉快。”
愉快自然是不可能愉快的。
但是不合作,可能马上就会死,或者会被送去蔚蓝,一样是咔嚓了事。庞经合纠结了一会儿抬头看去,看到吴恤、温继飞和贺堂堂也都把杯子向他举起来。
“所以,你们到时候不会又出卖我吧?”别无选择了,庞经合试探问。
“出卖?!怎么会?没有的事啊,庞兄,当时我和吴恤两个不是拼命叫你过来吗?”韩青禹委屈说。
吴恤在旁点一下头,“嗯,是你自己不过来。”
是这样子的吗?庞经合回忆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所以当时我要是过去了……
“你当时要是过来了,我们肯定保护你,带你一起走的。还好庞兄自己,实力强悍,福大命大。”韩青禹说着低手磕了一下庞经合面前的酒杯。
庞经合的问题首先在于他看起来已经别无选择了,其次他想:“万一他们要是讲信用,那我以后可就算是走上正道了啊……”
拼了。
一咬牙,一低头,庞经合伸手把桌面上的杯子举了起来。
这一晚,南国斯卡拉少了一个叫做老螃蟹的清洁工。
员工之间互相传说,说他当年其实是江湖大佬,后来出事落魄了,隐姓埋名,躲避仇家,在这里讨生活。
但是江湖中人并没有忘记他……他们终于还是找到了这里,来请他再次出山。
“江湖,大概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小年轻眼神向往,学着港片里的腔调说。
…………
月光,河谷,流水声和虫鸣,杨清白坐在石头上抽烟。
在他身后不远处,直升机舱门开着,一副铁甲坐在那里,仰头不住地朝远处看张望,沈宜秀双腿悬在舱门外,轻轻晃荡。
突然“嗒”一声,双腿一下从空中落地。
锈妹远远地看到人了,一路小跑迎上去。
“你们回来了啊?去了好久。”她跑到韩青禹面前说:“怎么样,这边城里好玩吗?你们都逛了哪呀?”
这热切的感觉来得有些突然,大致像是一个村子里不曾出过门的孩子,向人打听外面的世界……韩青禹犹豫思索了一下,抬手,轻拍她的铁头,说:“没逛,等下次带你一起去咱们再逛。”
“啊,好。”锈妹大约笑了一下,接着说:“可是我也只能躲在车里。”
“那就等半夜凌晨里去,去了咱们自己把路边上店门打开让你逛个够,你要是喜欢什么,咱们留下钱就好了。”温继飞接了一句。
锈妹点点头,“嗯。”朝旁看一眼,看到了陌生的庞经合,然后是贺堂堂,再是贺堂堂背上的……
“哎呀,吴恤怎么了?!他受伤了?!你们遇到雪莲还是谁?”
韩青禹摇头,“不是,他喝醉了。”
“啊?你们还喝酒了啊?吴恤喝了很多吗?”
“很多,大概两杯吧。”温继飞笑着比划了一下。
几人把吴恤扔上飞机,塞挤坐下,启程回去商氏别院。
第二天傍晚,夕阳和晚风都正好的时候。
农家院子的一角,韩青禹坐在石凳上,正在洗衣服。
他们的衣服一向都是自己洗的,这次因为带的换洗衣服少,更不得不洗得勤快些。
这样就是锈妹最好了,她不用穿衣服。
“哗啦!”
满满一桶水打了上来,然后被轻松拎起来,锈妹踏着一身金辉,走到韩青禹身边,俯身把水倒进洗衣盆里。
然后她拎着空桶站一旁,说:“够了吗?不够我再去打。”
为什么很乖的感觉?韩青禹扭头看看她,“你吃错药了啊?!”
铁甲头一歪,“嗯?!”
“你最近不是都针对我吗?这……有目的吧?”韩青禹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神情防备。
“才不是嘞。”锈妹说:“正因为最近总是跟你闹啊,所以我才想,可能应该修补一下咱俩的关系了,救一救咱们俩的友情……”
“不用,来不及,没救了。”
韩青禹一边刷衣服,一边说:“从你说出韩青…呱的那一天起,咱俩之间就是豁大个洞,永远补不了了。”
大概有那么两三秒无声,锈妹说:“哦。”
杵那儿不动。
“是不是有事想跟我说啊?”韩青禹问。
“嗯,你……”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沈宜秀语速很快说:“你能不能帮我洗一下衣服?我的斗篷脏了,我……”
她的手虽然也很灵活,但是毕竟包着铁皮呢,不好洗衣服,也容易把衣服搓洗坏了。
然后,“叫男孩子给女的洗衣服,好像不太可以?嗯,而且不管怎么说,他也是那什么the青少校呢。”锈妹想着。
很平静,韩青禹点头,示意一下旁边的洗衣盆说:“去拿吧。”
“真的?”
“废话。”
铁甲开心地穿过院子,回房间去了。
商年华看完了这一幕,看着觉得有趣,自己笑了一下,从墙角边走出来,走到韩青禹身后,喊:“青子。”
韩青禹回头看她,“嫂子……你也有事要跟我说?”
他心说不会你也要我帮忙洗衣服吧?过分了啊。
商年华犹豫了一下,点头,“嗯,我从昨晚一直想到现在,这次你们其实没有一定要去的必要,对吧?东西少一件就少一件好了呀。那里真的太危险了,我算给你听,首先至少一个超级战力,然后可能三到五个顶级,再几百上千的战奴,还有朱家明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谢谢嫂子,这些我也想了,我和瘟鸡会小心计划的。”韩青禹笑一下说。
“所以就是非去不可的意思吗?!”商年华语气急起来。“就一定要冒险?!”
韩青禹仍是笑着,“其实主要就是想去看看。到时候要是实在危险,我肯定先想怎么脱身,不会鲁莽。”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他们就是必须要去,哪怕知道会有危险。
目前这个阶段,他们几个看起来似乎很闲也很安全。但那只是因为,在蔚蓝方面,之前那个事件依然处在一个人们都十分热切的关注期。
这期间,阿方斯会被询问,会被无数人盯着,他必须小心应对,不敢妄动。
但是,人们不可能永远对这个事件保持关注和警惕,等到这个阶段过去后,阿方斯有了空间,就一定会想办法找到他们,下手。不管他是亲自出来,还是用别的什么方式。
阿方斯的实力很强,这一点从邵玄与他交手后,手臂上诡异而恐怖的伤,就能看出来。
同时他老不死,他的能量也很大……
所以,虽然韩青禹一直没说什么,但其实,他们的情况已经很紧迫。
韩青禹做不到,找一个地方躲上一辈子,更不想万一有一天,陈不饿和老参谋离开了,他们和家人有可能落到无人庇护,任人鱼肉的情况……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尽快踏上超级,越快越好。
“只要我到超级,我们就有一战之力。”之前经历过的一次次死战,让韩青禹现在对自己、吴恤、锈妹,甚至瘟鸡和贺堂堂,都很有信心。
“咔哒,咔哒……”铁甲奔跑的声音传来。
“唉。”怎么就是说不听呢?商年华无奈叹了口气,说:“那好吧,那你们一定要记得小心谨慎啊,嫂子这也帮不上忙。”
“嫂子放心。”韩青禹说。
商年华转身走开了。
沈宜秀抱着她的宝贝红斗篷过来。
又一桶清水“哗啦”倒进了木盆里。
韩青禹依然坐在石凳上。
铁甲在他侧边蹲下来。
“好像是衣摆那里比较脏,嗯,就是这一圈,太长了黏灰。”
“不用剪短,剪了不好看。”
“嘿呀,不褪色,太好了,我这担心了好半天。”
“闭嘴,你太吵了!”韩青禹:“再吵我不帮你洗了啊?”
“哦。”铁甲捂住嘴巴位置。
唰,唰唰……水声和洗衣刷的声音持续了可能十秒。
“哎呀,你刷轻点呀,韩青青禹哥哥。”
“我就这一件衣服,你可别给它刷破了。”
“……”
383.在下……(上)
房间里,灯泡亮着。
贺堂堂、杨清白和温继飞三个人围坐在桌边,一边玩着那个幼稚的,看谁先偷偷吃到泡泡糖的游戏,一边聊天。
“就停这吧,你们俩明天傍晚再出发,到了就在这一块找好位置隐蔽下来,准备接应。”
温继飞伸手过去,在朱家明留下的草图上,指出来一个大概位置。
位置距离渠氏,自然是有些远的,毕竟直升机这东西,想要躲过人的耳目,近了肯定不行。不过它在去路的正面,与先前朱家明建议的最佳位置完全相背。
“好的。”杨清白点头,神情得意吹出一个泡泡来,赢了这一轮。
旁边贺堂堂抬手蹭了蹭鼻子,“上次啊,我在峡谷那里断后,一个人就砍他们三四十个,我……”
“你把那个顶级战力的肾都捅没了。”
这段话已经重复听过不知道多少遍了,温继飞背出来后半段,而后认真说:
“可是濒死潮涌不是每次都能活过来的。清白这里也需要有个人一起。”
这样看来,就是没得商量了,贺堂堂眼神哀怨了一下,“唉!”
溪流锋锐嘛,他之前刚活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但是这一次,青子他们要混进去那个会盟,又不带他。
“话说你们怎么老怕我死啊?!就我自己还真不怕死。”
甩手,把传递到面前的泡泡糖铁盒扔在桌面上,嗒一声,贺堂堂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他一直努力,包括努力吹自己断后阻敌的战绩,不就是为了当这群人再有死战的时候,自己不再是看客么?
现在倒好,世亨少爷已经走了,温继飞混上了一杆好枪,杨清白是开飞机的,所有人里就他,感觉自己好像多余了一样。
“你可别啊!”杨清白把泡泡糖吸回去,激动得差点一口咽下去说:“那要是你不在,我一个人去那找死啊?我一个f……”
“清白说得对。”温继飞有些别扭地探身过桌面,伸手拍了一下贺堂堂肩膀说:“再说,死怎么能不怕呢?得怕的啊。”
坐回来,温继飞笑着继续说:“说起来,你们俩知道我们这里最不怕死和最怕死的人,分别都是谁吗?”
这个问题,最怕死的那个……在王座上的世亨少爷走后,一时间似乎还真挺难区别出来。
“现在剩下最怕死的,应该就是我了吧?其他人都是刀口舔血的……咳,老子不接这茬。”
杨清白心说应该就是了。
至于最不怕死的?
贺堂堂下意识看了一眼床上睡得跟死了一样的吴恤,服气说:“不怕死就他吧?吴恤他,跟阎王爷不要太熟。”
“嗯。”杨清白点头,想了想,“但其实我觉得也可能是锈妹,尤其是你们说的,以前的锈妹。”
对于以前的沈宜秀来说,死或许真的不可怕。辛苦的坚持,没办法再坚持了,对她也是一种解脱。那时候她说,”如果哪天我快死了,请帮我打开铁甲,我想看看自己长大后的样子。“
她的那面小镜子,现在还在韩青禹那呢。
“对了还有青子呢,咱不把他放进去不合适吧,他那么多次苦战……”杨清白突然又说。
“青子是最怕死的那个。”温继飞笑起来说:“当然了,我大概也不分伯仲,只稍好他一点点。”
贺堂堂和杨清白同时错愕了一下,目光困惑看向温继飞。
“你们看啊,首先青子以前给你们印象最擅长什么?”温继飞问。
“跑得快吧,我还记得抢肉那次。”杨清白说。
“趴坑,他能把自己趴没了。”
贺堂堂说得很坚定,他第一次跟韩青禹有比较密切的交集,就是在新兵拉练遭遇大尖的那次,在一个坑里面。
当然那次坑里面还有另一个人,叫做摇摇晃晃。
“所以你们看,事情多明显。就是他了。”
温继飞做了个摊手的手势,笑着继续说:
“后来他是很快变强了,而且正在变得越来越强,但你们要问他变强的原因,除了天赋之外,答案其实还是一样的,是因为恐惧,因为他怕死。”
因为恐惧,所以必须强大,迫切的渴望并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强大,抠搜贪婪。
因为怕死,所以一次次在困境和绝境里支撑下来,向死而生,大概就是这样。
此时时间大约接近凌晨三点。
脚步声响起在大堂。
商年华一行人已经提前出发了,不会是她或她的手下。庞经合正在忧惧中,不会乱跑。当然也不是铁甲,铁甲只有“咔哒嘣嚓”和“静音”两种模式。
那就是去收衣服那个了。贺堂堂起身躲到门后面,等到韩青禹进门的一瞬间,猛地“啊”一下,张牙舞爪跳出去。
韩青禹麻木脸看他一眼,从他旁边经过,走到另一侧的床边。
“吴恤,吴恤,起来了,醒醒,吃点东西准备出发了。吴恤!”
吴恤没动静。
韩青禹回头,有些恼火同时无奈地看了看温继飞他们三个。
“喝酒这事,他真得练。”杨清白辩解说。
“是啊,不然一个做手术,麻药都迷不倒的人,以后万一哪天被人用酒撂倒了,你说多憋屈?还有多危险?!”贺堂堂说。
温继飞得意了一下,“说起来,我刚才没事回头想了一下,觉得吴恤他其实可能并不是真的不怕麻药,而是对陌生的坏境,威胁和疼痛,他全都非常敏感,然后他的意志力又强,所以才会不断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这意思反过来思考,大体是在说,吴恤先前之所以会醉,是因为他当时很安心。
当然,吴恤一直睡到现在,并不是仅仅因为开始那两杯啤酒,就醉了一天一夜,尽管那是他人生第一次喝酒。
今天上午差不多九点多的时候,他就迷迷糊糊醒来过一次了。
当时,温继飞、贺堂堂、杨清白三个正在房间里打牌,看见吴恤醒了,立即热心关切地围上去,说:“头晕吧?来来来,快,喝点水,早给你倒好了。”
然后,吴恤就又喝下去了一杯白酒……
“吴恤!”
韩青禹伸手拉胳膊,把人从直着旋成横的。
吴恤头歪下来,抬起同时睁开眼睛。人说眼睛是六根之首,哪怕是酒醉醒来,吴恤的眼睛都很澄澈,他说:“嗯。”
下床站起来,迈步,吴恤整个人晃了晃。
看起来好像还是有点醉。
然后等他再迈步,就变很稳定了。
“我先去刷牙洗脸。”吴恤出门。
温继飞、贺堂堂、杨清白看着他的背影,再互相看看。
“进步了。”
“嗯。”
“以后说不定是酒仙。”
…………
吃完东西,留下贺堂堂和杨清白,韩青禹四人带上庞经合出发,时间差不多是三点四十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