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带你们回家
横断山区最不缺的就是连绵山峰,茂密的树木遮挡着月光,山势磅礴,倾斜而下。
但是位于山脚处的崖壁,却是整一片向里,折了进去。
崖壁下的空间不小,不过上缘被斜出的树木掩住了,所以能见度不太高。在刚才的一阵混乱过后,看守的人威胁医务人员们禁了声,派出去两个,在附近侦察情况。
微弱的光线中……石缝里有水在往下滴,灌木里有虫在叫。
伤口在膝弯稍上方,大腿的侧面,长长的一道……血肉剧烈的疼痛下,小梨咬牙不断倒抽凉气的呼吸声让人听着心疼。
她才十六岁呢,平时是个很活波的丫头。
之前就是她,第一个给韩青禹扔小酸梨,后来熟络了,她还因此落了一个自己也挺喜欢的新绰号。
真的好疼啊。
眼泪止不住地一直流,但是不敢哭出来,人在不由自主地发颤,就连呼吸都带着颤抖,她的嘴唇开始有些泛白了,平时健康的白里透红的小脸蛋,也渐渐没有了血色。
发夹是在人被大胡子拉起的那一瞬间,也是其余医生护士扑上来的那一瞬间,从身后扔出去的。
小姑娘喜欢漂亮,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意识到发夹的存在和想到这个主意都有些偶然成分,因为听说过用小镜子可以给轰炸机指点位置,就做了勇敢的尝试。
小梨觉得自己真不愧是韩青禹的朋友啊。
想到青子和吴恤那一身的伤……现在我也有了呢。
可是,我要是也留了疤,以后夏天穿小裙子,就不漂亮了啊!呜,好难过。杀死你们。
发夹现在落在外面了,落在石块间,小小的镜面反射着月光,也不知天上的直升机能不能看见。
“找找药,都找找看,有没有谁身上正好带着药。”好在在场的都是医务人员,伤口的血在流了一地后,终于被止住了。
医生手上都是血,抬头用小臂抹了额头上的汗,暂时长出一口气,小声让身边的人都找一找,看有没有谁身上碰巧带着药。
黑暗中悉悉索索的摸索声让看守的人警觉站了起来。
“做什么?”
“没。”
“……再出声,就开始杀人了,知道吗?!你们这么些人,老子杀上一个两个的,碍不了我们的事,你们自己掂量。”
其实按照雪莲派来那个人的说法,蔚蓝的人是每一个都值钱的,要不早他就动手了,大胡子威胁过后拎着刀往回走到崖壁入口附近,重新蹲下来。
身边凑上来一个三角眼,小声说:“话说这些人,最后真的都要还……卖回去啊?大哥。”
大胡子抬头看看他,“怎么?”
“没怎么,我就是想啊,这要是能留几个下来给兄弟们当女人,就好了。”三角眼讨好笑一下,声音猥琐说:“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多,这么漂亮的姑娘呢。”
大胡子下意识朝人群看了一眼,定了定然后回头说:“你想屁吃……这事雪莲做主,能听咱们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实际也有些意动和贪婪的样子。
“那咱管它呢,现在就是雪莲,也不知道咱们实际抓了几个啊,大哥你说是不是?咱出去就先藏几个起来。”
“然后弄上娃,弄上娃,打断腿,以前村里从外面抓回来的女的,不都是这样弄么?”三角眼又说了一声。
猥琐的笑声低低地响起来。
让医务人员们听得毛骨悚然。
“这么说……”大胡子嘀咕了两声,突然偏头示意一下,说:“那要是真这么干,你们都想藏哪个?”
四周围的目光一下都看过来了,让人恶心。
“那要真让我挑,我就藏刚才闹的那个,那个小犟丫头。”三角眼说完观察了一下大胡子的脸色……激动了,转身拎了刀子,直接走向人群。
正好这时候,一名护士在身上找到的伤药,正悄悄传递过来。
“什么东西?!”远远地看见传递的动作了,三角走几步,拿刀指在接到药的人咽喉上,小声但是凶恶说:“拿来!”
“拿来!”刀尖刺破皮肤。
药膏拿在手里看了看,转头,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小梨,三角眼明白了,拎着刀蹲下来,说:“其实给你也不是不行。”
现场的医生护士们都看向他。
“你答应出去给我当女人,我就把药给你。”三角眼等了几秒钟,没等到回应,又问:“怎么样?!”
小梨侧了侧身,偏过头不看他。
“呵哟……不怕死,是吧?!”
刀锋递过来了。
小梨还是不看。
“还真犟哈,这样,你说一声,只要你答应一声,让我高兴了,药就给你。不然你说不定待会儿死这了,知道吗?”三角眼猥琐地笑着。
身后一名年长的护士伸手拉了拉小梨衣角,“小梨……”现在的情况,大家几乎都相信,蔚蓝的战士一定会来,所以先答应一声,把药拿到手,似乎也可以。
意识模糊,小梨摇了摇头,虚弱但是坚定说:“我不。我以后要嫁给蔚蓝的战士,我不能在遇到他之前,跟别人答应过这种话。”
一句话,连敷衍妥协一下都不愿意。三角眼顿时被激怒了,刀子又往前递了几分,“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小梨迎着刀尖,倔强地坐起来,瞪着他,“我说我不能因为对一坨狗屎答应过这样的话,侮辱了未来娶我那个蔚蓝的战士。”
这是一个十六岁小姑娘的倔强,最纯净的向往和坚持……她没有得失的思考,也没有妥协的周全。
话音落下,满场无声。
“老子杀了你,信不信?!”三角眼暴怒之下,把手里的刀举起来,作势要劈向小梨。
惊恐的尖叫声在人群里响起,身边的医生护士扑向小梨身前。
人影飞走。
人,突然,飞走了。
就这一瞬间,一柄黑色的长枪,带着三角眼和他的刀,突然间从人群前凌空飞走……“砰”,钉在后方石壁上。
长枪贯通的位置在他肩窝和胸口之间,暂时没让他死。
这突然而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懵了一下。
“老肥,老董……”视线不清,大胡子开启装置,拿刀起身,同时朝外喊了两声。
但是他之前派出去附近侦察的两个人,都没有回应。
视线中,三个身影出现在崖壁外,月光下。
“扣住她们……”蔚蓝的人来了!大胡子一声大吼,回身朝人群扑去,他只跑了一步……突然整个人,矮了一截。
他的双腿,没了。
至于其他人,他们连动都没能动作。
微弱的光线中,两道旋转的刀锋,如同被人遥控一般,在剩下的看守人员站立的轨迹上游走如电,无声而迅速。
瞬时间,距离人群近的,死,远的,残,没人能再动。
这些看守人员的实力,对韩青禹和吴恤来说,太不够看了。他们是通过直升机的空中观察,找到这个位置的。到外围,先处理了外面的两个人,耽搁了一点时间,然后观察洞内敌人的数量和位置,又稍微耽搁了一点时间。
仅此而已。
崖壁下面的视线不清。这一瞬间的变化,实在太突然,也太血腥了,医务人员们的意识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陷在一阵尖叫和巨大的惊恐中。
崖壁外的三个身影走过来,其中一个身影俯下身,从地上捡起来一个发夹……抬头看了看惊恐的场面,开口说:
“别怕,不要怕,回家了……我带你们回家。”
他下意识说了家。
回家?人群终于回过神了,看看四周,看看外面的身影,安定下来……巨大的安全感。
这个声音……小梨惊喜地转头看了一眼,“青子?!青子是你们吗?”
明明很虚弱的她,突然问的这一声,声音明媚。
可是青子他们,不是明明已经走了么?
韩青禹温声说:“是啊,小梨。”
脚步声稳定而不急促,三个人继续往前走,温继飞的刀现在也在韩青禹手里,戒备任何可能突发的情况。一名看守挣扎着想用剩下的手臂去磨刀,嚓,他剩下的手臂也没了。
“小梨倔的嘞,不过真勇敢啊,是吧?”温继飞笑着说。
“是啊。”韩青禹点头。
“是。”吴恤也点头。
他们听见刚才最后的对话了。
“是吧?”小梨裹着哽咽,得意了一声,嘶,倒抽一口凉气,跟着,呜哇一下大声哭起来。
223.对嫁人的执念(补昨天)
小梨这一嚎啕大哭,除了疼痛,还有莫大的惊恐和委屈,她其实是害怕的,才只十六岁的小姑娘,也没上过战场,实话说怎么可能不怕呢?
那是敌人啊,是刀的尖和刃,是真实被划开的血肉和生与死的不能自主。不过是真的倔强罢了,倔强得像一个英勇不屈的女战士。
崖壁下的哭声在互相传染,快速地扩散开来,医生和护士许多人都哭了。就是一开始在旁边笑话别人的,某一刻,自己也突然一下就收不住了,开始鼻酸眼红,只不过噙着眼泪还是笑着。
她们中多数人的年纪都不大,好大一部分身上也都有伤,有被抓的时候摔打的,有在车上、路上跌撞擦伤的,还有被刀面拍的,被刀尖划刺的。
之前都坚强地忍住了,没去哭,更没在敌人面前怯懦,因为她们都来自蔚蓝。现在却哭了,一直压抑的巨大惊慌和恐惧,在韩青禹三个到来后,在安全感落实后,一下像是决堤的洪水。
突然面对这样的场面,韩青禹和吴恤都有些无措,互相看了看,还去想,是不是因为自己俩的手段太过残酷了。他两个打架在行,这个却不行。
温继飞点了个匆忙制作的火把进来,其实大概是没必要这样做的,天也不很冷,外面也有光,直接把人带出来就行了……但他还是这么做了,举着红红的火把走进去,站定了感慨说:
“啧啧啧,什么是战斗力?这就是战斗力啊!这一朵朵的,白的粉的梨花带雨,谁看了能忍心……等会儿更多人赶到了,都看见,回头咱蔚蓝的战斗力,得就此提升一个档次。”
姑娘们就都被他逗得噙着眼泪笑起来,向着火把旁边靠。
“我们给蔚蓝丢人了。”一个女医生抬头自责说道。
“怎么是你们丢人?!”温继飞生气又愧疚说:“是我们啊,是我们没有保护好你们……还好最后你们都没出事。”
火把和从车上拿下来的手电照得崖底明亮了很多,照出来小梨腿上的伤口了,身边医生正在给她上药。
“吴恤你拿一下火把。”温继飞的脸沉下来,把火把交给吴恤,自己朝旁边走过去,捡起来自己的刀,说:“哥哥去替你们出气。”
这一句,像是八岁的哥哥,对五岁的妹妹说的。哥哥为了妹妹,连树和地面都捶。
何况是这些畜牲。
“所以,发夹也是小梨扔的啊?!”手上发夹花哨得厉害了,珠子和玻璃镜面在火光下明晃晃,亮晶晶,韩青禹看着好笑却也佩服,递还回去的时候顺手摸了摸小梨的脑瓜,说:“小梨真的厉害了,这事回去得让军团长给你记功。”
“真的啊?”
“真的。”
“嗯呜。”小梨又哭又笑。
“走吧。”武器已经都收回来了,剩下的人反正不可能走掉,交给后续赶来的部队处理最好,比如这一晚仇恨最大的守备小队的战士们,温继飞接回火把问:“除了小梨,都能走吧?那走……小梨你走不动吧?那……”
小梨抬头,扑闪着眼睛困惑地看了看他,明白了,苍白的脸上唰地红一下,也不知是火光照的,还是因为害羞。
“不过你得先想好了,这会儿漫山遍野的人,都正朝这边来呢,让一个抱着走的话,被那么多人看见了,你以后可不好嫁。”
他说的是实话,至少这一夜过后的韩青禹和吴恤,要是抱过谁,谁以后估计就没什么人敢追求了。
“啊?!”小梨一下慌了,像拨浪鼓似的摇头说:“那我不要,我不要你们抱,我自己走。”
小姑娘对于嫁人这件事,果然还是很向往也很有坚持的。
潜意识里她也没把韩青禹、吴恤这几个列入考虑范围,他们是英雄啊,我只是小护士,还有,我才不要花炮呢,至于木头,木头要是知道姑娘心事,他们还是木头么?!
这么说着,她就在别人的搀扶下,试着要自己站起来。
其实腿上受伤,真让抱着也容易疼的,韩青禹和吴恤去做了一个简易的担架来,脱了三个人染血的外套垫在上面。
…………
夜,凌晨三点多,近四点钟。
大部分增援的部队已经都回去了,只来得及跟医生护士们匆匆打一个招呼,就星夜往回赶,他们都有自己的岗位要回去坚守。
留下来的一部分人员正在对医疗站进行又一轮的严密排查和善后。
101医疗站依山,沿江,a、b、c、d四个区依次往上,是梯田式的结构。d区因为是战场,现在正在处理尸体。a区受到的破坏最大。
因为是夜里,怕还有个把七家的人趁夜躲藏在哪个角落里,指挥方面没敢让人回去住处休息,在b区沿江的空地设岗,划出来了一块地方,让没有救护任务的医务人员和轻伤员们,都先在这里等待。
这一夜,101医疗站注定无眠。
重伤员太多了,救治工作任务繁重,整一个b区包括全部手术室在内,灯火通明,但凡还能帮忙的医生和护士,都一刻也没有停歇。
那些人刚刚保护了她们。
现在换她们,为他们付出一切努力。
江水,月光,军用帐篷和临时用作病床的担架……韩青禹在草地上坐着,他当然也有伤,不过主要是内伤,可以自己用源能温养,就没去麻烦医生。
温继飞在四处帮忙。
吴恤走过来,坐下,手腕上缠了绷带,只是紧急处理了一下,这一晚就是他手上的伤,也只算是轻伤。
韩青禹扭头问:“没事吧?”
吴恤:“没事。青子你呢?你之前那一下……”
韩青禹摇头,“我可能实力还进步了一点。”
“我也是。”吴恤说。
“嗯?”
“好像潮涌的极限提高了。”
“那是好事啊。”
“嗯,不过这样以后源能块也要用更多了。”吴恤顿了顿,看着江面,略微有些尴尬地小声说:“我刚有偷偷捡了一些。”
韩青禹有些诧异地看看他,“我也有,不过不太多。”
“部队会给我们奖励吗?”
“荣誉肯定是有的,等几天,应该就有大概的说法出来。”作为一个奖章专业户,韩青禹说到这个的时候并不很兴奋,除了星耀蔚蓝,其他荣誉对应的源能奖励,都太低了,全领下来还不如找地儿抢一次。
吴恤扭头问:“那源能块呢?”
“不太多。”韩青禹说。
“……哦,怎么能这样?”吴恤低头嘀咕了一声。
韩青禹笑起来,扭头又看了看他,这家伙才第一天正式加入蔚蓝啊。
“是啊,而且我听说他们已经把何家都抄了,剩下的人也追杀了,唉,一点没给留。”韩青禹并不知道,那边其实跑了一个,庞经合跑了。
认真算一算消耗,韩青禹开始心疼了,虽然金属块吸收了对身体的提高是实在的,但是今晚一次用了四块,终究是难免心疼,而且照这样下去,以后要再激发生命源能溢出,金属块的消耗量,怕是会越来越大。
想到这,他又试着感知了一下身上的三块神秘裂骨……裂骨没有反应。它们似乎只有在生命源能溢出的情况下,才能被感知。
不远处的临时营地上,因为之前有的人在地下室,有的人在躲藏,有的人刚被接回来……人们正在说他们的故事。
关于吉普车从天而降。
关于温继飞一刀无匹。
关于两个人的抵背血战……
吴恤手中长枪不可挡。
韩青禹最后断锏的那一刀,分开了月光。
224.蔚蓝第一送花郎(第一更)
一架直升机在空中盘旋。
“是拒绝者的直升机,对,临时借的,所以来晚了,没捞着架打。这会儿也是借他们的频段,跟你们说几句……没事就好,大家都很担心,辛苦了……我们就不落地了,直接回去,怕万一有任务。”
“刘世亨几个联系上我后就回头了,估计会来医疗站找你们……嗯,你们几个再待几天吧,商家的人在驻地待得还挺老实的,不用担心……别管有事没事,你们都好好检查疗养一下。”
“对了,要是上面领导找谈话,记得多提几句咱小队。”
“哈哈,我得先把板擦颜色想好啊……怎么,我有点得意忘形了是吧?就是得意啊,该我得意,我劳简半辈子没有一次像今天这么风光过,团里面估计得热闹翻天了。”
“总之,好样的青子,好样的吴恤,好样的温继飞……”
劳简的笑声爽朗,精气神十足,说了半天才终于舍得放开通话器。
因为是临时借用的频段,给锈妹、米拉和贺堂堂剩下来,就只有匆忙打一个招呼的时间了,气得三人说话都冒烟……通话中断,直升机远去。
“是锈妹和劳队他们吧?”温继飞仰着头,从一群医生护士和伤员身后走过来,差点儿脚下拌蒜,但是脸上乐呵得不行,坐下来后直接往草地上一趟,双手抱头,翘脚看月亮……整个人那个得意啊。
“在高兴什么?”韩青禹忍不住问。
“她们在说,一刀无匹温继飞,哈哈哈哈。”温继飞一下笑起来,笑得又贼又嚣,一点儿没去回忆自己当时曾有过的尴尬和无助。
“知道吗?只要我不出下一刀……我从此就是和你们俩大约差不太多的高手了。这个印象有了,以后你俩越猛,别人就以为我越猛。”
温继飞翻过身来,仰头看着韩青禹说:“所以你俩要加油啊,至于我呢……为了这一世英名,我已经想好了,老子绝不出下一刀。”
韩青禹和吴恤无奈地互相看了看,心说那万一以后打架,对方直接派高手对付你……
“话说我给我这一刀取了个名字,你们要不要听?”温继飞有这个特长,之前韩青禹的锈妹漩涡斩,名字就是他取的,后来被金色邵玄篡改,才变成了锈妹梨涡斩。
“不听。”韩青禹说。
“叫惊神一刀。”温继飞硬说,然后问:“怎么样?”
韩青禹想了想,“不怎么样,我觉得不如叫神经一刀。”
温继飞想了想,“也行。”顾自笑了会儿,又说:“那要不要我给你们今晚的招式,也取个名字?”
“不要。”“不要。”韩青禹和吴恤异口同声。
“要吧。”温继飞执着说:“就吴恤那个,你连人带枪砸人群里,砸死砸飞那一下,叫……叫苍穹之箭,或者见者退散,觉得怎么样?”
吴恤看他一眼,坚决摇头。
“那就这么定了,随便叫一个。”温继飞说完看向韩青禹,“青子你最后那一下……”
“青子最后那下怎么了?”声音从旁边传来,透着担心。
一排新的担架在旁边放下来,这时候因为医疗站只有b区可用,伤员除非特别严重,救治完成后,都会暂时安置在这边,等待天亮,等安全排查结束。
说话的是冉秋玲,她的左腿已经重新打上了石膏,正尝试着想坐起来一点。
再看旁边,小梨几个也同一批完成伤口处理,被送过来了。
韩青禹连忙上前帮冉秋玲扶起来靠好,拿了被子和枕头,给她垫着,说:“我们没事瞎聊呢。”
“真的没事吗?”冉秋玲伸手摸了摸他脸上血痂,又看看他身上,担心心疼问。
其实身上确实是有些疼的,但是因为身体的强化,现在暂时感觉不算很强烈,韩青摇头笑一下说:“没事。”
一旁的小梨还在抹眼泪,她伤口还疼呢,脱离了危险后不用坚强了,就变得很娇气。
“哄哄去。”听青子说没事,看着确实也还好,惊叹之余冉秋玲放心了,当即认真指示说:“今晚对于101医疗站的医生护士们来说,心理上的创伤,大概其实都挺大的……蔚蓝的医疗站一直都算安全,她们没经历过这些,坚强完了,其实都有阴影。”
韩青禹点一下头,“嗯。”
“那还不快去哄哄啊?见着的都哄哄,现在最适合去安慰和鼓励她们的人,就是你了,因为那场战斗的场景,会一直留在她们脑海里,你出现,就能让她们觉得安全,安心下来,知道么?”冉秋玲又说了一句,笑着偏头示意一下。
当姐的这么说,一方面是实话,韩青禹现在在医生护士们眼中,确实是最能让她们安心的人,另一方面,姐姐多少也还有一点儿,最后再尝试帮弟弟找点火花的意思。
可是这并不在韩青禹的技能范围内啊,他听话去了,走到小梨和另外几个受伤的医生护士旁边,站着想了半天,回头问:“怎么哄?”
冉秋玲:“……”她想要不我还是放弃吧?
还好小梨自己活泼,主动说了,“我想吃小酸梨。”
这就好办了,摘小酸梨的地方,之前小梨几个人带韩青禹他们一起去过,离得并不远,以韩青禹的速度,基本上可以说是去去就回。
“行,那你等我一会儿。”回头看了看,韩青禹叫上了吴恤,既然要摘嘛,就多摘点,那么多伤员,人手一个总是要的,也许酸了甜了,伤口能不疼一些。
他没叫温继飞,怕他跟不上,在路上摔死。
“顺便摘些花吧,春天山花多,多摘点。”两个人往前走了没几步,冉秋玲在身后,像是突然才想起来说。
韩青禹木一下回头。送花这个事,他不是第一次干了,不过上一次的效果似乎并不是很好……但是姐姐有命,而且说得似乎也有道理,想了想没办法,他只得点一下头。对于101医疗站,韩青禹也是有感情的。
月照山岗,两人快去快回,回来的时候,小酸梨抱了满怀,山花塞满了各个口袋。
一露面,当场许多人就都笑了,笑出温暖来,一扫阴霾。
“成了”,温继飞跟着笑了半天,最后总结一下,挤兑说,“蔚蓝第一送花郎,死铁直人韩青禹。”
…………
凌晨,4:40分左右。
手术室门口,沐祈剑终于被替下来了,出门腿软,干脆坐在了地上,摘了帽子和口罩,手上拿了一瓶葡萄糖喝着,身边放着厨房刚临时做的盒饭。
脚步声传来,沐祈剑听见抬头看去,有些湿漉凌乱的头发落向耳后……
一个脸上有血痂子,穿着染血作战服,背负死铁直刀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那个,辛苦了。”声音有些平淡过了头。
不敢直接往人手里递,韩青禹把一支映山红放在她旁边椅子上。
他是被姐姐强迫着来的,事情本身,并不是不愿意去做,事实能在这样的一个晚上,看见医生护士们脸上的笑容,他也是开心的,他只是不习惯。
脚步看似平静而去。
但其实,沐祈剑看出来他眼神里的窘迫了,想想也是,这家伙可是出名的木头人,死铁直人……这是被谁压迫的呀?有趣。
拿了山花在手里,看了看,忍不住灿烂地笑起来,沐祈剑在身后大声说:“谢谢青子。”说完又自己小声嘀咕了一句:“谢谢你。”
一名护士回到了休息室,放下手上托盘,身形晃了晃,坐下来缓了会儿气,低头自己挽起来衣袖,把手臂翻转过来看了看。
她的衣袖下有一道伤口,本以为已经自然止血就没事了,结果刚才工作中,伤口又崩开了,直到有病人看见她衣袖上染的血,开口提醒,她自己才发现。
伤口有些脏,拿棉签蘸了药水,小护士自己开始处理伤口……“嘶”,疼得咬牙皱眉,直抽凉气,紧紧闭着的眼睛里一下子涌出眼泪来。
等她再把眼睛睁开,朦胧的视线里,一个人从门口走进来……是韩青禹。
“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小伤口,而已。”
“嗯,那个,今天辛苦了。”韩青禹笑了一下,从身后拿出来一束山花,放在她身边的小桌上。
连谢谢都来不及说,护士看着他转出门口,愣了愣然后笑起来,看一眼桌上的山花,伸手拿起来,咬在嘴里,继续处理伤口。
一点都不疼。
225.军团长纹章(第二更)
凌晨5:46,新的一天,日升月未落,天光美好。露水枝头在窗外,桌头和漫山的山花烂漫。
劫后余生的101医疗站,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有无尽的疲惫,好在同时也都有明媚的笑容。
她们从此有很多故事可以说。
洗澡的时候觉察身体前胸后背有些疼痛。再想到剩下五家家主的身上,竟然都没有裂骨,心也跟着有点痛。
韩青禹此时还不知道,朱家明之前说的,他待过后来消亡了的那两个家族,它们消亡的原因,其实都不过是因为一块裂骨而已。
而他,现在有三块。
试着动作了一下,觉得大概并不需要做全面检查,韩青禹换了衣服,收拾好行李。
三块依然神秘的裂骨,四块金属块,再二十来块蓝晶源能块,这是现在他本人手头上的全部资源储备。
另外吴恤手里有一些,温继飞手里也有几块。
金属块数量太少了,这是韩青禹目前面临最大的问题。因为身体底子的不断提高,他现在要制造生命源能溢出需求的金属块数量,也在增长。
昨晚一战用了四块,接下来短时间内再战还好,若是隔了一段时间后再战,他甚至不知道剩下的四块,是否足够制造溢出。
而这一点太关键了。
一方面生命化源能溢出本身,本就是韩青禹目前掌握的三个源能涡轮里,最强劲的一个。
另一方面,若没有它做先导,韩青禹根本没办法开启他昨晚才第一次触碰到的,第四个,刚初步开始成型的骨源涡轮。
换句话说,没有足够多的金属块作为保障,他的战力将下降一半不止。
可是那玩意去哪能弄呢?一般情况就没有人会带着金属块到处跑的啊!
干脆回去威胁商年华,让她带路,我去把那七家的老窝抄一抄吧?抢在蔚蓝前面。
韩青禹这么想了一下,归心顿时更加急切。
“真的这就走了啊?”
一旁,温继飞一边收拾自己的行李,一边稍微有些舍不得问。在1777,一堆人知道他的实际情况呢,但是这里没有。在这里,他是一刀无匹温继飞。
点头,韩青禹拿起来一个大号的胶带卷,准备下去黏吉普车车窗,说:“没办法,花都送了,不走不行了。”
温继飞笑起来,吴恤眼神里也有点儿笑意。他们看见韩青禹被欺负的时候终究是少,所以都觉得有趣。
那就走吧,温继飞也不挣扎了,把背包背上,走了几步,脚下顿一下,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被疏忽的东西。
“对了,世亨他们三个还没到呢,咱不等他们啊?”
“不等了,路上遇上就遇上了,要是遇不上……”韩青禹想了想说:“咱就当世亨没事出来溜车吧。”
三个人下楼往停车场走,路上聊着学开车的事情。刚恢复秩序的101医疗站一路上都是熟人,都在看着他们。
韩青禹走着,说着,“噗”,突然一头栽倒在地上。
…………
沐祈剑走出病房,回身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走廊里满满当当都是人,但是一点也不吵嚷。
“青子怎么样了啊?”温继飞上前担心问。
“他,全身七处骨裂。”
沐祈剑抬头说这一句的时候,眼眶瞬间就红了。
那个昨夜一路从何家杀到医疗站,血战,然后又亲手接回42名被俘医务人员的人,那个后来给她们送花的人,原来他自己的身体,已经是这样。
几乎每个人都在心疼和自责,整一条走廊陷入沉默中,温继飞茫然了一下,“不会是片子拿错了吧?”
他觉得青子看起来没这么严重。
“他自己第一句也是这样问的。”沐祈剑看了温继飞一眼,明明红着眼眶,却还是忍不住想笑的样子,说:“但是没有拿错。”
知道自己骨裂后,顿时就觉得疼了,韩青禹没有动手术,但是也没敢直接离开医疗站,怕死,老老实实在床上躺着。
当天下午,大约两点钟,他住的特级病房里聚集了好多人,包括王占坡和刘春林、李金成在内的许多重伤老兵,都被抬过来一起聊天。
韩青禹也乐得和他们相处,听他们说战场经验和故事,交流战斗技巧,这比被医生护士们悉心照顾的时候,可轻松多了。
“滴,滴滴……”
同时间,好几部通话器,突然一起响了。
接通。
“101特殊频段最后一次全区域通话,101特殊频段关闭前,最后一次全区域通话。”总部通讯官的呼叫,宣告了101医疗站事件的紧急相关事项,至此落下帷幕。
“具体各单位个人的立功奖励情况,军团目前正在整理,部分已经上报蔚蓝华系亚议事团和世界联盟议事会审核……”通讯官说到这突然顿了顿,声音变小,“军团长?”
很快,陈不饿的声音从通话器中传来:“感谢的话,我想了想,还是先留着好了,我想近期抽时间去101一趟,看看你们……”
说完这一句,唯一目击军团军团长通过电波讯号,向整个101医疗站敬礼致意,而后道:
“这里先独立宣布一件事情……我决定以个人名义,授予军团第九军,第425团,第1777小队,列兵韩青禹、吴恤……军团佩刀纹章。”
陈不饿的语气平淡。
但是他说完的这一瞬间,整个病房四周围的气息,震动了一下。
通话结束。
病房里老兵们的热切的目光,全部盯在韩青禹和吴恤的脸上。
两人茫然地互相看了看。
“纹章是什么啊?军团佩刀纹章是什么东西啊?”韩青禹认真问。
“……”整一排本就重伤的老兵,差点就此离开人世。
“这,佩刀纹章,你都没听说过?!”王占坡大声气愤地问完,自己个儿小声嘀咕了一句,“好像也挺正常的,毕竟好久没出现过了。”
“军团佩刀纹章,又叫军团长纹章……”李金成接话,做了介绍。
大概意思,这个军团佩刀纹章在目前来说,是拿来绣在衣服上的,今天过后,它会出现在韩青禹和吴恤的作战服上,右胸口。
具体纹章图案,是陈不饿当年斩杀红肩的那把战刀为主体,做的一个设计。
“对于每一个华系亚方面军一线战士来说,这枚军团长纹章所代表的荣誉和认可,比金质蔚蓝守护还大。”王占坡又说了一句。
几十年来,几乎整个蔚蓝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都对自己的这位军团长盲目崇拜,这一点,韩青禹很清楚,不过这并不是他现在关心的。
“那它除了纹在衣服上面,具体还有什么意义啊?”不好问得太直接了,韩青禹委婉道。
王占坡看他一眼,开口时神情郑重,眼神里有无尽的羡慕。
“它代表军团长说,若有一天,他要亲自征战,再组一支敢死队,再出那一刀……他会选择你们,做他的战友。”
目光有如实体,落在身上,无数双眼睛看在脸上……老兵们郑重而用力地点头。
他们都是蔚蓝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的兵,对于他们中的每一个人来说,这都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可是,这叫什么奖励啊,这难道不是惩罚?韩青禹想了想,小心谨慎问:“还能更具体一点吗?”
“嗯?什么更具体?”老兵们困惑。
“比如,源能奖励什么的。”韩青禹小心说。
老兵们:“……”
“医生,抢救,快抢救!好几个呢……快!”
继昨晚干掉七家高手之后,韩青禹今天又差点凭一己之力,干掉了整一批昨夜血战幸存的老兵。
226.悬赏大涨
“军团长死战选择并肩的队友啊!”
“是是是。”
“荣誉啊!”
“好,荣誉,很大很大的荣誉。”
“多大的认可?!这可不止是实力上的认可,多少现在实力比你们更强的人,身上都没有佩刀纹章。”
“是,我知道错了,咱先冷静一下,先让医生抢救。”
“护身符啊!”
“好,好……真的?!”
“废话,不然给你纹作战服上干嘛?!”
“有道理…先抢救,活下来咱下回再聊。”
老兵们终于都被抬走了,当场医生们看韩青禹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件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韩青禹目送,然后长出了一口气,扭头看了看病房里仅剩下的两个人,温继飞、吴恤。
关于具体有没有源能奖励,奖励多少这件事,始终没有人正面回答……所以大概率就是没有了,至少规则上没有。
不过听意思,这个军团长纹章,确实还是很珍贵的,拥有的人也很少。他们俩能拿,除去实力、潜力等因素外,真正打动陈不饿的,大约还是昨晚一路亡命驰援和始终并肩血战的精神品质。
至于护身符这个说法,被点出来后,从逻辑上倒也不难理解,一般小事谁敢动陈不饿亲自选定和期待的队友啊?
想让老头子将来一个人孤军奋战么?!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从今以后,可以当一个兵痞了?!韩青禹想了想,觉得就这个似乎还有点用。
“可是,敢死队啊!而且是能让陈不饿亲自出手的东西,你们想想,它得多可怕。”他嘀咕道。
“嗯。”温继飞点了点头,神情有些感慨,“所以军团长也是人啊……他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带上我。”
“……”韩青禹不敢笑,他现在一笑胸腔就疼,转身看了看吴恤,“吴恤你觉得呢,敢死队,去不去?”
“你去我就去,我跟着你。”吴恤很简单说。
那也只能先这样了,回头真要是有那么一天,真要是太危险,大不了把通话器扔了,假装没接到通知。
韩青禹想定主意,重新躺下。
陈不饿军团长的个人命令,被执行的效率奇高,仅仅三天后,就有人带来了韩青禹和吴恤的新作战服,每人三套。
衣服质地摸着好像有些特殊,但是具体哪里特殊,一时也无法分辨,除此之外规格样式全都跟普通作战都一模一样,只不过右胸口多了那枚军团长佩刀纹章。
纹章整体呈一个盾形,当中直立,是陈不饿当年用来亲手斩掉红肩头颅的那把战刀。
一把结构简单但是粗犷厚重的双手长直刀,护手有些夸张,然后在刀身中段向护手和刀柄延伸的部分,有一对向上延伸合拢,最终交叉的翅膀,像鸟类护巢,保护幼鸟的状态,空白部分则以红色填充。
那一天,很多本已经遵循医嘱不敢太靠近韩青禹的老兵们,都鼓起勇气过来看这几套作战服,眼神里的虔诚和热切向往,看得韩青禹很想……卖两套给他们。
一套一块金属块的话,卖四套……
正想开口呢,王占坡陡然注意到他的眼神和张口欲言的状态,“你想说什么,想对纹章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想……”想了想,他们应该没有金属块,而且说了的话,会不会真的当场挂掉几个啊?
怕一个不慎又造成大规模杀伤,韩青禹只好放弃这桩生意,顿了顿,最后说:“想祝大家身体健康。”
…………
第四天早晨,韩青禹在病床上睁开眼睛,先看了看旁边两张铺位上假睡的吴恤,真睡死了的温继飞,然后是站在病床边,专心致志,小心翼翼正在“工作”的沐祈剑沐医生。
看了一会儿,见对方还没发现自己醒了,韩青禹只好出声提醒,“沐医生你……”
“啊?!”沐祈剑被吓着一下,连忙收回在他胸前的手,往身后一藏,抱着查房本一脸窘迫说:“我看到你身上在蜕皮。”
“我知道。”
“嗯,看见了……就很想揭。”
“……”
“对了。”沐医生目光避开同时,连忙岔开话题,打开手上的本子说:“你的身体恢复得很快,而且康复过程中,骨骼的强韧度,似乎又有提升。”
是么?韩青禹掩饰了一下,说:“在源能温养下,这样很正常吧?”
“是的,很正常,只不过你这次的提升,好像有点,太高了?!”沐祈剑抬头看了看韩青禹,接着说:“不过你天赋高,也可以理解。”
韩青禹点了点头,说:“谢谢。”
沐祈剑离开后没一会儿,一串儿护士推车小车轮滚动的声音传来,推车到门口转进来半截又停住,伸一双手,从推车上拿下来一副拐杖。
小梨拄拐探头看了看,嘻嘻笑着说:“哎呀,闷死我了。你们闷不闷啊?咱们聊天吧,我还带了扑克牌。”
说罢咔哒,咔哒,自己进来坐下。
“你这腿,怎么过来的?”温继飞一边洗牌一边问。
“用推车滑过来的。”小梨得意说。
接下来的几天,她几乎每天都来。
温继飞有时候无聊了就逗她,说:“你不怕在这呆多了,回头没人追求,嫁不出去啊?”
小梨摇头,胸有成竹说:“我出门就戴口罩。”
“厉害了,那你到底有没有人追求啊?以前?现在?”
“我…当然有啊,很多!只是因为我还小,他们就没着急表白。”
“这样啊?”
“嗯。”
第七天,101医疗站一切秩序恢复正常,一切常规通讯恢复正常。
韩青禹接到小队驻地打来的电话,才知道刘世亨几个几天前就已经回到驻地了。
原来他们当晚开车离开信息屏蔽范围,联系劳简报告完情况后,就又回到了小县城,车开到何家附近,正好被被何家剩下的一部分人发现,陷入追杀。
“要不是朱家明,我们就完了。”刘世亨在电话里说。
韩青禹有些后怕,觉得他们不该再回来,但是现在不是责问的时候,就问:“那你们最后……”
“当时已经没路走了,我俩也不太能打,最后是朱家明抢了装置和武器,一个人在前面开路,让我开车跟着……杀出包围后他又自己上车,卸了装备。”刘世亨说。
朱家明吗?这么英勇?这么老实?这货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之后也是他建议我们绕上两天,然后先回驻地的,他说如果你们都搞不定,我们去了也是送死。”
“嗯。”韩青禹想了想问:“那他现在呢?”
“关着呢……不关,他就到处帮忙干活。这货做饭超级好吃,咱们厨房的几个厨师,现在都已经拜师了,他说他还会做宫廷菜,不过劳队怕他在饭菜里下毒……”
“那还是先关着吧,等我回来再说。”
韩青禹挂断电话后看了看温继飞和吴恤,“你们觉得朱家明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
吴恤:“不知道。”
温继飞:“深入的不知道,不过就面前面上的表现来看……他好像,只是觉得自己又换了一个东家。”
韩青禹:“……”
之后是辛摇翘的电话,打了一个多小时,这是韩青禹人生迄今为止打过最长的电话,搁心底,不知道摇摇晃晃为什么这么能聊。
再然后,是涂紫的电话。
“怎么你也来啊……我没事。”以为他跟辛摇翘一样,是打来关心慰问的呢,韩青禹直接自己先说了。
“我知道青子哥你肯定没事,青子哥你那么猛。”涂紫那边笑了一下,接着换了忧心忡忡的语气,说:“我打电话是因为有别的事。”
“哦……准备还我源能块么?”
“……不是,那个,我还没攒够。”
“那你?”
“青子哥你在不义之城新的悬赏,前几天已经出来了。”涂紫的语气里透着很大的忧虑。
之前洗刷派在不义之城发的那份悬赏,300万华系亚币加20块源能块,在韩青禹尼泊尔峡谷一战后,就已经被打回了。这事韩青禹听涂紫说过,说是因为那已经不能匹配他的身价……然后几个月没有动静,终于又出来了吗?
“多少啊?”韩青禹有些兴奋问。
“1500万华系亚币,3块金属块!”涂紫说完怕韩青禹不了解情况,忙又补充道:“就青子哥你现在的实力和名气而言,这是很高的悬赏了,很高!超出预估至少三倍。”
“嗯,然后?”
“可能会吸引杀手榜排名前列的高手出手。”
“知道了。”
“还有一点,这次发布任务的人,我们在那边卧底的人打探到,似乎跟之前并不是同一批人……能付出这么大代价悬赏杀你,这么想你死的人,青子哥你自己,心里大概有判断线索吗?如果有……”
“没有。想到的话,我会跟你说的。”
事实韩青禹当然有判断啊,超出三倍预估的悬赏,这么大方、富有,这么想他死,又不方便通过自己的力量直接出手的人,只有一家。
但是难道,他能直接跟蔚蓝说,是阿方斯家族,蔚蓝历史上第一块星耀蔚蓝勋章拥有者的家族,蔚蓝的英雄,第三固定探索地的守护者,他们要杀我吗?!
这事一旦说了,就是政治问题了,情况具体会怎么演变,是韩青禹完全不能掌控的。
227.是因为眼睛大(补昨天)
阿方斯家族不想亲自下场,大概也不敢冒这个险,但是他们希望韩青禹死的想法,似乎比之当初更加迫切。所以才借了不义之城的第二次悬赏,来做这件事。
大概是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越觉得韩青禹有很大可能,已经知道了他们家族那个肮脏的隐秘。
“不会是雪莲吗?咱们这次……”作为两件事都有亲历和参与的一份子,吴恤难得参与一次讨论。
虽然从来不提,但是他对尼泊尔试炼场的记忆,比谁都清晰。只不过他的记忆里连尼泊尔方面军基地的下水道都有,却好像没有阿方斯家族什么事。
“新的悬赏发布在这件事之前。这事之前,我在雪莲那边还没挂这么大仇恨……是他们的高层要杀我的话,第一没必要这样隐藏身份,第二他们自己不缺高手。”韩青禹想了想说:“倒是这件事情后,雪莲真的有可能把我们当成目标。”
“这么一想,咱们现在的处境,好像还真的挺危险的。”
“……嗯。”吴恤点一下头,决定从此放弃思考,扭头看一眼放在床边的病孤枪,我还是专心打架就好了。
所以,那个新悬赏,应该就是阿方斯家族了。
“有两点,我们当时可能做得都不够从容。”
温继飞了解情况后坐下来回忆、分析,说:
“第一,当时直接联系军里,请求派飞机连夜赶来接我们回国这一点,现在回头想,显得太急了。尼泊尔离国内没那么远,咱们却连车都扔在了那边……而你和堂堂的伤在经过处理后,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和迫切。这些,阿方斯家族事后肯定都可以从尼泊尔方面军基地了解到。”
“第二,当时,你和堂堂在手术室处理伤口的时候,阿方斯家族有派了两个他们的私人医生过来,说是为了表达歉意,特意来帮忙的……我因为担心和愤怒,拒绝得很生硬。”
“总之,那时候江湖经验太浅,慌张了,这事我本该考虑得更周全,处理得更圆润一些的。”
最后认真又说了一句,温继飞话里多少有些自责的意思。他觉得自己既然上不了战场,就应该替韩青禹多做一些这方面的思考,本身也一直在为此努力。
“可是当时的处境,性命攸关,根本容不得我们做周全考虑。”韩青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脸色沉一下,接着道:“没事,这事说到最后,就算他们不找我,我自己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一代又一代年轻的蔚蓝天才,继续送上门去。”
这个心理逻辑很简单,因为韩青禹这个人,本身就一直都很简单。他记得当时那数百名年轻而陌生的各国蔚蓝战友,记得他们集体奔袭救援自己的样子和荒原上的一道道蓝光。
因为同是蔚蓝。他们当时仅仅听了贺堂堂和尹菜心杀出重围后的一句话,就所有人一起杀回峡谷,来救一个叫做韩青禹的华系亚蔚蓝战友。他们中很大一部分,甚至都不认识他。
他们,可能都有兄弟和队友牺牲在试炼场,那些人若是没牺牲,想必也会来。
“可是……”瘟鸡飞抬头眼神有些犹豫说:“阿方斯家族对于我们来说,实在太庞大了,尤其它在蔚蓝欧罗巴板块的影响力,据说大到很吓人的地步。”
韩青禹点头,“嗯。”
“往上面报告的话,一方面阿方斯家族现在肯定已经处理证据,另一方面,咱这边够级别掺和这件事的人,估计也没几个,其中议长没见过,军团长的话……其实我们并不那么了解陈不饿军团长。”
温继飞说的是对的,他们对陈不饿的了解,目前只局限于他在大众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还有他的那些故事传说,而实际的接触,暂时一点都没有。
“对了,摇摇晃晃的爷爷呢?大科学家,能管这事吗?”
“不知道,估计不行吧……应该不行。”
这件事牵扯太大了,韩青禹自己不敢轻易暴露的同时,还不免担心拉了级别不够的人下水,害了朋友的家人。
下一次试炼开放是1993年,还有两年多时间。他决定先把背后的事情放一放,暂时只当它是正常被悬赏来应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杀手……高手。有多高啊?!
…………
5月18日。韩青禹在101医疗站住院长达20多天。这是他截止目前为止的最长休假。
全面检查报告放在病床边柜子上,终于医生们也都认可他已经彻底恢复。身体底子好像提高到了一个新层次,这是韩青禹自己能明确感觉到的,好几次,他都想借把枪,在无装置状态下试一试。
灯开着,韩青禹在往行李袋里收拾东西,因为多出来三套作战服的关系,标配的背包有些塞不下。
“今天就回吗?”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温继飞不知在哪个值班室混了回来,走进病房看见了问。
“明早吧,我就是没事先收拾一下。”韩青禹说着把他的背包扔过去,“我作战服放了一套在你包里,你自己的东西也收一下。”
“嗯。”温继飞点头开始收拾。
吴恤早已经收拾好了,他的东西少,就只两三套衣服,一个新买的收音机,就在一边看着。
一浅一深的脚步声从走廊到门口。
“噔噔,今天我……”小梨摘口罩,说话同时探头看了一眼,神情愣了愣,“你们,要走了呀?”
她已经习惯每天来这个病房聊天了,习惯她的英雄、木头和花炮朋友,习惯抓包他们打牌耍赖,习惯被调侃嫁不出去,没有人追求。
“明天走。”温继飞抬头,坏笑一下说:“是不是很舍不得啊?有没有突然很想哭?”
“屁嘞,我才不会……嗯,是有一点点,就一点。”小梨想了想,走进来,找了张凳子自己坐下了,看他们收拾,就问:“要帮忙吗?”
“不用,马上好了。”
“嗯。”
对话停止了,过一会儿,小护士开始有些哀伤,垫了手臂在桌上,又搭了下巴在上面,唉,突然觉得空荡荡的。
吸,吸,抽两下鼻子,大概要很久很久见不到了吧?再见到,也不知道他们还跟不跟我熟。
脚步声突然到身前了。
抬头,是温继飞,两人目光对上,小梨逞强说:“你看我干嘛?我又没哭……你怎么还看?”
“你眼白怎么这么多?”看见她有些泛红的眼眶,温继飞冷不丁说了一句。
“啊?”小梨一下激动跳起来,还有些一瘸一拐地,快步走到镜子前面,认真照了又照,转回身说:“你们看我,你们都先看我。”
她等到目光都转过来。
“不是我眼白多,是因为我眼睛大,知道吗?”小梨抬头,一边转动眼眸展示,一边认真说:“你们看,眼睛大,我看旁边,看上面的时候,就显得眼白有点多,但其实不多的,只是因为大……”
她很认真地解释,直到韩青禹和吴恤也都承认她眼睛确实大,而且好看,才开心地笑起来。
228.杀手和天堂鸟(第一更)
1991年5月19日,晨。韩青禹一行三人一早辞行,离开101医疗站。医务人员加上伤员数百人有意或“无意”地送行,不敢太正式,也不敢太热情。
因为他们现在都已经熟悉他了,那个战场无双的少年,其实很多时候是一个容易尴尬的家伙。送过花像犯过错,后来躲着的时候多。
因为老兵们的一致要求,出发的时候,身上穿了带佩刀纹章的作战服,韩青禹双战刀齐出右肩,把双肩背包挂在左肩上。
吴恤背负黑色长枪和重剑沉默走在他身侧,看见远处近处有老兵敬礼,他就认真地回敬。
温继飞背着包和战刀,一路小跑着追上来,他刚跟医生护士们动情告别。
这一次再没有突然吐血和一头栽倒,虽然有人很不善良地这么盼望了一下。韩青禹三人上了车,吉普车开出,留下背后依然完整、平和的101医疗站。
不管怎么说,从此这里会有关于他们的故事。
来的时候,他们是花炮、死铁和木头,离开的时候……大概还是。至少101的人们以后聊起,肯定还是会这样打趣,还是会叫他死铁直人,只不过他们从此比很多人多一份认识,知道这块铁其实那么可靠,也会在流血的不眠夜,摘山花送人。
那些花有的现在都还被养在瓶子里,败了的夹在书页里。
吉普车包括车窗在内的所有破损都已经被修复了,车上也有医生护士们送的充足的食物和水,路上放水的话有满路的林子,所以干脆就没换常服。
温继飞开车既不快也不慢,走了一会儿后,看了一眼后视镜,看到盘曲的山路上,101医疗站的建筑最终全部消失,把车窗关上。
“准备一下,可能随时要打架。”离开医疗站范围后,韩青禹提醒了一声。
这次101事件的动静闹得太大了,消息不可能不传出去,而他又住院耽搁了这么久,真要有人来,大概也应该到了,在等了。
“嗯。”吴恤点头,然后看一眼车顶,如果攻击突然而来,他大概只能破顶而出,因为他的长枪放在车里总是有些别扭,就算吉普车的车厢比较宽长,也不太好运转。
温继飞笑一下,很有自知之明说:“那我随时准备一脚油门就跑。”这次奔袭之后他对自己的车技变得很自信。
下山路不急不慢地开的话,差不多是两个小时出山。
其中大约一个半小时车程的地方……有人在等他们。
等了好几天了。
…………
斯罗格是一个来自不义之城杀手,四十岁正当巅峰,英国人,目前任务积分排名第14,就算在那个混乱之地,也是一个大人物。
对他而言,猎杀有时候不止因为财富和资源,还有一种阻杀天才成长的变态成就感。同时也是一种自我历练。
只不过这次的历练……似乎有点偏,同时有点大了。
来华系亚刺杀一名蔚蓝一线战士,过程和后续的危险暂且不去说,只要他不暴露身份,报复并不一定会到来。
问题地方实在太难找了。华系亚这么大,蔚蓝的一线又都在山区,而且这个国家竟然有那么多村子,都叫同一个名字……斯罗格之前差点因为一次次迷路,直接放弃任务。
同时,他是一个老外啊,一个老外堂而皇之出现在偏远县城,小山村,太扎眼了。
好在他提前准备,专为此行收了一个东方面孔,懂中文的弟子,叫做亚森。在亚森的帮助下,斯罗格一路磕磕绊绊,火车、汽车、拖拉机加上步行……终于在几天前,翻山越岭成功找到了101医疗站。
然后他们远远地看了一眼,只是看了一眼,就离开了,回到出山的路上等待。
直接进医疗站杀人是不敢的。一方面这种行为会被视为攻击医疗站,另一方面,刚经历过一场重大事件的101医疗站,斯罗格不信那里会没有陷阱在等待胆敢再去冒犯的人。
所以就只能在路上等。
不敢住旅馆,不敢住人家,他们只能在野外扎营,但是山里面蚊子好多,自己带来的食物也早已经吃完了,身上的衣服因为山林里攀爬变得有些破破烂烂,大人物有些懊恼。
“咔嚓,咔嗒。”踩踏干枯枝叶的脚步声传来。
“老师,准备吃饭了。”亚森掀开帐篷恭敬说了一声。
三天前,为了解决吃饭问题,他们特意在附近村子观察,找到了一户孤零零的老实人家,以科学考察的名义,给钱,让那户人家一日三餐给他们送饭。
“嗯。”斯罗格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装备,在其实已经逐渐闷热的天气里套上大衣,走出帐篷。
除了掩藏身上的武器装备的目的外,这件大衣是他作为一个本身很有气场的杀手,最后的尊严了。
他都已经会用筷子了,也觉得萝卜干的味道不错。
负责每天送饭的是那户人家的哑巴儿子,这也是斯罗格和亚森选定他们家的原因之一。
饭菜按照要求搁在干净的碗盘里,用木质托盘盛着,两颗烤土豆在托盘里打滚,筷子和勺子用干净的纸包着。
斯罗格看了看,颇为满意,付了今天钱。
哑巴接钱,沉默离开。
老师和弟子一左一右坐下来,先祷告,请求上帝保佑此行任务顺利,然后用手拿着剥皮吃了烤土豆。
擦了擦手,看一眼托盘里的米饭,斯罗格发现自己的胃正在习惯它。伸手,优雅的掀开包裹餐具的白色纸张……
看了一眼,斯罗格愣在那里,然后开始颤抖。
因为纸张下面除了每餐的筷子和勺子,今天还多出来了一件东西,一支花,花名叫做天堂鸟。
花是假花,但是做得很逼真,最好分辨的位置在花杆,那是一根用死铁做的杆子,末端尖锐。
“老师,老师?”亚森察觉一样,小声呼唤他。
斯罗格没有吭声。
车辆行进的声音传来,似乎已经不远了。
“会是他们吗?老师。”亚森有些激动,看一眼手里的照片,转身准备去更前方观察情况,然后回报。
俯着身体,他的步子刚迈出去。
被拉住了。
斯罗格伸出一只手,拉住了他,但是依然沉默。没开装置,没有去看,因为他在担心,担心自己稍有动作,就会有一柄短刀,出现在身后。
车轮碾压路面的声音清晰,石子被挤飞的声音辟啵作响,落进灌木丛里……吉普车在不到十米外的山路上开过,渐渐远去。
亚森对老师的反应有些茫然,准备再一次开口询问。
斯罗格示意他看那支天堂鸟。
在他们这个幕后的残酷世界里,尤其在不义之城那个黑暗的混乱之都,这支天堂鸟,代表一个人,一个华系亚人。
那个人去年8月曾在不义之城约战雪莲超级战力叶简,事后有人说他战死了,有人说他重伤,也有人说他都没有,只是如平常过往一般,突然消失一段时间。
斯罗格不知道这其中哪个答案是正确的,但是今天,当这支天堂鸟出现在自己面前,他连去尝试印证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那个人,是华系亚四大超级战力里唯一不受军队约束的存在。
树林里空无一人。
但是这并不妨碍什么,因为在不义之城的上层,包括斯罗格在内的几乎每个西方人,都会同一句中文:花帅到处人不知。
深呼吸,斯罗格站起来,眼神慌乱但是语气认真诚恳。
“花帅……请问,我还能离开吗?”
229.生日(第二更)
“不如你先告诉我啊……”
终于,有回应了。
回应的语气平和,亚森和斯罗格甚至能从这样的语气里直接感觉到对方说话时在微笑。
脚步声不疾不徐踩踏在地面的枝叶上,没有任何掩饰,从山坡下传来,渐进。
“告诉我是什么,让你们产生这样的错觉……觉得一个为华系亚方面军做了这么大贡献的年轻天才,我们会真的,在他还没有成长起来之前,就完全置他于不顾?”
就算是质问也不激烈,一个身影,从山坡下出现,走到他们面前不远处站定,轻微皱了皱眉头。
如果记忆中的资料没有错误的话,蔚蓝华系亚方面军,花帅花碧楦,应该已经三十多近四十岁了,但是眼前的人看起来,大约只有二十**岁的样子。
简单的军制白衬衫,第九代装置,还有身后一把比制式蔚蓝战刀小一号的死铁直刀。
这个姓花的男人身上,有一种10、20年代书生的气息,甚至有些清秀,气质并不如他的名声那么剽悍。
他看起来似乎更应该坐在剑桥或者是牛津的教室里研究历史,而不是出现在这里。斯罗格觉得,并且这么希望。
但是偏偏他又其实很清楚,眼前这个人,是真正的杀戮者,华系亚四大超级战力对比,真论杀戮人数,他肯定是第一。
因为他就是蔚蓝华系亚方面军追杀叛徒,执行特殊任务那支隐秘队伍的主官。也是虽然不在任何排名名单上出现,但是实际公认的,华系亚方面军第一杀手。
不在榜单的原因很简单,因为直接称呼他为杀手,似乎是一种冒犯。
“不义之城的规则……”斯罗格试着开口为自己找活路,因为对方在某个层面上来说,其实也有不义之城的身份。
“那里的规则,在华系亚行不通。”花碧楦摇头,然后笑了一下说:“不然怎么二十多年都没有人接那个史上悬赏最高的任务,来试一试,杀陈不饿呢?”
“是。”斯罗格点头。
但凡华系亚有陈不饿一天,陈不饿就是这个幕后世界的其中一道规则……包括不义之城在内。
记忆中十年前,陈不饿曾经在蔚蓝世界联盟会议后,顺路亲临不义之城,当街劈杀了一名之前曾入境试图刺杀华系亚方面军议长的杀手。
那个叫做夜枭的意大利杀手,当时杀手榜排名第三。但是他甚至都没能逼陈不饿祭出斩红战刀,就更别提,那传说中劈谁谁死的一刀了。
“我”,斯罗格想了想,尽力诚恳说:“我出发的时候,他还没有做这么大的贡献,我……”
“我很讨厌狡辩。”花碧楦说着笑起来,突然有些话痨地打趣说:“因为我本身,其实很擅长这个。”
斯罗格一点打趣的体验都没有,他说:“我不知道后果会这么严重。”
这一句脱口而出,算是实话。不过其实斯罗格心里更想说的是,我不知道你们竟然会让这个级别的人出现在这里。
此时眼前若不是他,斯罗格无论如何得拼一把。
短暂的沉默。
“所以,花帅……”
“你走吧。”
一句判定生死的话,就这么轻快地说出来了。
“……”难以置信的惊喜,想说真的吗?不敢,那太愚蠢了。最后开口只两个字:“谢谢。”斯罗格欠了欠身,怕花碧楦改变主意,连忙转身准备离开。
“你既然想杀他,就留给他自己杀,我会转告他这件事。”花碧楦在身后开口,继续道:“三年吧,现在还不到一年,等他在蔚蓝待满三年,你们还愿意来,尽管来,我绝不插手。不来就等他去找你。”
“……是。”斯罗格脚下不敢停。
“三天内出境,否则死。顺便回去帮华系亚方面军通知一声,在他三年期满之前,不义之城杀手榜排名前二十……入境者死。”
这句话让斯罗格脚下顿了一下,他的意思是,排名二十以下的杀手,可以来吗?
他们在锻炼他!
他们对那个年轻人的信心,这么充足?!
“你现在想的是对的,排名二十以下,尽管来。”
花碧楦等到斯罗格的身影消失,爬上一处山岗,远远地看了一会儿那辆远去的吉普车。
“只要三年么?陈老头对这小子这么有信心?”
“真想上去砍一下试试啊,哈哈……可惜了。”
这些事,他其事实当然是不能告诉韩青禹的。就如他们提供的保护,一定不能周到,也不可能周到。
…………
归程平安无事。
韩青禹三人一路打转绕路,回到1777驻地已经是20号夜里十点多钟,所以没顾上太多寒暄,就先睡了一觉。
第二天的训练也请假了,一直睡到将近中午,宿舍无人,韩青禹起床洗漱。
刷牙的不经意看了一眼日历。
【5月21日】
“我生日啊。”含糊嘀咕了一声,洗漱完毕,韩青禹一个人在宿舍里坐了一会儿,拿出纸笔开始写信。
【爸、妈,最近有一阵没给你们写信了。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知道你们一定记得。你们的儿子,二十岁了。想吃煎蛋面了。
对了,前阵子我又立功了。
不过也受了一点伤(几个字写了又涂了,涂得很仔细,但是涂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写上了),我受伤了,好疼啊……摔了一跤,膝盖和手掌,都磕破皮了。
……】
大概没有人能想到,蔚蓝韩青禹,竟然会在信里跟爸妈说疼。
“笃笃。”
敲门声传来。
然后一点都不文明地直接推门。
韩青禹连忙把信收起来,起身。
劳简看他一眼,走过来,放下一碗面条,面条上面有两个煎鸡蛋,说:“二十岁生日还挺重要的,就当很重要吧……让厨房给你做了碗面。”
原来他们知道啊?是温继飞说的,还是档案上有?韩青禹想了想说:“谢谢。”
劳简摆了摆手,有些不习惯的样子。
然后是沈宜秀走进来,像小女孩藏东西似的,把双手捂在身前,笑着说:”生日快乐,青子。你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韩青禹笑着摇头,说:“猜不到。”
裹着铁皮的双掌捧出来了,是一个自己做的硬皮小本子。
“我上次看你那个小账本,好像已经快记满了,给你做了个新的。”
再然后,吴恤沉默走过来,伸手放下来一个新编的蝈蝈笼子,里面装着一只蝈蝈。
然后他看了看韩青禹,眼神略有些尴尬说:“早上去捉的。”
这大概是他自己童年唯一的玩具。
230.国际礼仪
驻地宿舍是八人空间改的四人间,平时住着感觉挺宽敞的,此时因为远远近近的站了不少人,显得稍微有些拥挤。
所以,尽管没有过分声张,但是至少韩青禹身边的这些人,还是把他的二十岁生日,当作了一件重要的事情看待。
这让韩青禹感觉稍微有些局促和不习惯。
他生长在一个偏远而落后的小山村,从小对于生日的概念,就是老爸下地干活前用粗糙的手掌摸一摸脑瓜,说我家青子又大了一岁,快要变成男子汉了。大概从他六七岁开始说起。
然后妈妈会给他煮一碗煎蛋面,再晚饭多做一两道他爱吃的菜。
就这样了,从来没有庆祝和礼物之类的概念。
另外韩青禹在性格上,大约也是那种一直更习惯把温情埋藏起来的人,一旦自己要去表现,或者被人表达温情,就会很不自在。
这大概也是他当时会跟温继飞成为好朋友的原因之一,那个货做什么都没正形,温情什么的更从来看不到,但是兄弟感情又其实都能了解。
可是今天,不好让大家失望啊,韩青禹想了想,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跟我一样的,他们有着不同的生活经验。
“想了一下,确实是该你给我钉新的,我的账本上就记你最多。”感谢都在笑容里了,韩青禹开口打了个趣。
在哄笑声中,把锈妹送的小账本收起来。
同时不自觉在心里猜想着,现在的吴恤和锈妹之间,到底谁的战力更占上风一些。
吴恤这次提升了源能潮涌极限,具体提升多少不了解,但是既然他自己都说进步了,源能消耗会变大,想必提升应该不小。
而且他的成长经历和意志、性格决定了,他是那种一旦陷入死战,发挥往往能超出自身实力局限的人。如果说于银斗是那种十分战力最多发挥五六分的人,那么吴恤,至少十分能打出十二分来。
至于锈妹的优势,在她那么多年一直不间断的源能温养,更在她三倍提升后的铁皮防御。真的与人死战,谁都没法预料她会在什么时候突然硬扛一招,换对手的命。
明明是一个小姑娘,打法却这么剽悍,想来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吴恤低头在旁边弹了弹蝈蝈笼子,大约想让蝈蝈叫两声,但是蝈蝈不叫,他因此感觉更尴尬了些,索性就默默退开了。
吴恤一样是不习惯温情的人,而且大概对生日更没概念,只是听见大家说要送青子礼物,就默默去想了,也用心做了准备。
其实心里真实的想法,还不如今天来几个敌人,和青子一起打上一架呢。
然后在打得最激烈的时候,抽空说一声“那什么,生日快乐啊”,说完不等对话,直接再扑杀出去。这样,大约会顺畅自在得多。
韩青禹了解这一点,所以也就不跟吴恤说感谢了,他自己也是养过蝈蝈的人,也是除了木枪竹剑没有玩具的孩子。抬头张望,盼着温继飞能来打个岔,把场面搞砸。
可是没有,那家伙藏在人群后面看着偷笑。
米拉站在他的视线里呢,她的金棕色长发扎在脑后,蓝色的眼眸清澈……她把韩青禹的目光捉住了,狡黠的笑了一下,然后走到他面前。
她伸出双手,手上空的。
是没有准备礼物的意思吗?没关系啊,这样更好。韩青禹刚想开口,突然觉得事情有点不对,米拉还在往前……跟着,整个脑袋嗡地一下……他被米拉抱住了。
以一种僵直、懵逼的状态,被从新兵时候起就如阳光照进生活的米拉小姐,漂亮的米拉小姐,抱住了。
“二十岁生日快乐,青子。”拥抱同时,米拉在他耳边说。
“谢……”
“吧嗒。”
并不是真的很认真的亲吻,面颊上的温润一触既逝,但是又一直蔓延。韩青禹整个脑袋都要坏掉了。
米拉退开两步,看了看他,眼神有些窘迫同时带着笑意,侧过头问:“你,没有被女孩子亲过吗?”
“何止没亲过啊……他长大后可能连女孩子手都没碰过。”温继飞在后面幸灾乐祸了一声。
哄笑声起来了。
“所以,我是第一个哦?那还真是幸运啊。”米拉开心笑起来,说:“可是事实这在我的国家,只是很平常的礼仪啊,所以你不要紧张。”
“没,不会。”这可不能露怯,韩青禹忙撑住说:“我知道的,国际礼仪。”
“嗯。”米拉笑着点头,依然看着他。
平常礼仪码?可是这么平常的礼仪待遇,怎么我们都从来没有过呢?!后面一群人这么想着,隐隐有些期待。
“看来我以后要戒掉这个礼仪了。”米拉继续笑着,继续对韩青禹说:“嗯,我会戒掉的,哪怕在我回去以后……”
一瞬间,像韩青禹自己,以及温继飞和刘世亨这些人,全都明白了:难怪会有拥抱和亲吻……原来是告别。
“米拉队长她,已经决定跟她父母一起回去了。”劳简有些落寞说:“时间还没定,等调令呢,最晚大概七八月份走。”
没有人出声,所有的目光都在米拉身上。
尤其韩青禹、温继飞等人,此时心情都有些复杂,他们几乎都是从刚入伍,就日常惊喜和习惯于米拉的存在了……是那个会蹩脚的色诱,很想当队长的米拉小姐,是那个在1123区域事件中从他们身后引走大尖,挥手笑着赶他们走的米拉小姐啊。
“那边局势不稳定在加剧。”米拉小声而恳切地解释,说:“哥哥不在了,让爸爸妈妈自己回去,我不能放心。”
“嗯。”这是没法挽留的理由,韩青禹点了点头,没有挽留,只是问:“那等到那边的事情有结果,你还回来吗?不论结果好坏,都再回来吧?米拉队长。”
“……好啊。”迟疑了一下后,米拉用力得点头。
第一次公开,要离开她从十六岁开始成长的华系亚方面军了,离开1777小队,离开面前这些人,此时的米拉其实已经眼眶通红,满眼水光。
她很努力地笑了一下,试着打趣说:“那到时候你们会来接我吗?”
“好。”韩青禹认真地回答:“那就说好了,你一定回来,我们一定去接你。”
米拉看着他的眼睛……点头。
“那就好了嘛,哎哟,这阵子可愁死我了。”劳简大嗓门炸了一声,笑起来。
离别的氛围终于暂时被打破了。
接着,贺堂堂和刘世亨也都送了简单的礼物。
只有温继飞没有。
…………
午饭后,位于后山深处的小靶场。
“看好了啊,今天让你们知道什么叫枪神。”温继飞身上装置开启,左手拿着一个铁罐,右手米拉9步枪,说完把铁罐用力往后,往高处一扔。
开保险,端枪转身,“砰…哐。”
飞射的子弹斜角度向上,擦着铁罐侧边底部掠过,带动铁罐飞向更高、更远。
“砰…哐……砰…哐。”
温继飞捕捉铁罐和弹道轨迹,压制源能潮涌,沉稳开枪。
铁罐一次次被子弹带向空中,带向越高越远。
大伙瞬间都回忆起来了,这不就是当初在425新兵基地,米拉为了展示实力,炫技做的表演么?!温继飞几乎复制下来了。
虽然最终在把铁罐送出的距离上,他和米拉还有差距,虽然他用的枪,也不是更难操控的米拉11重机炮,但是眼前的这份成果,依然让人惊喜。
收枪,先注视铁罐在远处滑落,再收回目光扫过人群,温继飞装逼不吭声好一会儿,才挑衅地看了一眼韩青禹,问:“服不服?”
虽然没说,但是,这应该就是他送给韩青禹的生日礼物了。说实话韩青禹还真的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温继飞在枪法上进步,竟然已经这么大。
“他的天分很好,而且非常努力。”作为老师的米拉在旁开心笑着说:“每天你们训练的时候,他就自己一个人在这练。我会把米拉7和米拉9留给他……”
231.军团长亲临
因为生日,又耽搁了一天。一直到回到驻地后的第三天上午,韩青禹才去见了已经被关押接近一个月的商氏母女。
准确的说是一个很有爱包容的干娘和一个时时刻刻恨不得干娘去死的干女儿。
而且听朱家明说,干娘似乎一直是没有丈夫的,族里早年曾逼她与表弟成婚,维系家族血统,但她因为受过现代教育,一直抵死不从……
所以怕不就是在外面偷生的亲女儿,只是因为家族缘故不敢坦白相认,最后生了仇怨误会。
总之是一对让人完全看不懂的关系。
1777驻地本身跟所有一线小队驻地一样,设有一个地下暂押室,但是韩青禹几个动身准备去那里的时候,劳队长出来告诉他,商氏母女并没有被关在地下。
她们被关在了驻地最高一栋四层楼的顶层,风雨阳光都看得见,生活也有基本的样子,只不过不能出门下楼,加有人看守而已。
“这待遇好像有点好啊,所以咱劳队不会是已经中了美人计了吧?可不要这样就被自保派渗透了。”
跟着上楼梯的时候,温继飞故意落下几步,猥琐笑着小声在几个人中间嘀咕。
“完全有可能。说起来商年华那个年纪、身材、样貌和风韵,对劳队这种四十几岁男人的杀伤力,真的是很可怕的。而且咱劳队单身也很多年了吧?”刘世亨在旁接茬,想了想说:“但是,你怎么知道就是咱们被渗透了?怎么就不能是咱们劳队,渗透了自保派呢?”
说完几个人都偷笑起来,都说劳队果然很刚。
“你们笑什么呢?在嘀咕什么?”劳队长在上面楼梯口回头,一边不自觉地整理身上制服,一边心虚问。
“没。”韩青禹抬头说。
“嗯…她们对这段时间外面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了解。”劳简说着又上了两层楼梯,遣退看守的战士,掏铁门钥匙,然后敲门。
他竟然敲门……审讯犯人,还要先敲门的吗?!
“因为是女人,怕突然开门进去不方便。”明明没有人问,劳队长自己还是主动解释了一句。
“劳队长请进。”商年华的声音从屋里头传来。
“看来常来。”刘世亨在后边小声说道。
“得,那怕就是真有事了。”温继飞看看韩青禹说:“那咱们还怎么审啊?万一一个语气稍微不好点,劳队就跳出来护着,说你们不许这样凶她……”
这一句,劳简听见了,转头恼火地看看他,“瘟鸡飞你想死就早点说……我开了门就走。”然后劳队长又看看韩青禹,突然坦诚说:“商年华是我以前的学生。”
这一句,所有人都惊了,“什么?!”
“我以前的学生,很意外,对吧?”劳简以前在大学教物理学的,搁他任教的年代,老师和学生年龄相近也很平常。
“那你俩,没点什么吧?”温继飞犹豫了一下小心问。
“没有,完全没有,都瞎想什么呢?!就只是上过两年我的大课而已。”劳简郁闷加无奈摇头说:“而且那个时候也完全看不出来,她出身是这样的家族背景,就一直都觉得只是一个普通、优秀的学生而已。后来听说是毕业拒绝了分配,当时还觉得意外,现在想想,难怪了。”
商氏有一部分是入世的,其中商年华所属,就是入世的那一支,只是因为家族根基正统的那一块始终在避世,所以保留了很多传统守旧的东西。
为了避嫌,劳简真的开门后就走了。目前他并不知道骨头的事,这是温继飞对商氏要挟过的。
商年华母女俩从屋里侧边墙头转出来,乍看见是韩青禹站在门口,不自觉退了几步,再看见温继飞的时候,互相把着手臂,又退了几步,看起来似乎还是更怕温继飞一些。
对于商氏母女而言,温继飞要更反派些,他是诛心的那个,先前几句话工夫就把握住了商年华的弱点,轻描淡写,以阙清商的性命作为要挟。
木质的沙发和椅子,面对面坐下了。
“何氏那边,你应该已经去印证过了吧?”商年华迅速镇定了下来,主动发问,以一种冷静谈判的姿态看着韩青禹。
倒是阙清商的一只手,一直从后抓着她。
看来两个人感情恢复得不错,说不定因祸得福解开了误会,取得了谅解……但韩青禹并不是八卦的人,他没问,直接点了一下头说:“已经干掉了。”
“嗯?”商年华似乎一下没听清。
“没有何氏了。”贺堂堂帮忙补充,他因为也是后面才知道的消息,所以反而特别爱说道。
“这样……”商年华是听闻过何增生的实力的,没想到竟然就这样没了。她缓冲了一下情绪,同时有些庆幸,商氏之前没有选择和韩青禹硬来的决策,现在看来无比明智,“那我们……”
“把你们商氏的那块给我,我放你们走。”毕竟是劳队长的学生啊,而且说不定就会有点什么,韩青禹很没原则说道。
“可是商氏真的没有。”商年华有些无助说。
韩青禹困惑一下,“之前不是说有吗?”
“之前?之前只是你们硬说我们商氏有啊。”商年华这一委屈,并不是惑人的姿态,而是真的委屈……无奈看了一眼温继飞,说:“我自己一直都是说没有的。”
“是这样没么?”韩青禹困惑转头看温继飞,他一直算着这第四块呢,都已经算在账上了。
“好像是这样……但我还是不信。”温继飞接过去对话,想着商年华轻描淡写说:“不管商氏有没有,总之你去弄一块来吧,把你女儿留这,等你拿骨头来换。”
“我……”商年华被噎住了,看着温继飞,像看着一个年轻的恶魔。
她一向是一个游刃有余的人,但是自从遇到韩青禹几个,打又打不过,弱点又被拿住,就一直憋屈、无奈,“我只知道田氏手上有一块,但是田氏家主田和泰的战力,在我们这些家族中……”
“没有田氏了。”韩青禹开口打断说。
商年华:“啊?!”
“田和泰已经死了,已经没有田氏了。”
“……”
“田、平、何……”韩青禹把在医疗站扑街七家都报了一遍。
回忆点名的过程,可以看见商年华的眼神不断的变换,从不信到茫然到不得不相信,再到灰暗和茫然。
大概还有强烈的后怕。
“那,我们母女就留在这好了,要杀要剐随你们便,反正我真的没地方,也没本事去给你们弄骨头去。”
最后,商年华仰着头,神情毅然决然,同时有几分释然,视死如归说。
“留下来?看来在我们这待得挺轻松愉快的啊。”温继飞突然笑起来。
“嗯?”商年华突然愣神一下。
待在这轻松吗?答案似乎是肯定的,是从未有过的轻松。不用左右逢源,不用肩扛自己根本不愿意扛的家族重担,也不用勾心斗角……另外担心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总之就等着呗。
至于末日将来,如果蔚蓝都不行,我们真的可以苟活吗?
在韩青禹等人身上真切见识了蔚蓝的强大后,商年华这段时间其实对此思考过很多次,最终的答案,无疑都是否定的。
“而且我是被抓住了啊。因为没有办法,所以不得不放下一切不管。”这种理所当然的感觉在商年华的体会而言,其实很好。
等她回过神来。
韩青禹几人已经离开房间了。
顺手关上了门。
“突然间七家全灭……反而真拿这娘俩没辙了,关着感觉没啥用,直接放了又可惜,而且说不过去。”下楼梯的时候,刘世亨说:“实在不行就先这样,等咱劳队慢慢渗透再说?”
“或许我们可以考虑让她以商氏的名义,把那些家族剩下的力量聚一聚,开个大会什么的……实在不行,把当娘的放出去,用在自保派的圈子里当一个收集消息的线人也好。”
温继飞嘀咕。
韩青禹有些走神地点了点头,跟他们不一样,他现在的关注重点,其实早已经不在商年华母女身上。
“去看看小王爷怎么说吧。”他说。
小王爷,朱家明,商氏护卫,刘世亨和小队伤员的救命恩人,现在大概算半个自己人,半个厨师……坐在韩青禹面前了。
“这次的事多亏你了,不然世亨他们怕会出事。”不管怎么样,韩青禹见面后还是就之前的事先道了谢。
“哪里哪里。”朱家明诚恳说:“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合该同舟共济,实话说我也是觉得打得过,才出手帮忙的,青公子不用跟我客气。”
“那要是你觉得打不过呢?”作为当事人,刘世亨听到他这么说,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自然是自己的小命要紧,夫妻大难临头还各自飞呢,是吧?”朱家明笑着冲他说,回答得无比坦诚。
刘世亨、韩青禹、温继飞、贺堂堂集体:“……”
不过想想也是,他在那么些个家族之间游走,不断换主子,一路经历下来,到商氏的时候,合该早已经声名狼藉,但却还是被商年华带在了身边护卫。
这个人,大概首先总是能保证给人无害感,同时战力不弱,能用的时候也不少。只不过都得默认生死关头指望不上他罢了。
怎么说呢,大概也算自成一派,最厉害是不知不觉被普遍接受了,到哪都不是核心和亲信,但是又到哪都有饭碗,而且不被敌视。
但是这样是一个人,能一直在那个圈子里游转,真的只是心大,无所谓,或只是苟活吗?
还是其实有目的?
韩青禹想了想,说:“先说骨头的事吧,我看你似乎知道的比商年华更多。”
“嗯,那肯定我知道的多。”朱家明笑了笑,似乎还因此有些得意,说:“商氏真的没有永生骨。”
“永生骨?”
“他们是这么叫的。”朱家明说:“现在田氏、何氏,不都已经被青公子干掉了嘛?我早知道青公子去了必胜,所以才劝世亨他么不必担心。都说良禽择木而栖,我也总算立下小小功劳……”
“先说永生骨的事。”青公子什么的,还有自夸和坦白之类的,韩青禹已经无力纠正他了,只得打断道。
点头,朱家明看看他说:“除开青公子已经到手那些,我只知道庞氏手上还有一块。”
“庞氏……庞经合?!”
“嗯,他家有一块。”
“那你怎么不早说?”刘世亨一下急了。
“你们也没给我机会说啊。”朱家明着急辩解,比划了一下自己脖子说:“当时咱们遇见庞经合,你们着急的并不是骨头的事,我倒是想提一嘴,但是刀架在脖子上呢,然后你们就下车了。”
为什么偏偏是庞氏呢?不,还好是庞氏,不然骨头怕是早被蔚蓝的人抄走了。
韩青禹后续得到的消息反馈,已经知道庞经合走脱了,而他的家族残余,也是七家中唯一逃脱蔚蓝后续追剿的……然后暂时再无线索。
“你有办法找到庞氏的线索吗?”想罢,韩青禹问。
“倒是有几个地方可以试着去打探下。”朱家明嘀咕两句后,抬头看向韩青禹,“但是你们能放我出去?”
“能的。你自己准备一下,随时走。”韩青禹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有消息即刻回来报告就好,注意安全。”
身后,朱家明反应过来了,“青公子大气啊,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小王爷客气了。”
韩青禹没回头,忍不住笑了一下。
至此为止,联系种种线索,他已经很确定了,朱家明才是真正最执着的永生骨找寻者收集者。
而他现在,想要借韩青禹去完成这件事。所以在真正的收集完成之前,他们可以暂时做盟友,更不用怕他跑了。
“那我为什么不能也借他去找永生骨呢?每多一块,我就多一分战力啊。”韩青禹猜测朱家明还想不到自己已经能调动骨源,所以他肯定不会着急……他,是一个耐心极好,甚至好到有点可怕的人。
所以先就这样吧。然后到某一天,也许刀兵相向。
主意就这么定了下来,留下商氏母女,放朱家明出去打听消息。骨头从结构上看就不止四五六七块,急也急不来,韩青禹准备暂时把这件事情放一放。
去岗哨的路上,劳简突然从后面追上来,不解问:“青子你准备放朱家明走?!”
“嗯,放出去打听七家余孽的消息。”韩青禹点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朱家明并不算是蔚蓝的犯人,他只是韩青禹私人目的的俘虏。
“那他不回来怎么办?”劳简担心问。
“不会的。”温继飞代答了,说着走过劳简身边,伸手搭住劳队肩膀,小声认真告诉劳队一个秘密说:“他暗恋商年华小姐入骨,绝不会置她于不顾。”
“……”劳简突然愣神一下。
大伙儿看着在心里偷笑,好像还真是老树要开花了,说不得啊,说破了,没准花就不开了。
“对了,劳队,我有个事想跟你申请下。”韩青禹岔开话题说。
劳简恍惚一下回过神,“你说。”
“我想近期内把岗哨那边扩建一下,我们几个都搬那边去住。”韩青禹顿一下补充说:“反正距离也不远,不会耽搁训练和任务的。”
“我知道,但是,为什么?”劳简的想法,这么麻烦,你们说服吴恤搬过来不是更方便吗?
韩青禹只好跟他说了自己在不义之城被悬赏的事情,说可能会有杀手来,说:
“既然是不义之城的杀手,肯定会先侦察,没事肯定也不愿多加屠戮招惹蔚蓝……所以,我不想战斗发生在驻地内。”
劳简最终同意了,很无奈,很多担心,但是也只能同意。
扩建用的就是山上的石头。开凿的过程,病孤枪当铁钎用来开山破土,死铁战刀当瓦刀,把石块切割方正。
以韩青禹几个的身体素质和实力,哪怕不开启装置,做这些也都很轻松。
最终也就把石块往上垒和屋顶盖瓦的时候,他们找了懂行的老兵帮忙。
哨所扩建很快完成。
韩青禹趁着墙壁粉刷前,在墙面内部和地下弄了几个暗格,密道,地下室。这是早有计划的,甚至是他们这次搬出去的重要目的之一,他一直担心以后宝贝多了没办法都带身上……比如一大车源能块,几百块金属块,再一仓库神兵利器什么的。
总之身为一个农家孩子,爱积攒,热衷收集、储备过日子的本性,一直都在,而且越过越踏实了。
就这样,韩青禹几个虽然搬离了驻地宿舍,但其实训练和生活,反而都重回了轨道。
一切都有条不紊,都很好,只可惜大尖一直不来。
杀手也不来。
…………
101医疗站。
这就是当了军团长后的无奈,,琐事缠身,规划中的行程硬是耽搁了一个多月,陈不饿才终于按照约定,来到101医疗站。
第一天是正式的调查和慰问。
第二天早饭后,陈军团长搬了把椅子,坐在d区直角区,也就是不久前的主战场前。
因为现场已经被清理、修补过了,焕然一新。他让人找了一个现场目击的护士来,问询战斗情况。找了一个参与战斗的老兵描述战斗情况。找了一个作为活口留下的七家罪犯描述战斗情况。
“怎么样?大概都有数了么?”花碧楦在老头旁边坐下来问,同时拿起来田和泰的那柄断锏在手里,查看断口。
“要是一个顶级战力,以源能全力灌注这根重锏,你觉得你能斩得断吗?”陈不饿问,然后说:“这锏我看了一下,怕是第一批,出自最早那艘大尖中型飞舰的材料所制,质地很是不错。”
蔚蓝至今,只在最初收获过一艘规格超出梭形飞船的大尖文明飞船。那艘飞船的死铁用料,比之梭形飞船更高、更纯,其所制造的出来武器也更强,但是早在10、20年代就已经都分发出去了,后来陆续找到,可以回收的,少之又少,这是蔚蓝高层才知道的秘密。
其中陈不饿的战刀,就是那一批材料回收后重铸而成。
华系亚当年蔚蓝初建,因为防御地位重要,还是很受联盟重视的,所以也有一部分顶级武器分配,只是后来多数都流失了。
听到军团长这么说,花碧楦默默把手上那截断锏放身后藏起来,然后平静自信说:“那我当然可以啊。”
“拿出来……要点脸吧。”陈不饿深深地无奈,说:“再加一句。”
花碧楦不管是身体还是神情都纹丝不动,全当前半句没听到,认真回应后半句说:“只是可能稍微有点费力。”
“这就是了,所以那贼小子最后一刀分月斩,其实,是个诈啊。”说到这似乎有些感怀,陈不饿笑起来,不曾眼见的战场情况,在他脑海中清晰浮现。
“我就说嘛”,花碧楦嘀咕一声,“穿甲不到一年,断锏杀人,硬斩一名顶尖战力,那也实在太不是人,太妖孽了。”
“是么?”陈不饿站起来,一边缓步走向断锏位置,一边抬头看了看据说是韩青禹分月斩出手的上方窗口,缓缓说:“但是那种关头,万众一心,豪气干云,拼死一击,他娘的竟然还能想到耍诈……这样的战场本能和心理素质,不得不说,也很妖孽啊。”
说完等了一下……听不到回应,他回头,神情僵住,眼神冒火。
花碧楦人和那半截断锏,都已经不见了……
花帅用刀比制式的蔚蓝战刀要小,那截断锏,大约正好铸一柄刀的分量。
当场只有一个老参谋站在另一侧,装睡着的样子。
“花碧楦那个混账呢?!”陈不饿远远地,怒问道。
“跑了。”老参谋义愤填膺说:“又谁能想到呢,堂堂一个华系亚超级战力,竟然能如此不要脸,对吧?”
陈不饿:“……”
老参谋偷笑,说:“这可怪不得我啊,军团长,都说花帅到处人不知,其实他要走,更没法知和留。连你都疏忽了,何况我啊。”
是啊,疏忽了啊,还以为这次因为要去熊占里,那混账会跟我多聊会儿呢!
陈不饿沉着脸不吭声,把剩下半截断锏捡起来,递给老参谋说:
“应该还够,回头让人铸两柄短刃,等全军大会的时候,我颁给他俩。”
他俩,自然就是身上现在刚多出来军团长纹章的那俩,韩青禹和吴恤。
“好嘞。”老参谋接了断锏,顺带建议说:“那军团长你就不去他们驻地看一眼了么?这么近。”
“得去哦?但是这边,远航和咱们的技术交换,我得在啊。”
“直升机去去就回,误不了事吧?这样的天才,咱得多关心点,得拴在咱蔚蓝啊,要不万一……”怕惹陈不饿心烦,老参谋顿住了没往下说,改口道:“前阵子总部那边不是弄了个相亲会嘛,我心说正好,算他一个,结果主意刚提交上去……”
“怎么样?”
“议事团和科研系统两边,一致强烈反对。”老参谋郁闷加困惑说:“问理由也没个理由,你说这,我上哪说理去?”
“这样么?……等等,我大概能猜到点儿了……渠重时,辛明执,他俩个,是亲家啊……咳咳。”
陈不饿跟这俩的关系,既是老朋友,也是长期的斗争对象,想通后得意一笑,你们也有今天。
“既然这样,我还真非去不可了。这样,你安排个时间,咱去得别太刻意。”
232.与我,阻长空
六月上旬,1777小队之前的立功奖励,开始陆续下发。
先期一共三笔。
第一笔是正常防御任务奖励。
小队迄今为止只完成过一次防御任务,死铁破片和金属块上交后,军里除给予军需补充外,还按规定返奖了8块蓝晶块,大约是上交金属块提炼后五分之一的量。
这是小队多数老兵所习惯的常规奖励。
第二笔奖励来自最开始阶段。
当时小队还在来驻地的途中。宛市、白云山,大尖飞船在城市降落……1777出道第一战,初露锋芒,和金色板擦的人同心协力,完成了那次突发任务。
其实就是硬抢的。
事后,因为任务性质不同,军团方面研究决定,把那次任务缴获的金属块全额提炼返奖。
同时拒绝者方面为了表达感谢,也在奖励基础上另外加码。
这样,和金色板擦平分下来,1777小队单凭这一次任务,拿到手一共是30块蓝晶块。
超级小队主要靠抢的观念,开始在1777日益深入人心。
最后第三笔,也是目前下发全部奖励中占最大头的部分,来自吴恤和韩青禹等人对于氏和何氏的意外剿灭。
这两家曾经一起偷袭过蔚蓝的储备站。这是一个独立事件,所以在计算奖励的时候,这一块先被拎出来单算了。
然后何氏因为还参与了101医疗站事件,后续肯定还得再算一次。对于1777小队而言,何氏所做出的贡献,堪称卓越。
这一块的奖励计算,具体分为两个部分:
一,追剿罪犯。
这并不是驻防小队的常规任务,所以在立功奖励的评估考量上,会自动提升不止一个等级。
具体意义大致如同一个小镇派出所,突然干掉了两队危害国家安全的恐怖组织武装。
二,大量缴获。
于氏的120多块,加上何氏被彻底剿灭后抄家收缴的200多块,再加上两家大量的武器、装置、古董等等,都被算入了1777小队的缴获。
正是这样的计算方式,导致这一事件的最终奖励,达到了160块之多。
有鉴于蔚蓝一直以来的源能紧缺状态,这样的慷慨奖励,其实并不多见。
“所以,总数是198块,我昨晚,今早,刚刚,一共数了三遍,不会有错。”
劳简说这句话的时候,198块蓝晶块,就堆在会议室桌面上,垒叠如一座小山,耀眼夺目。
就这一句,劳队说完就暂时陷入了沉默。
哪怕是一个十多年的老兵,多年的队长了,此时的劳队长依然显得有些呆滞和激动过度,面部皮肤过电,手脚微颤。
他从没一次见过这么多源能块啊,也没当过这样的队长。
“我记得在以前小队6年,奖励最高的一年,是34块。”会议桌左侧,齐柔柔开口顿了顿,补充说:“这才半年。”
“我以前小队…最高一年好像是38块。”另一个老兵说。
“27,我以前小队自己取的外号,叫倒霉催的。”
“所以不会是因为你倒霉带衰吧?”
“滚,那肯定不是我啊,你看咱现在。”
“我好像是32。”
“我,记不清了,反正应该跟大家差不多。”
“800多吧,好像是,那年金色两次收到联盟委托,出境救援。”一个突兀的数字出现。
来自金色板擦,秦国文开口说:“其实要是按半年算,咱们现在很可能是第九军积分第一,奖励第一……比金色和白色都高。然后要是咱们也有周边区域援助覆盖权限,可以配备直升机,就更好了。”
秦国文现在差不多已经彻底淡忘自己的金色板擦扶贫干部身份了,一心总想着把金色当目标,干下王座。
感觉像是下乡扶贫,结果扶到了一个潜力巨大的土豪村,搁村里当村干部,当得乐不思蜀。
“我们的积分,真的有这么高吗?!”米拉以前待过的小队都不算强,对积分数字没有什么具体概念,当场激动地问了一句。
哪怕就快要离开了,她依然完全沉浸在1777小队副队长的角色中。
秦国文笃定地点头,“肯定的,而且别忘了,咱们还有真正最大头的,101医疗站事件的立功奖励,现在都还没算上呢。”
在101医疗站事件中立功的人和队伍有很多,但是其中,1777小队是最早发现情况异常并向上提供情报的,然后也是1777小队的人,做了整个事件中所有最关键的事。
这份功劳大得,目前看来全军无出其右。
“那怎么现在发下来都是实际奖励……怎么一个字没说咱到底立了几个几等功啊?”被特许参加会议的温继飞好奇了一句。
他这一问。
“是啊,立功等级和积分怎么都不说呢?全年排名到底能到哪?”当场每个人都开始思索起来。
虽然没人直接说破,但其实每个人都在心里想着同一件事……1777正在迈向拥有自己的颜色。
“就快全军大会了,这些应该都是留着,在全军大会上公布。“劳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沉稳些,说完转头看了看韩青禹几个,“军衔、奖章……你们到时候上台,怕不止一次两次。”
“不能私下给吗?”小人物没见过大场面,韩青禹认真问。
“……”劳简白了他一眼,不搭腔,转回去说:“现在我说一下奖励分配的事,这个,说实话让我很为难,昨晚我一晚上没睡,就想这事了。”
劳队长开诚布公的把问题说出来了。
他具体为难的点,在小队整体和个人上。眼下的情况,真要较真,这198块蓝晶块里,有多少是韩青禹几个挣下的?
这一点包括劳简在内,每个人心里其实都很清楚。
但是韩青禹他们,首先也是1777小队的人,而小队本身,是一个整体,有它的规则和默认的平衡。
这些,劳简作为队长都必须顾及。
等了一会儿,没人开口。
“这样吧,这次队里拿100块,青子他们几个拿98块……怎么样?”劳简直接说了,目光看向参与会议的干部和老兵们先问了一句,随即转向韩青禹,又问了一句,“你们觉得呢?”
搁心底,劳简其实觉得有些惭愧,觉得这样分配对韩青禹几个不太公平,但他是队长,必须先从整体考虑。
“劳队这左右为难的样子,还真是少见啊。”韩青禹在心里想着,偷笑了一下,还不及开口。
“依我看,差不多吧。其实金色也一直是这样做的,全军每个排名前列的小队都一样,精英小队多干活,多拿奖励。就是得有资源倾斜,才能养成精锐战力,然后带动整体提升。”
秦国文适时站出来,以他在金色板擦的经验和认知,开口说了一句,说得理所当然。
这一唱一和……很明显,肯定是秦国文跟劳队一早商量过的。
1777只有秦国文有过超级小队的经历,他现在正在帮劳队建立那种,不同于一般小队的特殊生态。
“其实这些话都不用说的。”男生女相的齐柔柔平常大部分时候是冷漠状态,表情和语气都一样,她说:“我们既不蠢也不坏,这点东西还不至于不懂,不理解,你们瞎担心了。”
当场老兵们都笑起来,都说可不就是这样,劳队、秦上尉你们在那铺垫个啥呢?
这就被戳穿了啊。劳简和秦国文略微有些尴尬的同时,也放心了,眼神和嘴角,都满是轻松和喜悦。
“那既然今天都这么高兴,干脆柔柔你给我们唱一出吧?”欢乐的气氛下,有老兵趁机起哄。
这其实已经是1777小队的日常之一了,大伙儿没事总是找各种理由,拱齐柔柔唱戏,只是从来也没有成功过。
“滚!”齐柔柔依然冷着脸,果断拒绝,然后神情犹豫了一下,自己说:“这样吧……前阵子有个混蛋送了我一个凤冠,东西很老,也很好,我收着了,等哪天1777真的拿到自己的颜色……我就给你们唱一次。”
掌声,起哄声……逐渐平息,大伙不约而同,渐渐把目光转到韩青禹身上。
“实话说我觉得反而是青子你们几个,应该觉得自己吃亏了。”
有老兵主动开口,尴尬笑着说道。
“可是这不是集体奖励么?又不是分我们个人的东西。那有什么亏不亏的啊?!”
韩青禹说着,灿烂地笑起来。
他是小气抠搜,但是他的小气和计较,一向都分时间、事情和场合。1777是一个整体,真正要拿自己的颜色,对得起颜色板擦的称号,小队整体实力必须大幅提升。
同时,也只有小队整体实力提升了,能轻松应付日常任务,他才能带着吴恤、锈妹他们,到处去打野食。
“真要觉得我亏,你们可以私底下再给我嘛,我好意思要的。”
开口先打了个趣,在一片“不要脸”和“想得美”的挤兑声中,韩青禹张开双臂往前一扑,直接把桌上的蓝晶块往自己怀里扒拉,同时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哈。”
哗哗哗,咔嗒,咔嗒。多美妙的声音啊。
…………
当天下午,岗哨,地下室。
“之前就剩这些了……不用数,我一直数着呢,36块。”沈宜秀把她负责保管的公共储备拿出来,摆在桌面上。
早先他们离开科研2所的时候,这个公共数字是8块金属块,108块蓝晶块。
金属块都在青子那呢,知道他有用,没人会去算。
具体而言,团伙这几个月进项不多,除了抄家于氏的时候,拿了老于家祖传的那部分,就只有韩青禹个人,还有手头两枚勋章的季度奖励。
“消耗一直都有点大。”锈妹略微尴尬。
但其实她并不一定是消耗最大的,团伙目前三大战力,谁的消耗都少不到哪去,不然也不会有今天的战力。
除此之外,贺堂堂、温继飞、刘世亨,或多或少也都有超出普通战士的源能消耗。
“没事,能吃才能挣。”韩青禹藏了心疼,笑着说,同时掏出来十几块源能块放在桌面上。
沈宜秀困惑看了看,“这是哪来的呀?”
“在医疗站捡的。”韩青禹说:“放心,我自己身上还剩了几块。”
“我也捡了。”吴恤也掏出来一些,放桌上。
然后是温继飞,“你们怎么才捡这么点啊……骨碌碌,骨碌碌……”他掏出一个布袋子,翻过来直接往桌上倒。
最后数下来,一共57块,其中温继飞捡的最多,交的也最多。毕竟他没怎么打架,后来回来也没伤。
“36加57……93块。”
贺堂堂把今天分配的那袋子拿起来,也倒上去。
“93加98……多少来着?”
“191块。”
也就是说,除了每个人自己身上的少量储备之外,他们这个小团伙现在的公共储备,是191块蓝晶块。
点了一遍,确认无误。
“我来,我来放吧。”191块蓝晶块大小不一分了6堆,韩青禹在遍布整个哨所的暗格密洞里找了最隐秘的六处,逐一放好。
一处处检查,上锁……关上,验看,再关好……再三确认从外面看不出来。
同时,在这个过程中,韩青禹默默把三块永生骨中的两块,偷偷埋好了。
做完这些竟然有点累,像是以前在家收完稻谷的感觉,同时有一种幸福感。干脆就靠墙在地上坐下了,韩青禹顺手摸了摸身上的4块金属块,一块永生骨,眼神笑着,在心里默默把东西又点了一遍。
目光扫过那些暗格、密洞,如同看过一个一个谷仓。
沈宜秀、温继飞几个就这么,一直看了整个过程,看得又想笑,又心疼,又惭愧……他们都起身走过去,在他身边地上坐下了。
六个人靠墙坐了一排。
“开心吧?”温继飞笑着问。
“也就稍微开心了一下。”韩青禹说:“然后就觉得太少了,咱这么大地方呢,这点东西,感觉空荡荡的。”
沈宜秀笑起来,安慰说:“那也急不来呀,说起来咱不还有一些奖励没算呢嘛,等去开了全军大会回来,这里肯定又会多满起来一点的。”
“然后还有勋章的奖励,这次后你们几个勋章肯定多,那也是一笔。”刘世亨补充:“劳队说我,因为报信的事,说不定都能拿一块银的呢。”
报信的功劳,其实是劳简最方便全部揽到自己身上的,但是他没有,也不会那样做,大家都懂。
韩青禹想想也是,点头,猛地,“哎呀!”
“怎么了?”
“武器啊。”韩青禹说:“田和泰的锏是断了,可是何增生的那把矛,好像也很不错,没拿回来,可惜了啊。”
“长矛吗?那个拿了你准备给谁用啊?”沈宜秀困惑问道,反正那东西她才不要用。
“管它谁用呢,先拿了再说。”温继飞接话,笑着,扭头看韩青禹一眼,说:“是吧?”
“是啊。”韩青禹点头。
“那你还把它钉那么高?!”温继飞突然一下恼火起来,跳脚说:“你以为我没想到吗?!老子当时回来就去了啊……可是老子,够不着啊……然后,就晚了,给他们拿走了。”
“滴,滴滴……”通话器突然响了。
接通,劳队的声音传来:
“收到出击任务,收到出击任务,升警示标,关闭各类仓库及所有相关出入口,后勤人员全部下安全室隐蔽……记得带上4楼的犯人。”
“全体队员集合,全体队员集合,穿戴装置,互相检查,准备出击。”
1777驻防的第二次任务,终于来了。
韩青禹几个人一下跳起来,冲向驻地。
不到十分钟后,地下整备室。
小队三阵全部集结完毕,检查完毕,等待出击。
劳简和米拉一前一后出现,神情好像在笑,但是同时莫名给人感觉,他俩十分激动。
站定,米拉先行敬礼,笑着道:“放松,大家都放松一点……今天的任务,会很简单。”
“我们刚接到后续通知。”劳简开口这一刻的眼神,无比炽热,“你们知道是什么事吗?!……是军团长,军团长要来咱们1777!”
陈不饿军团长亲临小队驻地么?!这跟在集体大会上远远地看到他,可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轰!”只一下,就完全没有纪律了,现场炸锅,尤其老兵们,更是全都激动不已。
这是新兵们暂时没办法充分体会的,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整个蔚蓝华系亚方面军,都曾经几乎失去胜利的信念……直到那个人出现。
那个人,时至今日,虽已经满头银发,却依然被公认,代表着这个世界武力的巅峰。
他是唯一目击军团军团长,是华系亚方面军的定海神针,也是无数蔚蓝将士的信念所系……那个神一般的名字,叫陈不饿。
“然后,军团长说他正好手痒,这次的大尖就交给他了……这句是他亲口跟我说的……笑着说的。”带着几分显摆的意思,劳简激动地解释,说:“咱们可以去看,可以在现场,看军团长出手。”
“轰!”再一次,全场振奋。
…………
距离梭形飞船预估降落时间还有约两个小时左右,1777小队驻地,训练场,下午的烈阳刺目。
“笃笃笃笃笃……”
直升机机翼旋转的声音从上空传来。
整个1777战斗小队,整齐列队。
后勤人员列队。
三架直升机盘旋落地,发动机关闭。
机舱门打开。
“敬礼!”劳简一声高喊,带头敬礼。
“轰!”全场敬礼。
陈不饿当先走出,抬头看了看,健步走下阶梯,然后站定,抬手敬礼。他身后随行人员集体敬礼。
劳简小跑上前,再次敬礼,“报告,蔚蓝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第九军,第425团,第1777小队,全体整装完毕,随时可以出击……请军团长指示!”
蔚蓝的部队,虽然不如正规国家军队的仪式程序那么严谨,但是长久以来,一样形成了自己的仪式化程序。仪式就是仪式,就算军团长在通话器里再和蔼可亲,在感觉中再像一个普通农家爷爷……这个仪式,也必须正式。
这是劳简第一次带队迎接军团长,他有些不熟练,同时不安。
陈不饿回礼,目光里带着几分鼓励和安慰,缓缓扫过,直至手臂放下,说:“与我,阻长空。”
这就是指示,也是程序。
同一句话,陈不饿视察一线各处,也许说过无数次。
但是对于在场的战士们而言,他们每个人,都是第一次,听到军团长临战亲口说出这句指示,或者这也是来自蔚蓝战神的邀请。
“是!”劳简激动回应,全体队员挺身回应,“为一切正在呼吸的,战无退路,身阻长空。”
233.你们的军团长(第一更)
以蔚蓝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军团长的正式身份视察1777驻地,参与小队战斗任务,陈不饿并没有直接给予韩青禹和吴恤等人额外的关注。
至少在从驻地到预定区块埋伏下来的过程里没有。
埋伏下来后,暂时也没有。
哪怕韩青禹和吴恤两个都已经被劳简强迫着,穿上了那套右侧胸口绣有军团长佩刀纹章的作战服。算是老头亲自选定的未来巅峰杀阵人选。
说起来,这身作战服最近几天已经被小队里的人都拿去看遍了,也研究遍了。只不过这个过程从始至终,都没有人提过,说想要自己穿上试一试。
这大约也是一种对陈不饿和军团长纹章的尊重。
老兵们说那个纹章真的就是手工绣的,据传出自某位藏于蔚蓝内部的顶级刺绣技法传承人,针法独特,难以仿冒。
先进武力和传统绣法的结合,有一种奇怪的反差感。大概总是越不以科技进步为转移的东西,越难以被复制。
下午3点43分,六月的太阳依然很毒。
刚到现场不久的人们全部潜伏进树木遮盖的阴影里,等待梭形飞船落地,看军团长亲自出手。
陈不饿也跟大家一样趴在草坑里,拒了烟,然后很随意地,找身边的老兵们聊着天。
和蔼地,既说起他自己的出身成长,名字来历,也问起老兵们的家乡、过往。
然后也聊板擦九军的名人和故事,偶尔说几件关于老军长沈风廷,现军长陆五征,或者是邵玄等人的旧事、糗事,把人都逗笑了,很是亲和的样子。
“闺女你呢,你加入咱们军团几年了啊?”
“报告军团长……我是男的。”
“……啊?!好。好一个巾帼不让须眉。”
“……”
一群人全都在憋笑,只有老参谋,藏在草坑后边侧,听着吭哧吭哧地笑起来。作为陈不饿的随身参谋,他的职责所在,早已经把1777的人都调查了解清楚了。
找到坑壁上的一个凹处,用手把长草抚平,当作垫子,老参谋坐进去,把老腰靠住。
刚才那一阵行军,快把他累垮了。
趁这工夫,目光不远不近地,在韩青禹身上又转了两遍。
老参谋就想不通了啊,这个样子,为什么团一级反馈的信息,会说他很需要参加相亲会呢?!然后那渠辛两姓也是的,就干反对,也不说把意思给人小伙子说清楚。
…………
“,青子。”温继飞匍匐往韩青禹旁边挤了挤,今天因为说好是观战,他也没去警戒组。
小声打了个招呼,又看了看韩青禹身上的佩刀纹章,温继飞笑着问:“怎么样,刚才你什么感觉,有没有一下热血冲头?”
他说的是刚才列队,陈不饿说“与我,阻长空”的那一下,因为记得韩青禹前几天一直在说,真要到参加敢死队那天,他就躲。
“嗯?”韩青禹听懂了,抬头看了看前方梭形飞船的预定降落地点,有些弱气说:“顶多也就当时一下子,敬礼的手放下,人就清醒了。”
“是么?”温继飞笑一下说:“那要是面前有成千上万具大尖呢?成千上万具大尖正在落地,军团长在阵首拔刀,让咱们与他,去阻长空……”
其实温继飞刚才自己热血冲头了。此时他所描绘的画面,在韩青禹脑海里清晰浮现出来,让韩青禹也茫然纠结了一下。
一个最近刚有些熟悉起来的声音响起在身边不远。
“小伙子,你这把剑,能不能给我看一下?”陈不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了趴坑位置,到了贺堂堂旁边。
贺堂堂扭头看见是军团长,吓一跳……回过神来连忙拔剑递过去说:“是,军团长你看吧。”
那是之前从于银斗那得来的两把重剑之一,因为不是蔚蓝制式装备,背在身上还挺显眼的。
陈不饿把剑拿在手里,仔细看了几眼,不动声色问:“哪来的啊,这把剑?”
“捡的。”贺堂堂认真诚恳说。
“……哦,捡的啊。”陈不饿不信但是点头,想了想,手拿着剑说:“那我拿源能块跟你换怎么样?三,不,五,五块源能块,你换不换?”
五块啊!很多了!
“不换。”贺堂堂心说这剑可是青子给我的,抬头看一眼军团长,“源能块我们很多,刚奖的。”
“……”陈不饿眼神无奈,看他两眼,点头,目光继续朝旁看来……然后整个人愣了一下。
“你就是吴恤吧?你这怎么也有……”
“不换……报告军团长,我也不换。”吴恤说。
“……嗯,我也就是看一下,顺便待会儿借用一下。”陈不饿把吴恤背后背着那把重剑也要去了,双剑在手,认真看了会儿。
然后突然又看到吴恤手里的病孤枪了,整个人再次愣住。
这他娘的,怎么都是那一批高级死铁出来的东西啊?!
陈老头眼馋啊,那批武器当年分到华系亚本就不多,流失后找回的更少,基本都要靠巧合……
“对了,吴恤你原来待的那一家,祖上是叫于金魁,对吧?”陈不饿突然问。
“嗯。”吴恤点头,心想这就一个字,总不要说报告军团长了吧……报告军团长,嗯。
这就对了,陈不饿听到答案,心里一下有些激动。
因为于金魁的身份,当年是一个地方军阀,蔚蓝华系亚方面军初建的时候一度很倚重他,给了很多资源和信任,其中就包括高级死铁武器。
可是后来突然一天,于金魁就和另外几个与蔚蓝合作紧密的家族一起,莫名消失了。
“那你知道于金魁的坟在哪吗?”陈不饿又问道。
吴恤困惑想了想,摇头。
可惜了啊,陈不饿很想去把于金魁的坟挖了,看看还能不能再挖出来一两件高级死铁武器来。
因为现实这种情况真的存在,三年多前,就有一把高级死铁的剑,在工地被人挖出来,然后被地方博物馆瞎说八道的研究员说成是古代文物,放在了博物馆里展览。
那次陈不饿让人费了好大的周折,才通过官方部门,把那把剑要来。
就这样,陈老头哀怨着,一直到看见韩青禹背后的双刀,才稍微平衡了一下。韩青禹的双刀虽然在工艺上更先进,但是论材料质地,其实反而不如这双剑一枪。
然后跟他这两把战刀工艺一样的,还有沈宜秀身上的铁甲和刀……陈不饿看着那一身铁甲,眉间露出思索犹豫的神色,似乎想到了点什么,但又不明确……转头,看向老参谋。
“是沈风廷军长的孙女。”老参谋小声说:“军团长你让我送过源能块的那个。”
“果然。”果然是那个孩子啊,陈不饿嘀咕一声,所以,老沈终于还是让她上战场了。
陈不饿转回头,看了看沈宜秀,开口和蔼说:“上了战场,记得要注意安全啊,孩子。”
“嗯。”沈宜秀点点头。
“报告军团长,来了。”劳简凑近,敬礼,然后返身指了一下斜向的天空。
一艘黑色的梭形飞船,正由小变大,向预定地点降落下来。
“好的。”陈不饿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双剑,抬头,朝吴恤和贺堂堂说:“借用片刻。”
梭形飞行器抵近树梢。
陈不饿站起来,双手持剑从草坑里走出去,站在那里等着。
飞行器低过树冠。
陈不饿开始往前走,用很普通的步伐往前走。
他的身后,四周……草坑里整个1777小队,从战士到后勤,所有人都在凝神细看,目光一刻不离。
但其实,今天没有教学,也不会有示范指导。
如果现在是顶级战力潜力的特选青年军官营在观摩,陈不饿还可能简单示范,然后指点几句。
但现在这里的绝对多数,都是一线普通战士,他们所需要掌握的东西,不会来自陈不饿。
作为唯一目击军团的军团长,陈不饿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告诉这些始终把胜利的信念系在他身上的人们,你们的军团长,依然强悍,依然无敌。
哪怕他已经六十多岁,看起来已经是一个满头银发,身材瘦削的老人。
然后还有一点,老头本身,也是真的爱砍大尖。
尤其喜欢每次亲手砍完大尖后,再亲手收捡金属块和死铁破片的那种感觉。那像是一场稻田里的秋收,能让这个老农感到幸福和满足。
轻微的气流声在空气里震动。
灌木被压弯、折断、脆响。
数十道视线从侧后方把老人和梭形飞行器锁在一个画面里。
“颂!”源能装置启动,蓝光闪动。
陈不饿向前走,然后开始奔跑……奔跑如电,如风暴。
空气鼓荡呼啸。
这一刻,银发不再,瘦削也似乎只是假象……这一刻,再没有一个人觉得在自己视线中的军团长,是苍老的。
一丝那样的感觉都不再有。
“砰!”梭形飞行器落地。
陈不饿奔跑中一脚顿地,腾身如箭离弦。
“嗖。”梭形飞行器上方,弹射启动。
军团长在空中,虚影横掠。
两具黑甲大尖弹出船舱,当空挥舞柱剑横扫。
柱剑破风,音爆声爆裂。
陈不饿身体继续快速向前滑行,双手反握重剑,两臂从身后向前,切割而去。
“嚓!”
只一声。
两颗硕大的头颅,冲天而起。
234.三人拔刀(第二更)
现场沉默了大约两秒,然后,“哗!”声音并不大,也不绵长,从嗓子眼里叹出来。
一击,双杀。
韩青禹突然想起来以前,在425新兵基地训练的时候,自己曾经问过米拉一个问题:咱们蔚蓝有可以单挑大尖的存在吗?米拉当时说:有啊,传说中军团长年轻的时候,就可以单挑一具大尖。
原来传说是假的……
当军团长已经不再年轻。
一击,两具大尖,秒杀。
“砰。”“砰。”两具庞大而沉重的黑甲,重重地坠地。
然后柱剑落地,大尖的头颅落地。
再然后,才见不远处滑行的那道虚影落地,如流光重合……军团长双手剑刃滴血,背身站定。
这样的时候,大概……应该吼两声的。
但是没有。
除了刚才那一声,全场沉默。包括韩青禹也都一样。
在过去的不到一年时间里,他进步神速,战绩辉煌,刚不久前,也已经斩过高手。
因此一度以为已近看到山峰了。
现在才发现,这个世界的武力巅峰,原来犹在云雾之中。
好高,好远,高远到他根本看不清楚。
…………
就算是一击秒杀,大尖身体和梭形飞行器的自毁依然没能被阻止。
令人牙酸的解体声传来。
纷飞的破片雨中,陈不饿回身,信步走来。
破片近身则落。
而俯首躲避破片雨的人们,依然群情振奋。
“你怎么了,青子?”温继飞突然发现韩青禹脸色不太好,担心问。
“没事”,韩青禹回过神来,摇头笑了一下说:“就是一下看傻了。”
他没说实话,其实至少这一刻,他的心里有一股强烈的挫败感。
因为实力阶段的不同,韩青禹对刚才陈不饿出手秒杀这一幕的感触和想法,和在场其他人,都不太一样。
回溯之前的战斗经历,虽然也有过几次生死时刻,几次身受重伤,但是事实,韩青禹这一路下来,依然得算是很顺利的……至少他从没有那种过完全无力的感觉。
而此时,当他由陈不饿这一次普通的出手,想到那代价巨大的迟暮一刀,再延伸至对红肩实力和可怕程度的思考……
第一次,韩青禹的自信心,和原本已经越来越坚定的“一定能活下去”的信念,都暂时被打击到了。
“怎么了?”劳简没听清对话,搞不清楚情况,但是也探身关心了一句,说话时脸上神情依然裹着巨大的激动。
“没事。”韩青禹回答,然后扭头看看劳队,说:“我就是突然想啊,这两具大尖是军团长砍的,那这次任务,咱们算是被援助了吗?战利品和战功,归不归咱们啊?”
“……”劳简愣了愣,心说你他娘的这种时候,竟然还有心思去想这个,你难道不该感悟点什么,顺便再定个远大目标什么的么?!
想了想,劳队长说:“听说军团长最喜欢捡战利品了。”
“那他捡完给咱吗?”
“那怎么可能?!”
战利品应该是军团长捡走了,那样这份快乐才完整嘛。但是那样的话,战功和奖励给不给驻防小队?……这事好像还真没听说过具体说法。
想想,大概也没有人会胆肥和抠搜到去跟军团长计较这些吧?所以,就一直都被忽略了。
劳简正想着呢。
就听不远处军团长开口,笑着说:“准备捡金属块了啊。”同时间耳边一声嘀咕:“那怎么行!”
破片雨接近尾声。
韩青禹朝旁边挪了挪。
一块暗沉色半熔状金属块低空飞向他。
韩青禹抬手接住。
“眼疾手快啊,你小子……来,谢谢。”陈不饿这会儿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气势,乐得像个老顽童,笑呵呵走过来,伸手准备接金属块。
“这个,不客气……不对,是应该我们1777,感谢军团长才对。”韩青禹一点没有交出金属块的意思。
人生第一次遭遇这种情况,陈不饿看着韩青禹,愣了一下……明白了。
但是架不住砍完了大尖摸不到金属块,心里实在难受,笑着晃晃手掌,又示意了一下。
这一下,在场全都看明白了,大概因为觉得亲切有趣,四面低低的笑声响起来。
“报告军团长,您现在所在的区域,系属蔚蓝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第九军,第425团,第1777小队防区。所以,这个。”韩青禹敬礼,看一眼手里金属块,又转头示意四周的死铁破片,说:“还有那些……都是我们的。”
惊了,全都惊了,这混帐不是再闹啊?!
“不是……”陈不饿茫然了两秒钟,才猛地抬头,眼神认真说:“这个,我砍的。”
“嗯,感谢军团长。”韩青禹保持立正姿势,说:“但是其实如果军团长没来,我们1777小队自己,也能顺利完成消灭任务。”
韩青禹说完这一句,缓缓把脸朝右、朝上转开,看着高处的一根树杈……避开军团长的目光。嘟囔补充说:“而且这也不是我们主动申请协助的。”
局面僵持,气氛僵硬。
疯了啊!这一下,除了吴恤和温继飞外,整个1777小队的队员们集体哭笑不得,缩回草坑……
“哈哈,怎么办,要不要先跑啊?”
“跑吧,真要死就死青子一个吧。”
“这混小子……”
“可是青子说的明明没错啊。”吴恤想着。
“这混帐不会是想试着摸军团长的脾性吧?”温继飞想道,“毕竟是第一次跟陈不饿接触,以后怕接触的机会也不多,而阿方斯家族的问题,始终悬在那里。”
“哈哈哈,说的有道理。”陈不饿笑起来,但是并没有真的服气,争辩说:“那我也不能白砍啊……是吧?干脆这样,1777战斗人员都出来。”
人都出来了,脸上有些茫然。
“这个,谢了啊。”陈不饿笑着说一句,跟着双手一掷,把手上两把重剑扔回给吴恤和贺堂堂。
等到两人把剑插回肩后。
没转身,朝后伸出右手。
随从人员按习惯递过来一把蔚蓝制式战刀。
陈不饿摇头。
老参谋上前,解下一把和军团长佩刀纹章上那把斩红刀形状相同的战刀,递给他。
陈不饿接刀在手。
目光扫了一遍,开口道:“这样,咱们干脆决个输赢……接下来的五分钟时间,你们全部人里,只要有三人拔刀出鞘,金属块直接奖励给你们。”
说罢,“铿嗡……”银灰色长刀由后往前,挥出,停止。
刀未落下。
但是,“轰!”
如果按武侠小说的说法,这大概叫做气机锁定什么的,但是不是,这一刻,源能浪涌无形外溢,如海水延伸覆盖,而海上,巨浪汹涌。
“拔刀。”陈不饿说。
“……”
无人回应,1777小队每人,手在肩头,握着刀柄,倒是……没有一把刀,能够出鞘。
“哧…咔。”
韩青禹拔刀,刀身抽离钩钉不及两寸,又被压回。
无形的浪涌,更加磅礴。
韩青禹不是全力,他没有用金属块激发生命化源能溢出,自然也没有牵动骨源的第四涡轮……他现在的实力距离巅峰爆发,大概一半都不到。
但是陈不饿也远不是全力施压。
到这个战力级别了,全力爆发,必然付出代价。这一点连韩青禹都明白,陈不饿又怎么会不明白?在他眼中,虽然韩青禹劈杀田和泰有耍诈的成分,但是肯定也已经触摸到某些东西的。
所以,这是一场双方到心知肚明,点到为止的试炼。
僵持。
军团长的源能浪涌压迫,大概并不是均衡的,不然当场早该吐血一片了。这一点每个人只能体会到自己的那份。
具体感觉,他们就如同一个个位于磅礴大江边上的小水泊,正在努力,想让自己的水流涌出……
但是江中巨潮翻滚,不留一丝缝隙,但凡有一点反抗,动弹,立即被感应到,立即一个浪潮盖下来。
拔刀!
再来。
拔刀!
韩青禹受到的压迫可能是最大的,他不可能去动用金属块,但就是现在这个状态对比,他也必须,把刀拔出来!
刚才的挫败感还很清晰,现在不止没有消除,反而正在凝结成石。
拔刀!
拔刀!
再来!立体装置叠浪,液态源能叠浪……
“轰!”
无声的决堤巨响,响起在他身体内。
“铿嗡……”
韩青禹战刀出肩后,单臂斜指。
整个身体感觉,顿时轻松。
陈不饿看了他一眼,脸上郁闷,但是眸中欣喜、赞许。
然后,“铿嗡……”
军团长愣了一下,目光看向吴恤,吴恤重剑在手。
“开心啊,好小子!不过还好老夫说的是三……不对!”
一瞬间,更加凶猛地源能巨浪,立即朝沈宜秀盖去。
“咔!”沈宜秀原本即将出鞘的长刀,被压回肩后。
她晚了一步,但这并不代表现在锈妹的源能浪涌比吴恤弱,事实她可能还要更强些,她是整个身体,被源能温养得比吴恤更充分……问题在于,她在刚才,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让陈不饿惊喜也惊吓到了。
所以,她被感应锁定和施压的程度,也从一开始,就比吴恤更高……至于现在,就更不用说了。现在,她就是胜负判定的那关键一环。
感觉着身体周遭愈加沉重的压迫,沈宜秀拼尽一切努力着,一次又一次,奋力尝试。我真的已经比青子和吴恤差这么多了吗?!姑娘急得都快哭了……咬牙闷哼一声,愤而发力。
“哧……咔!”战刀出肩一半,再一次,被无情压回肩后。
“对不起啦,孩子,待会儿陈爷爷再给你解释,告诉你,你其实吓到陈爷爷了……”
“但是现在嘛,这都已经两个出鞘了,陈爷爷是堂堂军团长啊,怎么都得赢下这最后一分啊,你说是不是?这样刚刚好。”
“再说了……”
“铿!”突然而来的一声刀鸣,打断了陈不饿的思绪。
后排侧边角,一把蔚蓝制式战刀,已经随声出鞘。
陈军团长转头看了一眼。
……蔫了。
“娘的,漏算了这个东西。”
235.锈妹的刀穗(第一更)
最开始,一击秒杀两具大尖。陈不饿给韩青禹和吴恤看了一眼山峰轮廓,某种程度上算是对年轻天才的一次敲打。
而后这个三人拔刀的赌约,老头自己手上的分量拿捏,大概预期韩青禹和吴恤两个人,应该是能够拔出战刀的,只不过过程会有些艰难。
这算是敲打之后,对他们信心所受打击的一次弥补。在见过天高之后,在巨大的压力下,拔刀出鞘,那种豁然开阔的感觉,会让他们的心态成长。
当然了,分量拿捏就维持在那里,他两个要是最终真的拔不出刀,军团长也不会故意放水,他只是会有些失望和遗憾。
结果,在基础源能潮涌之下,韩青禹和吴恤先后拨刀,不管在用时还是表现上,都让陈不饿很是欣喜。
开心完了,老头想着得赢啊。不管是为了任务的战利品,还是为了军团长的面子……他话都已经说出去了。
说好的数字是三。陈不饿被本在预期之外的沈宜秀吓到了,无耻地,偷偷给姑娘加了分量。
滔滔江潮,弹压着整一片大小不一的水洼。
1777小队在场的每个人都拼尽全力,但是胜负手,已经被压制了,赌约的结果已经……
“铿!”
突然刀鸣,刀出鞘。
死铁直刀离开作战服钩钉的摩擦声,这里每个人都很熟悉。
现场陈不饿转头看那一眼的同时,全场的压迫感随之消失,四十多人手在刀柄,错愕回头。
后排侧边角,温继飞站在那里,战刀在手。
抿着嘴唇面无表情,仿佛理所当然的样子。
是骰子啊。我是小水洼,我是大水洼…我滴答、滴答、哗啦啦…某一刻我甚至是陆地,没有一滴水……但是又某一刻,我至少,也是湍急溪流。
第三把战刀,拔出来了。
“所以,现在要不要庆祝呢?”劳队长纠结犹豫一下,忍住开心和激动,转头看了一眼敬爱的军团长。
“咳……不错,很好。”陈不饿哀怨地看了温继飞一眼,转身把斩红战刀交给老参谋,同时说:“咱们现在自己的源能块,够赔吧?”
他刚才说的原话是如果三人拔刀,金属块直接奖励……是直接奖励,不是还给小队上交报功。
所以,军团长现在不但拿不走任务收获,他还得另外……自己赔上一份。
“够是够的,嘿嘿。”老参谋才不管呢,幸灾乐祸地,笑得俩眼睛都快眯成缝了。
“那,赔上吧。”陈不饿说道。
蔚蓝标准的金属块提炼所得是43块,43块蓝晶块拿出来了,准备交给韩青禹,换回金属块……再把金属块拿给劳简去报任务。
可是韩青禹想要的,是金属块啊。他现在手上有近200块蓝晶块的储备,却只剩4块金属块,为之后可能面临的战斗考虑,金属块,才是他真正极度紧缺的,而且这东西平常很难得到。
想到这里,韩青禹敬礼开口:“报告军团长,我能要金属块吗?然后任务收缴,我们小队直接交源能块,可以吗?”
陈不饿困惑一下,看着他。
“因为觉得金属块是从军团长手上赢的,很有纪念意义,想留下来当纪念。”韩青禹解释说:“而且源能块我们很多,刚奖的。”
“……”陈不饿好想揍他一顿啊,想了想,扭头示意说:“给他们吧。”
43块蓝晶块交到了劳简手里,用来交任务……至于金属块,韩青禹没客气,直接收进了口袋。
…………
向拒绝者方面报告任务结束,再把死铁破片收集完毕。劳简宣布收队。
回驻地的路上,韩青禹几个走在最后面,温继飞不让人背,几乎整个人挂在韩青禹身上。
他刚才拔刀了,但其实,很惨。
“刚才你应该把血吐出来的,那样伤能轻点。”韩青禹说得有些无奈,哭笑不得。
“那不行……哥们一辈子,估计也就这么几次风光的机会。”温继飞龇牙咧嘴,惨笑一下说:“那我肯定是要装到底的。”
大伙都低低地笑起来。
只有沈宜秀没有,她现在好难过啊。
之前没有并肩参与101医疗站那一战,她本就已经很难过了。那一战韩青禹和吴恤拿了将来可以参加敢死队的军团长佩刀纹章,她却没有,那意味着:将来真有那一战的话,她将不能站在青子身边……
姑娘本来还想着,以后自己也挣一个呢。
结果刚才,韩青禹和吴恤都成功拔刀了,她却没有……所以,我真的已经跟不上他们了吗?!
“锈妹你怎么了?”韩青禹见她半天不做声,担心问了一句。
“我没事。”沈宜秀在铁皮下抽一下鼻子,扭头说:“我就是很菜,很没用而已。”
这是委屈了啊。
“……”韩青禹不知内情,一下也想不出来应该怎么安慰。
一旁温继飞柔声说:“可是锈妹你是女孩子,不用跟他们比的。”
“就要比。”锈妹今天委屈任性了,梗着脖子说:“我也不是女……我是也是铁女孩子。”
大伙一下都是想笑不敢笑,同时心酸。
“闺女啊。”陈不饿的声音传来,透着和蔼。
老头这会儿虽然郁闷,但是还没忘了刚才想过的事,找了机会主动过来跟沈宜秀解释。
当然了,是小声解释,告诉她,她刚才承受的潮涌压制,其实高于吴恤和韩青禹。
“真的吗?陈爷爷你说的,是真的吗?!”沈宜秀听完,一下欣喜起来,“那我和青子、吴恤……”
“伯仲之间,单以基础源能潮涌而言,三人当中,你稍强。”陈不饿眼神有些尴尬,笑了笑说:“所以,你可是把陈爷爷吓了一跳啊,想不到秀秀原来已经这么厉害了。”
“那就好了。咯咯。”沈宜秀开心了,没顾上谦虚,笑了两声后突然想到,直接说:“那我可以也拿这个吗?”
她手指着韩青禹胸前的军团长佩刀纹章。
陈不饿抬眼看她,眼神有些疑惑。
“不是,我知道我没有立那么大的功,我也没有要这个在身上,我身上也没地方绣……”锈妹有些窘迫,着急摆手解释说:“我只是想说要是将来……”
“你知道戴上这枚纹章的含义?”陈不饿问她。
“知道。”锈妹说:“敢死队。”
缓缓地,点了一下头,陈不饿继续问:“那你还想要?”
“嗯。”锈妹用力地点头。
“你爷爷那边……”
“爷爷也会同意的。”
“为什么?”
“因为我,得跟青子他们一起。”
话是脱口而出的,说完,锈妹自己窘迫了一下,试着解释说:“我现在很好,也不穷了,也不再是可怜虫了……”
这一切都是遇到韩青禹他们之后的改变啊。
沈宜秀没法把太煽情的话说出口,但其实心里一直想的都是:也许最终会战死吧,像我这样的人,战死其实并不可怕,只是战死之前,得一直站在青子身边。
陈不饿默不作声听完了她凌乱的话。她的这个理由放在公开场面上,并不那么符合蔚蓝精神,但是细细体味,又其实最符合蔚蓝的精神,而且那么纯粹……想了想,陈不饿抬头,郑重问:
“所以,你真的确定想要这个?”
“我,嗯。”沈宜秀点头,说:“我知道我的功劳……”
“这个其实并不以功劳衡量,他来自我个人。”陈不饿说完这一句,看一眼沈宜秀,又看了看她的战刀,转身说:“给我一套作战服吧。”
老参谋翻包,把一套陈不饿自己的备用作战服递给他。
陈不饿捧了在手里,看了看。
突然伸手揪住作战服肩袖之间的接缝,手上稍一用力,“嘶啦”,连同佩刀纹章在内,横向撕下来一块长长的布条。
然后老头走到沈宜秀身侧,定了定,转身把布条交给韩青禹,说:“你的队员,你来吧。”
“是。”韩青禹接过来,将带有军团长佩刀纹章的布条穿过刀柄的孔洞,系在那里,打上结。
下山路上。
刀穗随风。
236.战于(第二更)
山林微风,山道白,山道旁枝叶摇晃。
蛐蛐和蝈蝈在灌木里吵闹,飞虫从草丛里蹿跳过路,不小心中途落在了人身上,侥幸没有被拍死,仓促鸣一声跳开去……
布条做的刀穗,在肩后飘啊飘。
“我稍强,哈,三人之中,我稍强,厉害了锈妹”。反正内部循环让她不会觉得太热,沈宜秀下山的脚步轻快,若是风再大一些,说不定整副铁甲飘起来。
这身冷硬的铁甲很多时候容易让人忘记她的年龄和之前的成长状态,其实她还要再过三个多月,才满18周岁。
“军团长。”温继飞隔一会儿后,缓过来了一些,忽然凑过去,敬礼然后小声问了一句。
陈不饿面无表情地扭头看他一眼。在心里想着,你竟然还敢过来,就是你这个混蛋啊,刚害我在小河沟里翻船,不但丢了面子,还损失惨重。
温继飞是个骰子,陈不饿其实之前就知道,但是年老人健忘,加上刚才的情况,是突然起意,人多一下给忘记了。
然后,就翻船了。
“军团长你相信运气吗?其实我听的看的,很多关键性的战斗,运气成分好像都很重要,所以没事多带上个把运气很好的人……”
“不带。”
这小子好像也在要军团长纹章。什么情况?当我的纹章是卖不出去满街送的大白菜了吗?!
过分了啊,明明一直都是很大的荣誉。陈不饿心里面哭笑不得,也欣慰,但是板着脸说。
温继飞只好不吭声了。
回到驻地后,陈不饿并没有马上动身离开。他让伙房多准备了几个人的晚饭,然后在驻地做了程序化地巡查。
不过小队驻地拢共也就这么点大,很快就转完了。
看了看手表,离晚饭还有一点时间……得找点消遣了,陈不饿站定,回头看了看,笑着问:
“你们这里下棋最厉害是哪个?象棋,围棋那玩意咱不会。”
就算是军团长,陈不饿也一样是一个老兵,蔚蓝一线驻军绝大多数时候不能喝酒,剩下的娱乐活动,通常也就是下棋打牌。
军团长这一问,现场包括劳简、米拉、秦国文等干部层在内,差不多所有人的目光,集体缓缓转向后方某个人……温继飞。
怎么又是他?!
怕再栽在这个货身上,陈不饿看温继飞一眼,果断转回去,改问道:“那打牌呢,扑克、麻将?”
但是那些目光依然全在温继飞身上,没有丝毫转移。
在这所有项目上,温继飞在1777,都是无敌的存在。
陈不饿心里有些哭笑不得了。
“军团长你相信赌运吗?”温继飞在一整片目光里,贼贼地笑了一下说:“其实很多时候,输赢都是赌一把……”
“信的。比如我的赌运,就一直很好。”信是因为陈不饿自己也赌过,不止一次,赌过命,但他后续还是摇了摇头,笑起来说:“可是,真的不行。”
老头其实喜欢赌运好的人。但是他说服不了自己把一个骰子,带去可能九死一生的战场。因为那对温继飞来说,是十死无生。
“不给就不给呗。”
温继飞被拒后退回来,小声嘀咕同时笑起来,他其实也就有枣没枣打一杆子而已,顺带再摸一摸陈不饿的脾性。
…………
晚饭的时候,韩青禹几个自然都上不了主桌。
年轻人让了座位,端着碗站着吃,吃得很快。饭后无事,几个人除温继飞留下打牌外,都提前回了岗哨。一如往常坐在屋顶边缘,晒着夕阳,看着下方的村庄,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夏夜傍晚,晚风习习,金辉满身。
茫茫茫茫难得像一回猫,蜷在屋顶边缘睡觉不理人。
小黑狗不忙现在已经是大狗了,但是仗着自己当过威武的大功臣,还是皮,不停在身后扑腾,这个嗅嗅,那个拱拱。
吴恤扔了从饭桌上收来的骨头给它,不让它靠近屋顶边缘。
可是这赖皮货叼了骨头还是往边上来。
吴恤只好抢过来骨头,丢下楼,丢到岗哨门前的空地上,有些无奈地提醒说:“茫是猫会飞,你不会。”
不忙追骨头下楼去了。
这样,隔了大概不到一个小时,听见楼梯脚步响,回头看一眼,是温继飞回来了。
“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不跟军团长多打会儿啊?”贺堂堂问。
“军团长不让我打了,哈哈。哥们连胡了六把,其中三把,都是逮的他老人家放炮。”
见什么样人,做什么事,温继飞自己有分寸,他和青子摸了半天军团长的脾性了。
说完笑着找位置坐下来,温继飞扭头对韩青禹说:“对了,刚才参谋爷爷告诉我一件事。”
“嗯?跟我有关?”
瘟鸡飞点头,“说是101的事情后,不义之城那边你的悬赏,已经又变了。钱变少了,只剩500万华系亚币,但是金属块,变成了9块,足足翻了三倍。应该是为了吸引高手出手……”
“嗯。”在这个幕后世界的高手眼里,源能无疑比钱重要。
“怎么你就干嗯啊?”
“还有点想弄死自己,9块啊。不过没以前听到那么想了,也许因为已经阔过。”韩青禹笑着说道。
大伙都跟着笑起来。
没隔太久,不忙叫了几声,跟着脚步声又响起来在楼下,听着不止一个人。会是谁啊?岗哨一般有人在的时候,都是不关门的。
几个人扭头等了会儿,看见陈不饿、老参谋和劳简三个人,从楼梯口冒出来。
连忙准备起身。
“坐着吧,不用起来了。”陈不饿伸手示意了一下,总是敬礼还礼的,他嫌累的慌。
说罢就站在那里,扭头四向看起来。
“这里风景不错啊,很有诗意。”
老参谋扶着腰,看了看天边的霞光,再远山,近处的土崖和下方的村庄,舒展一下,笑着感慨说道。
“嗯,那边还有牛。”
陈不饿眼里看见的是梯田,不远处两片梯田之间,有老农肩上扛了一捆新鲜秸秆,手上拽着缰绳,正牵牛小心下山。
既然这样,也就不把人往屋里让了,韩青禹几个腾出位置,让军团长三人也坐下来。
“我去泡茶。”刘世亨起身说。
“不用了,刚喝了一肚子。”
陈不饿摆了摆手,继续津津有味地看着下方村子。
“青子我突然很想笑。”锈妹凑在韩青禹耳边,很小声地,艰难忍笑说。
这莫名其妙地,“为什么啊?”韩青禹小声问。
“我在想,要是赶巧点儿,吴恤刚才把不忙的骨头丢下去,正好丢军团长头上……”
“……”韩青禹不由自主想象了一下,也开始忍笑。
村里,老牛归了牛棚,老农在院子里有些着急地打水洗脸洗手,最后哗啦一盆子水倒脚上,换了干净的衣服出门。
天边霞光还剩一线,村子刚亮了灯,其中一栋老宅子间有红光……人从各处来,走进老宅院子里。
这人一凑,再劈啪啦一长挂鞭炮响,喜庆和热闹的氛围,就都出来了。
流水席就摆在院子里,远远地能看见人托了菜盘子一桌一桌上菜,能听见人声喧哗。
“大光头今天娶媳妇儿,村头娶村尾。”
贺堂堂按着他们自己给村民取的代号,给军团长介绍了一句,其实新郎官也就开春的时候光过一阵子头,现在已经长出来了。
“哦,认识?”陈不饿似乎对村庄里普通的人和物事都特别有兴趣。
“认识,不算很熟,不过见面的话,都会打招呼。”劳简作为队长接了一句,大致介绍村子和村民的情况。
“那他们怎么都没请你们吃喜酒啊?”老头脸上得意,有些显摆说:“以前我放羊守草原的时候,牧民家里结婚,可都很热情来请我。”
“那是不是因为草原本身人太少啊?所以才这么热情。”温继飞说。
“……”陈不饿被气笑起来。
他这样放松的时候不多,所以其实挺喜欢这小子的,只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同时很想揍他一顿。
“咱这人多啊,几十号人呢,村子穷,都去吃席的话,他们又不能收子弟兵红包,负担不起的。”温继飞接着说道。
“请也不合适……应该是以前这里驻军常规部队的时候,就已经养成这样的习惯了,村里人也一直很规矩,从不往驻地里来。”劳简连忙补充。
陈不饿点了点头,目光却没有离开院子。
他似乎很喜欢这样农家喜事的场景。
“不过他们还是都会送些花生、瓜子,米糕和糖到下面的……”指了指下方土崖,韩青禹也补充了一句。
这事他们经历有几次了,通常村民家里有喜事,都会拿一个细密的小竹篮子,装上一些茶点,站在土崖下,热情朝上喊他们去接。
他们推不过,只得去,然后偶尔找村民们买些东西。
“哦,那今个儿有吗?”陈不饿扭头问。
“有的,我去拿。”韩青禹下楼拿了一个小竹篮子上来,篮子不大,里面有糖有花生,还有村民们自己做的,印红的米糕。
陈不饿和老参谋各拿了一块米糕,放在嘴里咬一口,咬下去说:“香。”“嗯,好吃的。”
然后就这样缓缓嚼着,目光依然看着村庄里的人和灯火,看着那些普通的,全不知情的人们,和他们最平实的日子。
“所以啊,若将来一定要战那一场,我希望,可以战于穹顶之上。”
一块米糕吃完了,陈不饿拍了拍手上渣沫,把目光从院子里的宴席往上移,看一眼远天,缓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