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清点战果(2/3)
除了因为身上的臭味而有一些尴尬,尽量让自己靠得远一些外,吴恤说得很认真,你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那种坦然。
在场五个人听完都平静地望着他。
“都不许笑出来啊,大家”,温继飞尽力认真地提醒,“吴恤是去查探情况的,并不是在下水道里迷路了。”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大家反而都没办法继续维持了。
“库库库库库……”
笑声起来。
就连沈宜秀都笑得铁皮咣当响。
终于,吴恤的眼神里露出一丝窘迫,他对外面的世界,现代的生活,确实是一点都不了解的。
然后也还是不说话,像是在等待大家笑完。可是几个人笑笑停停,停了想想又笑起来,好久都没个结束。
他就一直沉默坐那。
“好了,你先去洗个澡吧,注意伤口,洗完吃饭。”终于,韩青禹止住笑,转头找了找,说:“堂堂你带他去一下吧,再把你的换洗衣服拿一套给他,里面的……”
“里面的我去这边生活基地给他买吧,我这有美刀。”温继飞说着站起来,几个人里现在就他的健康状况最好。
然后他在迈步的刹那站住,愣了愣。
除吴恤外,另外四个也都愣了愣。
明明只是一句很平常的话,此刻却突然让他们都有些感慨,因为瘟鸡身上的那250美刀,还是最初见面的时候,他以取名的名义从小菜心手里骗来的,后来就没还。
短短的十几天,一起走过了生死,建立了信任,要散了。
因为都在蔚蓝服役的关系,韩青禹等人也很快要随小队去驻防,后续基本不怎么会有再见面的可能。
“你们什么时候走啊?”韩青禹转头问了一句。
就今天稍晚些,包括之前受伤的卢卡在内,尹菜心之前带来的几个队友也都已经到尼泊尔方面军基地了,准备踏上归程。
“明早,我们那边几个国家的人一起坐飞机。”尹菜心说着眼睫毛抖了抖,眼眶泛红:“我会想你们的,我回去会给你们写……”
“有什么好想的,都没死,总说不定还会再见面。”韩青禹说道。
尹菜心:“……”气鼓鼓瞪了韩青禹一眼。
“叫饭吧,一会儿吃完饭分源能块。”韩青禹当没看见说。
尼泊尔方面军基地对这些各国的天才还都是挺照顾的,没太久,饭菜就由后勤人员送来了。
吴恤也回来了,一边走,一边低头在贺堂堂的指导下拉拉链。
他的身高大概跟贺堂堂差不多,但是横向要瘦一些,穿了贺堂堂的衣服在身上看着稍嫌宽大。
“糟,我再去一趟吧”,温继飞看见站起身说,“忘了给他多买两件了,这大冬天的。”
“不用。”吴恤有些不自在的样子,站那摇头说:“不用。”
“那也没事,我那还有几件的,只是刚才着急,就没一起拿下来。”贺堂堂也说,说完让温继飞帮忙上楼把背包拿下来,打开说,“吴恤你自己选吧,没事,喜欢哪件就哪件。”
吴恤看了看,说:“这个吧。”
他一眼选中了华系亚方面军秋冬季作战服,就是那件灰黑色带兜帽的风衣,穿上的时候,贺堂堂教他戴了一遍兜帽,他就戴上了,直到提醒说现在不用才拿下来。
这衣服莫名的特别适合他,甚至适合到表情,吴恤没有表情。
韩青禹看了看说:“等去了蔚蓝,部队会发给你两件这样的。”
吴恤看看他,点头,似乎对于韩青禹一直说的蔚蓝,有些期待的样子。
吃饭的时候他也低头保持着沉默。
“不吃肉吗?”温继飞给他夹了一块。
五个人每个人都给他夹了一块,包括本身自己不吃饭的锈妹在内。
沈宜秀现在每次到吃饭时间都爱坐桌边看大家吃饭,一起聊天,有时候几个人闹腾,争抢夹某盘菜,她就变成最被争取和讨好的那个,都找她帮忙。
吴恤看看碗里的肉,又抬头看了看,说:“谢谢。”
然后犹豫了一会儿,认真问:“我们什么时候跟人打架?”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主动提问。
大伙都有些笑意,一身伤的贺堂堂笑着问:“怎么,你很想打吗?”
吴恤点头,“嗯…和你们一起。”
他没打过这种架,有人真心并肩一起的架。
“哈哈哈哈……”笑声又起来了,笑得吴恤眼神茫然,韩青禹无奈解释说:“我其实不爱打架,打就只打有源能块的架,这个暂时好像没地方打。”
吴恤看看他,点头,继续埋头吃饭。
隔一会儿,说:“我有。”
韩青禹愣一下,“什么?”
“我有地方。”吴恤抬头说:“我知道三个地方。族长本来想抢,还带我去查探过,后来怕打不过,惹来麻烦,就忍住了。”
桌面上的五个人同时做了一个身体前趋的动作,“哪?!”
这情况,说明连对源能块本身不算特别看重的尹菜心,十几天下来,都已经被感染了。
“一个是我们村出去大约两百里……”
“我们不知道你们村在哪啊。”
“……嗯,我也说不清,反正在渝州那边。”吴恤想了想,改换方式,仔细描述他经过的地方,什么山,什么河,以及他最终看到的情况。
这样,当他说完第一个。
桌上几个人表情僵硬地互相看了看。
因为吴恤仔细描述了一个类似地堡的东西,位置和形状,那玩意儿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一个蔚蓝的储备站。
“记下来报上去吧,咱们有储备战被发现了。”韩青禹有些失落,朝吴恤说:“另两个也一样吗?”
吴恤摇头,“另两个也是村子。”
然后他做了描述,听意思那大概是两个跟于氏族村差不多的地方,一样封闭的家族,但是还有源能储备。
那抢不抢呢?韩青禹想了想说:“等伤好后有机会去看看,暂时不急,暂时咱们源能还勉强够用。”
尹菜心看看他,“勉强吗?”
温继飞代答说:“他可能永远勉强。”
饭后,关了门,小队集中清点战果。
除了在试炼场内已经嗑掉的那两块,桌面上还有四块金属块。
然后是源能块,韩青禹带着大尖跑的时候抢来是47块,后来从俘虏手上缴获的有91块,算数量一共138块,但是并不都是满的。
要按满储蓝晶块算,大概80块左右的样子。
随手挑出来30块满的蓝晶块,韩青禹说:“先每人拿5块吧,拿着平时训练温养用。”
每个人都拿了,除了吴恤,他似乎没见过有人这么分源能块的,纠结半天,拿了两块,然后就死都不愿意再拿了。
大家看了看,也不好再勉强。
而后,韩青禹改抬头看了看尹菜心,“这次是你带我们进去的,按道理你是队长,东西也是一起挣的,你看……”
“骨碌。”
尹菜心直接伸手按住了一块金属块。
金属块在桌面骨碌这一下。
把韩青禹的心也碾碎了。
小菜心狡黠地看了看韩青禹,“你会不会哭起来呀?”
149.少年名声刀头取(3/3感谢【我跑不动了】盟主,求月票)
这个,吴恤就看不懂了。
不过其他几个都懂,偷偷给尹菜心竖大拇指的同时偷摸观察韩青禹的神情反应,都是想笑又不敢笑出来的样子。
“他哭了,你就还给他吗?”温继飞帮忙问了一句。
“那可不一定。”尹菜心摇了摇头,摇到一边去,说:“除非他说会想念我。”
这是生刚才的气了,或还有临别时候才终于有的撒娇使坏的勇气。
“那他肯定会想念你啊。”温继飞帮着说。
尹菜心还是摇头,“得他自己说。”
“问题他就没说过这种话,他不会这样表达啊。”
“那你教他。”
尹菜心说完,骨碌、骨碌。
手掌示威似的,在桌面滚动着金属块,那是剩下四块里最大的一块。
“青子?”温继飞转过头,看向韩青禹,示意他屈服一下,话说这算什么屈服,唉。
“实话,她拿一块也应该……”韩青禹说完,转过身去,干脆不看了。
“嚯?!你……”
气死了,气死了,尹菜心低头拿起,放下,手在桌面转呀转,最后拿起来最小的一块,、,在桌面砸两下。
“这样也行,这样你肯定就会想念我了,哼。是第一个从你手里抢走金属块的吧?你一定会记住的。源能块我不要了。”
小菜心说完站起来,直接拉了沈宜秀一起回房间。
走着走着,眼眶泛红,抽一下鼻子说:“华系亚男人就这点不好,说一下会死吗?这点真讨厌。”
沈宜秀有些哭笑不得,“那你可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华系亚男的嘴甜的多着呢,不过青子他……我也没见他表达过这种情绪,真的。”
“那我就真拿走。”
“拿走呀,心疼归心疼,但他说你应该拿一块,并不是谎话。”沈宜秀带着笑意说:“怎么说你也是这次试炼获胜的队长呢,回去瑞士一块金属块都没有,怎么像话?”
尹菜心愣了愣,“他是这么想的吗?”
“对啊,都说了他不会表达了。”沈宜秀点头。
俩姑娘回去聊天了,剩下的三块金属块,韩青禹和温继飞、贺堂堂商量了一下,决定先收着,不拿去提炼,反正他们这会儿源能块很多。
至于剩下的源能块,自然暂时也不分了,都留着做小团队的储备。
晚上睡觉的时候,考虑温继飞交流能力强,可以帮吴恤更快跟大家熟悉起来,韩青禹安排他俩睡了一个房间,自己去忍受贺堂堂响彻云霄的呼噜声。
进屋,韩青禹直接扔给贺堂堂一块他自己的源能块,指了指地板,“你坐着把这块吸收完再睡。”
说完自己抓紧上床。
“轱~,轱~突突突……”贺堂堂已经坐着睡着了。
另一边,温继飞抬头看了看,躺下问:“你平时睡觉也把枪放床边么?还是因为在这里特殊?”
“都放床边。”吴恤说:“有一阵族长让人夜里来杀我,练这个。”
“真杀?”
“一开始中过两刀,差点。”
“……”温继飞想象了一下那种生活,觉得压抑,而且是令人愤怒的压抑,连忙切换话题,“他是不是还不让你们吃肉啊?我看你刚刚自己都不碰肉。”
吴恤点头,又摇头,后来才觉察在黑暗中温继飞看不到,只好开口说:“以前得打赢的才能吃肉,六岁开始,靠拳脚打死的,有猪脚吃。”
“打死?!那你打死过……”温继飞问了一半。
“打死过。”吴恤点头,然后说:“说好都不吃猪脚,轮着输……他想吃,趁我故意输被他压着,要打死我,我还手,把他打死了。”
“……干得漂亮。”温继飞说着点了一根烟,又丢过去一根,问:“会抽吗?不会学着点一根好聊天。”
吴恤点了,“咳咳咳咳咳。”
眼泪都出来了,然后他问:“我以后也叫他青子吗?”
“当然,既然他肯拿放过老阿姨作为条件换你……以后就是兄弟。”
吴恤在黑暗中点了一下头,“那我们除了你们蔚蓝的事,另外还做什么?”
“这个正是我今晚过来想要跟你讲的。”
答完这一句,温继飞坐起来,靠墙壁认真说:“因为这些东西,青子自己很可能都没有去仔细思考过,甚至没意识到,更不会去说。咱们这群人呢,绝大部分时候,青子决定做什么就做什么,然后我们每个人,都做好自己那份。”
吴恤也坐起来,点头表示在听。
“比如我,不添乱,不当累赘,努力练枪,做自己能做的。”温继飞继续道:“至于你,青子跟我说过你很强,说等你做手术换了第九代装置,会更强……所以,有件事,算我个人请求……”凝了凝神,温继飞缓缓说:“你不死,青子不死。”
吴恤:“好。”
…………
第二天,很早,温继飞早起准备送尹菜心,发现吴恤已经不在了。
叫了韩青禹几个一起找了一圈,最后找到他是在尼泊尔方面军基地训练场,听看守的士兵说,他四点就来了。
黑色的长枪如龙回转,在背后弯出一个弓形,撒手弹出,枪身在空中不规则震荡,甩头,同时如电疾走。
这一枪力度速度都很惊人,而且运动诡异,这边贺堂堂看着就是一句:“卧槽。”
毕竟他先前其实没看过吴恤出手。
但是场内,吴恤自己看着枪尖钉入对面靶墙,摇了摇头,沉默上前拔枪,又来一遍。
“他在模仿你的梨涡斩么?”温继飞问。
“大概是看过后有类似的想法吧。”韩青禹说:“他这个主要考虑的是对震动的控制,希望能达到不断变换攻击指向的目的。”
“哦。”温继飞点点头,感触倒还不算深。
但一旁贺堂堂看了一会儿,就有些哀伤了,这一转眼,小团队的第三战力,好像就已经不是他了,紧迫感一下好强,贺堂堂忍不住问:“那他的融合度……”
韩青禹:“他说不知道。”
贺堂堂无奈一下,“哦。”
温继飞笑着搭了他肩膀,“这么失落?那青子平时有事没事就越来越强的,那么过分,你都没感觉?”
“没感觉。”贺堂堂摇摇头说:“我开始时候吧,第一次看青子动手,我也在心里说卧槽,后来是卧槽卧槽卧槽……到现在,毫无波澜。说不定反而他哪天特别菜,我会忍不住卧槽一下。”
笑声里,几个人没去打扰吴恤,先撤了。
虽然都是上午走,但是尹菜心先启程。
韩青禹等人送她上车。
尹菜心依依不舍地逐个告别,再告别……最后走到车门口,还是站住了,又一次回头,噔噔噔一路跑到韩青禹面前,眼神气愤同时委屈地看着他。
韩青禹以为她还要说点什么。
结果没有。
小菜心动手,直接搂腰抱了一把,然后说:“哼!”转身跑去坐车了。
韩青禹掏了掏口袋,发现她昨天拿走的那块金属块在自己口袋里。
无奈一下又追上去,递给她,“带着吧,回去好得意下……以后有机会回华系亚,来找我们玩。”
就这样,尹菜心就又哭了,一直到在车上挥手,都哭得不行。
贺堂堂抹抹眼眶,长叹一声,“不公平啊,这死铁直男就没做过像样的事,结果反而随便来一下,姑娘就哭得不行了。”
…………
尹菜心走后没太久,早饭时间都没过,华系亚这边边疆医疗站派来接人的专用小型飞机也到了。
韩青禹几个跟帮过忙的蔚蓝战友们简单告别,踏上归程。
他们人在机上的时候。
唯一目击军团总部,陈不饿正在办公室里听秘书汇报。
“什么?!”老头听没几句,突然一下站起来,说:“你说洗刷派和自保派的人,试炼结束后,弄来一百多人对那小子下手?!”
秘书点头。
“搞特娘的”,骂了句脏话,陈不饿顿了顿,接着说:“那些自保派不想活了吧?这样,把大概知道情况的都汇总下,咱华系亚方面军单方面搞一次大扫除。”
“这个,联盟现在和自保派的关系……”秘书小心翼翼说:“军团长你看,是不是我先发一个申请去联盟议事会?”
“我管他娘的呢……干完再解释。”陈不饿一挥手,“对了,他真的砍赢了那么多人?!”
“嗯,不过里面有多少高手不太清楚”,秘书人员说,“现场听说是对方添油打的,拢一块砍了四十多个,剩下的都怕了,直接俘虏。”
“啊?哈哈哈哈,痛快啊。”军团长叉腰大笑起来,翻脸跟翻书一样,不过笑没几声,又翻了,很市侩说:“那俘虏呢?那是咱们华系亚方面军的俘虏啊……地弄回来。”
“六十多个呢”,老头低头直接开始算账,“武器,源能块,然后该杀杀,该关关,剩下协调要放的,再狠狠敲他娘一笔……”
“那个,军团长。”秘书歪着头小心打断说:“那些俘虏的源能块,他已经自己都收走了。”
“他……自己收?军规不知道了?!”
“嗯,不过去接他的同志刚问了,回复说,他不承认。”
“……”
“军团长你看?”
“我看个屁,难道还能让陆五征去硬搜硬缴啊?”陈不饿犹豫了一下,说:“算了,你让飞机飞这来,我跟他聊聊。”
秘书出门做了紧急联络。
很快回来,“报告军团长,机上人员回复,韩青禹小队包括他在内,现在两人生命垂危,必须就近在边疆医疗站降落。”
陈不饿神色紧张一下,“怎么回事?!你不说昨天跟尼泊尔那边联系,都还挺得住的吗?”
“突发。”秘书说。
“……”陈不饿愣了愣,“降降降,让他降。”这事99.9%是假的,可是他不敢赌那0.01%。
秘书又出去了。
老头坐下生了会儿气,隔一会儿,骂骂咧咧的同时又忍不住笑起来。
然后大概三五分钟,“啪啪啪啪啪”,事特多的秘书一路小跑,又来敲门了,进门直接,“报告军团长,还有一个紧急情况……”
“说!”
“不义之城那边,今天上午第一时间打回了原先对韩青禹的悬赏任务,要求发布人重定悬赏金额和源能块数量……要求,至少符合第二级困难目标标准。”
不义之城的悬赏困难度榜单上有一级,列的多是成名已久的超级战力,上面倒是确实还有特级,不过眼下就一个人,叫做陈不饿。
所以二级就很恐怖了,一般任务,都是没什么困难度等级的,秘书说完带了点头私人情绪,担心继续道:“早该想到的啊,他这风头太盛,太早出名的结果,唉……”
陈不饿抬手给他打断了,一边思索,一边说:“没什么好叹气的,换个想法这也是好事……该一个人经历的,总要经历。”
说话同时,老头用铅笔一笔一划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依然不好看:
【少年,名声,刀头取。】
ps:这章有点长,所以迟了,抱歉,然后大家有月票帮忙投一下可以吗?大神们发力了,咱排名一直掉啊。
150.莫忘真敌(1/3)
不义之城的消息在国内本就是对一般军官、士兵封锁的,蔚蓝在那边有自己的力量,自然也会做后续的关注。
秘书送上来的事件报告打开放在桌面上。
陈不饿看完了,在办公桌后面来回转了几个来回,站住,伸手拿过来一瓶墨汁拧开倒在砚台里,又拿了一支大号的毛笔,用握拳的姿势握着。
蘸墨,“唰拉”,在报告文件上面重重地划了一道。
把关于韩青禹私缴俘虏源能块的那几行字全划掉了。
“军团长……”秘书无奈一下,不安笑着说:“这样,好吗?”
“好啊,议事团那帮人他们背后不是总说我老农民脾气臭,要我修身养性嘛?我这修身修性,练练字怎么了?”
说着他在旁边一张纸上继续横平竖直。
写完,把毛笔丢回砚台。
换钢笔签字。
搁笔,一边俩胳膊大回环,一边往办公室门口走去,同时说:“喊几个能打的来对练场,老夫今天心里痛快,舒展舒展筋骨。”
“嗯…是。”秘书自然是贴心的,也是熟稔的,应声后探头看了看,发现那张纸上倒真书成了一个毛笔字:
【干】
“军团长在羡慕那个小子。”
秘书是知道陈不饿的过去的,知道他那段一人驻守草原,敞篷军用吉普和双手长刀的岁月,那才是军团长最喜欢也最想念的一段日子。
所以,那一幕一人死地,双刀出谷的血战,秘书在脑海里想象,把画面勾勒了一遍……
军团长嘴上不说,其实心底也有些沸腾吧?
“别看了,去吧。”陈不饿站在门口说:“大防御思想,绝对公平原则,两年考察期……咱们给不了太多肉吃,总得放他们有能耐的自己打猎,找肉吃。”
秘书回身,“是。”
“别忘了,我们最终的敌人,是大尖啊,也许泛蓝,也许红肩,也许……还有更强的。”
陈不饿说着,脑海中泛起来一个词:弥望。
大尖战神。
作为蔚蓝唯一一个亲手斩过红肩的人,没有人比陈不饿更能推想那玩意可怕的程度。
更何况红肩之上,弥望之下,或很可能还有戴呃(高级战士)、普嗒尔(超级战士)两个等级。
这是一个被世界蔚蓝联盟封锁的推断,因为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都是一种会令人绝望的推想。
然而陈不饿作为站在个人武力巅峰的存在之一,稍有不同,他沉重在的同时,其实抱着希望。
红肩来过后的这几十年,人类武力的极限,其实一直在拓展。
就比如他本人,几乎每个人都以为他比当年斩出那一刀时变弱了,因为他看起来是如此的苍老,但其实不是,其实他剩下的那一刀自己有数,再斩红肩,会嫌浪费。
普嗒尔?弥望?星河里,你们到何处了?
老夫有一刀相候。
…………
“在蔚蓝做为英雄最该去的地方是哪?医疗站。”
“大部分军官战士的媳妇儿哪找的?医疗站。”
温继飞小声说。
说话时他正坐旁边,负责看护突发生死状况的韩青禹和贺堂堂。
韩青禹是真难受,呼吸困难,他想着那块此时正飞往瑞士的金属块呢,那东西给是应该给,心痛也是真心痛。
“不是装备场吗?”就着温继飞的话,贺堂堂小声反问。
“不是,装备场琐碎和要计较的事务太多,姑娘去了都容易变事儿妈,然后从比例上说,盯着的狼也多……总体我觉得还是医疗站更好一些。”
温继飞这话要是让战训基地的人听到,也不知得多少姑娘心碎。
贺堂堂点点头,“哦。”
“当然这都是从普通意义上说的,个体的情况不好归类。”温继飞顿了顿,看着韩青禹猥琐问:“所以你是不是对小菜心有点意思啊?喜欢混血?要不你能把金属块给她?”
“嗯?那个该给的啊,本来这次机会就是人家的,获胜小队发出去也是菜心那个外国名字,什么阿佳妮……然后我是这么想的”,韩青禹认真说,“咱得趁这次,把咱小队办事能力强同时讲公道的招牌打出去,这样以后有类似的活,才有人找咱们。”
温继飞:“你……你真是这么想的?得,你真是。你大爷。菜心白抱你那一下了。”
说着,救护专用小型飞机下降,落地。
华系亚南疆,209医疗站,停机坪外站了满满当当,一整圈的医生、护士。
“快快快,担架。”
“快快快……”
这阵仗,连抬担架的都是女护士,啧啧,估摸着是峡谷那一役,这边已经听说了啊。
温继飞看着韩青禹和贺堂堂被抱头在怀里,温香软玉,轻手轻脚抬上担架,当场就整个人软了下去。
只有沈宜秀和吴恤是自己走下飞机的。
治疗室。
韩青禹已经被脱了,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军用短裤,但是身上缠的绷带很多。
三十岁左右一身洁白的女医生盘发在脑后,气质温润,手掌也是暖和、温润的,说:“尼泊尔那边的紧急处理太粗糙了,现在我要给你重新处理身上伤口,全部重新包扎……那个,你需要麻醉吗?”
韩青禹摇了摇头,“不用。”
他倒不是为了表现勇敢,而是不敢让自己处于麻醉的状态。
“他们过来的人全部不接受麻醉。”进门的小护士探头,小声在医生耳边说了一句。
女医生想了想,“也正常,谁要是刚从那么险恶的环境里出来,从百人围杀里出来,心里都难免不安。”
说着有些心疼的样子。
转身,温和亲切说:“那就不麻醉了,清洗伤口的时候要是实在疼,你就抓我手。”
韩青禹点头。
但是之后的整个过程,他都没有去抓过。
一身擦伤刮碰不算,仅需要包扎处理的伤口,就有一十九处,其中右胸血洞几乎透进脏腑,医生护士们看着躺在床上那张麻木的脸,沉默,动作迅速而熟练,但是心跳砰砰砰砰砰。
“好了。”最后,女医生的手在韩青禹胸口上拂过,“那个,还好你的肌肉虽然看着不是很显眼那种,但是……很坚韧。不然这些伤……”
韩青禹点了点头,“谢谢。”
“嗯,那你好好休息,有事就让护士喊我。”
“好,谢谢。”
“别那么客气啦。”
女医生出去了。
隔一会儿,进来一个小护士。
“吃药了,嗯,我喂你吧?来,我扶你坐起来点儿,没事,你靠我身上就行,放心我有力气的。”
“谢谢。”
再隔一会儿一会儿,又一个。
“做几项检查。”
再隔一会儿……
151.蜕皮(2/3)
韩青禹的病房……就这样门庭若市。
这要是他屁股上也挨一刀?!
温继飞想着,在同一条走廊的另一间病房门口站着看了会儿,回头说:“这就是蔚蓝英雄的待遇。”
“哦。”病房里,贺堂堂躺在病床上,麻木回应了一句。
他当然也是英雄,也被照顾得很好,可是在热情方面的差距,还是显而易见的,而且刚刚有个护士小姑娘又喊他叔叔了。
所以青子有时候真的是比大尖更让人无可奈何和气愤的动物啊。
“然后你猜韩青禹做了什么?”
温继飞无声笑了一下又问。
贺堂堂有些无力,“什么啊?”
“他把门反锁了。”
“真是,死铁之才啊,是谁说蔚蓝不存在死铁的?!”贺堂堂想了想说:“不过医生护士应该有钥匙吧?”
“嗯,可还是进不去,跟门口杵着呢”,温继飞哭笑不得说,“所以我猜他很可能还用刀从里面横挡上了,这样好睡觉。”
贺堂堂:“……”不公平,不公平,为什么我的就是男医生,我明明很喜欢那种三十岁左右的医生小阿姨的啊。
至此,贺堂堂已宣告被击溃,温继飞转头看了看握着病孤枪沉默坐在一旁的吴恤,“吴恤,你知道我刚才说这些代表什么吗?”
吴恤抬头看他,茫然摇了摇头。
“代表那个人,已经无药可救了。”
“哦。”吴恤点头,但其实眼神还是茫然。
看这眼神,不会是又一个吧?!温继飞看出来了,担心说:“吴恤你准备娶老婆吗?”
“不知道。”
“……”温继飞顿了顿,善良说:“得娶的,都得娶,就是死铁直人那种东西,其实也是准备娶的,只是他应该娶不到了,你加油。”
吴恤茫然点了下头。
另一边,韩青禹自己其实也在担心这个问题,他反锁了房门,现在把自己关在厕所里,正从身上……一块一块地往下揭死皮。
他刚睡了会儿,感觉身上痒,起来就这样了。
倒是不恶心,具体情况就跟被太阳暴晒过差不多,但是连片蜕皮的面积和范围,有点大了,大得让人心慌。
按了抽水马桶的阀门,水流带走死皮,水声中,韩青禹抱着“媳妇未娶人先老”的决心,摸到镜子前,猛一下睁开眼睛……
“白了点…还好,能忍受…吓死老子了。”
他之前还以为自己也要跟军团长当年那样,因为动用生命源能,一夜苍老了呢,还好,只是蜕蜕皮,蜕完也只是白了点而已,训练几天就能黑回来。
从卫生间出来,穿上衣服,看一眼挡在门上的刀,韩青禹过去给它拔了,开门……
“你,你好。”那个女医生就站在门口呢,身后跟着仨小护士。
“你好,不好意思我刚才……”
“没事的,我理解。”女医生的眼神声音都亲切温和,说:“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呀?别担心,其实很多人在经历这样惨烈的战斗后,都会有一点心理上的后遗症的,要不要我……”
“我没有。”
“……嗯。”
“不过我有件事情想咨询下”,韩青禹说,“就我的一个队友,这次也有受伤接受你们治疗的,他身上穿的还是第三代装置,是内置的,我想问一下,医疗站能帮忙做手术,摘除那套内置装备吗?”
韩青禹不知道于家大小姐那窝人到底封闭古老到什么情况,但是吴恤身上是三代装置这一点,像个疙瘩,让人不舒服。
没有人会对那些手术内接的装置和金属带感觉舒适,而且那样,也发挥不了吴恤真正的实力。
至于第九代装置,因为担心部队那边需要申请等待,韩青禹已经从试炼地俘虏身上直接弄了一套回来了,现在只差手术摘除和伤口恢复。
“这个”,似乎很不想让韩青禹失望的样子,但是女医生无奈还是摇了摇头,“虽然叫做手术,但是那个装置手术,其实不是归属医疗系统的范畴,它属于科研系统。”
“明白了”,韩青禹点点头,“谢谢,那我找他们。”
“嗯,那个要通过你们所属的部队去申请。不过现在距离最后一批使用内置装置的老兵们换装,也都已经过去好几十年了,不知道相关科室还在不在……”女医生继续说着。
“嗯。”韩青禹因为脑子里想着事呢,这回只是点了点头,一边想,一边往回走。
顺手把门带上了。
留下女医生和小护士们茫然站在门外,互相大眼瞪大眼。
走廊那头,温继飞拽了拽身边被他硬拖过来一起观察某反面教材日常操作的吴恤,他们倒是没听见对话,但是看见韩青禹和医生护士在门口说话的场面,以及他最后关门的动作了。
“看见了吧,他在让女人气死这一点上,从来不让人失望。”
“哪怕你偶尔以为看见了希望,他到结尾也能把希望杀死。”
…………
瑞士,尹菜心乘坐的飞机也终于抵达,在瑞士方面军基地降落,下客,然后预备飞向下一个小国,这其中瑞士还算人口多的。
反正就跟公共汽车似的。
机舱门打开当时,尹菜心,不,现在是阿佳妮小姐了,她当场有点被惊吓到,因为基地机场上竟然准备了欢迎仪式。
毕竟对于瑞士这样一个蔚蓝体系内的小国来说,要在一次联盟全球性质的试炼中取得最终唯一的胜利,是在太难了。
这还是第一次,虽说队员用了华系亚的,可是参加的指标和队长是他们的呀。
所以就跟足球队使用外援一样,赢了就是赢了,瑞士人对此并不在意。
“还好那家伙坚持给我带了一块金属块回来呢,不然还真的容易尴尬。”一边有些僵硬地微笑,挥手,一边尹菜心左右看着,“唔,那是什么?”
“king是朋友……king是谁啊?”
“天呐,还有画!”
机场上有女兵举着标语,还有举着画的。
看到画,尹菜心大概就明白king是谁了,因为画上凭想象勾勒了一条一端封闭的幽深峡谷,而峡谷里,一个身影手持双刀,正面对密密麻麻的人群,屹然站立。
这是他!那个臭家伙在瑞士竟然都有代号了么?king,倒是跟先生名字的发音,确实有点像呢。
很快,军中的闺蜜大步奔跑着迎了上来,递了鲜花,然后抱住尹菜心就是一顿又跳又叫,“阿佳妮你太棒了,太棒了。”
“就,还好呀。”尹菜心开心地笑着。
“真的非常棒了”,闺蜜夸完直接说,“king,king呢?!他什么时候来瑞士啊?我们有好多人,都在期待见到他。”
“嗯?为什么说他会来瑞士?”尹菜心茫然。
“他肯定会来的呀,你就不要藏了,我的阿佳妮。你们不是在送别的时候拥抱亲吻,然后你都已经上车了,他还依依不舍地追过来吗?他为你而战了,对吧?阿佳妮……我们都知道了,真是美好的故事啊。”
事情是怎么传成这样的呢?!我的天啊,这个该死的,有大片法语区的国家啊!尹菜心满心哀伤,他明明就只会为了源能块而战。
正想着要怎么解释呢,爷爷奶奶也过来了。
“明智的选择,华系亚男人才是最好的。”作为一个嫁到西方的华系亚女人,奶奶诚恳而郑重地说道。
尹菜心无奈地看着奶奶,心说:那个例外,奶奶,他是神奇的。
“哈哈,我一点都不介意你奶奶这么说。”一旁,爷爷大笑着,凑近了抱了抱自家孙女,然后说:“你应该邀请他的呀,我的小阿佳妮,如果他最终愿意留下就更好了,华系亚不缺天才,但是瑞士十分缺少,我们很需要一个未来的超级战力……毕竟像是红肩那样的大尖,它们可不会去想,唔,这是个小国,所以我不在这里降落。”
152.触动(3/3感谢【明明明明明白白白喜欢他】白银大萌)
关于外面世界各个方面对于尼泊尔试炼地这一战的后续反应,以及它所造成的影响,好的、坏的,真的,假的,韩青禹等人暂时都不了解,他们在209医疗站待了几天,一方面做治疗,另一方面等人。
伤势的恢复因为源能对身体的作用而变得迅速。
事实上,整个蔚蓝的医疗体系对比普通世界都是有差别的。它基于一群体质获得改造的人而建立,具体到用药的程序甚至类别、药量,都需要根据一个人的身体源能改造程度来进行区分。
身体好一些后,在医疗站的日子就变得更美好了,每天让小护士们做做检查,换换药,再做各种疗养,顺带聊天、吃饭、打牌……
刘世亨的身影从外面走进来,手上拎着一个袋子。
他终究还是回来了,因为身上有蔚蓝的证件,且上次出境前和全队一起在209医疗站招待所借住过一夜,他能够找到地方回来。
温继飞和贺堂堂听见脚步,扭头看了一眼,愣了愣,似乎都有些情绪波动,开心松一口气的感觉和愤懑、埋怨都有。
但是马上都掩住了,没说话,转回去,继续打牌。
“我,对不起啊。”刘世亨站在门口等待了一会儿,神情尴尬而惭愧说。
包括沈宜秀在内,没有人理他。
“要不你们先揍我一顿吧?!下狠手。”刘世亨说。
沉默的气氛依然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温继飞站起身,走过来,照大腿踹了他一脚,刘世亨痛哼一声,但是开心地笑起来。
然后贺堂堂也过来踹了一脚,沈宜秀走上前比划了一下,算了。
吴恤跟刘世亨还不认识,看了看,保持沉默。
“话说我们都以为你不会回来了,青子说先等几天,怎么,不留恋你的富家公子生活啊?还是怕蔚蓝去抓你?”贺堂堂坐下后带着怨气问。
“留恋是肯定留恋的啊,可是我不能害了你们,我知道这事你们,尤其是青子,是要担责任的。”刘世亨站着解释。
因为这一句,温继飞“唰”地直接一把牌扔过来,像是发泄满腔的愤怒,吼了一句:“原来你知道啊!那你还跑?!”
“我,对不起,但是我短时间基本不可能得到探亲机会这点,你们也都知道。”刘世亨低着头说:“我爸妈都以为我来内地打猎出意外失踪了,甚至死了……我想到他们可能每天难过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就想回去,让他们再看我一眼,知道我还好好活着。”
沉默。
温继飞缓了缓情绪,“那你没泄密吧?”
“没。”刘世亨坚决摇头。
“没,你怎么跟家里解释的啊?!”温继飞语气又重了,顿一下说:“坐下说。”
刘世亨坐下了,“我跟他们说我之前来内地打猎,犯了大事了,本来至少也要坐牢的,而且是无期,但是因为巧合,被国家特别部门征用了,才能戴罪立功,像现在这样。”
“这样你爸妈就相信么?”沈宜秀关心问。
“开始有点不信,还说想办法花钱活动活动,给我弄回去来着,我就跟他们说,我是在的一个特殊部门,活动不了的……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我只好当他俩的面,一拳直接把面前的茶几给打穿了,说这是部门里教的特级气功。”
刘世亨的身体也是经过源能温养的,不穿甲打穿茶几这个程度,差不多是他目前的极限,他接着说:“这样我爸妈就没办法不信了,而且看到是这么可怕的部门,他们也不敢想去活动了。”
“这样倒是确实够唬人的。”温继飞顿了顿,“那他们还好吧?”
“还好,毕竟对比之前那样杳无音讯,现在知道我还活着,也不用坐牢,对他们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了。而且我还跟他们说,等我表现好了,以后还能再回去看他们,甚至可能可以回去生活。”
未来有可能能回去。这似乎是每一个人对于蔚蓝的未来,莫名存在心里的预期,觉得事情总会有个结束,虽然实际根本没有人知道那是何时,会不会来。
温继飞点了点头,“那就好,那你爸妈……”
“我爸让人分散给我在内地存了两千万。”刘世亨说。
“什么?!”
“两千万”,刘世亨说着掏出了一叠单据,“说是让我拿钱打点打点部门领导,尽量不要被派去做特别危险的任务,然后再多给我立点功。”
这是两千万啊!温继飞和贺堂堂互相看了看。
“对了,青子呢?怎么没看到他?”刘世亨扭头问。
“他有事,刚被喊去接电话去了。”温继飞想了想,起身说:“算了,一起过去找他吧,正好一会儿也该吃饭了。”
几个人一起出门,上楼。
放有内部专线电话的房间门关着,有士兵站岗,但是因为认识,没有拦着他们。
韩青禹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凭什么啊,他哪就不能过审了?”韩青禹口中的他是吴恤,在医疗站的第二天,韩青禹就已经帮他打报告回去申请入伍了,同时申请做装置改造手术。
电话对面,陆五征也已经争论出了一些火气,语气有些急说:“自保派的底子,来历不明,原始三代装置……这些还不够吗?你当蔚蓝是什么地方啊?!”
“……哦。”也许是实在太在意这件事了,也知道陆军长说的在理,韩青禹语气弱了下去,“我替他担保也不行么?”
“不行的,军里已经给你最大的宽容和信任了,否则,他就应该在医疗站直接被扣押。”陆五征的语气跟着缓和了一下,心说你以为要不是你,这事用得着我一个军长亲自出面沟通吗?
“可是他前几天还报告了一个我们已经暴露的储备站呢,这得算立功表现吧?”韩青禹还在挣扎。
“已经晚了啊”,陆五征那边拉出一个长调门说,“那个储备站,在你们报上来前一天,已经被攻击了,大概率就是他那个族长那些人做的……这也是审查部门拒绝他的理由之一。”
这也太不顺了,韩青禹有些恼火,“那我带人去把他们那个村子灭了,总可以证明了吧?”
韩青禹是真愿意去做这事,只是心里默默把吴恤剔除在外。
“灭个屁,都已经找不到了。”陆五征在那头解释说:“我们自己的一名队员,当时负伤也跟到那地方了,但是后来再派人去的时候,那边已经全空了。”
韩青禹沉默了一会儿,没词了,改求道:“陆军长你帮忙想想办法?这个吴恤我真的确定他没问题,而且来了肯定能做出很大贡献。”
“唉,你别这样,这样也不像你啊……你还是继续跟我吵好了。”陆五征那边叹了口气,说:“这件事我实在帮不上,审查部门为了保证严密性和公正性,在蔚蓝是完全独立的,我也一样说不上话……别说我了,作为原则问题,怕就是你找军团长、议长都不一定有用。”
韩青禹不吭声了。
“你还是想想怎么处置这个人吧,这已经是我能为你们争取的极限了,我的意思是让他去不义之城,这是目前他唯一可能容身的去处了。”陆五征等待了一会儿,又问:“对了,你们队里是不是还有一个叫刘世亨的,这次在外面跑了,要不要军里派人……”
“不义之城?吴恤现在的情况怎么去啊?!他身上是三代装置,又什么都不懂,去了不是找死吗?!”韩青禹急完一通,顿了顿,又说:“没有,刘世亨离开第三探索地,是我有另外的任务让他去做,我自己会……我们在这里等他。”
电话挂断了。
木门外保持着沉默,两个当事人心里都有些触动。
刘世亨一偏头,眼泪就差点下来了。
而吴恤沉默着。
他很想跟面前这些人呆在一起,将来一起战斗,很向往他们告诉他的那个蔚蓝,也看得出来韩青禹在为他努力争取……刚才电话里这个姿态的韩青禹,是他没见过的,吴恤以为他能冲百人杀阵,就什么都不怕。
但是,他把刚看见的两件事结合在一起思考:韩青禹这些人很大可能是至死都脱离不了蔚蓝的,而自己因为种种原因,又绝不可能加入。
…………
午饭在不太美好的气氛中沉默着吃完了。
身上没有装置,没带病孤枪,吴恤平静问:“部队有要求最好杀掉我吗?”
韩青禹连忙摇头,说:“没有,怎么会?!这事你别担心,我有办法解决的。”
“嗯。”吴恤点了点头,当场没有说什么。
但是饭后,只是几个人私下讨论一下对策的工夫,等到韩青禹他们再回来。
贺堂堂的病房里,吴恤先前借走穿的,那件他很喜欢的联军秋季作战服,已经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上,衣服下面是他之前领走的那两块源能块。
两块源能块之间,还有一张从护士用的记录本上撕下来的纸片,上面用繁体字歪歪扭扭写着:
【我先去不之城,再】
为了不让韩青禹为难,吴恤走了。
身后斜背着黑色长枪,想着既然有部队希望我去的地方,那我就先去,也许将来还能和他们一起……吴恤一个人孤零零走在路上,某一瞬间,脚下突然站住,脑海中出现两个问题:
“这是哪?”
“不义之城在哪?”
153.找人
病孤枪摘下来又背上,人们总说杀出一条路,实际当一个人不认识路,这东西是杀不出来的。
哪怕吴恤的战力再强,他也一样杀不出去。
在原地站了大约得有五分钟,吴恤猛地警觉自己要是再继续这么站下去,大概率就要被韩青禹找着了。
那样见面肯定会是一个很尴尬的情况,毕竟是留字出走了啊。
而且再被找着,也只是继续为难青子。
他们的官说有一个不义之城能容我,那我就去那里,不乱跑……可是那里到底是哪里啊?
说起迷路,类似的状况在尼泊尔方面军基地下水道已经发生过一次了,瘟鸡前天还跟一群小护士说起,笑翻了好多人。
吴恤心说我现在不是迷路啊,我只是不认识路。
心里有些着急了,吴恤想着不管怎样先走出这里,但是蔚蓝医疗站的位置总是很偏,道路故意设计许多分叉,并作隐匿。
他走了一圈,发现好几个非常眼熟的地方。
“得找辆车跟着出去。”
“就这等吧。”
主道路吴恤不敢去,怕被找着,眼前是一条杂草覆盖的道路,这证明它上面日常经过的行人车辆较少,但又有来往的车辙印,证明会过车。
做了决定,吴恤就近找了一处林子钻进去等待,他的野外生存能力很强,水和食物都不会是难题。
只是这样坐着,坐了一会儿,感觉有些孤独。
吴恤以前从不觉得自己孤独,因为一直习惯,但是短短几天的相处,当那些人突然又都没了,孤独感巨大而让人难以适应。
他的脑海里并没有孤独这么个词,也没有难受这个说法,就只是一种感觉,并不具体到某件事情,也没有完整的逻辑。
吴恤懂的东西不多。
“应该在纸条上再加一句【谢谢你们】的,忘了,唉。”
他只是突然这么想到,然后觉得很遗憾,这一句没对他们说。
两天了。
韩青禹等人把附近找了个遍,依然没有找到吴恤。
他们只能自己几个人找,这事若是被上面知道,是吴恤自己走了,怕就要为避免各种问题而采取追捕措施了。
军里宽容处理的极限,吴恤现在被允许的去向,只能是不义之城。
“话说吴恤这没根没底的,一走还真不好找。”屋子里,温继飞神情有些担忧,这事没人怪吴恤,他是好意,只是不懂得怎么处理问题。
“是啊,也不像刘世亨,真不行还能去他家逮他”,贺堂堂接着说,“那啥,吴恤不会真的去了不义之城了吧?青子。”
“他要是真的去了,倒还好。”
韩青禹站起身,却不知还能去哪找,心想着要是吴恤真的去了不义之城,有一个范围,自己反而能让涂紫帮忙找人。
问题不义之城根本就不是一个实际的地名啊,作为一个属于幕后世界更隐秘的部分,一个专用的词,它不存在于地图上,甚至大部分蔚蓝的普通军官战士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就更别提那地方远隔重洋了。
而且吴恤身上还没钱。
他估计还处在把银元当钱的时代呢,且身上唯一的银元,上次已经拿来赎枪了。
“我现在就怕他在外面社会上乱逛,那样很大概率要出事,不管他是被蔚蓝的人盯上了,还是被洗刷派、自保派的人盯上。”
韩青禹一边继续说着,一边因为刚提了涂紫而想到一个人,朝内线电话室走去。
…………
蔚蓝华系亚方面军,科研2所。
辛摇翘身上背着装置,背包,坐在沙发上,扭头看了看站在家门口的两名警卫,又回头看看亲妈。
“他重伤,妈妈。”姑娘嘴里头有些埋怨。
当妈就坐一旁,听见了摇摇头,“是挺重,但是现在已经没大事了,妈帮你打听过。”
“那我也得去看看他呀,你想啊,他刚经历了那样一次苦战,我都不去看看他……”
“不行的,渠议长专令,你不能出去。”辛妈这时候也不说你外公了,摆出来官衔显正式,接着说:“再说了,那他出了那么大事,他也没想着给你报平安啊,那是不是正好说明在那个注定单身的家伙眼里,你根本就不存……”
话没说完呢,一名办公区警卫匆匆出现在门口,“报告。”
“你好,什么事?”辛妈问。
“办公室电话,找摇翘小姐的。”警卫把目光投向辛摇翘。
“哦”,辛摇翘有些无精打采,她的工作电话还挺多的,这两天也不怎么乐意接,“谁打来的呀?”
“对面人说他叫韩青禹。”警卫说。
辛妈愣了愣神,有点不敢相信,心说难道突然开窍了?打了一架,脑子被人打好了?
身边,“颂!”一声,立体装置的轰响。
跟着就是一阵风。
“我去办公室呀。”女儿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辛妈坐在沙发上,苦笑然后抬头看了看窗外,唉,果然还是战士比科研系统的人更吸引女孩子啊,想想:
一个男人拿着厚度高达两百页的研究报告,一路大喊着哈哈哈哈我出成果了,向你奔来,然后纸页洒一地;
一个男人双刀在手,一身是血从绝地峡谷满地的强敌尸体中踉跄向你走来,然后也不说话,只是对你微笑;
这就是换成老娘我,我也扛不住啊。
“喂,你,你还好吗?”电话里,辛摇翘呼呼喘气。
“还好,好得差不多了。”韩青禹说。
“嗯,我……”
“我有件事想求你帮忙,不,是两件。”韩青禹把拆除三代装置和吴恤参军资质审核的问题,都跟辛摇翘说了。
他很少求人帮忙,但是真的没办法了要去做,也不会无谓地去尴尬。
辛摇翘这边愣了愣,“所以你是说,你要来2所看我?”
看她吗?韩青禹心说不是来拆装置吗?想了想,觉得大概也差不多,就说:“嗯,如果2所能拆那个装置的话……”
“当然能呀,我姑奶奶以前就参与过大换装的。”辛摇翘拍胸脯说:“另外那个事……我也可以帮忙想办法。那你什么时候来呀?”
“还不确定,我回头打电话给你。”
通话结束了。
现在上面的路子已经找着了,只差人了。
“人根本没法找啊。”一路上,温继飞嘀咕着。
一群人走过护士们的休息室。
他突然站住,听了听里面动静,突然说:“有个办法可以试一试。”
韩青禹等几人听完这个办法,当场都有些起鸡皮疙瘩。
“这,好像有点肉麻啊,不过倒是确实可以试一试。”
154.吴恤的一天(第一更)
209医疗站,韩青禹等人现在已经放弃继续在周边寻找了。
因为时间已经太长,吴恤大概率早就离开了,附近能找的地方他们也都已经反复找过好几遍。
剩下,他们暂时就只能指望瘟鸡那个肉麻的办法。
“可是这都一天了,你那破主意,看来也没用啊。”贺堂堂说。
“有用没用的继续试呗,反正你们也没别的办法。”温继飞转头,看向韩青禹说:“吴恤进城不会饿死吧?就他那不吭声的性子,肯定低不下头去要饭……他不会去抢劫吧?”
“不会,一个我还他枪给他两支药膏都付钱的人,他有自己的原则,饿了顶多进山,他能找着吃的。”
作为另一个很擅长在山里找吃的的人,韩青禹说:
“我比较担心是有人看出他没进过城的样子,去欺负他,毕竟现在社会其实挺乱的……然后以吴恤的认知和条件反射,事情一旦超过忍耐限度,要反抗,很可能就是杀人。一句话不说就把人都杀了。”
欺负自然是往轻了去的说法,吴恤性格本身也没那么暴戾,可是谁敢保证呢?实际这年头的坏人,比想象的坏多了。
大伙儿开始想象韩青禹说的那种情况,渐渐都有些不安。
总之希望老天保佑,他遇见的是好人啊,然后能赶紧回来,不然就真的是一个能为难死人的局面。
…………
黑色的长枪用宽长的草叶和藤曼裹缠得严严实实,像拎甘蔗一样拎在手里,已经一天了。
衣服还好,虽然归还了那件联军秋季作战服,但是先前贺堂堂借他的那套名牌运动服,吴恤有穿身上,他自己的那身黑衣当时已经扔在尼泊尔了,总不能光着出走。
其实吴恤是昨天晚上才跟着一辆从医疗站出来的车离开山区的,然后今早才进到城里。
这次之前,他只在去尼泊尔的车上路经过城市,所以哪怕是眼前这个偏僻小县城的一切,都让吴恤感觉有些迷茫和不安。
没有好奇,他多数时候都不会对什么东西好奇或者感兴趣。
唯一让吴恤焦虑和无助的问题在于:这里似乎根本没有人知道那个不义之城在哪里,又应该怎么去。
吴恤从出山到现在问了许多人,绝大部分人都表示不知道,没听说过。
只有一个戴着眼镜,像是学究样的中年人当场带着困惑反问他,“你是不是在说监狱?去探望人啊?”
吴恤想了想,说:“不是。”
还一个面有油光的男人眯着眼笑得很怪地问他,“瞧你这文绉绉的装相,是说的不衣之城吧?就是不穿衣服的地方,红灯巷子?”
吴恤想了想,说:“不是。”
除此之外,吴恤也已经发现了,在城里要吃上饭比在山里困难,喝水也难,这里的水沟都是臭的。
他身上没有钱。
想着一会儿出城进山去过夜,吴恤现在在一处街边巷子口的张贴栏下站着,因为下雨了,这里有遮挡。
他没有衣服可换。
雨有些大,从傍晚一直下到了晚上大概八点多钟。
不过吴恤面前的这条老旧小街在雨里依然算热闹,虽然小城没什么车辆,但是从天黑后,街边就有不少人推出来许多遮着篷布的车子,开始卖各种饭面油炸和小吃。
和吴恤正对面的是一个卖馄饨的小摊,一架铁皮车,底下燃着煤,锅里冒热气,车后面是一对爷孙。
爷爷站着包馄饨,招呼客人,大约七八岁左右的小孙女就在一旁小凳子上坐着,有客人来时帮忙递碗勺,没客人时就低头写作业。
过去的几个小时里。
她偶尔会抬头看站在街对面的吴恤一眼。
爷爷也一样。
吴恤则谁都没去看。
雨小了一些了。
摊位前暂时没有客人,不过老人家还是下了一碗馄饨,等烫熟了捞出来,搁进早放好调料的大碗里,再加半碗水烫开。
“搁个勺子”,爷爷扭头对孙女示意了一下,说,“给对面那个哥哥送过去吧,我看他站了好久了,记得要说不收钱。”
瓷勺子落进碗里咔哒一声。
“嗯。”小丫头站起身,抬头看看吴恤,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左右捧了碗沿高处,等一个没有行人的时间走过马路。
“给。”小丫头站在吴恤面前,把大碗捧起来,同时仰头看着他说。
吴恤低头看看她,没说话。
“哥哥你饿了吧?这个给你吃不收钱。”小姑娘说不收钱的时候加了摇头的动作配合,马尾在脑后晃了晃。
“吃吧,小伙子,正好我这下雨天包多了。”街对面老人家也笑着喊,说:“出门在外,谁没个落在难处的时候啊,吃吧。”
吴恤犹豫了一下,摇头,“不用了。”
“可是我烫。”小姑娘嗲声委屈说。
吴恤看见她皱眉头,只好伸手先把碗接了。
“咯咯。”小姑娘笑起来同时双手摸耳垂,然后背到身后去,说:“吃吧,哥哥……我在这等碗。”
说完她站到吴恤身侧去,扭头仰面看着他,眼睛和嘴巴都在笑。
“……谢谢。”吴恤低头喝了一口汤,很烫,很暖和。
“吃个馄饨。”小丫头建议同时踮脚,把勺子顺着碗沿转到吴恤手里。
吴恤把枪靠在张贴栏上,“嗯。”接了勺子,舀了一个馄饨放进嘴里。
“咯咯,我家馄饨好吃吧?”
“好吃。”
“嗯,但是你太高了,哥哥,跟你说话我脖子酸,要不你蹲下来吃?”
“……好。”
吴恤蹲下了,吃着馄饨,有些不自在。
“我现在没钱。”他主动又说了一次。
“不用钱呀”,小姑娘说话,然后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张贴栏,小小的尴尬着,小声说:“这个是甘蔗吗?我其实也挺爱吃甘蔗的,但是吃不很多,一小段就够了。”
“……”吴恤想了想,明白了,眼神有些尴尬说:“这个不是甘蔗。”
“哦,咯咯”,小姑娘尴尬笑起来,似乎因为贪嘴,自己乐了好一会儿,小声说,“不要告诉我爷爷哦。”
吴恤点头,沉默把馄饨吃完了,直到还碗的时候,才突然问了一句:“你们馄饨摊还接着摆吗?”
“嗯,还摆的,摆到有点晚。”小姑娘虽然有些困惑,但还是回答。
“那你们等我一会儿。”
吴恤说完起身,拿起长枪离开街道。
留下捧着空碗的小丫头一脸困惑。
走到没人的地方,吴恤开始奔跑,他记得自己进城前在城郊远处的山下有看到一片没收干净的甘蔗田,虽然是收剩的,但是挑一挑,应该还能找出一部分能吃。
就这样,大约一个小时不到点。
爷孙俩看见雨幕中,吴恤又回来了,一身的泥巴和雨水,肩上扛着一捆少说得有二十几根甘蔗,走到他们摊位前,放下,“谢谢……甘蔗。”
“这,你,小伙子哎呀你这心眼怎么这么实呢……”
老人神情无奈,似乎想推拒一下,但是吴恤已经转身,准备离开了。
走了大约两步,他的脚步顿住。
155.礼数(第二更)
此时已经是夜里九点多钟了。
雨夜的老街上行人稀疏,难得再来客人,老人家闲下来干脆摆了一台旧收音机在小方桌上,开了坐下一边休息,一边在听。
小姑娘刚也放下了作业,跟爷爷要求转台听流行歌,同时等那个哥哥回来。
刚吴恤放下那一大捆甘蔗的时候。
爷孙俩都分神了一下。
但是电台的声音依然从收音机里传出来,在已经逐渐沉寂下来的雨夜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你的星辰我的歌,大家好,我是你们的主持人郑大贤,欢迎继续收听……下面是我们的点歌时间。”
虽然最近一直都想要一台收音机,很想听,但是这会儿真正让吴恤顿住脚步的,是主持人接下来的话。
“那,第一位……还是这位叫做瘟鸡的护士小姑娘,也还是送给同一个人……这已经是连续第二天了。”
主持人顿了顿,带着笑意、善意和无奈说:“这位叫做恤的朋友,如果你能听到……回去吧,你的朋友们一直在等你。”
“今天这位护士小姑娘的留言说,恤,回来吧,我们有办法了,我们等你啊。我很想你。”
接着机器按钮拨动的声音。
“呐,她这次点的这首歌呢,很巧,我本人也非常喜欢,是港城beyond乐队在今年10月份刚刚发行的首张国语专辑中的同名主打歌曲,《大地》。”
“接下来,让我们一起聆听。”
“同时也真心希望这位叫做恤的朋友能够听到,能够尽快回到你的朋友们身边……已经两天了,她不停在拨打我们电台的电话,我想她们一定很着急,很无措,大概也已经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所以,请不要让她们再担心和失望了。”
主持人的声音到此停止。
后续音乐的声音传来:
“多少次艰苦的开始
他一样捱过去
患得患失的光阴
是从前的命运
奔向未来的憧憬
……”
就这么,吴恤整个人背对馄饨摊,僵在了那里。
他原以为这一别,不道别,就不会被挽留然后为难。
以为得许多年呢。
虽然他现在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想不到这么快又听说消息。
所以这就是温继飞先前想到并实践的肉麻招数了,他那天经过护士休息室门口听到里面收音机点歌台的声音,站住,记起来吴恤一直很想要一台收音机。
所以他如果真的在城里乱转,也许总会停下来听,或者偶然就听见了。
当然瘟鸡不能是什么护士小姑娘,电话是他找熟悉的护士帮忙打的,一直打。
1990年,这招可不过时,而且他们眼下要“对付”的这个人,是吴恤啊,吴恤哪经历过这个,又怎么可能经得住?!
两个人在这方面的段位落差,可能比现在韩青禹和大尖战神弥望之间的实力落差还大。
“眼前不是我熟悉的双眼
陌生的感觉一点点
但是他的故事,我怀念
回头有一群朴素的少年
轻轻松松地走远
不知道哪一天,再相见
……”
歌词落进耳朵里,唱着是有一群朴素的少年,是不知哪一天再相见,脑海里是曾经韩青禹靠墙坐着说:跟我走吧,以后就是兄弟。
然后还是瘟鸡起身跑去买衣服,是夹到碗里的五块肉,是一样分给他的源能块。
当然还有一次次不留情面,拿他的糗事开的玩笑……
吴恤被温继飞料得死死的,本身一个从来没有太多情绪的人,瞬间就有点绷不住了。
“哥哥,哥哥?”小姑娘站侧边仰头看了看,有些担心说:“你怎么哭了呀?哥哥。”
我,哭了吗?!
吴恤茫然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人生竟然还有一天会掉眼泪,眼泪这种东西,太陌生,太奇怪了啊。
歌声依然继续从收音机里传来:
“回头有一群朴素的少年
轻轻松松地走远
不知道哪一天,再相见……”
“我没事。”吴恤说话,然后不自觉笑了一下,是的,笑了一下,对他而言几乎跟掉眼泪一样陌生的事情。
“可是你衣服都湿透了。”小姑娘看着还是有些担心。
“没事,真的没事……不过我现在有事情马上要走了。”吴恤侧身低头,看了看小姑娘,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王若冰。”小姑娘扑闪着眼睛,脆生生说。
“好,我记住了,以后我会回来看你和爷爷的。”吴恤招了招手,跟面前名叫王若冰的小姑娘说再见,跟摊车后的老人家说再见。
然后转身,把病孤枪背回背上。
在夜里雨里。
朝那个他记得的方向走去。
回去。
…………
早上六点多,七点钟不到。
韩青禹几个挤在一扇窗户后面,拉着窗帘,从缝隙里看着那个站在医疗站门口的身影。
“怎么样,你们先说我牛不牛比吧?!”
温继飞得意地笑起来。
心情好啊,韩青禹终于松了一口气,心头一块大石落地,感谢的同时不得不服,说:“牛比,这个是真牛。”
这方面确实还是温继飞比较厉害,他自叹不如。
另外几个也是一样,都先把温继飞夸了一通,不过跟着互相议论了一下,决定关于瘟鸡护士小姑娘那茬,还是不提了,因为真的怪恶心的。
“那我们现在是下去骂他一通,还是笑他一通啊?”贺堂堂笑着问。
“别呀。”当场,沈宜秀善意地建议说:“还是都自然点,装作没事吧?吴恤虽然不会表现出来,但现在肯定自己就很尴尬了。”
正说着呢,刘世亨探头说:“,你们看那是什么?他旁边那一捆。”
几个人凑上去看了看。
“好像是甘蔗,是没错了,这……恤儿有点想法的啊。”
一群人就着那捆甘蔗,又说笑着闹了会儿。
韩青禹开口,说:“好了,下去吧
吴恤看见他们了,看见他们朝自己走来……还好现在医疗站不算很热闹。
话说要不是中途迷路了一段,以他开启装置的速度,绝不会这会儿才到。
现在他,十分尴尬啊。
“回来了?”走近,眼神对上,韩青禹先平淡问候了一句。
吴恤刚准备点头回应。
“哎哟,这是甘蔗啊?!”贺堂堂假装刚发现,上去绕着那捆甘蔗左看右看,说:“啧啧,这么大一捆,吴恤你不会是打算假装这几天只是出去给我们砍甘蔗去了吧?”
吴恤:“……”
“你懂个屁哦”,温继飞假装帮腔,然后上去搭吴恤肩膀,跟着挤兑说,“看咱吴恤多懂礼数啊,出趟门回来还不忘带东西。”
这一下,几个人忍不住都笑出来了。
一片笑声里,吴恤强撑着,没有表情说:“很甜的。”
“哈?哈哈哈……”
吴恤说:“真的,你们吃吗?我去削。”
“吃什么吃,抓紧你换身衣服,大家吃点早饭……时间紧迫,马上得出发了啊。”温继飞无奈说:“就等你了。”
吴恤也没追问,哦了一声,“那这些甘蔗?”
“这个……”
“带上吧”,韩青禹想了想说,“正好这回找了一个朋友帮忙办事,咱们过去,不能失了礼数。”
156.能打的和能混的都有(第一更)
行程时间其实远没有温继飞说的那么紧迫,摇摇晃晃那边答应帮忙后,并没有给出具体时间限制。
吴恤洗完澡,换了衣服下来的时候,韩青禹一群人已经收拾好东西,在食堂开始吃早饭了。
贺堂堂看见他走过来,起身,呼啦一下,把之前那件秋季作战外套扔给他,说:“以后别再还了啊,再还真的翻脸。”
联军作战服每人夏秋常备各有两套,穿坏了打申请又可以再领。
贺堂堂这件短风衣给吴恤穿着正合适,又是难得的一样东西,大家能明显看出来他喜欢的,干脆就送给他了。
吴恤接了,低着头嗯一声回应贺堂堂的话,然后把衣服翻后面穿上,戴兜帽掩饰尴尬,坐下来一起吃早饭。
他整个人多数时候给人的感觉,就如同这件联军制式短风衣一样,是灰扑扑的,没有鲜明的亮色,但是充满坚韧感。
这大概就是他喜欢这件衣服的原因。
坐下后也没有说什么,解释、感谢和这一次的感慨都没有去说,出走一趟再回来的吴恤还是一样没有多话。
但其实搁心里他有去想,想了比过往都多,想好的事也放心里,往后会去做。
“,那个摇摇晃晃她,到底什么背景啊?这么大事都能办。”温继飞吃完了,放下勺子,一边抹嘴一边好奇问。
韩青禹摇了摇头,把最后一口粥咽下去说: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应该有点厉害。”
事实韩青禹之前也就和辛摇翘见过一面,通过三四次电话,现在一样不清楚辛摇翘爷爷和外公两边,两个家族在蔚蓝华系亚方面军,乃至整个蔚蓝体系中的地位。
不知道她外公就是华系亚方面军议事团的议长,世界蔚蓝联盟议事会主席团成员之一的渠重时,而爷爷辛明执,是华系亚方面军最顶尖的科学家之一。
韩青禹只知道这姑娘身在科研系统,在次一序列当联络官,同时出一趟门带几万块钱,十几块源能块,因为一次出走,来抓她回去的是两架直升机和一个s级大人物,那个大人物好像还当过她的老师。
然后还有就是之前听陆军长说起她家的时候,隐约透露出来的一点,他也惹不起的意思。
这些就够了,韩青禹想着要是这回真的能帮忙把吴恤的事办下来,就谢天谢地了。
应该是她家大人很厉害吧?
韩青禹又想了想,察觉在整个蔚蓝体系中,似乎只有科研系统可能出现一整个家族都很厉害的情况,而军队体系里,因为融合度不能遗传的关系,并不会出现类似情况。
然后蔚蓝的武力和科研,两个大的系统之间,又是互相独立的。
这似乎是好事。
差不多时间,早一步吃好饭去打听事的刘世亨回来了,一边走,一边说:“问了一下,因为不是公务出行,不管是用车还是飞机,都得咱们自己出钱,除了油耗,还要损耗。”
韩青禹一听要花钱就有点心疼,抬头说:“那……”
“咱们现在很有钱啊。”刘世亨畅快笑起来说:“我定了飞机。不过这去机场,先得开十几个小时车。”
医疗站的救援机是不能外借做他用的,他们要先开车去另一个蔚蓝基地的机场,然后再去科研2所。
行程审批文件早都已经由辛摇翘那边出面弄好了,否则没有哪个蔚蓝机场敢带人去科研所。
…………
早饭后出发,一行人开了辆普通牌照和外形的面包车出来,第一站到吴恤之前待过的那个县城。
过县城,经过一条有综合市场的街道,刘世亨把车停在路边,让韩青禹、沈宜秀和吴恤在车上待着,然后他自己和温继飞一起,叫上贺堂堂下车。
小县城的市场,菌菇、笋干、茶叶、茶籽油和晒干的海鲜……杂七杂八,东西自然都不贵,温继飞和刘世亨一路走过去,疯了似的买。
贺堂堂两手没一会儿就都拎满了,忍不住困惑问道:“咱们买这些东西干嘛啊?”
温继飞和刘世亨自己手上也都拎着东西,回头看他。
刘世亨说:“咱这是去找人办事啊,堂堂。那青子没考虑更多,我俩不得考虑啊,难不成真的抱一捆没卖相的甘蔗就去?”
“可不是?那甘蔗是因为青子跟摇摇晃晃自己俩熟。他们互相之间,随意或者逗趣,都很难说对还是不对,毕竟一样米养百样人,说不定人家就喜欢这个。”温继飞接着说:“但人姑娘家里在那边呢,还是科研系统的文化人,大高门,咱怎么也得把事情替青子办妥当了。一是为这回这事,其次,虽然不抱希望吧,但是……万一,将来就有点啥呢?!”
“哎呀我”,贺堂堂不服气一声,说:“那个我懂!我的意思是,咱不是很有钱吗?怎么就买这些东西,两千来块钱啊?”
温继飞和刘世亨互相看了看,笑着教说:
“这就叫分寸啊,堂堂,这些东西呢,一来符合咱们现在大头兵的身份,二来显心意,这就够了。
“咱真要拼命去找什么贵重的东西送去,其实反而不妥当,容易让叔叔阿姨心里别扭,也容易出错。
你想啊,那摇摇晃晃的家里,它能缺钱,缺东西?咱送的就是一个诚意,再一个诚惶诚恐,生怕不周啊。”
贺堂堂听完点了点头,其实没听懂,但是脸上是一副受教的表情。
他心说这方面反正队里有两个懂的人在就好了。
再想想,现在队里还真是能打的和能混的都有,不怕吃亏。
这么些东西都装上车,车子差不多快塞满了,弄得韩青禹有点懵。
温继飞和刘世亨也懒得跟他解释,开车又让吴恤形容了一下昨天老街的景象,然后向路人描述、打听。
他们并不指望吴恤自己能指出方向和路线来。
“现在差不多午饭时间,去碰碰运气。”温继飞说。
车子到老街的时候,很幸运,老人家的馄饨摊中午也出摊。
只是没看见吴恤口中那个叫做若冰的小姑娘,想想,应该上学呢。
157.很甜的(第二更)
商量了一下,留了不方便露面的沈宜秀和武器装备在车上,另外几个人全都下车。
过去后,在摊位侧边放的一张小方桌旁围坐下来,要了五碗馄饨。
老人家应下生意后抬头,看一眼,然后再看一眼,辨认出来其中一个是吴恤,开心笑起来,说:“朋友过来了?”
吴恤眼神里带着感谢,用力点了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老人家的话里和笑容里都透着安心,连声说。
而后,正好馄饨上来的时候,背着书包的小若冰也回来了,像是中午放学要在这吃午饭。
跟同行的同学挥手道别,小姑娘走到摊位前,听爷爷说了几句,开心地转身,噔噔噔直接一溜儿跑到吴恤面前,“哥哥……哇,好多哥哥啊。”
“诶,小朋友真可爱哈。”
温继飞说着推了推吴恤胳膊。
吴恤点头,然后不是很习惯地,拿出来温继飞和刘世亨刚一起买来的新书包和满满一书包的新文具、小玩意儿,递给若冰,说:“这些,给你的。”
“啊?给,给我……”小丫头有些意外,看着先是眼神惊喜了一下,跟着有些犹豫,回头去看爷爷。
“拿吧。”吴恤主动向小姑娘说了一句,又抬头看向摊位前的老人家,眼神诚恳说:“让她拿吧。”
老人是知道他有多实心眼的,看见他的眼神,就知道东西推不了,推来推去反而容易尴尬,又看了看发现他们是开车来的,干脆笑着点头,“那就不跟你客气了……若冰,快谢谢哥哥们。”
“嗯,嘿嘿,谢谢,谢谢哥哥们。”小姑娘开心笑着,礼貌地道谢。
“不客气,乖。”
老人家很快又端了一碗面过来,放下说:“孩子爸爸妈妈都上班,没空给她做饭,她爱吃面……若冰坐下跟哥哥们一块吃吧,但是不许太吵,影响哥哥们说话。”
“嗯,好。”
小姑娘坐下了,点了醋,安静吃面,只在哥哥们问她学习之类的问题的时候,乖巧回答。
隔一会儿,看见几个人的馄饨都快要吃完了,才忍不住,停下来主动说话,看着有些舍不地问:“哥哥,你们以后还来吗?你们待我们这吗?”
吴恤看看她…摇头。
“哥哥们要去挺远的地方的,你要好好读书啊,我们以后再来看你。”温继飞笑着帮忙说了一句。
对于这样一个善良可爱的小孩子,他们每个人都温和,同时抱着善意。
吃完,支开小若冰,压了每个碗底一百块钱在下面,没敢多给,怕给老人孩子惹祸,韩青禹等人起身告辞。
走到路对面上车才回头说:“爷爷记得收一下碗。”
老人收碗看见钱的时候,车子已经开出有些远了。
“爷爷,你说哥哥们是做什么的啊?”小若冰眼睛看着远去的车子,有些不舍,喃喃地问。
“不知道呀。”心里一样藏着困惑,爷爷说。
“那他们真的还会回来看我吗?”
“会吧,会的。”
…………
蔚蓝华系亚方面军科研2所,原来也在南方。
小型飞机的航程时间反而没有之前的车程长。
因为去的是科研所,几个人不由自主去思考,有没有可能因为辛摇翘的存在,金属块提炼就不用手续费了?
在飞机上重新计算了一下现在手头的源能储备,其中三块金属块,现在都在韩青禹身上,然后是沈宜秀背包里的63块集体储备的蓝晶块。
另外每个人各自都还有五块。
这样算了一下,单是蓝晶块,就够用一段时间了,几个人最后商量决定,这次暂时不拿金属块去提炼。
下雨天。
辛摇翘从接到韩青禹上飞机前打的电话开始,心神不宁已经大半天了。
倒是没有去特意打扮,依然穿着工作制服,但是看着时间差不多,提前就抱了几把伞去小机场等候。
没太久,飞机来了,带着发动机的轰鸣从灰色的天空中降下来。
停稳,然后机舱门打开。
韩青禹第一个在舱门口出现,落地,呼,撑开一把联军配发的纯黑色雨伞。
然后第二个,第三个……
每一个都一样,下机,开伞。
原来他们带伞了哦,辛摇翘赶紧把借来的满怀雨伞找地方放下,自己手上撑了一把,准备上去接人。
但是只走了几步,她就又站住了,眼神有些发愣,心说:“哇。”
对面,雨幕中,从落地的飞机走向她。
第一个就是手上撑着黑伞,身上背着立体装置,双刀错位同出右侧肩头的韩青禹。
然后在他的侧后方。
右边是一个机器人样子,背着长刀的全甲战士,左侧则是一个穿着秋季作战服,戴着兜帽,背着黑色长枪的蔚蓝战士。
再然后,最后面,还有三个背着装置和刀的战士。
他们这样向她走来。
“好帅啊!就是他们一起,从第三探索地绝境峡谷杀出来的么……,那是什么?”突然看见贺堂堂扛在肩头的那捆东西,辛摇翘困惑了一下。
“其他东西呢?”这一边,贺堂堂也刚发现,六个人里就只有自己扛着东西,想到那一大堆礼物,忍不住问。
“有推车帮咱们运。”温继飞说。
“……那你早说啊”,贺堂堂一下委屈起来,懊悔说,“害我还把甘蔗扛过来了,不行,我得送回去。”
说着就要回头。
温继飞伸手拉住他,“别啊,别回去了,你这个不一样,你这个是给摇摇晃晃小姐的见面礼。”
说话间,离得近些了。
温继飞凝神看了两眼,神情语气都有些惊叹,说:“那个,就是摇摇晃晃啊?”
他们这只有韩青禹和贺堂堂先前接触过辛摇翘。
“嗯啊。”贺堂堂点头说:“怎么了?”
“没怎么,就,很不错啊,那啥传说中的盘亮条顺,应该就是说的这样的姑娘吧?”温继飞说着扭头看了看韩青禹,心说你这回可得争点气啊,兄弟。
到面前了。
“你好。”韩青禹主动打招呼说。
“啊,你好。”有些陌生的问候,想想也合理,辛摇翘朝后热情笑起来,招手说:“你们好。”
然后包括沈宜秀在内,大家纷纷打着招呼,吴恤也想开口,但是试了一下没成功,。
然后是温继飞笑着说:“摇摇晃晃你好。”
“嗯?你们一起的时候,都是这么叫我的吗?”话说得有些慢,带着玩笑的意味,辛摇翘心里苦一下,笑起来主动说:“其实我叫做辛摇翘,嗯,你们可以叫我摇摇,也可以叫我翘翘,叫晃晃也行……就……好吧,摇摇晃晃也行。”
她这么一说,大家都笑起来,但是纷纷改口,叫翘翘。
同时间,贺堂堂也把那捆甘蔗放下了。
“这是,甘蔗?”辛摇翘终于看清楚,认出来,茫然了一下。
“嗯,给你带了点水果。”韩青禹说。
“……”对的,甘蔗是水果,很甜的,辛摇翘想罢开心笑着点头,“谢谢你,我可爱吃甘蔗了……就,好多啊。”
然后她定神看了看那捆甘蔗,这要是搬去办公室,同事们看见了……
想了想,还是趁爸妈都在上班,先搬回家放房间里吧,她想好了说:“那我先带你们去那边坐会儿,然后我先把甘蔗扛,搬……拿回家。”
直接搬回家吗?温继飞问了一句,自己接着说:“那不用你自己扛,我们来,正好我们也说去家里跟叔叔阿姨问候一下呢。”
“可是他们现在都不在家。”辛摇翘说。
“那也没事。”温继飞说着就回头找礼物去了。
原来还有啊,好多!
辛摇翘远远地看见了,有些尴尬,但是想想这样也好,能替韩青禹证明,他其实还是想得挺周到的。
于是就没推来让去,干脆地收下了。
辛摇翘又哪里知道,其实老妈压根也没上班,一直躲在楼上远远看着呢。
而且辛妈已经认出来那是一捆甘蔗了。
头回见到有人送礼物送一捆甘蔗的。
“还真,有点创意啊,这……”
哭笑不得,辛妈想着。
158.一捆光棍(第一更)
科研所的生活区和工作区一样不好进,它有专用的接待区域。
辛摇翘现在有些尴尬。
虽然访客报备是提前就已经做好了的,但是实际登记的时候,还是有人没能拿到通行证。
这其中,吴恤没有拿到并不让人意外,意外的是铁甲里的沈宜秀,竟然也被拒绝了。
守卫给出的理由是她的身份无法直接检定,有被冒充的可能。
说到安全方面,蔚蓝的科研所因为设备复杂和实验室建设困难的关系,位置通常几十年都不变,说实话反而并不算隐秘,洗刷派和自保派两边知道的都不少。
所以它就干脆摆在那里,用超级防卫力量的存在,站在明面上恭候。
几十年下来,用一层又一层的枯骨垒出来了无形的禁止令,让这两个任谁都觉得最容易受到攻击,实际也十分值得去攻击的地方,渐渐很少很少再被攻击。
“没事的,你别在意。”韩青禹见此情况主动走上前,对正在和工作人员交涉的辛摇翘说:“这是科研所应有的谨慎,就得是这样,蔚蓝才比较让人安心。”
辛摇翘听见了蓦然转回头,马尾几乎打着韩青禹,然后像是突然有些不认识的,看着他。
心说是谁说韩青禹不懂这些的……老妈?站出来!哼!
实际韩青禹就只是说了句实话而已。
除了是温继飞等人口中在女人问题上的死铁直人外,在其余的大部分事情上,他其实一直表现都还不错。
“就是放下东西,你们去吧,他们三个帮你拎上去,我们在这里等。”韩青禹又说了一句。
“嗯,好。”被善解人意,体贴体谅了,辛摇翘说罢有些着急,想快点放好礼物,就自己转身拎了那捆甘蔗。
说起来她也是a级老兵,自己拎这点东西丝毫不费力。
噔噔噔,上楼梯的脚步有些快,辛摇翘说了楼层,然后走在第一个,特意拉开一点距离,想着自己得先进屋把甘蔗藏起来,这个不好让温继飞他们看见。
拿钥匙开门,推开……正好辛妈从阳台上走进来。
警卫岗哨和登记室都在视线外,当妈的并不知道女儿会直接先把东西拎回家。
所以,突然这么照面,母女俩同时有些意外和窘迫、慌乱。
“妈,你,你不用上班吗?”辛摇翘手上直直拎着那捆甘蔗,悬空立在身侧,有些结巴问。
辛妈想了想,“啊,身体有点不舒服,就请假回来了,咳咳。”
“妈妈你咳得好假啊。”女儿眼神语气小埋怨。
“假就假了,怎么了?”当妈的见被戳穿了,干脆理直气壮说:“那我是你妈,我还不能关心、好奇一下了啊?!”
说着,辛妈的眼神落在那捆高高的甘蔗上面,不自觉退两步,把视线拉远,把女儿和甘蔗框在同一个画面里。
“扑哧,哈哈哈……”虽然刚才远远的已经先看过了,当面再看,还是没忍住。
“笑死你老娘了”,辛妈捂着肚子说:“哎哟,肚子疼,翘翘你的那条青鱼,还真是,干什么都能出乎意料啊……妈妈现在一点都不奇怪他把甲虫按爆在你身上了。”
“怎么了嘛?”看老妈笑成这样,辛摇翘弱弱地嘀咕一句。
辛妈努力缓了缓,笑着说:“倒是没怎么,只是妈妈见识少了,这辈子都还没见过,有人见面送女孩子一捆甘蔗的。”
“那,又怎么了呀?”辛摇翘神情倔强地反驳,说:“哪里不对?甘蔗,不也是水果吗?而且那么甜,还节节高,送人多合适都不知道。”
“咦?是哦,仔细想一下,还真是很合适。”
怕女儿过于窘迫,辛妈努力正了脸色,加了点头的动作配合,表示自己真的赞同。
两秒,辛摇翘结束观察,“嗯。”
辛妈突然又:“哈哈哈……”
“又怎么了呀?!”这下辛摇翘急了。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实在是没忍住。”当妈的自己缓了缓,眼睛看着女儿手上那捆甘蔗,一边笑,一边困难说:“翘翘,你知道妈妈刚突然想到什么吗?”
“什么呀?”
“一捆光棍,哈哈哈。”
“……”
“还真是适合他送的礼物啊,哈哈哈,果然是注定光棍的家伙。”妈妈又大笑起来了。
辛摇翘不想理她了,低头不说话自己拎了甘蔗去阳台。
然后在转过门框的一瞬间,终于自己也忍不住,吃吃地笑起来,她其实忍了好一会儿了,哎哟,韩青禹同志还真是……又强又帅又酷又有趣啊。
“对的,放阳台好,这样吃不完的还可以先种起来啊,翘翘。”妈妈在客厅还在喊。
气死了,气死了,不过这个主意倒是好像还不错,辛摇翘想着,突然心里头咯噔一下:
我好像忘记什么事了。
哎呀,人!
辛摇翘想罢连忙跑回去,路过客厅跟妈妈说了一声他队友有上来,然后继续快速跑走到门口。
温继飞三个礼貌而谨慎地等在一段楼梯下,光听笑河那几句喊话了,具体的对话因为差点听清,反而特意没去听,没往上走。
“抱歉啊,我……请,快上来吧。”
辛摇翘招呼的同时,辛妈也出来了。
“这是,摇摇晃晃,你姐姐么?”贺堂堂“耿直”地问。
辛摇翘摇头,有些开心说:“是我妈妈。”
“哎呀,阿姨好。”
“阿姨好。”
“阿姨好年轻啊。”
“……”
三个人连声问候,同时隐晦地解释韩青禹没上来的原因,说:“听翘翘说,还以为阿姨不在家呢,能见到阿姨真好。”
想不到那家伙身边还有这么通达人情世故,而且同时还能做到不让人讨厌的人啊,辛妈这个年纪身份了,自然不会介意,反而因此对韩青禹高看一眼,同时多了几分好奇,开心笑着说:
“谢谢,你们好,瞧你们这夸的,阿姨得心情好上好几天欢迎……快,进来坐,阿姨去给你们泡茶。”
说着把人往里让。
“阿姨我们就不坐了。”几个人进门,把手上礼物放下。
“怎么还带礼物啊,哎哟,这么多。”辛妈说。
“就一点乡下和海边的土特产。”温继飞说:“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是青子的一点心意……他这人不太会说话,也不知道送什么好,就稀里糊涂买的。阿姨你看……还让你费心收拾了。”
其实这种家庭肯定是有人帮忙照顾家务的,但温继飞还是这么说了。
“不会,不会,阿姨就喜欢这些东西。”
辛妈应着,心里渐渐愈发好奇那个韩青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了。
她其实打听和了解了挺多的。
几乎肯定会成为超级武力的新兵表现,还有他身边聚拢的人,听闻中他做的事,从峡谷那一战到这次在吴恤的事情上,他所表现出来的担当……
这些似乎都告诉辛妈,那个看起来注定光棍的家伙,除了会把甲虫按爆在女孩子身上,会送女孩子一捆甘蔗外,必然还有什么特质在身上。
算了,不急,慢慢再看看吧。
百盟,谢谢(今天一定会完成四更的)
昨天肩颈疼痛难忍,没完成三更,带着不安去睡了,凌晨听到闹钟起来,看到微信和qq上朋友的留言,迷迷糊糊间有些懵。虽然说之前就只差几个盟主了,但还是没想到,突然之间就百盟了。
所以说真的达到的时候,惊喜和振奋,还是都有些大的。
接着又看了书评区,看到好多书友的恭喜和祝福,谢谢,谢谢大家。
谢谢每一位订阅打赏投票的朋友,谢谢每位盟主,谢谢版主们,谢谢肉肉,谢谢污羽,谢谢支持和帮助我的每个人。
我说这对我而言其实不太敢想,你们信不信啊?
但是是实话,因为百盟在我的概念里,一直都是大神们才会有的盛况……对的,就是盛况。
甚至我觉得自己哪怕有一天真的签了大神,也不太可能出现这样的盛况(虽然逆流当时看起来只要写下去,写到多一两百万字,然后不崩,我就有这个可能,而且也说不定会有百盟,但是它确实就是适合结束在那里啊,不然就是伤害它。)
说起这事先岔开一下话题:、
【之前有一天,有朋友问我一个问题:等有一天你知道自己写不了一个大的故事了,你还写吗?
我当时喝了点酒,想了想说:那我就去写写番外吧,等那时候,我也应该有两本,三本,甚至四本书了,不管能力怎么退化,那些亲手建立起来的,曾与读者产生共鸣的人,总都还记得,写写他们的故事,肯定不会很难。】
好的,话题回来:
我说我不太敢想,其实主要是因为我的性格,我的性格,很容易尴尬,不太会交流和沟通(这一点,我似乎跟很多人相反,我在现实生活中反而还蛮能聊的)。
总之就这样,尤其当我面对的是帮助我的人,我特别容易尴尬。
这一点书友群和盟主群的朋友们应该都有察觉吧?逆流的时候,我甚至跑了。穹上的时候进步了一些,但是平时也都不冒头,冒头也是很快就跑。
过年和元宵,都是发两个红包,说两句祝福就跑了。元宵因为qq群的红包检测异常,发不出来,跑得更快。
大概就这样,不是不感谢,也不是不愿意交流,我只是不太会说。
接着说说穹上:
大家有没有发现一件事,逆流的时候,我基本是不求月票的,这本老是求。
逆流的时候,我基本是随意更新的,也经常断更,基本上一个月十万字达到就差不多了,现在穹上的更新,自我对比已经多了很多。
原因之前也说过两次了,相对逆流的现实代入基础,穹上因为种种原因,有些艰难,穹上后面的故事会很好看……所以我就求票啊,努力写啊,希望能多一些朋友,跟我一起看到穹上后面的故事。
它到现在,其实依然没有真的展开。
我之前因此而很着急,因为我知道青子的故事,瘟鸡的故事,吴恤的故事,蔚蓝的故事……我好想快点告诉你们。
可是这样其实是不对的,着急了,步调就乱,故事和人物就失去味道,会恶性循环。
现在的我,已经稳住一些了。
原因因为,你们(正版的书友们,盟主们,因为知道穹上艰难特意从盗版过来的朋友们,哪怕有些地方不满意但是依然对我抱有信心的老书友们),你们硬是给穹上的前期,抬到了一个比逆流更高的高度啊。
这让我少了很多焦虑,让我可以安心而有信心地写下去。
……呃,就说到这,戛然而止吧。
因为说到最后,还是只有这句:谢谢,谢谢你们。
159.姑奶奶(第二更)
温继飞三个没一会儿就先下楼去了。
眼看着就快到午饭时间,辛妈拉住也正要走的女儿,多问了两句,说:“真的不叫来家里吃饭啊?招待一下普通朋友,其实可以的。”
辛摇翘说:“不叫。”
不叫的理由自然有许多,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吴恤和沈宜秀没有通行证。
让丢下两个队友在外边,然后剩下四个人自己来家里热闹这种事,韩青禹肯定是不会干的,就像他现在选择留在楼下陪他们,然后也没明说,多好,多细心啊。
辛摇翘心说那我肯定也不会这么干啊,但是回答妈妈却是:“怕你们吓着他。”
辛妈哭笑不得,“我还能吓着他啊?!那决死的峡谷,他都一人双刀,生杀出来了,咱家又不是龙潭虎穴,你妈妈又不是超级高手。”
“那要是你突然忍不住哈哈哈笑起来呢?肯定就吓着他了。”
辛摇翘认真说完,母女两个互相看看,都笑起来。
这种情况确实很可能出现啊。
“所以,要是女儿能顶得住,气的时候不被他气死,大概这种人,其实也还蛮有趣的?”
人走后,辛妈独自忍不住想了一下。
“但是,人家好像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啊,满脑子都是长刀所向呢,是注定辉煌于战场的人……得得得,我们家跟这胡乱寻思个什么劲啊,就我们家翘翘的身份,哎哟气死老娘了。”
午饭是在接待区的食堂吃的。
因为已经知道沈宜秀的情况,辛摇翘要了个小包间,同时没有带上同事、朋友作陪。
这么一边吃,一边观察,辛摇翘觉得韩青禹身边这群人有趣极了,就连不说话的吴恤都有趣,然后虽然委身在铁甲之下,但是乐观坚强的沈宜秀,也很让她喜欢。
好想跟他们做队友啊,然后一块去试炼,一起杀出峡谷,再一块去目击一线砍大尖他妈头。
这么想着,辛摇翘就对自己的身份感觉有些哀伤了,明明是很强的a级啊,却从没有向大尖挥过刀,一直困在办公室和实验室。
“我会好好做好自己那份的。”她最后认真想到。
辛摇翘并不知道,其实温继飞、刘世亨和贺堂堂三个,此时也都正失望呢,因为摇摇晃晃同志没有多带两个年轻女科学家来。
“,翘翘”,温继飞主动打听说,“你们这儿,年轻的女科学家多吗?”
辛摇翘摇摇头,“不多,很少。”
“哦,想想也是,那你们这男女比例失调一定很严重吧?”
“还好的,因为所里还有一个科普宣讲队,大概就跟文工团差不多,多是年轻人,而且漂亮女孩子很多。”辛摇翘没有多想,说:“而且还都是有才艺的,唱歌、跳舞、舞台剧什么都会,方便寓教于乐,向战士们普及新的科学认知。”
“咕嘟。”
桌边三人慌忙喝了口水掩饰。
“那有机会真得去认识认识啊,学点知识。”
刘世亨现在已经安心准备在蔚蓝长待了,同时也发现,这蔚蓝的美女,不管战士、护士还是女科学家,都有一股子特有的气质,远不是以前夜总会、名利场上见过的那些女的能比的。
“是啊,我没文化,特别缺科普。”贺堂堂也说,跟韩青禹一样,他也惦记将来要娶媳妇儿呢。
温继飞比较直接,他问:“那方便吗?方便的话,去认识一下。”
“方便呀。”辛摇翘正想说我和她们可熟了呢。
“咳咳。”旁边沈宜秀咳嗽两声,提醒道:“瘟鸡飞同志,你昨天才跟医疗站的小护士们依依惜别呢,当中还有好几个,当时眼眶都红了。”
她说的是实情,209医疗站的医生护士,大小姑娘们,虽然开始都是对韩青禹最热情有兴趣,但是相处到最后,都是跟温继飞最亲切、熟悉。
“再不久前,他还跟战训基地装备场的女装备官们依依惜别呢,那场面,可比医疗站大多了。”韩青禹也帮腔凑了个热闹。
温继飞嘿嘿笑起来,也不惭愧,反正他就是爱闹而已,实际也没下过手。
不过照这样下去,想一想,要是有一天大尖和蔚蓝的存在公开了,他那个一直约定的姑娘真的嫁给他,那结婚的场面:
唯一目击军团第九军战训基地装备场全体女装备官,含泪祝福温继飞新婚快乐,白头偕老。
蔚蓝华系亚方面军第209医疗站全体女医生女护士,含泪祝福温继飞新婚快乐,白头偕老。
蔚蓝华系亚科研2所宣讲队全体女队员,含泪……
“所以你别理他。”韩青禹朝辛摇翘说了一句,转回正事上说:“吴恤的事?”
“手术已经安排了,我姑奶奶说她亲自来做,她是当年大换装的负责人之一呢。”辛摇翘顿了顿,“另外那个……也在解决。”
她用了解决这个词,实际就是赌气耍赖卖乖撒娇,在跟外公求、闹,不行就跟外婆那去装委屈。
但是事情的进展,稍微有点不顺利,老头们做事都太有原则性了。
“谢谢。”韩青禹松一口气,真诚道了谢。
午饭后,辛摇翘领着他们去了招待所。
六人的大套房,早一步就已经定好了,辛摇翘决定自己这几天也住外面,跟沈宜秀住一间。
跟普通人世界里的旅馆、招待所不一样,一般社会上的旅馆、招待所都以单人、双人、三人间为主,但是蔚蓝体系下的招待所,最多的就是多人套房,别说是六人间了,就是十几二十人的房间,都是十分常见的。
这是出于安全考虑,在这个世界里,很多时候人少就意味着危险,睡眠也是有风险的行为。
同时根据以前的统计,双人间和三人间,甚至比单人间更危险。
…………
安顿下来后,当天下午,几个人就跟着辛摇翘先去见了姑奶奶。
远远地,从窗口看见了,大伙都开始有些不安。
“姑奶奶多大了啊?退休多久了?”沈宜秀问。
“八十多,退休……很久了。”在辛摇翘记忆中,好像从她记事开始,姑奶奶就是退休状态了,只偶尔参与一些课题研究。
答完很快反应过来,辛摇翘看了看沈宜秀,然后吴恤,韩青禹,“没事的,姑奶奶虽然年纪大点,但是手脚可灵便了……你们看,她都还能自己穿针呢。”
大伙再一看,还真是,此时此刻,姑奶奶正跟窗户口,对着光穿针呢。
左手拿针举着,右手一个大回环,相隔20公分左右……在空气里戳,戳,戳。
发现戳不中了,姑奶奶把线头放嘴里抿了抿,仔细对准,再戳……
“要是我没看错的话”,贺堂堂缓缓说,“姑奶奶现在手上是不是没线?”
“嗯。”刘世亨说:“忘在嘴唇上了。”
剩下几个默默点了点头,都不做声。
“要不算了吧?”温继飞小声说了一句,忧心忡忡看向吴恤。
160.吴恤真正的实力(第三更,感谢【Brownie】盟主)
温继飞几个人这么说话,固然是真的有些担心,但同时也少不了玩笑的成分。
因为显而易见,姑奶奶肯定不可能独自去做这个手术操作。
她既然能借手术场地,自然也能借医务人员,而且必须借。这样等到手术现场,不管姑奶奶是负责指导,还是真的亲自动手都好,总有人在旁盯着,可以提醒。
但是吴恤不懂这些啊,而且他曾经在那个封闭山村经历过的装置手术,确实就是死亡率很高的,高过70%,所以他当真了。
于他而言,这一刻恍恍惚惚,事情就真到生死抉择上去了。
他的命,就在不远处那个正在用神念穿针的老姑奶奶手上了。
低头想了想又抬头,吴恤偏头把目光看向韩青禹,短暂的沉默然后开口,依然是普通的语气:
“青子你说我换了装置会很强。”
这大概其实是半个问句。
“啊…应该会,我觉得会。”韩青禹被他这认真的姿态带得,不自觉也紧张了一下。
“这个是肯定的呀。”一旁的辛摇翘突然把话题接过去,神情、语气都有些夸张和不解说:“怎么你们不知道吗?这个有每一代装置的数据,可以算的。”
剩下的人用神情反应告诉他,我们没文化,我们不知道,我们需要科普。
“不考虑个体因素,提升可以接近一倍。”辛摇翘笃定说。
接近…一倍?!
当场,六个人全懵了,包括吴恤自己。
迎着整一片难以置信的目光,辛摇翘自己,一时间都有点怀疑了,闭眼睛重新回忆确定了一遍,睁开又看了看大家,再次笃定说:
“真的是这样的呀。而且战斗力的提升其实还是次要的,更关键是装置外置后,穿戴者的内脏、器官不再受到直接冲击,承伤能力的提升,相比之下还要更大,至少两到三倍。”
这,疯了啊!
“就是因为这样,哪怕ne后来突然叛出蔚蓝,成了洗刷派,蔚蓝的历史都依然记录他的功绩,那些跨越时代的老兵们,也一直感念、感激着他的贡献……用爷爷的话说,这叫一码归一码。”
辛摇翘又补充了一句,因为正是ne 的科研突破和贡献,让立体装置实现了从内置连接到体表灌冲的跨越。
但是此刻,已经没人有心思跟她讨论这个了。
“唉。”沉默的现场,贺堂堂突然悠悠叹出一口气。
原本他还能用吴恤穿甲时间更长这个理由安慰自己,想着迟早要重夺战力前三的地位,可是现在……前三,好像已经绝尘而去了。
“好歹老子也是b+啊。”贺堂堂嘀咕感慨,同时扭头,依次看了看韩青禹、沈宜秀、吴恤,“娘的,都不是人。”
忍着笑,温继飞和刘世亨一左一右搭上他的肩膀,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安慰他。
刘世亨说:“没事的,堂堂。”
“对啊,虽然你现在战斗力排不上号了”,温继飞说,“可是,等到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你还可以给我们扮家长啊。”
刘世亨先点头,再摇头,“可是我们已经不读书了。”
“哦,那就没用了。”
温继飞利落说,同时撒手。
“……”贺堂堂伸手,一把一个抓过来,扔飞,哭笑不得说:“滚滚滚,至少老子比你们俩能打。”
“对的,堂堂,别灰心着急,你其实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强的,一个小队也不是两三个人的战斗。”沈宜秀认真说:“就像这次在尼泊尔峡谷,要不是有你一起,有你一直护着我和菜心,我们也许就撑不到走出来,更做不到喊人回去。那样青子也许也……”
“也许也死了。”韩青禹把话接过去,看着贺堂堂说:“现在咱们源能块多,你可劲用,我舍得。”
贺堂堂没吭声,用力点了点头。
同时间,温继飞和刘世亨又凑回来了,瘟鸡笑一下翻回正经脸,说:“不闹了,不闹了,其实现在我心里真正好奇的问题是,等吴恤换完装置,能砍赢青子吗?”
他这一问,所有目光都落在韩青禹身上。
砍得过吗?
要是在峡谷地那个生命化源能溢出的那个状态,韩青禹知道,就算吴恤换了装置,肯定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但是如果只有立体装置和液态源能,他现在还真不一定能砍赢吴恤,就像他不一定能打得过锈妹。
甚至他很可能还在下风。
用穿甲才五个月这一点,默默安慰了一下自己,韩青禹笑着开口,大方说:“大概率会是吴恤占上风。”
“哗啊。”剩下几个都惊了。
韩青禹笑着说:“这是好事啊。”
沈宜秀点头,也说:“对。”
她知道韩青禹还有一个可能被激发的特殊状态,猜想自己现在和吴恤换装并适应后的实力对比,应该在伯仲之间。
但是,吴恤的战意和毅力,他那种以战为生,为战而活,甚至一度因为被刻意引导,麻木到只知到战的心理状态,她比不上。
所以真打起来,沈宜秀觉得自己大概率会输。
而且吴恤之前那些年,源能供应应该很匮乏……所以,他以后会更强。
沈宜秀这样想罢,由衷开心起来。
“总之咱们小队的整体实力,又是一个飞跃。”
温继飞最后总结了一句,为小队和青子高兴的同时,也把自己作为一颗骰子的那些郁闷,暂时都抛开了。
一群人热议完了,才发现一件事:吴恤自己,始终都还没说话。
目光都转到他身上了。
吴恤觉察,从思考中回过神来,抬头,目光找到韩青禹,“什么时候可以做手术?”
他问得很认真,带着决然。
大家都看出来了,温继飞故意也很认真,“你决定好了?万一…不怕死么?”
吴恤沉默一下,摇头,“没事,只是…会有点可惜。”
可惜什么,可惜还没和你们一起并肩战斗过啊,吴恤心里这么想着,但是这种话,太为难了,他说不来。
至此,当场最不了解吴恤的辛摇翘,终于也把情况看明白了,有些无奈同时有些着急,说:“其实没那么严重的,姑奶奶应该只是忘了戴老花镜了,而且早在大换装那个时代,技术就已经很成熟,很可靠了。”
“那她忘了也很可怕啊。”温继飞接茬。
笑声中,辛摇翘继续认真解释,说清楚手术会有姑奶奶的徒子徒孙,至少四名科研所的优秀医生到场辅助,大家才算真的把心放下来。
吴恤自己也松一口气,同时有些尴尬,就更不说话了。
进屋。
“姑奶奶。”
“姑奶奶。”
“姑奶奶好。”
一群人依次问候。
“姑奶奶,你的眼镜。”
辛摇翘在窗台上找到老花镜,走过去,帮姑奶奶戴上了,转头又把人逐个介绍了一遍。
“啊,好,孩子们好。”
姑奶奶先按着辛摇翘的介绍顺序,把人逐个看了一遍,然后重点又在韩青禹身上看了看,然后吴恤,再然后沈宜秀。
“你就是沈军长那个小姑娘吧?”姑奶奶突然朝沈宜秀问了一句。
因为早已经退休,她并没有参与过对沈宜秀的研究,但是作为相关领域的重要前辈,自然也知道前些年那个关于沈宜秀的研究项目和案例。
沈宜秀点头,“是的,姑奶奶。”
“神奇啊,还活着……但是还活着,就比什么都好啊,好孩子。”老人家感慨了一句,伸手牵起来沈宜秀的手,在她手掌上轻轻拍了拍。
隔一会儿,姑奶奶转头又跟辛摇翘小声嘀咕几句。
再转回来,再看韩青禹。
“韩小子?”
“诶,姑奶奶。”
“姑奶奶很想解剖你啊。”
韩青禹:“……”
突然有点人的感觉。
辛摇翘在姑奶奶身后,连忙摆手,解释说:“别误会,别误会,姑奶奶只是听我说起过你的事,可能好奇你为什么才只是新兵,就这么强,提升这么快,然后她是医生嘛,就这样表达了。”
“不是啊。”姑奶奶摇头,没好气说:“我是想看看他脑子到底为什么能这么木。”
161.2所的隐秘历史(第四更,感谢【sofia若冰】盟主的百万赏)
吴恤的手术安排在第二天上午。
科研2所接待区医疗室唯一的手术台,请动了远古大拿姑奶奶,也把现在所内几个最叫得响的医生,基本都请到了。
来给一个刚被蔚蓝拒绝的人做手术。
这一方面是因为辛摇翘家里的背景、关系和面子,她个人也为此做了很大的努力。
另一方面,到场年轻的一辈医疗科研人员,他们实也难得有机会,看到一场蔚蓝全球大换装时代的经典手术,古老的第三代装置,在人体上的剥离。
手术室外。
“吴恤你是不是怕啊?你刚好像在抖。”
这次丝毫没有嘲笑的意思,温继飞关切问了一句。
实际的情况,不管大家先前怎么轻松说笑,怎么安心,真到了手术的这一刻,担心总还都是难免的。
“没有……有。”吴恤木着脸,承认了,表情很酷说:“我看见那个针头,有点怕。”
手术前要打针。
吴恤怕针。
一个全身六七道刀口都死战不退,当面被于家大小姐一剑捅进肩窝都一声不吭的家伙,他竟然怕打针?!
意外过后,畅快而无奈的笑声起来了。
吴恤微微颤抖着,走进手术室。
剩下的人就在外面等着,抽烟的抽烟,不吭声的不吭声。
韩青禹低头在地上摆弄一套他从尼泊尔峡谷地八十多人身上挑选下来运转最好的第九代装置。
这就是给吴恤预备的,原先的考虑是联军的装备申请通常不能很快下发,准备让他先用着,现在既然参军审核一时半会儿通不过,就更幸亏自己弄回来一套了
“你们别太担心了。”辛摇翘从里边走出来,走近说:“姑奶奶今天精神很好,这个手术也不难的。”
韩青禹尽量轻松地笑了一下,说:“知道。”
“而且我跟另外几个叔叔阿姨也都说了很多遍了,让他们帮忙仔细看着点。”
“谢谢。”几个人都说。
就这样,等了一小会儿。
突然,有些急促的脚步声从手术室向外而来。
按道理手术不可能这么快结束,现在应该才刚开始没多久才对,
所以这串脚步声就像踩在每个人神经上,让地上蹲的,坐的,一个个都像受惊吓的猫一样,弓着背,闻声弹起来。
看见人了,却又都不敢问。
不安,等着。
从手术室出来的是今天到场最年轻的一个女医生,是大块头,此刻脸上神情不太好,显出来横肉,眼神也凶,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急。
“你们”,女医生没好气说,“去管一下吧。”
听到这话……就还好啊,不是什么可怕的消息,众人终于都缓出来一口气,纷纷问道:“怎么了?吴恤他……”
“那个人不肯麻醉。”女医生恼火说:“这种手术不麻醉,还说他没事能扛住,他脑子有问题吧?!”
不要跟为你着急的医生生气,这道理大家都懂,自然也不会介意女医生此刻的语气和用词。
原来是这样啊,他们想着。
吴恤不愿意麻醉的理由其实很简单,作为一个曾经差点被小伙伴趁机掐死的人,一个被族长派人夜里刺杀当作训练的人……那样成长起来的吴恤,其实很缺乏安全感,又怎么可能轻易接受麻醉?
“能不能管了啊?!”见没人吱声,女医生气愤催了一句。
“能能能。”大家忙都说。
说完,一起跟在女医生后面,走到手术室门口。
朝里说:“吴恤,这个得麻醉啊,没事,我们就在外面。”
一个说完,再一个接着说。
实在很难想象啊,那个家伙竟然有一天要这样哄,大家依次说罢,都是哭笑不得的表情。
隔一会儿,女医生走回到门口,说:
“好了,你们出去吧,别在这站着。”
…………
几个人重新回到门外面等待。
放松下来,聊了会儿天。
“对了,我帮你申请的刀,应该快到了。”辛摇翘突然说,然后压低声音,有些小显摆的样子,接着道:“是咱们同次一序列,那个死打铁的亲手打的哦。”
“死打铁的?”韩青禹困惑一下。
“唔,他们都这么叫他,我就跟着叫了。”辛摇翘有些窘迫,接着说:“其实他是咱们华系亚方面军,甚至将来可能会成为整个蔚蓝,对死铁理解最深的年轻科学家,打铁只是一个象征性的说法。”
等到辛摇翘解释完,韩青禹才知道这其实是多么荣幸和重要的一件事情。
他现在身上的两把死铁直刀,都是联军配发的制式战刀,就是非连接和非接触部分,都用合金填充,传说中指不定什么时候砍着砍着就只剩一个框的那种。
因为尼泊尔峡谷的那一战,现在双刀的表面,都已经出现一些裂纹了。
而韩青禹即将拿到的那两把刀,外形依然制式死直,但是整体都用死铁打造,而且是由华系亚最强死铁铁匠亲手打造。
现在他们几个人里,沈宜秀的特制战刀,是全死铁的。
然后吴恤的病孤枪,是全死铁的,而且纯度很可能比锈妹的刀更高,他曾用这把枪在掌心旋震,在试炼地崩碎过阿杜仆手下十几柄弯刀的刀刃。
现在,韩青禹终于也要用上全死铁的双刀了,不出意外的话,会是特殊工艺,很强很强。
没有什么是比战士期待拿到趁手的武器更大的期待了。
“谢谢。”韩青禹满心喜悦说了一声,接着谨慎小心问:“那要多少钱,不是,多少源能块啊?”
既然是在蔚蓝,这么高档的东西,韩青禹随便乱猜也知道钱估计是没用了,除非很多很多很多。
辛摇翘摇了摇头,“不用的呀,你本身有金质勋章,而且这次在尼泊尔给咱们华系亚方面军弄回来那么多死铁、装置,还那么多俘虏,按道理你就是可以申请的呀。只是他们抠门,看你不知道,就不主动跟你提……我帮你惦记着呢。”
“这样啊,那就好。”听到不用付源能块,韩青禹彻底安心了,喜悦的心情随之进一步放大。
辛摇翘扭头,看了看旁边,同时像是很随意说:“我就是帮你去1所找了一下那个打铁的,请他亲自动手来做而已。”
这是在邀功了,虽然用了而已。那我要怎么办呢?给她源能块吗?韩青禹想了想,说了句:“谢谢你,真的很感谢。”
先试试看吧,能用感谢解决的话,就省两块源能块,反正她好像也不缺。韩青禹厚脸皮地想着。
一旁,辛摇翘开心笑起来。
“不用呀,就只是跑一下而已,话说他原来一开始是要来我们2所的,那样也就不用费这个事了,可惜上面硬是给他弄到1所去了。”辛摇翘说着突然抱怨起来,说:“2所就是后娘养的,唉。”
“所以,2所地位不如1所啊?差很多?”温继飞在旁接话茬问了一句。
辛摇翘点点头。
温继飞:“为什么?”
“这有什么为什么好问的。”韩青禹接茬说:“难道不是因为排序吗?1、2。”
“才不是嘞,这只是建立先后而已,以前有一段时间,2所其实都已经超过1所了,只可惜后来……”辛摇翘突然有些激动起来,不冲人,冲事。
很快,旁边连同沈宜秀在内,大伙都围了过来。
听辛摇翘说了一段2所的隐秘历史,也是2所从曾经后来居上,到再后来落成后娘养的的原因所在。
ne来过华系亚,来过2所。
在他叛出蔚蓝之前的一年,带团队考察,曾经短暂停留,借用这里当时的设备,做过一些隐秘的实验。
就如普通世界里的医药科学研究一样,实验大概和源能,和动物有关。
“具体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辛摇翘最后说:“反正就是失败了,出了事故,2所整一片源能实验室都因为这件事被废弃,封锁了很长时间,一年后,当ne叛出蔚蓝,上面更干脆直接用混凝土浇筑,把那块地方盖住了。”
所以,现在的2所,其实是新址。
辛摇翘说旧址离这不远,就在山背面,而那片曾被ne拿来做实验,后来被水泥浇筑的实验室区域,前几年开始也曾一次次被打挖开探索和研究。
“现在那里挖了一个大洞,不过什么都没发现。”辛摇翘说。
周围一圈七嘴八舌的议论。
韩青禹独自默默低头想了会儿,抬头,“那地方我们能去看看吗?”
他刚好像听到了源能,既然实验室损毁了,直接浇筑封盖了几十年,到前几年才打开,那里面有没有残余散落的源能呢?
源能是不会被污染的,这是蔚蓝课堂上的常识。
所以,韩青禹有点心动,心说我去尿个尿,应该没问题吧?
曾经尿窃蔚蓝储备站的伟大构想,因为站在正义一方,搁置了,而这里不过是一个废弃的旧址,怎么说,都应该不算偷吧?!
同时,ne,源能,动物实验。
当这三个词摆在一起,韩青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就联想到了在试炼地,阿方斯家族对尸体的收集。
而后进一步,想到了他最近最感兴趣的一个概念:生命化的源能。
这玩意到底是什么,怎么回事,韩青禹暂时不敢随便去问,或也没有人能告诉他。
ps:4更完成,求月票,求求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