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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oeva     闺门秀txt下载     闺门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兄妹定计

    碧莲打开了小纸包,赵琇凑近了看,见是一种浅褐色的粉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味,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不过卢大寿把这东西贴身藏着,又千里迢迢从京城带回来,悄悄避了家人,把它藏在房梁上,绝不可能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他还跟小长房有勾结,会不会是小长房交给他的?

    这么一想,赵琇立刻就起了警惕之心:“快包起来,拿别的纸再包严实些,你再去洗个手,别沾了这东西,再去拿吃食茶水。”

    碧莲愣了愣,脸色瞬间煞白:“姑娘?”她似乎也想到那有可能是什么东西了。

    赵琇摇摇头:“我不认得这个,但你大哥这么鬼鬼祟祟的,想也知道不是好东西,还是要找个人问问才行。”

    碧莲呆在那里不动,眼圈却红了。偷盗主人财物是一回事,可要是偷藏了毒药,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大哥这是想做什么?难道他真是猪油蒙了心,非要把全家人的性命都葬送了才甘心么?!

    赵琇见她这样,只能再催她:“别多想了,现在还不能肯定这是什么东西,兴许是我误会了呢?你赶紧把东西包好去洗手。”

    碧莲双手微微颤抖着,将纸包包好。赵琇从书桌上抽了两张白纸给她,让她在纸包外面又添了两层,然后将纸包放下,才去洗手。碧莲认认真真地在水盆里把自己的手洗了三遍,每一次都重重地用了香胰子。仿佛手上沾了什么肮脏又恶心的东西。

    赵琇翻了一个外表不起眼的旧木盒出来,把那包东西放了进去,盖好盖子。想了想。就对着洗完手回来的碧莲说:“我们得先弄清楚这是什么东西,有什么作用,但在事情弄清楚之前,最好别惊动了别人,否则你哥哥固然是个死,你和你娘、你弟弟也落不得好。就算祖母再看重你娘,也不能再把她留在身边侍候了。你爹娘的管事也做不下去的。”

    碧莲眼圈又红了,她知道,得了这样要紧的消息。其实应该第一时间报到老夫人面前才是,赵琇会选择自行验证,完全是为了她着想:“好姑娘,你想得周到。接下来该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赵琇想了想:“要是能从厨房弄只活鸡来就好了。我们可以让鸡吃一点这个东西,看它有什么反应。”

    碧莲咬咬唇:“活鸡不难弄,可弄回来了,老夫人就住在正房,她定会知道的。”

    这倒也是。赵琇又想了想:“要不……我们把鸡弄到哥哥的院子里?他那院里侍候的人少,只要哥哥发话,旁人不敢多嘴的。”她看了碧莲一眼:“不过这么一来,哥哥就知道这件事了。”

    碧莲深吸一口气:“知道就知道。小满是我弟弟,他也应该知道大哥做了什么事!”

    赵琇对碧莲的反应非常满意。看着外头天都黑了,只怕过不了多久,院门就要上锁,但如果等到明天,大白日的人来人往,还不知会有多少事,便打算快刀斩乱麻,整理了一下衣裳,简单地束了头发,就要带着碧莲,端着盒子,再从书架上拿了一卷小抄,往隔壁院子去。

    到了院门处,值夜的婆子见她们主仆看着象是要出门,忙道:“姑娘这是要往哪里去?天都黑了。”

    赵琇笑说:“我去跟哥哥说两句话,一会儿就回来的,不会耽误太久。妈妈别惊动祖母了,她老人家赶路辛苦,这时候只怕都歇下了。”

    那婆子便劝她:“老夫人辛苦,哥儿也是辛苦的。姑娘有话,明儿再说也不迟。都这么晚了,姑娘年纪小是没什么,身边的丫头进出少爷的房间,却不太便宜。”

    这婆子素来十分尽责,赵琇知道三两句是拿不下她的,就怕拖得久了,会惊动了祖母,只得对碧莲说:“那你还是留下来吧,去洗了澡,再把蚊子熏一熏,一会儿我回来了好睡觉。”

    碧莲忧心地点了点头,顿了顿,忍不住说:“拜托姑娘了。”

    赵琇笑着点头,便往门外走去。那值守的婆子见状,不好再拦,只得亲自提了灯笼送她到隔壁院子。

    赵玮还没睡,正挑灯抄书。虽然祖母说,让他在家里歇两日,再去学堂,但他连日赶路,已经有几天不曾好好温过书了,抄书的功课更是缺了好几十张,怕先生要骂人,只好赶着抄上一些,好蒙混过去。见妹妹过来,他还有些惊讶:“怎的这么晚过来?”

    赵琇笑着将那卷小抄递给他:“闲来无事的时候写的,哥哥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赵玮接过来打开一看,却是百来张大白纸,上头用一寸大小的正楷抄了一整本的《中庸》,字迹和自己的十分相似,越写到后面,就写得越好,已经练出两分风骨来了。他一想,就知道这是妹妹在为自己“造假”,好将学堂先生的功课给混过去,面上便露出了愧色:“是我不对,即使出门在外,也不该偷懒的,还要妹妹为我辛劳……”

    赵琇摆摆手:“不过是抄书罢了,我平时每日也要练上几百字,随便挤点时间,这一大卷字就出来了,我还顺便温习了课文呢。哥哥每天要做的事很多,我能为哥哥分忧,心里很高兴的。”

    赵玮听了,心中不由得感叹。妹妹天资比他更好,若不是生为女儿身,也正经读书科举,将来的造化绝对会超过自己。可惜这样好的天资,竟要埋没在闺阁之中,老天爷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叹息完后,他又高高兴兴地收下了那卷小抄。有了这百来张纸,他能轻松许多,唯一要担忧的,就是得把字练得再好些。不然让先生看到了,误会他的字“退步”了,又或是没有用心写。骂起人来,也够他受的。

    他笑着问赵琇:“大晚上的过来,就是为了给我送这个?妹妹真是有心了。”

    赵琇在他书桌对面坐下:“哥哥,今天我过来,送东西只是顺带,其实是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她将碧莲在家搜到的那个纸包的事说了出来,又将盒子打开给他看:“我不知道里头包的粉末是什么。就怕是害人的东西,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哥哥能不能想个法子,悄悄找人打听一下。这到底是什么?”

    赵玮的脸色已经黑得象锅底一样了:“妹妹既有疑心,怎的不跟祖母说?万一这包东西是剧毒,妹妹沾上了一丁半点儿,中毒了怎么办?!碧莲那丫头也太大胆了!”

    赵琇忙道:“哥哥别担心。我见那卢大寿敢把这东西贴身藏着。想必不会沾沾就出事的。我不敢跟祖母说,一是怕事情宣扬开来,连累了卢妈、碧莲和小满;二是怕打草惊蛇,让那小长房有时间扫平痕迹,将来把事情都推到卢大寿身上,又或是倒打我们小二房一耙;三嘛……祖母近年越发心慈手软了,卢大寿偷东西,又有背主之举。撤了他的职是一定要的,过后再打上几板子也理所应当。可祖母看在卢妈面上,就从轻发落了。长此以往,就怕底下人都生出侥幸之心,觉得就算做了什么坏事,只要求一求祖母,就能蒙混过去,那我们家不就乱了套了?”

    赵玮听了,也叹了口气:“卢妈固然是信得过的,她自小侍候祖母,几十年的主仆情份了,为了祖母,她连丈夫儿女都能靠后。祖母看在她面上,对她儿子从轻发落,也是人之常情。但妹妹说得也有理,管家这种事,最要紧的是赏罚分明。若因为犯错的是卢妈之子,就能逃过责罚,旁人如何能信服呢?”

    他看了看那个小木盒:“不管最终查出这纸包里装的是什么东西,都要给卢大寿一个教训才行,最起码,也当给他四十大板,叫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能因为我们体恤下人,他就不把我们当成主人了!”

    赵琇对此十分赞成。虽然家里还是祖母张氏当家,但赵玮渐渐长大,又是家中唯一的男丁,很该建立起自己的权威了。跟祖母的心慈手软相比,他行事倒还果断些。若他拿定了主意,祖母就算心里不赞成,也不会公然反对孙子的意见。

    兄妹俩便约好,明日赵玮以访友的借口出门,先去找从前的老管家汪四平。这位老人见多识广,对大户人家的阴私之事门儿清,况且嘴巴紧,不该说的不会乱说。他是合家都已脱籍出去了,跟卢家已经没有了利益冲突,不怕他会有什么私心。

    若纸包里的东西没有害处,那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可要是确认了那纸包中的是有毒物品,兄妹俩就会立刻把事情告诉祖母张氏,同时通知宗房赵璟和内三房的八老太爷,然后带亲信到卢家小院中,查抄剩下的那包粉末。小满会事先奉赵玮之命回家去看住兄长,不让他逃走或把东西转移。等将人押到祖母张氏面前,人证物证俱在,卢大寿这顿罚是逃不过去的了,若是坦白招供,说出背后主使,以及小长房的具体阴谋,那还能少受些罚。至于卢家人,先后有碧莲与小满立功,卢妈和一对小儿女应该能逃过去,而卢昌秀下场如何,就要看他够不够聪明果决了。

    赵琇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有她先前在宗族里打下的基础,借着这个由头,彻底将小长房踢出赵氏宗族,以后无论是爵位还是财产,都没小长房什么事了。他们甚至还可以跟宗族约定,如果小二房断嗣,直接在族里选择嗣子,小长房就洗洗睡吧。

    赵玮长吁一口气:“这么一来,但愿他们能消停些。若是老老实实做他家的官,也能过得不错,别再打爵位的主意了。”他双目凛然:“就算那纸包里的不是毒药,我也要将它变成毒药,将此事作实!”

    赵琇吃了一惊,没想到兄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哥哥?”

    赵玮抿了抿嘴:“妹妹,你别怪哥哥心恨。从前哥哥没想那么多,如今却看得清楚。小长房害了我们的父母,生死大仇,因赵炯死了,蒋氏关在大理寺牢中,祖母就不再理会剩下的人,从没说过要报复,可说是宽容之极了,也是看在祖父的面上。可小长房却不肯放过我们,收买我们的奴仆,暗地里施展阴谋诡计,亡我之心不死。若真叫小长房袭了侯爵之位,我们小二房休想有活路!这是你死我活的事,只把他们踢出宗族,就已经够心慈手软了。想来卢大寿是真有背主之心,叫他吃个亏,也不算冤枉了他,顶多我们保下他一条性命就是。卢妈他们虽好,但也不能为了他们,就放过这个内奸。就算到了祖母面前,她也说不出什么来。”

    赵琇沉默片刻,神色也变得坚毅起来:“好,就这么说定了!”其实她觉得,那纸包里的绝不可能是好东西,否则卢大寿藏起来做什么?这一路折腾,他连行李都没带齐,居然还将这东西贴身收藏?他投了小长房几年,也不知泄露了小二房多少消息去。就算他们兄妹反陷害小长房和卢大寿一把,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想了想,赵琇索性把自己方才跟碧莲说的话也告诉了赵玮,赵玮惊讶极了:“妹妹为何要跟她说这个话?难不成你真想让她脱籍?”

    赵琇笑了笑:“事情既然有可操作性,为什么不做呢?他们家想要脱籍,由来以久,一旦有了希望,还是不用做坏事就能光明正大达成愿望的希望,他们难道还会听小长房的话?卢妈也好,卢昌秀也罢,他们对我们家了解得太深了,祖母又下不了狠手。既然如此,不如把人彻底拉拢过来。只是有一点,碧莲也好,小满也罢,只要有办法,都可以脱籍,卢妈是没这个心思的,卢昌秀……哼!”

    赵琇眯了眯眼:“他如果真有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摆脱官奴身份,听了碧莲的话,就该知道要怎么说。哥哥若想借卢大寿这包粉末治小长房的罪,他们父子的供词至关重要。不过,卢大寿就别指望有做良民的那一天了。其他人都好说,就他不行!应该让他知道,想要的东西就在咫尺,可就是得不到,会是什么滋味!不知他余生会不会为曾经做过的错事而后悔不迭?”

    赵玮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也觉得有意思,与妹妹对视一眼,便阴阴地笑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实行

    兄妹俩商议定计划,天已经很晚了,隔壁院子的婆子已经来催过两遍,第二次来的还是祖母张氏身边侍候的人。赵琇知道,不能再逗留下去了,便起身向兄长告辞。

    “妹妹等一下。”赵玮叫住她,转身走进里间卧房,不一会儿便拿着一个尺许长的锦袋出来,递给赵琇,“这个是广平王世子高桢送给妹妹的,祖母说他是胡闹,还想要帮你收起来呢。我好不容易磨了过来,妹妹好生收着,别经了外人的眼,祖母想必就会让你自己留着这东西了。”

    赵琇心中讷闷,高桢会送她东西,虽然令人惊讶,但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为什么祖母会不想她自己保留呢?她将锦袋接过来,打开一看,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高桢送她的,是一把小巧玲珑的匕首,全长也就是成年女性手掌的长度,紫檀木的把手,珍珠鱼皮的鞘,全体黑乎乎的,几乎没有半点装饰,只从那光滑的把手可以看出,这把匕首应该有些年头了。一拔开鞘,里头的刀刃银光闪闪,寒气逼人,想必锋利无比。

    太奇怪了,高桢送她这个做什么?难不成她小时候学过拳,五年过去,他觉得她已经可以学刀了?

    赵玮笑说:“世子听到我说,我那两套拳法是从你这里学的,你还一直在练,就让我告诉你,女孩儿练拳不大好看,若想自保,不如随身携带一把利器。这是他小时候用过的东西,如今他大了。用不着它,就送给你使了。他也送了我一本拳谱,是他学过的。世子虽然想法奇奇怪怪。但其实也是好意。”

    赵琇看着那把匕首,忽然抿嘴笑了笑:“有把匕首也好,我出门时可以带着防身。如果小长房派了什么人来害我,我就给他们一刀!”

    赵玮不赞成地瞪了妹妹一眼:“你当他们做不出这种事么?少拿这个说笑。”他从前的想法也很天真,可这趟北上,他见识了许多东西,眼界开阔了。人也聪明了许多。连广平王那样聪明睿智的人,都挡不住别人的暗算。小长房都一败涂地了,还不肯放过他们小二房。他要是不多留个心眼,迟早要被人算计了去,连祖母和妹妹都保不住。

    赵琇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了拉兄长的手:“我知道了,我没有拿这个说笑。是真的想带着它出门。”

    赵玮的脸色放缓了些。却摇头否决了妹妹的念头:“胡闹,祖母要是知道了,一定骂你一顿。你当这是什么?裁纸刀么?这是真正的匕首。随身带着,能不能自保且不说,万一伤了自己可怎么办?你还是消停些吧,真想留住这东西,就好生收起来。”

    赵琇缩了缩脖子,倒是没笨到去反驳兄长的话。只说:“我知道了。”便揣着小匕首,回了自己的院子。

    张氏打发了丫头来找她:“老夫人说。姑娘几个月不见哥哥,想和他多说说话,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这么晚了,不该玩到这么久才回来,有话明儿说也是一样的。如今已经入秋了,夜里风凉,姑娘还是留在屋里,别吹了风才好,晚上被子也要盖严实。”

    赵琇站着恭敬应下了,又道:“以后不会再这样了,请祖母别担心。”

    等那丫头离开了,她才把那装了匕首的锦袋小心收好,还特地嘱咐碧莲:“这个很贵重的,别让其他人碰。”碧莲应了一声,惴惴不安地问她:“姑娘,你都跟哥儿说了么?”

    “说了,哥哥知道该怎么做,你就放心吧。”赵琇回过头看了看她,犹豫了一下,“明儿一早,你就回家去,把我方才说的脱籍的法子告诉你爹娘,尤其要告诉你爹,只要你们一家子对我们祖孙忠心不变,我们祖孙也会有所回报的。至于那包药粉的事,哥哥已经揽了去,有话也会嘱咐小满回去说,你就不必操心了。”

    碧莲松了一大口气,笑着点头:“我知道了!”

    第二日,赵玮不动声色地在早饭时,向祖母张氏请求出门,要去见学堂的先生。张氏道:“不是叫你在家歇两日,再去上学么?也不急于一时。趁着有空,把你的功课整理整理,书本也温习一下,否则先生问起,你答不出来,脸上可就不好看了。还有那抄书的功课,你都写完了么?”

    赵琇悄悄与赵玮对视一眼,又低下头去。

    赵玮笑道:“孙儿的功课都做得差不多了,今日再写两篇时文,也就完事了,只是多少粗糙了些,不知先生会不会满意。不过孙儿在京城给先生买了几本书,是先生一直想要的,便打算今日先给先生送去。指不定先生一见了书,喜出望外,就不挑我毛病了,也未可知。”

    张氏没好气地说:“这等取巧的法子,实在不是正道。”话虽如此,但孙子这一路也辛苦了,在京城时,她因是孀妇,多有不便,又常常守在广平王府,一般的应酬,都是让孙子去的,害得他没有时间温习功课。张氏觉得很心疼,便打算这回睁只眼闭只眼的,让孙子稍微偷个懒吧。

    赵玮顺利地出了门,他先去了学堂的先生那里,真的送上了几本很难弄到的书。先生非常欢喜,对他交上去的作业挑剔了一番,也觉得他抄的书有些字写得好,有些写得差许多,肯定是不用心造成的。不过先生没有骂他,只是让他日后要多用心,便把人打发走了。今日不是休假,他还要去学堂给人上课呢。他让赵玮过了中秋再回去上课,在那之前,先在家里把新课文给预习一遍。赵玮离家数月,学堂里早就讲完一本书了,现在开的是新课本。

    赵玮答应着,退了出来。没有回家,而是转道去了汪四平家里,将那包药粉拿给他看。

    汪四平见多识广。一看那药粉,心里就有数了,脸色都变得煞白:“哥儿是打哪儿得的这东西?这是害人的东西,哥儿可千万别碰它!”

    赵玮一听,心里就有数了:“汪爷爷别担心,我知道这不是好东西,只是不知道它有何效用。因此才来向您请教。您跟我说说吧?”

    汪四平便告诉他:“这是一种毒草的根茎磨成的粉,闻着有一股腥气,一不小心吃进嘴里。初时不觉得有什么,但从第二日开始,就会有伤风的症状出来,人也觉得发困。明明是大白天。夜里也睡得香,可就是忍不住睡死过去,一天十二个时辰,至少要睡足十一个。大夫只当是伤风,看不出来中了毒,开药方也只会照着伤风来治,半点用处都没有,就这么一直醒醒睡睡地。拖到第七日,便再也救不回来了!只因它有这个效用。有人给它起了个浑名儿,叫什么七日倒,最是恶毒的。前朝大户人家,就爱拿这个悄悄儿杀人,神不知鬼不觉,外人只道是死去的人病重不治,绝不会想到他是中了毒!”

    赵玮倒吸一口冷气,看着那包毒粉,眼里都快射出刀子来了。

    不用说,这定是小长房交给卢大寿的,想找机会悄悄给他们祖孙三人下毒。卢大寿母妹皆在内院贴身侍候,弟弟也是他这个小二房唯一男丁的小厮,想要在主人的茶水吃食里做手脚,有的是机会。若是中了招,他们还真会误以为是病重不治,绝不会想到是别人的算计。等到他们祖孙三人都死绝了,小二房名存实亡,那建南侯的爵位还不是迟早会落回小长房头上么?可恨他们小二房从来没想过为难小长房,偏小长房非要赶尽杀绝。既然如此,他也就无须留情了!

    汪四平还在追问:“玮哥儿,这样歹毒的东西,你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

    赵玮没有回答,反而握住他的手:“汪爷爷,我需得把事情向祖母禀报,您能随我走一趟,做个人证么?”

    汪四平面露疑惑,但还是答应了。

    他们两人风风火火地赶回小二房老宅时,张氏刚请了八老太爷和赵璟过来说话,要商量小二房加捐钱粮给公中救济受灾族人的事。张氏一口气就捐了一千两银子和五百石白米,另外还有从京中带回来的衣料数十匹,其中不乏高档绸缎织物,只是花纹颜色已经过了气罢了,但在许多族人看来,这仍旧是十分珍贵体面的衣料。

    赵璟与八老太爷都非常感激张工的慷慨,同时也告诉了她,按照新出台的族规,小二房已经获得超过二百贡献点,完全可以自己提出一件事,要求族中公议,而只要有过半族人赞成,此议便可获得通过了。

    张氏对这个贡献点的用处还不太清楚,只微笑点头表示知道了,想着一会儿得私下再问问孙女,她提议这贡献点,到底是打着什么主意。

    赵琇却早在赵璟与八老太爷提起自家贡献点数时,就已经双眼一亮,再看见兄长带着汪四平过来,连忙迎了上去,与兄长对视一眼。

    赵玮向妹妹轻轻点了点头,赵琇心里一松,微笑道:“碧莲和小满回家了。”赵玮点点头,直接向祖母的方向走去。

    此时此刻在卢家的小院中,卢大寿刚刚听完父亲说的话,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否则又怎会听到那么荒唐的事呢?他忍不住问:“爹,你再说一遍?”

    “我说,一会儿你跟我到老夫人面前招供,就说小长房的人指使你,用毒药向老夫人和哥儿下毒手,意图杀死小二房的人,然后独霸爵位与家产。”卢昌秀看着大儿子,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你脸上是什么表情?难道我冤枉你了?你不是曾告诉过我,炯大太太交了一包药给你,让你想法子放在老夫人或玮哥儿的茶水里么?难道那不是毒?”

    碧莲与弟弟小满面面相觑,他们照着各自小主人的意思,把话跟父亲说了。可父亲这脸变得是不是太快?(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人伦

    卢大寿无措地看了看守在门口处的小弟,再看了看站在他身边的小妹,担心地瞥了一眼里间的门帘:“爹,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呀?当心叫娘听见了……”

    “她听见就听见。我又不是要害她的主人!”卢昌秀盯着大儿子,“听好了,姑娘和哥儿都答应为我们家想办法,用光明正大的法子脱籍,姑娘甚至已经想到给你妹妹脱籍的法子了,十分巧妙。你弟弟那儿,我也有了打算。只要我们老老实实地,帮着老夫人和哥儿揭穿小长房的阴谋,我们家就能重获主人的信任,脱籍之事也不成问题了。比起小长房那改名换姓偷偷摸摸的主意,姑娘的法子更安全,也更稳妥,我们既不用抛弃祖宗的姓氏,也不必担风险,这是再好不过的了!”

    卢大寿看着父亲的神色,终于认识到他不是在说笑,脸色就难看起来:“爹,你要我承认,曾经受小长房指使,对主人下毒。你可知道,只要我不说,上头不知道,我就算顶着偷盗的罪名,也没什么大碍,顶多是这一两年没差事罢了。等风头过去了,凭你和娘都是大管事的身份,我还怕找不到活干么?可要是我承认了这携毒的罪名,即便最后没成事,也难有好结果了。我一个人把毒药从京城带过来,说我是无辜的,只是受了小长房的骗,谁信哪?我这辈子就算是完了!你倒是能得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声,那我算什么呢?就算主人将我打死了。我也没处申冤去,你到底有没有为我想过?!”

    卢昌秀见儿子不听话,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你在质问我么?那你在船上对着你那婆娘乱说话的时候。又有没有为家里人想过?!”

    卢大寿猛地涨红了脸,他也后悔跟妻子说了那些话,可当时不是不得已么?他也是男人,从前虽是官奴,但靠着主人家的势,在老婆面前一向架子摆得十足,被老婆踩成那样。如何能忍?他也没料到老婆会无情地告发自己的,父亲怎能怪到他身上呢?

    就在父子俩僵持的时候,卢妈摔了帘子出来了。面无表情地看着丈夫和大儿子,眼里的怒火掩都掩不住。

    卢昌秀连忙起身道:“秀菊,你也听见了,我是叫儿子去告发小长房。绝对不会做出伤害老夫人和哥儿姐儿的事的!”

    卢妈冷笑了下:“要是大姐儿没说愿意帮我们想法子脱籍。你能这样做?”又问:“我要先问清楚,你到底想做什么?依大姐儿的法子,闺女要脱籍不难,可我们却是行不通的。”

    卢昌秀用一种梦幻般的语气笑道:“我刚刚已经想过了。说来也巧,前些天我奉姑娘之命去嘉定送礼,回程时,在松江无意中遇上卢家宗族一个远支族人,彼此叙了亲。他虽是卢氏族人。还是良民,但如今过得穷困潦倒。老妻病了,儿子早几年死了,连个继香火的人都没有,如今也只替人做些杂活谋生,也没脸回族中求援,我就给了他几两银子。如今正好,我可以把他带过来,让他签个卖身契,在老宅里当个一年半载的差。那时候,我与他同为仆从,又是同宗兄弟,大可以将小满过继给他做儿子。将来他赎身出去,小满以儿子的身份跟着赎身,连贱籍都没有了。他还未成丁,本就不在赵家奴仆名册上,就算有人要查,也是查不出来的。他又从小用功,日后想要读书进学,也不成问题。我还可以资助他们回乡,让小满正式上卢家族谱,小满就是正经书香世宦之家出来的孩子,将来他有了出息,为官做宦的,我们就有了依靠。等年纪大了,让他将我们接过去奉养,就算摆脱不了官奴的身份,我们也一样做老太爷、老太太,一样享福。这比小长房答应的还要好呢!”

    卢妈气得脸又青了,啐他一口:“你图的不过是富贵荣华罢了,为了这个,你连儿子都不认了,我从前怎么就瞎了眼?!”说完拉起一脸煞白的小儿子和女儿就往外走:“我们别理他,由得他们发疯去吧!”她得向他们问个清楚,小儿子说的,哥儿要大寿告发小长房,还有女儿说姑娘答应帮她脱籍,到底是什么意思?

    卢昌秀也不在意,他相信自己现在的计划再完美不过了,对主人家半点损害也没有,妻子迟早会同意的,关键是要说服大儿子。他得让大儿子心甘情愿地答应下来,同时还要把家里其他人——尤其是他自己——摘出去。赵玮的意思非常明确,只要他们一家帮他把小长房的罪名定下,那他就会帮他们脱籍。哪怕是姑娘那边的法子不能成,哥儿也可以用小长房的法子。脱籍之事现在是再稳当不过了。心心念念了几十年的目标就近在眼前,就算是牺牲一个儿子的前途,他也顾不得了。大儿子这一回也是自己造孽,为了弥补他犯下的过错,就为这个家多牺牲一点吧!等小儿子出人头地,也不会亏待他哥哥的。

    卢昌秀再次看向大儿子,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一辈子为人奴仆,眼里看的,手上过的,都是滔天的富贵,可惜全都不属于他!而现在,他终于有了实现夙愿的希望了!

    卢妈拉着一双小儿女,走进了小儿子的房间,拉着他坐下:“别慌,娘不会把你过继给别人的。我好好的儿子,为什么要认别人做爹娘?休要理会你爹胡说!”

    小满面上的惊恐之色稍微减少了些,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卢妈又问他:“你跟我说清楚,早上你回家之前,哥儿是怎么嘱咐你的?”小满只得将话又重复了一遍,还顺便将姐姐的话也一并说了出来。

    他们说话的时候,碧莲一直站在窗前。有些担心地看着主屋的方向,又去瞄对面自己的房间。她留意过了,大哥藏在房梁上的药粉小包。还在那里,没有人动过。

    卢妈听完了儿子的话,长叹了一口气。她望向女儿,叫了碧莲一声:“你在看什么?快过来。”

    碧莲依依不舍地走到母亲面前:“娘,您还有什么可烦心的?咱们照着哥儿和姐儿说的去做就是了,他们会保住大哥一条性命的。再怎么着,还有老夫人在呢。老夫人不会委屈了你,顶多就是打大哥几板子。到时候咱们悄悄儿打点一下,让人打得轻些。大哥养上个把月也就好了。”她撇了撇嘴:“大哥早该挨板子的,他也太大胆了,做的都是些什么蠢事!”

    卢妈闭了闭眼:“若只是打板子就好了。你告诉我,那包药粉。真是你从你哥的东西里找出来的?里面真是有毒之物?!”

    碧莲有些委屈地看着她:“那当然是大哥的东西。难不成我还会栽他的赃?是不是有毒我不知道,姑娘说要弄清楚,本来是打算悄悄儿找只活物来试毒的,因怕惊动了老夫人,事情闹大了会牵连到爹娘身上,所以就托了哥儿,把东西拿出去找人打听。若是东西没毒,爹方才又为什么说那是有毒的呢?他还说那是大哥说的!”

    卢妈又叹了口气。面带悲伤地说:“你们大哥……终究是我这个做娘的没能教好他,他犯下这样的大错。无论老夫人如何责罚,我都不会有怨言的。只是哥儿和姐儿,根本就没问过老夫人的意思,就擅自拿主意了。那可是毒药!他们还是孩子,万一稍有差池,那该怎么办?老夫人如今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了,都是命根子,无论哪一个出了事,都会要了老夫人的命……”

    碧莲与小满对视一眼,都低下了头。都还是孩子,他们内心并不认为赵玮赵琇瞒着老夫人张氏做这样的事是错的,老夫人年纪大了,在事情未弄清楚前打搅她,要她操心,真的是好事吗?就算要告状,也得先弄清楚那包药粉是不是毒吧?他们相信,两位小主人都有足够的聪明,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就在他们对坐无言之时,正屋方向忽然传来一阵大叫,接着是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还夹杂着瓷器碎裂声,吓了三人一跳。卢妈马上就认出来,那一声大叫是丈夫发出来的,连忙冲出去:“出什么事了?!”

    碧莲与小满也追了上去,还没跑到正屋门前,就看到一个人影冲了出来,与卢妈撞了个正着,卢妈猝不及防,被撞倒在地。碧莲吓得尖叫出声,连忙上前扶起母亲,可卢妈方受重击,弯腰抱腹,一脸痛苦,冷汗直冒,碧莲扶都扶不起来。

    小满忙追上去,从后方死死抱住那人的腰,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歹人,不料碧莲认出了对方:“大哥?”小满一愣,抬头一看,整个人呆住了,双臂也不由得松开了几分,卢大寿趁机将他大力推开,向外狂奔去。

    碧莲一边扶起母亲,一边连声唤兄长,卢妈捂着腹部,忍痛对小儿子说:“快进屋里看看你爹怎么样了!”小满如梦初醒,连忙跑进屋内,一瞧里面的情形,忍不住哭了出来:“爹!”

    原来卢昌秀被推倒在地,满头都是血,头下方的地面上也有一小滩血,不知是伤了哪里,浑身抽搐着,直翻白眼。他身旁一片狼籍,原本靠墙放着的木架子倒在地上,上头放的东西碎了一地,其中一只大铁木盒子尤其显眼,连锁都摔坏了,木盒一角沾着血迹,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小满认得,那是卢家的族谱,父亲一直珍爱如宝,就用那铁木盒子装着,放在正屋多宝格的顶端,就怕他们姐弟俩年纪小不懂事,会把东西弄坏了。

    难不成是这盒子摔下来,打中了父亲?

    小满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都快哭出来了,除了叫爹,不知该怎么办。

    卢妈扶着女儿艰难地走进来,见此情形,也是眼前发黑。不过她久经世事,倒还不致于慌张失措,忙吩咐小儿子:“快去请大夫!”又叫女儿:“去禀报老夫人!”

    碧莲抽泣着,慌张得不行,闻言连忙与小满一起向外跑,在院子里就看见门口处来了一堆人,竟是老夫人张氏、赵玮、宗房赵璟与三房的八老太爷等人。在他们的身后,两名孔武有力的家丁押着卢大寿,将他死死扣在地上。

    卢大寿的衣裳下摆处,还沾着鲜红的血迹。(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招供

    赵玮带着张氏一行人跑过来,只是为了要抓贼拿赃,然后请赵璟与八老太爷做个见证,好提前族中公议,将小长房给赶出家族的。没想到事情出现了这样的变故,卢大寿居然袭击了父母逃跑。赵玮看着现场的情形,都有些无措了。

    还是张氏先一步恢复了冷静,看到屋中卢昌秀的惨样,还有卢妈痛苦的样子,她也顾不上问罪什么的,马上命人去请大夫。

    大夫很快就赶到了,他先给卢昌秀看了伤,这时后者已经抽搐完,完全失去了意识。不过他还没断气,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大夫判断他是被大儿子推开时,撞到了架子上,为了稳住身体抓住架子,没想到连着架子一并跌倒了,架子上放着的东西全都摔了下来,顶层那只铁木盒子也不例外。盒子很重,尖角撞在卢昌秀的头上,才使得他受重伤。不过脑袋受伤非同小可,就算人没死,也难保会不会再醒过来,或是醒来之后是否会有后遗症,还要观察几日,才能确定。

    卢妈的问题倒不大,就是撞得厉害了,稍微休养两天,也就没事了。

    卢昌秀被小心挪进了里间的卧室去,卢妈留下来照看他。忽然接连遭受打击,她哭红了双眼,现在几乎没有眼泪了,对于大儿子的下场,她也没心情去了解。无论丈夫受伤是存心还是意外,大儿子敢对亲生父亲下这样的狠手,与畜生何异?老夫人看在与她多年的主仆情份上。对她的大儿子一再从轻发落,可如今已经到了不惩处不行的地步,她不想再为主人添麻烦了。只丢下一句“全凭老夫人做主”,看都没看卢大寿一眼,就进了里间。

    赵玮从惊诧中醒过神来,脸上微微发红,觉得自己太不冷静了,怎么能因为事情忽生变故就慌了手脚?他连忙点明了正题,在赵璟与八老太爷的见证下。让碧莲将那包药粉从房间梁上取了下来,交给汪四平判断,确认那是毒药“七日倒”。又向小满问清楚卢大寿方才伤父逃窜的经过,便让他们姐弟二人留下来照看父亲,自己带着一众长辈们,押着卢大寿回到了正院。

    赵琇也得到消息。赶了过来。她事先派了别的丫头去安慰碧莲。又吩咐底下人为卢昌秀请医抓药,不得有所疏忽,事情到了这一步,行事宽厚些,反而显得自己大气,最要紧的是要牢牢抓住卢妈和碧莲、小满的忠心。

    卢大寿这时候已经知道自己是逃不掉的了。听说父亲没死,他也松了口气,却没再追问父亲的伤势有多重。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方才为何会一时冲动将父亲大力推开,看到父亲受伤的惨状后。不去通知母亲弟妹,反而逃跑。但一切都太迟了,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将功赎罪,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坦白说出来,才有希望得到主人的宽赎。他也不指望自己能再次被从轻发落,他只是竭尽全力想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已。

    原来,自从小长房爵位被革,赵炯身死,蒋氏入狱,赵玦远赴锦州做芝麻绿豆官儿,牛氏带着一家从建南侯府迁出来,搬到娘家借出的一处宅子后,小长房的日子一直过得不怎么样。侯府的财产大部分都没带出来,她能攒在手里的,除了自己的嫁妆,蒋氏的嫁妆,还有丈夫与儿子的私房外,就只剩下那二十几房仆人了。后来她陆陆续续遣散了一部分下人,节省了开支,又因蒋家不愿女儿被休,和牛氏做了交易,资助了些钱财产业,又有牛家帮衬着,她手上也有两三万两银子,每年还有几千的入息,主要靠的就是分家分到的九千多亩田产,还有归作私房的几家铺子。跟从前在侯府时相比,这点钱当然不算什么,可跟一般人家相比,却已称得上大富。只要好生经营,小长房人口又不多,不愁日子过不下去。

    但牛氏做了大半年建南侯夫人,又是过惯了富贵日子的,怎么可能愿意丢了侯门府第的体面?她又一直想着要把爵位拿回来,为了儿子的前程,平时没少给人送礼。不到一年,钱就花掉了一大半,再这样下去,恐怕就撑不住了。偏她又想要巴结颖王府,要给王爷王妃送礼,手头一时拿不出闲钱来,置办一份足够体面的礼物,只得把主意打到了小二房头上。

    张氏带着小二房回乡,但京中的宅子一直保留着,许多分家时得到的家具摆设等物,还有她多年来从老郡公那里得到的馈赠,大部分都留在宅中,其中不乏珍品。老郡公对这个年轻的继室是十分大方的。牛氏就想收买看宅子的卢大寿,想从小二房那里弄几件好东西出来,反正张氏不在京中,等她发现东西不见了,说不定已是几年之后。

    卢大寿那时候年轻,独自在京中看房子,身边没有父母教导,受到脱籍不做官奴的引诱,又被牛氏派出的人带着往那些纸醉金迷的烟花之地去了七八回,就松动了,亲自把那座炕屏给弄了出去。不过他只拿了这么一件东西,就不巧撞上新鲜出炉的东宫太子和太子妃打发人来瞧小二房在京中的宅子,那宫使还问他有没有闲杂人等上门找麻烦,比如小长房之类的。卢大寿心虚,生怕会被太子发现他做的事,就再也不肯帮牛氏拿东西了。牛氏最终只能自己出钱又置办了几件价值不菲的物件,连着那座炕屏一起送进了颖王府。

    牛氏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卢大寿这条线,她在他身上花了不少钱财时间精力,总要捞回本来才行,于是她就让卢大寿定期向她报告小二房的动态,任何事都可以,小二房是否有人上京,上京来做什么?在奉贤干了什么大事?有多少产业?每年赚了多少钱?管着各处产业的管事都是谁?姓名来历。是否有亲戚在小长房……等等等等。卢大寿想着这些事只要有心很容易就能打听出来,都一五一十说了,后来还陆续将父母弟妹在家书里提及的所有小二房的事都报告给牛氏知道。牛氏虽有心要搞鬼。可惜身边缺钱缺人,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将自己的人夹杂在一众丫头婆子里,通过卢大寿的关系,进了小二房在京城的宅子当差,以备日后大用。

    这一次张氏带孙子上京,京里就有勋贵圈子里的人重新提起赵玮已经长成。可以承袭其祖父留下的建南侯爵一事。牛氏听到风声,怎么可能让小二房得意?又觉得小二房的靠山广平王已经失了储位,不成气候了。她又巴上了颖王府,只要没有小二房碍事,爵位迟早还会回到赵玦头上的。于是她就奠出了杀手锏,答应事成之后立马替卢家脱籍。用的就是让他们假死后、改名换姓拿着钱和“合法”的户籍到别的地方生活的法子。诱惑卢大寿随张氏祖孙回老家,再暗中下毒,也好洗脱小长房的嫌疑。

    卢大寿这几年受小长房和妻子的影响,已经习惯了富贵生活,利欲熏心之下,没有犹豫多久,就答应了牛氏的要求,将那包毒药揣回了家。只是没想到炕屏事发。他虽然顺利随着主人回到了奉贤,但也丢了差事。怀里那包药粉更是找不到机会送进几位主人的茶水饭食里。

    卢大寿狼狈地伏在地上,浑身颤抖着说完后面的话:“小的从前也曾听父亲说过,若是能不做官奴就好了,便将事情告诉了父亲。父亲叫小的把那包毒药丢掉,只当不知道这件事,千万别动手。他说,虽然想要摆脱这官奴的身份,但不能拿性命冒险,小长房根本就没安好心,若是老夫人和哥儿姐儿出了事,出来顶包的就是我们父子,那时候我们哪里还有命在?小长房只要推说不知情,轻轻松松就占了家产和爵位去,绝不会顾惜我们父子性命。我们在小二房虽然为仆,但他和母亲都是大管事,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万一事泄,这大好的家业就要葬送了,还是从长计议为佳。小的听了这话,心里也害怕,却又担心随便丢掉那毒药,会叫人发现,因此就先藏起来,等日后有机会出门时,到野外找个没人的地方挖个坑埋了,没成想会让妹妹发现……”

    事情就此真相大白了,赵玮心想事成,也没兴趣追究卢昌秀在其中到底参与到什么程度了,他命人将卢大寿带了下去,便扭头对八老太爷与赵璟道:“八叔祖,璟大哥,我们小二房这几年与小长房井水不犯河水,也不曾对他们怎么着,可小长房就是不肯放过我们,连下毒的法子都用出来了,再这样放任下去,天知道他们还会做出什么事来?我祖母性情素来仁善宽厚,不爱与别人计较,可也不能任由别人做贱我们家呀?请宗族一定要为我们做主!”

    张氏有些惊讶地看着孙子,心中很是欣慰。小长房的做法已经越过了她的底线,让她再次忆起了丧子之痛。到了这一步,她已经不能再自欺欺人地看在郡公爷面上,一再地轻纵小长房了。她含泪对八老太爷说:“害人性命的事,我做不出来,但赵氏宗族已经容不得这样的子孙了。我要提请族中公议,将小长房一门逐出宗族!从此他家与赵氏宗族再无干系!”

    赵琇适时插了一句话:“小长房还跟颖王府关系密切,我听说,颖王一直想做皇上呢,万一出了什么事,牵扯到小长房,会不会连累我们家?”她昨儿都从哥哥那里听说了。

    这回连八老太爷的脸色都变了,他连忙问张氏:“嫂子,此话当真?!”

    事关全族人性命,张氏郑重点了点头:“这是实情,你们出了这门,千万别再告诉其他人去。只怕连广平王的伤,也跟他脱不了干系。贵人已经在留意了。”

    八老太爷神情严肃地看了赵璟一眼,赵璟当即拍板:“明日就召开宗族大会,小长房留不得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出族

    召开宗族大会的事立刻传遍了赵氏全族。本来已经接近中秋佳节,族人们本来还以为是为了中秋祭祖之事才要开会的,半天之后,他们听到了风声,才知道事情与小长房有关。

    小长房长年住在京城,哪怕是牛氏和赵玦都很少回老家,顶多是当年老郡公还在时,每年新年跟着回来祭个祖。牛氏虽是长媳,嫁的却是庶长子。族中人感情上更偏向老郡公的元配秦氏,受秦氏影响,对赵炯这个庶子比较疏远。赵炯也不爱搭理族人,总觉得他们只会抱二房的大腿,打秋风,都是乡下亲戚,根本就没把族人放在眼里。牛氏母子耳渲目染,在族人面前爱摆高高在上的架子,族人面上敬他们,私底下闲言碎语从没少过。

    只有宗房与小长房存在天然的血缘关系,宗房煜大老爷的亲生母亲钱氏,和赵炯的生母钱老姨奶奶是亲姐妹,因此格外亲近些。但随着钱氏去世,煜大老爷的元配陆氏——也就是赵璟的生母成为宗妇,钱家又日渐败落,宗房小一辈与小长房的关系就疏远了许多。煜大老爷也因为当年沉船之事,觉得自己被赵炯利用了,心里多少存了些不满。

    当年沉船之事在赵氏族中有很大的影响,赵炯被朝廷定了罪,蒋氏也入了狱,族人们都知道了,小长房为爵位、为保密而杀害亲人,照族规是要全家赶出宗族的。要不是小二房子嗣单薄,而小长房却有好几个孩子。为了不让老郡公日后没有子孙继后香灯,大家在主犯定罪之后,也就没有追究小长房其他成员了。小长房留在京中不回来。大家也都不理会,权当他们是透明的,从来没想过要去抱大腿。大家心里都有数,小长房为了荣华富贵,对至亲都能下狠手,又怎么可能看得上他们这些血缘淡薄又平凡无奇的族人呢?

    这几年小二房在族中生活,张氏心慈。对族人多有资助之举,这几个月里赵琇又接连救济受灾族人,并提议了几条很不错的新族规。因此大家都更亲近小二房。这一回听说小长房买通了小二房的下人,意图在千里之外毒害小二房祖孙三人,好夺取家产,心里都十分不屑。到了第二天。宗族大会召开。张氏亲自带了孙子,押着卢大寿到宗祠院子里,将事情始末分说明白,又拿出那包毒粉,由赵璟请了奉贤最有名的大夫前来做证,大家知道了真相,都纷纷表示,同意将小长房逐出宗族。八老太爷甚至不用提起小长房与颖王有勾结之事。

    族人中也不是没人有所犹豫的,他们听说赵玦如今已是六品武官。多少可以拿得出手,要是把小长房革出去,赵氏全族就连一个官身都没有了,只靠张氏一位诰命撑着,万一她什么时候死了呢?那时赵氏一族可就真的要沦落为寻常门第了。

    八老太爷便道:“六品武官又如何?他连祖宗都不拜,几年来从未回老家看过一次祖母,如此不孝子孙,要他何用?想要族中有个官身,是想族人遇到难处时,能有人撑腰,赵玦会为族人撑腰么?今年族人遭灾,各房都出钱出力,他家的地大多数都没事,可曾有周济过族人一文钱?若他不把我们当亲族,有没有他又有何区别?万一日后他在外头闯了祸事,还要牵连族里,大家岂不冤枉?想要官身,也用不着靠他,族中有好几个读书种子呢。”

    今年虽有雨灾,但科考仍是重中之重,六月院试结束,族中就多了两位秀才公。其他没考过的人也不气馁,大家都是差不多的水平,有人过了,证明大家都有希望,顶多是这回运气不好,发挥不佳,但迟早能考上秀才的。成了秀才,就再努力上两年,后年参加乡试,要是考中了,那就是举人了,可以授官,家里的田产也可以少交些税。因此族人们听了八老太爷的话,都觉得族中还有希望培养出几个官员来,科举正道出身,可比赵玦那样从小吏升上去的武官有前途多了,于是不再纠结这件事。

    接下来的程序进行得非常顺利,有过几次经验,无论是制选票还是排队投票,族人们都很熟悉了,反而是赵玮因是头一次做这种事,费了些时间听赵璟的指点。等所有人投完票,赵璟请八老太爷做监票,当着所有人的面唱票点数,结果五十六户人家,有五十四户投了赞成票,两票弃权,无人反对,通过了决议。

    赵璟当场命儿子去取族谱,要当着各家房主的面,将小长房所有人的名字从族谱上除去,之后还要上报官府留档,多半还要报到京中去,知会京兆衙门,从此赵氏宗族的二房,就只剩下小二房这一支,二房的祖产,与小长房再无干系。族中还会派人前去京中,向小长房讨回祖宗牌位及祖产,如果张氏有要求的话,连老郡公留下的东西,都可以一并讨还回来。因为小长房已经不再是老郡公的子孙了,他们没有资格拿老郡公的东西。

    张氏看着赵璟重重一笔涂去族谱上小长房诸人的名字,忽然泪流满面。她在心中向死去的丈夫祈求原谅,不是她不愿看顾他的孙子重孙们,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她也是做母亲的,做祖母的,已经被害死了一个儿子,一个媳妇,她不能忍受再失去孙儿孙女!如果老郡公见怪,就把怨气往她头上撒吧!哪怕是要了她的性命去,她也无怨无悔!

    赵玮在旁看着祖母流泪,心中却知道她在为什么伤心。他悄悄地挨过去,握住了祖母的手,想要给她多一点力量。在他心里,从来没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祖父肯定是希望子孙满堂,合家和睦的。先破坏了这一切的是小长房,而且还是一错再错,想要置祖父的至亲儿孙于死地。祖父必定在怨恨他们。否则赵炯是怎么落马的?送灵队伍到城外时,那白幡又因何而断?他和妹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顺应祖父的心意行事,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祖父绝不会见怪,将来到了泉下相见。祖父说不定还会夸他们呢!

    族谱划完了,事情也算是成了定局。张氏忽然提出:“原来小长房也分得了田产,其中有族田也有私田。这些年一直是派管事来打理,每年将收获的粮棉就地发卖,换得的钱财送进京去。如今既然将人逐出去了,无论族田还是私田都不能再归他们。还是由宗房出面。把田地收回来吧。我听说族中今年受灾人家不少,许多田地都被淹了,即便大水退去,损失也回不来了。族中各房都出钱出力,助族人共渡难关,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我想小长房的田产收回来后,也是二房所有,索性就把这些田地充入祭田。作为族中公产。今后族人们哪家受了灾,就从这些田地的产出里拿钱出来救济吧。”

    全族的人都轰动了。连外六房也对张氏的话心动不已。当年二房分家,小长房的田产可是占了大头,除去御赐的田庄外,还有九千多亩地呢,有在奉贤本地的,也有在附近的松江、苏州一带的,那都是郡公爷发家之后陆陆续续添置的上好良田,每年产出超过万两银子,要是都归入公中,族里可就肥了!

    赵玮有些愕然,没想到祖母会这样说,但他自幼富足,倒也不是很在乎这些田产。想了想,他也点头道:“祖母说得是,公中祭田原是祖父从前帮着置办的,数量也不多,除去一年四季祭祀、奉养孤寡,也不剩什么了。族里还想办学呢,就靠那一百亩地哪里够?索性就把这九千多亩地都算进去,日后族中有什么用钱的地方,也无需各个房头再拿钱出来。这么一来,祖母与我也可以向大家表明清白,并不是因为贪图小长房的产业,才要把他们逐出宗族的。若是赵玦一家在外头污蔑我们祖孙,还要请族中的叔叔伯伯、兄弟侄子们替我们小二房作个明证。”

    他是二房仅存的男丁,他的话在某种程度上比张氏还要有权威性,他都发话了,族人们更是欢欣不已。不过八老太爷觉得这笔田产不是小数目,贸然充作祭田,似乎太过了些,就提了建议:“族田倒罢了,原是二房该得的份额,私田则是你们家的私产,要如何分置,就依你们祖孙的意思。”

    小长房名下的族田是四千亩,剩下的全是私田,虽然比原本的九千多亩要少了一小半,但族人已经心满意足,都纷纷赞同此议。就算张氏与赵玮坚持不要,赵璟与八老太爷也让全族公议,投票得出了结果,那四千亩地还是仍旧归二房所有。

    公议投票之法,原就是小二房倡议的。族人都坚持了,张氏硬撑也没意思,只得暂时作罢。赵璟趁机提议,这么大一笔田产充入公中,不是他一个人能管得过来的,还是要各大房头出一名代表,合力管理这笔田产才是。族人们想起了尚未归家的煜大老爷,心里都在暗暗点头,便开始商议每房人该挑选谁来参与管理。

    外六房的家主还非常精明地提出,小长房虽远在京中,但他家田地的管事还在奉贤待着,万一听到风声,报告上去,小长房私匿财产,对全族的人都是巨大的损失,是不是要先把这些管事控制起来,拿到田地的鱼鳞图册,确保不会有所遗漏?

    族人们都觉得有理,又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就在宗祠里一片热闹的时候,二房老宅的门被敲响了,门房见是煜大老爷,连忙急报给了赵琇。赵琇想起宗祠里还在忙活逐小长房出族之事,煜大老爷在这时候赶回来,可别坏了事才好,连忙亲自迎了出来,满面是笑地请煜大老爷进花厅上座,又让人上茶。

    “侄女儿先别忙活。”煜大老爷阻止了她的动作,指了指身后那长相陌生的十二三岁少年,“这是小长房的泽哥儿,预备明年考童生试,便跟着我回来备考了。他是你们二房的人,赶紧让人收拾院子,让他住下吧。”(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冲突

    赵琇愣了愣,转头去看那个据说是赵泽的少年。刚才因为他一直跟在煜大老爷身后,长相虽还清秀,但给人的感觉阴沉沉的,低着头不说话,一副受气的老实样儿,身上的衣服也不是什么上等料子做的,还挑了灰蓝这样不起眼的颜色。她只当这是煜大老爷身边的小厮,结果煜大老爷居然说,这是小长房的嫡长孙,蒋氏的长子赵泽?!

    赵泽稍稍抬起头,迅速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又低下头去。

    赵琇收起笑容,转眼去看煜大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煜大老爷笑了笑,“我能有什么意思?他是你们二房的人,虽说两房分了家,但这里是二房的老宅,许小二房的住,就不许小长房的人住了么?都一样是郡公爷的子孙,自然也有资格住进来。你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怎么做,那就赶紧让你家管事的出来,让他们带着下人去收拾院子。”又好象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小长房既然是长房,泽哥儿的爹是长子嫡孙,就该居于正院正房的。不过那院子好象已经有些年头没住人了,平日你家老夫人都是在那里视事,却住在后头的院子里。赶紧让人把正院东厢房先收拾出来吧,其他偏远的小院子就算了,没那个规矩。”

    规矩?赵煜在宗房都失了权柄,不过是靠着孝道压儿子媳妇来摆威风罢了,如今倒跑来二房讲规矩了。且不说赵泽当年小小年纪就杀了弟弟。本身是待罪之身,他自个儿亲娘还是大理寺的重犯呢,还好意思跑回老宅装什么长子嫡孙?还要住进正院?小长房这会儿只怕都不是赵家族人了。她是傻了才会让人去收拾院子。

    赵琇冷哼一声,只盯着赵泽瞧,也不理会赵煜的话。赵泽一直低头不语,赵煜等了一会儿,也察觉到不对劲了,板起脸对赵琇说:“琇姐儿,你这是怎么回事?怎的不叫人收拾房子去?”

    赵琇挑挑眉:“煜大伯急什么?我刚刚跟您见过礼了。可还有人没给我见礼呢,礼数未全,凭什么叫我收拾房子去?他是我什么人哪?也敢来支使我?!”

    赵煜反应过来了。赵琇年纪虽小,论辈份却是赵泽的姑姑,赵泽就算是长子嫡孙,也该向赵琇见礼的。也不知赵泽是怎么回事。进门后就一直板着脸不说话。难不成他是故意不给赵琇见礼?虽说两房人素有仇怨,但面上总要过得去才行,否则无论族人还是外人知道了,都只会说赵泽的不是。

    他叫了赵泽一声,小声道:“赶紧的,见过你姑姑。”

    赵泽继续低头不言不语,赵煜皱皱眉头,伸出手去拉他的手臂。他往后一躲,不是不说话。赵琇扑哧一声轻笑。赵煜脸上有些下不来,瞪了赵泽一眼:“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我让你给你姑姑见礼,你是聋了不成?!”

    赵琇凉凉地道:“算了吧,这等不知礼数不敬尊长的人,还考什么功名呢?出去了也是丢祖父的脸,败坏祖宗名声,还不如一辈子在家吃闲饭算了。”

    赵泽愤怒地抬起头瞪她:“你说够了没有?!你们小二房怎的这么可恶?!从前诬蔑我娘,害我娘入狱就算了,你们连我一个小孩子都不放过,我才六岁,你们就说我杀了弟弟,恨不得把我们全家人往死里逼!就算祖父害了你们的人,祖父也拿命偿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如今我要住回曾祖父留给长房长子的宅子,你们还不许,还要往我身上泼脏水,简直丧心病狂!”

    赵煜脸色都变了:“你你你说什么胡话呢?快住口!”

    但他拦得太迟了,赵琇这边已经变了脸色,冷笑说:“我们诬蔑的?真是好大一朵白莲花!我爹娘连性命都没了,下人也搭上了二十多条性命,你脑子有多残,才会觉得我们是在诬蔑你?!就算一命还一命,你祖父死了,也只有一条命而已!而且你别叫冤枉,你祖父是怎么死的?你不知道你娘在这老宅给你祖父下毒吗?只不过你祖父运气好,身边侍候的人先一步中毒替他死了,你祖父当时还气得快吐血了呢!别说这都是我们编的,宫里的钦差大人从头看到尾,清清楚楚,你有本事就到朝廷上说,是我们收买了皇上身边的人撒谎呀!还有,你六岁就杀了弟弟这是事实,别装没事人儿了,这可是有人证的,连你娘也承认了!”

    赵泽更愤怒了:“什么人证?叫她出来呀!指着一个死了的丫头说她是证人,谁会信?!我母亲是被屈打成招的!我当时年纪再小,也早就记事了,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有对弟弟做过什么?他年纪小身体弱站不住,那是他的命,凭什么算到我头上?!若不是你们胡说八道,我这些年又怎会受了这许多苦?!”想到这些年,他没有母亲在身边看顾,父亲远在边关,祖母不喜欢他,钱姨娘明里暗里地搓磨他,几个庶出的弟妹都视他如仇敌,只有一个亲妹妹是向着他的,却又养在祖母身边,无法天天相见。他满肚子苦水无处倾诉,心中的愤慨更深了。

    赵琇直接啐了他一口:“你不记得?只怕记得也装忘记了吧?要不是你杀了人,你娘跟我们家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非要对我们家下狠手?不就是为了杀人灭口吗?你娘为了你,不惜一切代价除去所有知情人,现在还在大理寺里关着呢,你就把她的一切付出都抹消掉了,让她白费了功夫。你娘不是好人,你更糟糕,为了自己的所谓清白名声,连孝道都不顾了,赶紧给我离了这里,别脏了我家门口!”

    赵泽气急就要冲上前去,赵琇长年练拳。手脚灵活,哪有这么容易吃亏?错身一步避开了他的冲势,脚下还巧妙地拌了他一下。他收不住脚,直接摔了个嘴啃泥。

    赵琇瞪了他后脑勺一眼:“怎么的?无可辩白了就要动手打人,这是谁家的教养?真不愧是杀人犯的孙子,还有个杀人犯的娘,自己也是杀人犯!”又招呼前院里侍候的人:“赶紧把人给我捆起来,立刻往宗祠送去。这样目无尊长,以下犯上的混帐东西。不罚他一罚,难消我心头之恨!”

    前院的下人其实早就看得呆住了,听了赵琇这话。方才醒过神来,一哄而上,就要把赵泽捆起。

    赵煜见状,连忙上前阻止。骂那些动手的下人:“瞎了眼了。这是你们家小爷,以下犯上,你们有几个脑袋?还不快把人放开!”

    赵琇却当场拆他的台:“不许放!这小子对他姑姑下毒手,以下犯上,闹到官府也是他有错,谁怕谁呢?!”

    赵煜气急了:“你这丫头好生不讲道理,别说两房素来有仇怨,他待你冷淡些也是常事。哪怕是他无礼在先,为了这点小事把侄儿捆到官府去。也太过了吧?他明年就要考童生试的,你这一捆,岂不是坏了他的前程?”

    赵琇冷笑:“他要什么前程?他一个杀弟凶手,只因为证人死了,年纪又小,得以逃脱罪责,安安分分过他富贵公子哥儿的日子就好了,还要考什么科举?将来做了官,好去杀更多的人吗?!”

    赵泽被下人押在地上,仍然不忿地挣扎大喊:“你胡说!我没有杀人!是你污蔑我!你根本就没有证人证明我做过那种事!”

    赵琇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你就这么有把握?以为证人都死绝了?”珍珠嫂死而复生,她可是春草目睹凶案后第一个告知的人,可以算得上半个人证。论起来,赵琇自己也算是半个人证,只是不好说出来罢了。其实这案子要什么人证?当年蒋氏在宫里派来的钦差面前都承认了。大理寺没追究赵泽,多半是因为他年纪太幼小,觉得他不可能是存心杀人的罢了。

    赵泽愣了愣,但马上又挣扎起来:“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赵琇只是冷笑不语。

    赵煜见状不妙,只觉得自己脸上不大好看。离京之前,他可是在牛氏面前打过包票,一定会帮赵泽在二房站稳脚跟的。如今别说达到目的了,张氏与赵玮那关还未过,他在赵琇小丫头这里就先吃了亏。他只得板起了脸,严肃地道:“琇姐儿,你这是做什么?我把泽哥儿带回来,你一打照面就骂人捆人,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赵琇不为所动,只斜眼睨着他:“我也想问煜大伯,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不知道我们和小长房有大仇吗?赵泽有没有杀弟,你不知道?当年蒋氏在这宅子里说过些什么,你真的一无所知吗?就算他当时年纪小记不清了,又或是有意装作忘了,你纵容他在我们家里闹事,还要我们家安排他住进正院,到底有没有把我祖母放在眼里?还是打算跟我们小二房撕破脸了?!”

    赵煜被她劈头一问,就有些色厉内荏:“胡……胡说些什么?我哪里有这个意思?无论他当年做没做那事儿,官府都没追究,他祖母父亲也没说什么,我们不过是族人,管那么多做甚?只要他还是二房子孙,他就有资格住进这宅子。”说到这里,他又抖起来了:“你执意阻拦,莫非小二房是打算霸占二房全部产业?只怕跟小长房的仇怨只是借口吧?”

    赵琇看着他的表情,只觉得丑陋无比,她也不跟他啰嗦,直接对下人下令:“押着赵泽,我们去宗祠!”然后回头冲赵煜笑了一笑:“煜大伯不妨也一道过去瞧瞧,今日可是有宗族大会呢。不过您也许回来得有些晚了,这会子怕是连票都唱完了吧?璟大哥这几个月主持族务,一应祭祀都十分上心,救济遇灾族人也不甘于人后,很得族中上下赞许呢。看来煜大伯你完全可以放心把家业与族务都交到璟大哥手上了,以后再也不必操心。”

    赵煜看着赵琇的表情,不知为何,忽然感到身上有些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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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打脸

    赵琇走在前头,后面跟着数名仆妇,又有一大群男仆押着赵泽,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宗祠方向走去。

    宗祠其实就在二房老宅隔壁,不过都是大宅,因此从这边大门走向那边大门,也有一段路程。赵煜一路紧跟着想要阻拦,不惜摆出族长的架子,板起脸命令赵琇停下,赵琇就是不理会。赵煜气得七窍生烟,看着街头巷尾探头张望的那些族人家的家眷或是下人,只觉得自己的脸都丢光了。

    正当赵琇走到了离宗祠门口不足二十步的地步,一行穿戴得象个大户人家仆从的生面人匆匆赶到,拦下了他们一行人。为首的是个模样儿极标致的丫头,粉面含怒,杏眼圆睁,腰肢款摆,体态风流,鬓边别着一支金碧辉煌的偏凤衔珠钗,穿的也是绫罗绸缎,要不是衣服制式与小二房丫环的服饰相同,只有颜色材质不一样,说是哪家富户的千金也有人信。

    她上来就拦了人,不等开口,便直向赵泽方向扑去,嘴里还骂着:“你们这群混账东西,还不赶紧放开我们哥儿,我们哥儿要是破了一点皮,我包管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众下人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这丫头是谁,虽然停下了脚步,但没有放人。开玩笑,他们家小姑奶奶还在呢,谁敢违了她的令?

    赵泽挣扎着叫那丫头:“柳莺姐姐救我!是赵琇下的令!”

    那柳莺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转身盯向赵琇,冷笑道:“我劝姑娘做事不要太过分了,我们泽哥儿虽说是晚辈。但也是顶门立户的爷,不是小丫头片子随便就能折辱的。姑娘这会子不留情面,等将来无人可依靠的时候,可别后悔!”

    赵琇挑挑眉:“我倒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无人可依靠,需要求杀亲仇人的儿子?”

    柳莺撇撇嘴:“这可就难说了。”眉眼间的神情却十分笃定。

    赵琇心中一动:“你是谁?”

    又有一个与那柳莺同伙的男仆走上前来:“这是我们柳莺姑娘,是大太太身边得力的人。”

    “哦?”赵琇挑挑眉。“原来是个丫环?是新近从外头买来的吧?真是不懂规矩,没大没小。”

    柳莺闻言不悦:“姑娘别胡说,我是建南侯府家生子。从爷爷那一辈开始就在府里当差了,跟在我们老太太身边也有**年,怎么会不懂规矩?!”

    赵琇笑笑:“原来如此,泽哥儿。你们家的规矩还真新鲜哪。一个小小的丫环,反指着我的鼻子骂丫头片子了?”话音刚落,就翻了脸:“给我掌嘴!”

    柳莺还未反应过来,赵琇身后已经走出两名有力气的婆子,一人制住柳莺,一人举起手就重重一个巴掌扇了上去,把人都打懵了,接着又是一巴掌。再一巴掌,只打左脸。那粉白的小脸瞬间就红肿了。

    赵煜看得心疼,连忙上前一脚踢开那婆子,将柳莺抱在怀中嚷道:“不许动手!这是我爱妾,你们怎敢下这样的重手?!”

    赵琇看得好笑:“煜大伯,这难道不是炯大伯母的丫头?你就这么不挑嘴,连弟妹身边的人也要了?”

    做嫂子的若见小叔子身边无人照顾,长嫂如母,给个通房丫头也不稀奇,但牛氏是赵煜弟妹,给大伯子添通房,还真是不多见。因此赵琇这么一说,赵煜言行无端就带上了几分暧昧,周围的人看向他的目光就有些不一样了。赵煜连忙喝斥:“琇姐儿休得胡说!我与你大伯母都是你的长辈,你怎能随意诬蔑我们?!”

    赵琇笑笑:“我诬蔑你们什么了?难道她不是你弟妹?这丫头不是你弟妹身边的人?”说完又板起脸:“煜大伯最好把话说清楚了,这丫头既然是小长房的人,怎的又成了你的爱妾?若她是你的人,你赶紧把人带走,别插手二房内务,若她不是你的人,煜大伯还是赶紧把人放开的好,当着我这个侄女的面,你在大街上搂搂抱抱的,好有脸面呢!”

    赵煜这才醒觉自己的动作不妥,慌忙放过柳莺,又仰着脖子道:“这是我爱妾,原是大弟妹身边的丫头,月前已经成了我的屋里人,就是我们宗房的人了。她只是念着旧主情谊,情不自禁地想救人而已。你……你是我的晚辈,不能打她!”

    赵琇挑了挑眉:“既然只是屋里人,那就还是个丫头,煜大伯若觉得我是你的晚辈,就要受你的通房辱骂,不妨把这话也跟族里人说说去!”说罢转身就走,大踏步迈进了宗祠大门,早有人报进大厅中,张氏、八老太爷与赵璟以及各家房主都起身望了过来。

    赵玮跑到妹妹身边:“出了什么事?我们在院子里就听到外头吵闹。”

    赵琇握了下他的手,冲他挤了挤眼睛,便一脸肃然地走到正厅门口台阶前,扬声道:“琇姐儿请族中各位叔叔伯伯兄弟侄儿们做主,方才煜大伯带了小长房的赵泽过来,要我给他收拾房间,说赵泽是长子嫡孙,照规矩要在正院住下。赵泽身为晚辈,见了我连个礼都没有,我问他为何不行礼,他就指着我骂,说我当年诬蔑了他和他娘,说他没有杀弟弟,是我们小二房为了霸占家产才冲他们泼脏水的,说完还仗着自己长得比我高大,就要打我。我让人制住他,他嘴里还不干不净的,我就让人押着他到宗祠来,请诸位长辈替我教训他。半路上又冒出一个丫头来,说是炯大伯母身边的人,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小丫头片子,还说什么,我这会子不对他们客气些,等我没了亲人依靠的时候,就知道后悔了。这话说得真有意思,我上有祖母。下有哥哥,宗族里还有许多叔伯兄弟呢,这丫头凭什么说我会没了亲人依靠。要指望他们小长房呢?!”

    族人们听了都有些气愤,许多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方才卢大寿招供的话。既然是小长房的丫头,还是牛氏身边的人,知道牛氏的计谋也不出奇。她会那样说,多半是认为卢大寿会下毒害死张氏与赵玮祖孙俩,小二房只剩下一个赵琇,不成气候。就只能听从小长房的摆布了吧?还有人联想到,小长房在过去五年里从来没来过人,如今忽然把大孙子——还是跟小二房有死仇的大孙子派回来。难不成是打着等张氏与赵玮祖孙一死,就立刻接手小二房家产的主意?小长房这是把宗族当成什么了?

    各房家主的脸色都不好看了,心中对小长房更为厌恶,还无比庆幸方才公决。已经将他们一家逐出了宗族。想到族里从此就再也没有了这家恶人的存在,大家顿时觉得自家门楣都清白高尚了许多,若说还有什么不足之处,那就是没有先将牛氏那等不输其媳的恶毒妇人休出赵氏家门后,再把他们这一房出族了。

    赵琇看着众人的面色,心中很是满意,又接着告状:“这丫头如此无礼,我着实看不过眼。就让人掌她的嘴。没想到煜大伯忽然跳出来阻拦,在大街上就搂着这丫头说。她已经是他的爱妾了,是宗房的人,我是晚辈,打不得她。我还奇怪煜大伯为什么忽然帮小长房说起话来了,原来是因为纳了他家的人做通房,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该颠倒黑白!明明是小长房做了坏事,怎么如今倒成了我们小二房孤儿寡母的错了?!”

    赵玮眉头一皱,火上浇油地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对于煜大伯而言,她一个通房丫头都成我们赵家玉字辈子弟的长辈了?她以下犯上,指着我妹妹的鼻子骂人,我妹妹堂堂郡公府千金,还教训不得她?!”

    他这话一出,族人们的不满情绪更高了,八老太爷直接质问当事人之一:“赵煜,你这是何意?”

    赵煜一窒,支支唔唔地说:“我……我没有这么说!我的意思是,我这通房是宗房的人,她是不该管二房的家务事,但好歹也有过主仆情份,帮泽哥儿说说话也没什么,可琇姐儿要教训我宗房的人,就未免太过了,我还在场呢,琇姐儿总是我的晚辈吧?总要敬我这个伯父吧?”

    八老太爷盯着他问:“那赵泽的事又怎么说?”

    说起这个,赵煜反而有理了:“我上京去,是为了助小二房一臂之力的,谁知道他们会先走了呢?还把宅子交给广平王府的人照看去了,害得我和侄儿、侄孙们连个住处都没有,只能投小长房去了。从前的事,都是大人的错,人死灯灭,泽哥儿他娘还在大牢里呢,跟孩子不相干。泽哥儿读了几年书,也差不多该到进学的时候了,赵家祖籍在上海府,自然是要回来参加童生试的。八叔你总说,要让族里多出几个读书种子,我便亲自带了泽哥儿回来。这孩子聪明得很,明年一考,必定能过的!如此我们赵家也算是多了个小秀才了,那不是好事么?”

    各房家主都不以为然,族中子弟今年有七八个参加童生试,只有两人考中了秀才,没中的人里也不是没有聪明用功的,这赵泽何德何能?十二岁的小儿,赵煜就敢说他明年一考就必定能中?

    赵煜没有发现族人们的表情,反而又板起了脸道:“泽哥儿是二房的子孙,既然回来了,自然该住进二房的宅子里去,哪里想到琇姐儿不讲理,不肯收拾房子不说,还喊打喊杀的,小小年纪就学得这般泼辣可不好,若是长大了还是这样,会嫁不出去的,还会坏了我们赵家女儿的名声呢!”

    张氏勃然大怒,她只有这一个孙女,平日里虽然有些小毛病,但聪明能干又懂事,比别家女儿要强得多,赵煜说这种话咒她孙女,简直不能忍。她便生气斥道:“不必你操这个心了!如今小长房已不是赵家子孙,他家的人再聪明,也不与我们奉贤赵氏相干!他若要参加科考,还是赶紧先想想如何摆脱罪犯子孙的名头再说吧!”

    赵泽祖父因犯重罪而被革去爵位,亲生母亲也是重犯,他是犯人直系后代,身家并不清白,能有资格考试就是笑话了。小二房尚在,不可能会坐视不管,就算没有小二房,族人们的眼睛也是雪亮的,乡里亲友和本地官吏都心里有数,小长房的人想要蒙混过关?简直是白日做梦!

    赵煜闻言大惊失色:“这话是什么意思?小长房怎的就不是赵家的人了?!”柳莺与被下人押着的赵泽也听得目瞪口呆。

    赵璟满面通红,抿着唇走下台阶,来到赵煜面前道:“父亲,小长房牛氏买通小二房奴仆卢大寿,交给他一包毒药,让他随叔祖母与玮哥儿回乡,伺机对他们祖孙下毒。此事已人赃并获,卢大寿也招供了。族中公议,小长房行此恶行,不可再容于宗族,因此全族公决,将小长房一家全数革出宗族。”他抬头看了柳莺一眼:“方才父亲的通房让琇大妹妹小心,将来会有无人依靠的一天,只怕也是知情人吧?赵泽随您回乡,当真是为了科考么?难道不是为了在小二房出事后,立刻接手二房家产?”

    赵煜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忍不住打了儿子一个耳光:“孽子!你老子不在,你怎敢做下这般大事?!”他冲到正厅台阶下嚷道:“我不同意!什么逐出宗族?公决不算数!”

    族人们都不满了:“全族都通过了,怎能因你一个人不乐意,就要推翻呢?宗房方才也投了赞成票的。”

    “我才是族长!是宗房的一家之主!”赵煜有些疯狂了,“赵璟只能代我行事,可他还不是家主,我不准许的事,他怎能点头?!”

    张氏冷然道:“你不点头也无用,这一回,内三房都赞成公议,族人们也几乎全数同意将小长房出族了,你一个人改变不了什么。当着族中诸子弟的面,你还是给自己留一点体统吧!”

    可惜赵煜不肯:“我不同意!内三房四家人,只要有两家人不同意,无论什么议题都无用,宗房和小长房就有两票了!泽哥儿在这里,他是小长房嫡长孙,他爹不在,他可以做主,他不会同意此议的!”

    八老太爷厉声大喝:“住口!牛氏不过给了你一个通房丫头,你就昏头了,无视所有族人的意愿,颠倒黑白。你这副模样,还能做族长么?!”

    他环视众族人,高声道:“今日横竖无事,索性再议一事。赵煜昏聩,已不适合再为一宗之长了,我三房愿与二房共同提请族中公议,族长之位交由赵璟继承,有谁同意?有谁反对?”

    赵煜顿时愣住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公议的结果自不必说,赵煜今天当着众族人的面发飙,让人觉得他已经丧失了理智,加上柳莺的存在,族人们只当他是色令智昏了。更何况,小长房出族,全族人都能得到好处,而小长房不出族,他们也不会庇护族人,因此大家都不待见站在小长房那边的赵煜,当场便投票表决,令赵璟正式承袭一族之长的位子,主持宗族事务。至于赵煜,连个族老的位子都没摊上。

    赵煜气得破口大骂,甚至还冲上前去要抢各房家主手上的选票,幸好被人拉开了,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赵璟满面通红地跪下来求他:“父亲,请您不要再说了,这里是宗祠,列祖列宗都在堂上看着呢。”赵煜却反而骂他:“孽子!你既然知道列祖列宗都在堂上看着,又怎能做这等不孝之事?!”赵璟垂首默默流泪。

    八老太爷冷哼道:“于礼有不孝者三者,谓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一不孝也。赵璟以大局为重,不肯曲从于你,陷你于不义,这才是大孝之人。你有这样的好儿子,真是祖上烧了高香。别以为你是做老子的,就能为所欲为了。族人们把族长大任交到赵璟手中,是信任他能做好,若他一味愚孝于你,误了宗族大事,这位子还是要换人做的!若你们宗房无人,大不了换个人做族长好了!”

    赵煜瞪他:“你们敢?!我们才是宗房!”又冷笑着说:“你们以为帮这孽子夺了我的族长之位,就能将我踢到一边了?做梦!我是他老子。我的话他敢不听?信不信我去官府告他一个忤逆不孝之罪?!”

    张氏冷着脸道:“你要告尽管告去,横竖全族的人都会为赵璟作证的,到时候你落得个诬告的罪名。不管有什么下场,可别指望族人去救你!”

    赵琇也在旁插嘴道:“煜大伯,你真是糊涂了,你将来还要靠儿孙养活呢,把事情做绝了,难道对你就有好处?”

    赵煜愣住,表情狰狞而纠结。他真的非常生气,恨不得把赵璟这个不孝子给当场打死!但赵琇的话也有道理,把儿子打死了。将来他老了靠谁去?虽有孙子,可若他把儿子打死了,孙子还会孝顺他吗?

    族人中也有与他交好的,若不是他今天表现失准。人家也不想投票把他的族长之位给捋了。但此刻见他下不了台,还是忍不住去劝他:“你这是何苦?璟哥儿本来就管着宗族事务,你在家做甩手掌柜,一向相安无事的。如今也不过是提前将族长之位给了璟哥儿,于你有何坏处?你照样做你的老太爷,只管在家里享福,再不用操一点心。你从前不是总说,族务繁重。盼着早日摆脱么?如今心想事成,又要折腾什么?难不成真是为了一个通房?小长房自作孽。从前还算计过你,你还要站在他们那边,到底是图什么?”

    赵煜满肚子苦水想要向那族人倾诉,但看看周围虎视眈眈的族人们,又闭上嘴了,想了想,才气道:“你们知道什么?我难道是为了一己之私才为小长房说话的么?如今我们这一族人,除了小长房以外,一个官都没有,若遇到外人为难,能指望谁去?如今还要把这唯一一个官往外赶,这是有多傻?!”他暗暗撇了张氏一眼:“便是有老婶子在,她也只是内宅妇人,能管得了外头的事?况且她年纪也大了,还不知能庇护族人多少年呢!”

    张氏听得好气又好笑,扭头不去理他。赵玮心有不忿,便道:“煜大伯,小长房那个官也不知是怎么来的,可族里今年又添了两个秀才,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能出几位进士,那不是比小长房那官要可靠多了么?你指望赵玦来替族里撑腰?这五年里他连祭祖都没回来过,族人遭灾,他也没有过问。头一回打发儿子回来,还是想着祖母与我要被毒害了,赶回来接管家业的。你真能确定,族人遇到难处时,小长房会出手么?”

    赵琇也凉凉地道:“他们家连亲兄弟都能下狠手,对族人能亲热到哪里去?”

    赵泽猛地抬头:“我说过了,我没杀我弟弟!”

    赵琇瞪他:“急什么?心虚么?我说的是你祖父杀了我爹,皇上都下定论了,你有意见?!”

    赵泽一噎,恨恨地扭开头去。他当然不敢有意见,他又不是傻子。

    劝说赵煜的那位族人见状,盯了赵泽两眼,掩下面上的不以为然,又再劝赵煜:“赶紧消了气,把这事儿了结了吧。你本就不该掺和进来。小长房是自作孽,小二房本来都不跟他们计较了,他们在京城锦衣玉食的,赵玦也做官了,好好过日子不行么?非要派人来下毒手。若不是小二房警觉,真的叫他们算计了,小长房真能逃脱过去?族人们都有眼睛,哪有这么容易受骗?到时候赵玦的官职没了,爵位也没了传承之人,咱们族里又少了一位郡公夫人,那时候才是真真正正无人支撑大局呢。小长房自己拎不清,你何苦把自己折进去呢?既得了美人,不如早日回家去寻乐子去吧。”

    赵煜听了,虽然没有立刻点头,但看神色已有几分回转了,赵璟见状都暗暗松了口气。只有柳莺觉得不妙,含泪哀求道:“老爷,您忘了先前答应过大太太的事了么?泽哥儿在这里,可就只能指望您一人了呀!您不能不管他!”

    “放肆!”八老太爷板起脸,“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进我们赵家的宗祠?还不赶紧给我滚出去?!”

    族人们脸上也满是不以为然,柳莺咬咬牙,想要再求赵煜开口,方才那劝赵煜的族人就说了:“你这丫头好不醒事,没看到你们老爷正为难么?你们小爷既是回乡考试来的。功课才是最要紧的,其他都是小事。是不是被出族了,跟他一个半大孩子有何干系?再委屈。也有他家大人出头。你若是真的顾念主仆旧情,就赶紧先为他寻个落脚之地吧。”

    柳莺暗暗瞪他一眼,哪里想到赵煜已经被这族人说服了,虽然面色依然不豫,但不再象方才那样发疯了。他板起脸喝斥儿子:“孽子!你没听见叔叔的话么?你这弟弟刚到家,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还不赶紧回家叫你媳妇收拾院子去?!”

    赵璟怔了怔:“父亲?”难不成父亲要把赵泽留在自家住下?他真的老糊涂了么?刚刚全族的人才把赵泽一家出了族。父亲就要公然违背族人的意愿留下赵泽,到底是图什么?赵泽连科举的资格都不一定有,赵玦也不过是个低品级的武官。赵家再不济,也不至于向赵玦卑躬屈膝吧?

    赵煜又恼了:“怎么?我是你老子,族长之位叫你夺了去就算了,如今我连留个客人在家里住。都不能了么?!”

    赵璟只能咬牙应了。若赵泽只是外客,他确实不能说什么。

    八老太爷见状,叹息着摇了摇头。有赵煜这么一个爹在,赵璟就算成了族长,日子也不会好过的,不过总比让赵煜继续留任族长要强百倍。

    时间已经不早了,召开此次宗族大会的目的也已达成,赵璟要奉父命赶回家去安排赵泽的住宿。张氏与八老太爷商量一句,便宣布大会解散。各房族人各回各家。

    赵琇与哥哥一起,扶着祖母回自家去,还未出院门,就听得赵泽忽然大声道:“我没有杀我弟弟,不管你们怎么说,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问心无愧!”

    赵琇冷脸回头,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如果你知道自己做过,还要说这种话,那你就是不折不扣的伪君子;如果你做过了,却忘了这回事,以为自己真没做过,认定别人都在说谎,那你就是个胆小的懦夫,因为你不敢面对事实!你做没做,不是你自己一句话就能决定的,人在做,天在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说罢就不再理会他,扶着张氏离开了。

    赵泽一脸的失魂落魄,他明明记得自己没有杀过弟弟,可弟弟去世那两天发生的事,他又完全记不起来了。母亲说他那时在生病,病得很重,所以才会记不得发生过什么。可祖母又告诉他,他生病,是弟弟死了以后的事了,没人知道弟弟死的时候,他人在哪里,因为在他身边侍候的人很多都死了,被母亲下令活活打死的,原因是没能好好照顾他,以致他生了病。可他后来再有头疼脑热的,母亲也没再打死过任何丫头婆子……

    当时的知情人,母亲还在狱中,坚决否认他杀弟,红绫、青缃、乳母都死了。钱姨娘说,这是他母亲和外祖家的人在杀人灭口。否则红绫这样的忠婢,何必要死呢?

    他开始动摇了,难不成他真的做过坏事?

    柳莺小声叫他:“泽哥儿?泽哥儿?”

    赵泽无精打采地看向她,她咬牙道:“哥儿别慌,你身边还有我们呢。虽说如今我们只能住在宗房,但总有一天会把二房的家业给夺回来的!这本来就该是玦大爷和哥儿的东西,大爷迟早会给他们小二房一个教训!哥儿只要安心读书就好,等日后哥儿考中功名,入阁拜相的,就算小二房有个诰命,也要跪在你面前求饶!”

    赵泽皱皱眉头,总觉得柳莺这话有些不对头,但她是祖母牛氏身边得力的人,如今又成了伯祖父赵煜的爱妾,他已经不好再把她当成自家的丫头了,只能闭了嘴不说话。

    赵煜热情地拉他回自家宅子去住,还让他别管旁人怎么说:“一切有我呢,别人不敢怠慢你!”

    赵泽苦笑,若这位伯祖父真有这么能耐,他们小长房也不会被出族了,他更不会被赶出二房老宅。他真的能指望这位长辈么?

    赵琇祖孙一行回了家,在前厅坐下来喝了口茶,都松了口气。赵玮笑说:“一想到小长房已经被我们赶出宗族了,我心头就松了口气,往后再不怕他家算计了。”

    张氏道:“不可掉以轻心,他家可没那么好打发,你宗房煜大伯也站在他家那边,天知道会出什么夭蛾子。”又对孙女说:“我知道你不待见你煜大伯,但他有一句话说得也有道理。你在人前太过厉害了,外头人要说嘴的,没得影响了你的名声。”

    赵琇满不在乎地道:“我不怕,要是外人知道我厉害,就不会轻易招惹我们家了。我宁可得个厉害的名声,也不要当怯懦得让人欺负的贤淑姑娘。”

    张氏一脸无奈地笑了,拿她没办法。

    这时,一个婆子在门外禀道:“老夫人,少爷,姑娘,小的有事禀报。”

    赵琇忙说:“进来吧,有什么事?”

    婆子小心走进屋中,垂手禀报:“回老夫人,少爷,姑娘,方才小的跟姑娘去宗祠,路上被煜大老爷房里的柳莺拦住了,那时有个男的跑出来,告诉众人柳莺的身份。这男人就是陈老三,原是咱们这一房的人,不成想五年前投到小长房去了,如今还胆敢跟着回来!”

    “陈老三?”张氏眉头一皱,“你是说……春草的哥哥,珍珠嫂的男人,陈老三吗?”(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逃奴

    陈老三是小二房奴仆叛主投向小长房的典型例子,加上他续娶了妻子后,便对前妻珍珠嫂留下的儿子百般折磨,其恶劣程度又加重了几分。张氏也好,赵玮、赵琇兄妹也罢,一听到他的名字,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厌恶之色。

    赵玮皱着眉头问那婆子:“他如今去哪里了?跟着赵泽住进宗房了么?赵泽这次南下带的人里头,还有几个是象他这样,从我们家转投过去的?”

    那婆子想了想:“小的只见到他一个,他老婆也在,夫妻俩都跟着到宗房去了,旁人倒是没看见。”

    张氏眉间露出淡淡的嫌恶:“理他们做什么?赵玦一家如今已经不是赵氏族人,赵泽是宗房外客,带什么人,与我们何干?”

    赵玮道:“祖母,这陈老三是叛奴,从前他不出现,我们只当看不见,如今他都跑到我们家门前来,帮着他的新主子冲我们耀武扬威了,难不成我们真的要放过他?宗房的客又如何?全族人都知道煜大伯是为何才护着赵泽的,这事儿是我们占理,谁还能说我们的不是?”

    张氏仍旧摇头道:“罢了,他的父母妹妹都死在当年的沉船中,还有珍珠嫂,她虽侥幸活下来了,但未必就愿意看着从前的丈夫受罪,再说,冬生还在呢,父子血缘总要顾及几分。你们笑话我心软也罢,当年的旧仆,没几个活下来的,珍珠嫂能回来。实在是意外之喜,就当看在她们母子的份上,不去理会这陈老三便是。”

    赵琇不赞成地道:“祖母这话说得不对。陈老三自己不孝不悌,我们还要看在他父母姐妹的面上饶过他吗?当年离开的叛奴不止他一个,甚至从前还未分家时,建南侯府的仆人也要敬您这位主母,可后来炯大伯命他们对我们这一房的人下毒手时,他们又有几个是手软的?正该杀鸡儆猴,叫他们知道。我们好心不计较,不代表我们就是好欺负的,若他们胆敢再帮着小长房的人加害我们。我们也不会客气!若您担心珍珠嫂和冬生哥会难过,我这就去问他们。我还真不信了,冬生哥差一点就被后母打死,还能对那个纵容老婆行凶的亲爹有什么父子之情!”

    她起身就往外走。直接去找珍珠嫂了。张氏无奈地叹了口气。对赵玮道:“你妹妹如今越发有主意了,只是行事未免太过刚强了些。我们一房已是占尽上风,小长房的奴仆只要不是蠢货,都知道今后该如何行事,我们何苦跟几个下人计较。”

    这回连赵玮也不赞成了:“祖母,不是我们放下身份要跟奴仆计较,而是世上蠢货太多了,不让他们知道厉害。他们还不晓得自己有多蠢。妹妹的话有理,您就由得她去吧。即便把事情闹大了,她也还是个孩子,谁还能治她的罪不成?”

    张氏更加无奈了:“知道你疼妹妹,但也别太纵容了她,纵得她无法无天的,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赵琇不知祖母与兄长的对话,直接就跑去了珍珠嫂母子和涂三阳夫妻暂住的院子。老宅里人不多,下人们都聚居在一处,远远地瞧见赵琇独个儿走过来,很快就有两个媳妇子笑着迎上来问:“姑娘这是要往哪里去?”

    “我找珍珠嫂和她儿子说话。”

    一个媳妇子连忙在前引路,另一个就开始介绍自己,丈夫是哪一个,在哪处当差,自己如今在家闲着,擅长做什么,从前未嫁人时做过什么,诸如此类。另一个媳妇子见状,也跟着介绍起了自己。

    赵琇管了几个月的家,家下人等多少摸到了她的喜好习性,知道要想自荐谋差事,又没法送礼打点上头管事的人帮忙说好话,那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在遇到大姑娘时,直接推销自己的长处,少说些花团锦簇没有意义的奉承话。那么大姑娘要是看你顺眼了,又查问得你不曾撒谎,过两日就会有差事下来,再灵验不过的,已经有好几个人用这法子得了活计——当然,是肥差还是苦差,就端看各人的运气了。

    等到他们来到珍珠嫂家院子门前时,赵琇已经知道这两个媳妇子的大致情况了,想了想:“卢叔受了伤,卢妈要照看他,腾不出手来,如今外头的事是汪爷爷暂时代管,我一时间也想不到哪里缺人。不过今日族中大会,将小长房给革出宗族了,一些产业也会慢慢收回来。你们别急着寻差事,先回去跟家里商量商量,若有愿意做庄头或是外头管事的,先把名单报上来。过些时候,可能要放一批人出去,到时候自会有空位子。”

    两个媳妇子听了都大为惊讶,旋即窃喜,连忙应声退下去,找家人宣扬这个最新消息了。小长房居然被出族了?那小二房的产业只会更多,管事的位子也会有变化,新归还的产业需要人去打理,那可都是不折不扣的肥差呢!

    赵琇走近了院子,涂三阳家的已经迎出来了:“大姑娘,您来瞧我们珍珠么?”

    赵琇冲她笑了笑:“请你们夫妻也一块儿进来,我有话要跟珍珠嫂、冬生哥和你们说。”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珍珠嫂、陈冬生以及涂三阳夫妻都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涂三阳夫妻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都没出声。陈冬生低头不语,但珍珠嫂已是泣不成声了:“这还有什么好问的呢?姐儿只管照自己的意思办去!他已经另娶新人,又有了儿子,早就不把我们母子当成一家人了!他连亲生父母和妹子的大仇都可以忘记,这样的畜生,我们还要认他么?!”

    赵琇小心打量了冬生一眼,才道:“虽然他这样坏。但我还是要问你们一声的,他还不知道奶娘活着,以为你死了才再娶的。而冬生哥与他毕竟也是亲生父子。若你们有与他相认的意思,那我只要给他个教训就好了,若你们不打算与他相认了,那我就把他打发得远远的,无论他会有什么下场,你们都不必去理会。只是有一点,无论你们母子选哪一样。将来都别后悔才好。若是你们想留下他,日后却受不了他的为人行事,要再打发他出去。倒也不难,可若是你们不想留下他,日后却想要找他回来,我就未必有法子了。只盼着到时候你们别埋怨我。”

    珍珠嫂忙道:“大姐儿说的什么话?我既然说了不要认他。将来即便后悔,也怨不到姐儿身上,原是我自己的主意罢了。”她看了看儿子,欲言又止。陈冬生抬起头,正色对她说:“娘,你不必担心我。自打他娶了后娘,就对我朝打暮骂的,若不是上头还有主家。只怕后娘把我卖了,他也不会吭一声。当初姨公姨婆进京找我的时候。他就说过了,拿钱来买,货银两讫,我跟着姨公姨婆走了,就再也不是他儿子,叫我日后别回去求他养活。姨公姨婆给了他二十两银子,我是净身出的户,不欠他什么。”

    涂三阳家的叹了口气,摸着他的头对赵琇道:“姑娘别怨这孩子说话直,他实在是吃够了他老子的苦头。都是为人奴仆的,陈老三未经主家点头,根本就卖不得儿子,却成天拿这事儿吓冬生,说他要是不听话,就把他卖煤窑里去,将他当成是奴仆一般使唤,没日没夜地侍候陈老三那个小老婆和宝贝小儿子,做事但凡略慢一点儿,就要挨窝心脚。我们夫妻跟陈老三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横竖是亲戚,我们接了冬生回去养活,以后就算一刀两断了,如何?那陈老三不是人,硬是要了我们二十两银子去,却连一件衣裳都不许他带走。珍珠嫁过去时带的嫁妆,如今还在陈老三的小老婆手里呢。他们一家三口吃香喝辣的,却不顾冬生的死活,冬生这是伤了心,对他老子早就不指望了!”

    涂三阳也低头道:“若姑娘真能把陈老三弄走,也是好的。我们可以想法子去京城把冬生他娘的陪嫁给弄回来,东西事小,里头还有冬生他外祖父母的遗物,那些东西不能落在不相干的外人手里。”

    珍珠嫂听了姨父这话,更加伤心了,搂过儿子就大哭起来。

    赵琇想了想,就点头对涂三阳夫妻道:“行,横竖族里要派人去京城收回小长房的一些产业,你们跟着去吧。只是有一点,旁人若问起,你们只要说,这是冬生要拿回他娘的东西,别提珍珠嫂还活着。”

    涂三阳家的有些不解:“这是为何?珍珠如今有老夫人庇护,还怕他们么?”

    赵琇只是微笑:“你们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小长房的人还不知道珍珠嫂活着呢,也不知道珍珠嫂当年曾经从春草那里听说了什么,但珍珠嫂曾经与她一起见过杀春草的凶手,这件事是可以肯定的。她当年只是奶娃娃,说的话未必会有人信,但珍珠嫂却是真正的目击证人。总有一天,蒋氏的案子会结案、会判刑,那个杀手也会被捉拿归案,到时候就需要证人出面了。无论是蒋氏,还是小长房的其他人,都休想逃脱。在那一天到来之前,珍珠嫂绝对不能出差错!

    赵琇回到正院,张氏正与卢妈说话。卢妈一脸的憔悴,强打着精神向张氏禀报:“今早已经醒过来了,人还算清醒,就是有半边身子在发麻,右手不停地发抖,拿不了东西。大夫说没有大碍,只是需要静养,不过日后可能没法做活了。”

    张氏安慰说:“能保住性命就是大幸,昨儿你也瞧见了,他流了一地的血,当时我还以为他撑不下去了。如今这么快就醒了过来,也能说话,只是有些小毛病,已经很好了。”

    卢妈惨笑着点点头:“老夫人说得是。他往日也做了不少错事,瘫了也不过是报应,倒比他继续留在管事位子上,叫人说三道四强。”

    “胡说什么呢?”张氏瞪她,“你若觉得他犯了错,就该把他照顾好了,将来痊愈了,仍旧回来替我当差,这才是正理,怎能趁着受伤就躲懒呢?快别胡说了。我这里还需要你呢,等他好了,你赶紧回来帮忙。”

    卢妈的眼泪立刻就出来了,跪倒在地:“老夫人,您对我太好了,可我哪里还有脸留在您身边……”

    张氏吓了一跳,连忙让丫头们扶她起来,赵琇上前一步,帮着搀起了卢妈:“卢妈,别哭了,你难道不知道祖母最离不得你吗?你若是觉得过意不去,以后更用心当差,祖母就会高兴的。”

    卢妈只有一边点头一边掉眼泪的份,最后叫丫头们搀扶着下去了。

    张氏叹了口气:“大寿那八十大板一会儿就开始了,我已经吩咐下去,分四次打,一次只打二十板,但要打得重些,只要不伤筋动骨,就让他多吃些苦头吧,也省得他成天闲着惹事。只是这么一来,卢家就有两个病人了,别说卢妈腾不出空回来管事,就连碧莲和小满也……”

    赵玮道:“小满要回来当差了,我已经吩咐下去,他以后不必再跟着我出门,改到书房侍候。明儿我就要回学堂上课,书房里没人打理可不行。”他与赵琇对视一眼,微微一笑。

    赵琇心领神会,这就是对卢家的补偿了。小满也可以趁机会多学点东西。脱不脱籍是日后的事,但学问的增长却需要时间去积累。过些时候,等碧莲回归,她这边也要有所动作了。而作为交换,无论是卢妈还是卢昌秀,可能都无法再掌大权了,她得从家中管事里头挑选出可以顶替的人选。

    正思索着,张氏问:“琇姐儿,珍珠嫂那边怎么说?”

    赵琇连忙收回思绪,将珍珠嫂母子以及涂三阳夫妻的意思说了出来。张氏点点头:“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你打算怎么办呢?陈老三夫妻如今是在赵泽手下做事,总不能带人冲进宗房去,把人带走吧?”

    赵琇笑了笑:“用不着。当年分家的时候,各家的仆人都有身契在两房主母手中,我们家也不例外吧?”

    张氏想起来了:“是这样没错,几个奴仆的身契,连着京中那些产业的契书和银票都叫卢妈藏起来了,南下时就藏在身上一并带了过来。不过陈老三当年转投了小长房,这契书……”

    赵玮一击掌:“我明白了!当时两房人本是一家,陈老三以为转投小长房,用不着去官府上档子,这身契还留在咱们家呢。如今家也分了,小长房还出了族,他不经主家允许便改投他主,一个逃奴的罪名是逃不掉的!”

    赵琇笑道:“我们也不必带人闯进宗房去了,这就递了帖子给县衙,请新任的县令大人帮我们捉拿逃奴吧,人我们是不要了,该送哪儿就送哪儿去。只是要记得知会璟大哥和璟大嫂子一声,让他们记得要给差役开门才好!”

    就是不知道,等县衙的人带走陈老三夫妻时,赵煜和赵泽脸上会是什么表情?(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宗房内哄

    赵煜和赵泽的脸上当然不可能好看。

    新上任的奉贤县令陶澄,也是大家子弟,世代书香,是二榜进士出身,做了几年翰林院庶吉士,散馆出来,转任外官,第一任就是龙兴之地上海府辖下的县,正正是根正苗红的储相资历。可以想象,只要他在外官任上表现良好,不出差错,过上三四个任期,就可以风光回朝,入六部三司任堂官了,日后拜相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这样的人,往往做事也比较有胆子一点,因为他心里清楚,平庸是不能让他平步青云的。而恰好这是他第一次外任,身上还带着点儿翰林院出来的书生意气。

    他祖籍江苏宝应,南下路上,正好遇到回乡的张氏与赵玮祖孙,结伴同行。大半个月的时间相处下来,不能说交情非常好,但两家也是有来有往,相处融洽。陶澄深知建南郡公夫人为人,不可能无事生非,她既然让人递了帖子来,说是遇到逃奴,那就一定是遇到了逃奴,而且这逃奴还不是善良无辜的人物。因此他马上就派了人过来捉拿,张氏无意再把逃奴收回去使唤,他也就按照惯例,命手下差役捉到陈老三夫妻后,直接送到附近的盐场做苦工去。

    陈老三夫妻一但进了盐场,若没有官府特赦,只怕这辈子都出不来了。他俩心里清楚这一点,因此被拉出宗房宅子的时候,还在大声哭喊着他们的主子赵泽,求他救命。

    赵泽还是个半大孩子。又刚刚吃过小二房的闷亏,他能有什么办法?上前去拦,人家差役说了。这是官府办案,苦主有身契,又有其他奴仆做证,陈老三逃奴之名是逃不掉的,他老婆则是连坐。赵泽一个六品武官之子,自己还是白身,能做什么?他能不能参加县试。还要看县衙的脸色呢。他只能向赵煜求助。

    赵煜倒是想救,可他刚回来,还没跟新县令打过交道。不知对方脾性如何,不敢轻举妄动。赵氏宗族如今除了张氏,几乎没有旁的靠山,而他刚刚又得罪了小二房。赵玦离得远。指望不上,赵煜得小心些。万一得罪了县太爷,有人趁虚而入算计他,图谋他的财产,他要上哪里求援去?

    于是陈老三夫妻就在赵泽眼皮子底下被拖走了,他除了看赵煜,什么都做不了,赵煜也没吭声。柳莺闻讯从后宅赶来。见状哭道:“老爷,官府做事也太霸道了。咱们家又不是平头百姓,凭什么官差说闯进来就闯进来,说抓人就抓人?这样叫外人怎么说我们家呀?!您的脸面都被丢尽了!”

    赵煜被她说得火起,喝问儿子:“为什么要开门让那些差役进来?!”

    赵璟为难地道:“父亲,官差手里有县太爷的签子,又是二房要捉逃奴,若儿子不肯开门,不但得罪了族亲,更是让自己家沾上了罪名。窝藏逃奴可不是什么好事,从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官府找上门,还拦着不让进来拿人,岂不是将现成的把柄送到别人手中么?”

    沈氏也在旁帮腔道:“是呀,父亲,如今盯着咱们家的人不少,只因家里田产、店铺多了些,又没出个官身,除了二房,一个得力的亲友都没有,早有人眼红着想要谋产了。这种时候还要得罪新来的县太爷,岂不是给自家招祸?”

    赵煜脸色缓和了些,他心里还是更在意自家的利益,但为了面子总是要摆摆威风的:“话虽如此,但也不能对县衙太过客气了,叫新来的县太爷小瞧了我们家,好歹我们也是赵氏宗房,是出过开国郡公的。那县太爷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派人上门捉人,是不是太不把郡公爷放在眼里了?”

    赵璟小声说:“陈老三是二房逃奴,想必是叔祖母命人跟县太爷告的状……”言下之意,就是人家县太爷正是因为给郡公爷面子,才会上门捉人的。至于你赵氏宗房跟开国郡公的关系——对不起,没人家二房亲近。

    赵煜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很想要教训儿子几句,挽回点脸面。沈氏见状连忙转移他的注意力:“说来陈老三既然是逃奴,怎的泽哥儿还要带他到奉贤来?又叫他在小二房的人面前露面,这不是明摆着不把他家放在眼里么?换了是别家,也忍不住这口气。”

    赵煜脸上的表情僵了一僵,不着痕迹地看了赵泽一眼。这事儿说起来确实是小长房的疏忽,明知道那陈老三是小二房出来的,就别派回奉贤来碍眼了,不然谁会搭理他们?

    赵泽小脸涨得通红,低头道:“我……我不知道……陈老三平日跟我出门,已有三年多了。没人跟我说过,他原是那边过来的,我只知道他媳妇是祖母院里的洒扫丫头,我以为……”

    赵煜脸色微微一沉。他见赵泽是小长房嫡长孙,又是唯一的嫡子,看起来也很得牛氏疼爱,所以南下路上一直对这个堂侄孙客气有加,在族人面前甚至不惜引起众怒,也要为赵泽说话。难不成他打错主意了?大户人家在重要的嫡长孙身边安排的人,无一不是绝对信得过的忠仆,比如赵玦小时候身边跟出门的长随,就是老郡公手下得力世仆的儿子,直到赵玦成年后才离开了。赵泽身边的人居然是小二房过去的?还跟小长房有死仇。陈老三的老婆居然只是牛氏身边区区一个粗使丫头?这绝对不是备受重视的长子嫡孙该有的待遇。莫非……赵泽的生母蒋氏过去的所作所为,真的影响到了他在家中的地位?

    赵煜沉吟不语,柳莺猜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还以为他是生气小长房派了陈老三随行,连忙道:“哥儿哪里知道底下人的事儿?见那陈老三素日还算伶俐,才带他过来了。即便陈老三原是小二房过去的。二房老夫人也太过分了些。从前陈老三转投我们小长房时,怎的不见老夫人说话?若她当年说不许,陈老三也来不了。这都五年过去了。一直相安无事,独我们哥儿回到族中,她方才发难,摆明了就是要跟我们泽哥儿过不去,故意下孙子的脸面!这又是何苦?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孩子置气。置气就置气,即便她心里怨恨泽哥儿。那也是二房内务,可她不该闹到我们宗房来呀!难不成她是诰命夫人,就可以不把宗房放在眼里了么?她身份再高。也还是赵家的媳妇儿,宗房的脸面就是赵氏一族的脸面,她把夫家的脸面放在哪里了?!”

    她这话明摆着是在挑拨宗房与二房的关系,赵璟碍于孝道。拿亲生父亲没办法。但对一个通房可没那么多忌讳:“贱人住口!你一个丫头,竟敢冒犯主人,谁给你的胆子?!”

    柳莺仗着赵煜宠爱,不怎么把他放在眼里,只揽着赵煜的臂膀道:“老爷,大爷骂妾身,妾身害怕,求老爷做主……”

    赵煜有些不自在地将她缠上来的手拉开了些:“好好说话。好好说话……”又瞪儿子:“凶什么?她好歹是我屋里人,即便算不得你小娘。也跟寻常丫头不能比,你当敬着几分。”

    赵璟冷笑道:“父亲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为这个丫头,您今日已经得罪了二房,得罪了族人,如今还要为了这个丫头,冲儿子发脾气不成?儿子是宗房嫡长子,如今也坐上了族长之位,为何要敬着一个丫头?若她侍候父亲用心,儿子还能客气几分,可她一进门,就挑拨父亲与二房叔祖母对着干,这等搅家精,儿子凭什么敬着她?她方才说的那些话,哪一句不该骂?她一会儿说我们宗房,一会儿说我们小长房,她到底是哪家的人呢?若她是小长房的丫头,那就是客人,我打骂不得,却能将恶客赶出门去;但她若是宗房的通房丫头,还请父亲严加管教!族中嫡出的子弟不肖,尚能公决出族,她区区一个通房丫头,难道还比正经族中子弟有脸面不成?!”

    赵煜怎会不知道柳莺的话有挑拨嫌疑?他听了她的话心里也不高兴,只是到底爱她娇俏,正是恋奸情热的时候,有心情容忍一二,不可能任由儿子把人赶走。于是他便尽可能用和缓的语气对儿子说:“她自然是我们宗房的人了,她不懂事,我会管教她。今儿就算她说错了话,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好歹也是我的人,只当看在我面上罢。”

    赵璟心里埋怨父亲色令智昏,却碍于孝道不能说什么,只能道:“那就请父亲好生约束她,别让她再说些不懂规矩的话。若只是在家里,倒也罢了,叫族人们听见,我们宗房又有什么脸面?这一回族长之位只是到了儿子手里,下一回再出差错,我们宗房就连宗房之名都保不住了。父亲心里也该有点数!”

    他带着妻子沈氏离开了,路上小声嘱咐妻子:“那柳莺是存心要生事的,你在后院看着她些,别让她跟孩子们说话,底下的丫头婆子也要约束好,别搭理她。若她敢做什么坏事,直接捆了扭送官府,父亲那儿有我呢。”

    沈氏有些担心:“这样行么?我瞧父亲对她很是宠爱,方才她说了那样的话,父亲也只是皱皱眉头而已。就怕到时候真的捆了她,父亲反而要责怪我们。”

    赵璟冷冷一笑:“我心知父亲性情,不过是正新鲜罢了,一时糊涂是有的,但还不至于为个通房就要打死我这个儿子。我如今好歹也是个族长,对着父亲不好说什么,处置一个通房,满一族里谁会说是我的不是?”

    沈氏点点头,小声问他:“那赵泽呢?难不成真要留他住下?他还说要考县试……”

    赵璟目光一闪:“一会儿你让源哥儿去二房寻玮弟说话,问问他,是不是跟陶知县打个招呼,赵泽本就没有科举资格,趁早打发了他是正经。虽还是个孩子,但明明做了坏事,还成天摆着一副可怜样,实在是碍人眼。还有出族之事,也要知会官府,上京去收回产业的人,也该早些出发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利动人心

    赵玮从赵源处得了赵璟的口信,心领神会,立刻便去寻祖母张氏说了。

    张氏有些犹豫:“小长房出族之事,确实该知会官府,别的不说,户籍总是要变更的。派人去京城,也没问题,最多两日就能出发了。只是……我们当真要跟陶知县说,让他掐住赵泽参加科举的资格么?”

    赵玮一听就有些急了:“祖母!您就算再心善仁慈,也别用在仇人身上呀!那赵泽又不是什么好的,您忘了?他小小年纪就杀了弟弟,若不是为了掩盖这事儿,蒋氏也不会对我们家下毒手,父亲和母亲也就不会惨死了!”他眼圈儿都红了:“您心善,救济一千个、一万个人也使得,独小长房的人,一个都不能可怜他们!”

    张氏忙搂过他:“傻小子,难道我还要心疼仇人不成?我不想跟陶知县说这事儿,是因为知道他的为人。赵泽从前是做过恶事,但他如今还是个半大孩子,也不知道他功课如何,是否擅长哄人。陶知县即便听说过他祖父与母亲的事,甚至有可能听说他幼时杀弟的恶行,也只是听闻罢了,见到他,也许会觉得他还是个孩子,没必要赶尽杀绝。我们家本是苦主,将小长房出族是占理的,可绝人仕途,又是对一个孩子这么做,焉知陶知县不会误会?我老婆子一把年纪了,倒不怕别人误会。可你们兄妹年纪还小,你明年也一样要去考县试的,让一县之尊对你有了误解。岂不是得不偿失么?”

    赵玮这才明白祖母的苦心,面露羞愧:“是我想错了。”张氏搂着他微笑:“不是你的错,是祖母没说清楚。”

    赵琇坐在一旁想了想。便建议说:“那我们不跟陶知县说赵泽科考资格的事了,我们只跟他提出族的事,他定会问理由的,那我们就可以把小长房做的那些恶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赵泽杀弟之事,不管有没有定罪,他祖父和生母都是罪犯,这点是无可辩驳的。是否给这样一个人科考资格。那位陶知县自然心里有数。那我们既达到了目的,又不用做坏人,岂不是两全其美?”

    张氏笑道:“这主意好。就依琇姐儿的意思!”赵玮迟疑了一下,也笑着点头了。

    等离开了正房,赵玮便拉着妹妹来到院子一角,小声问:“你的主意固然不错。可陶知县那人有些书生意气。万一他被赵泽骗了,以为那是个好学上进的好少年,让他参加科举考试,那可怎么好?”

    赵琇抿嘴笑道:“哥哥急什么?就算陶知县许他去考试了,他能不能参加还是未知之数呢。”

    赵玮大奇:“这是何意?”

    赵琇凑到他耳边:“哥哥没看出来?璟大哥特地让源哥儿过来给我们递信,那么热情,显然他也不愿意让赵泽留下来。不但赵泽住在宗房,会给他惹麻烦。那个柳莺更不是省油的灯。璟大哥是嫡长子,如今又是族长。对着亲爹,他碍着孝道,受些气没什么,可柳莺一个通房丫头想仗着煜大伯的势搅风搅雨,他怎么可能忍得住?怕是恨不得早点把他们赶走呢,只不过碍着煜大叔,不好多说罢了。”

    赵玮双眼一亮:“你是说……璟大哥会帮我们把赵泽赶走?”只要赵泽这些小长房的人不在,柳莺一个通房丫头又能耍出什么新花样来?

    赵琇笑道:“别光说宗房了,就是别的族人,也不可能让赵泽有翻身机会的。你忘了?小长房出族,收回来的产业有大半是归入全族,人人都能沾光。跟一个有希望中秀才的小孩子比起来,难道不是实实在在能到手的财帛更能动人心吗?不少族人今年都遭了灾,他们才没耐心等待一个就算发达了也未必愿意帮扶族人的小长房呢。”

    赵玮微微笑了:“就算没有这些好处,族人们也不可能站在小长房那边的。谁叫他们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呢?成天摆着高高在上的臭架子,只当族人是打秋风的,从没有正眼瞧过人。我们家却年年都资助族中子弟读书,救济族中孤寡,族里有什么事,需要出钱出力的,我们都是头一份。族人们都有眼睛,自然知道该选择哪一方。”

    赵琇笑笑:“哥哥说得有理,只不过有了好处,他们站队就能站得更利索些。别的不说,光是宗房的煜大叔,他是来得晚了,不知道我们具体议了些什么,若他知道小长房要归还的产业,有大半要充入族中公产,只怕立时就能将赵泽踢出门去呢!”

    赵琇自现代来,摆脱不了以利动人的观念,在这个时代,在读书人眼里,可能有些不够光明正大,但用在赵煜身上,却是正正好。她猜着了,等他安顿下来,父子俩终于有时间可以聊一聊最近几个月里发生的事,赵璟将小长房出族后的一应安排细节都告诉了赵煜,他才知道,原来小长房出族,他还能得到不少好处。

    虽说那充公的五千多亩田产是要族中各个大房头派人出来,一起共管的,但田地管理这种事,不可能事事都要所有人坐在一起商议了,再决定如何去做,总要有人去打理具体事务,而宗房向来惯做这种事,只要拿到这个肥缺,有多少手脚做不得?那可都是上等田地,一亩产粮高至三四石,以现下市面上的米价,一石米能卖上一两三钱银子,五千多亩地就有两三万两银子,那可是一大笔钱!

    这账一算,赵煜就浑身不自在了。他想起在京城的时候,牛氏如何向他哭穷,跟他说家里如何艰难,但前程又如何光明,因为赵玦得到了军中大佬的提携,还有王府撑腰,虽然眼下只是个六品武官。但那是五年间从九品升上来的,可谓飞速。只要再熬上几年时间,不敢说封侯拜相。但做个将军什么的却不在话下。牛氏还许诺到时候会给他捐个官,再许他儿孙一个武职,至少有六品。牛氏还给了他五百两银子,说这是给他的辛苦钱,望他能帮着庇护嫡孙赵泽,让赵泽顺利考取功名……

    五百两银子算什么?小长房一年光是老家的田产就有几万两入息,还在他面前哭什么穷?他宗房所有家底凑起来。都未必有这个数,五百两?打发叫花子呢?!

    他一定要把那五千多亩地弄到手!

    赵煜心里下了决定,什么赵泽都抛在脑后了。他还埋怨儿子:“怎能叫各个房头出人,大家共管?人一多,各执一辞,到时候听谁的去?没得耽误了大事。我们是宗房。原该由我们打理才是。”

    赵璟心道大家防的就是你这一手。便说:“这原是族人们的意见,叔祖母也说好的。”

    “什么族人们的意见?定是外六房搞的鬼!”赵煜不以为然地道,“就他们家精明,打量我不知道呢?如今他们家也有人开粮行了,五千亩地里不少种的都是稻米,只要收米的价钱比市面上便宜一点儿,就够他赚的了,吃亏的还不是族里?不行。这事儿不能任由外六房胡来。你们不是要找小长房的管事要账簿么?正好泽哥儿在这里,我去跟他说。账簿和人都要拽在我们自己手里才行,不能叫外六房一手遮天!”

    他兴致勃勃地要去管这件事,也不理会赵泽和柳莺怎么说,赵璟看得无语,原不想让他插手,但念及小长房的管事强硬拒绝交出账簿,觉得让父亲打着赵泽的名号去讨要也好,等账簿拿过来了,去京城要回产业的人也将田地过户之事办好了,小长房的管事没了权柄,自然也就用不着父亲了,到时候族人们相请,难道父亲还能硬扣着东西不放么?

    赵璟拿定了主意,也不去管赵煜如何行事,却苦了赵泽。他在家里就不管事,回了奉贤后也是听赵煜与柳莺安排,一心只顾着在房间里温书,哪里知道什么账簿的事?赵煜要借用他的名义,他糊里糊涂答应了,也不知赵煜如何行事的,第二日柳莺就闯到外院书房来骂他,怎能将小长房的产业交给了宗房?他还一头雾水,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呢,气得柳莺直跳脚,数落了他一顿,才赶着跑去赵煜那边施美人计,意图打消他吞并小长房产业的意图。

    这么一闹,赵泽也隐约知道自己被赵煜利用了,心里又是生气,又是惶恐。若连赵煜都靠不住,他在老家能怎么办?还有他要报名参加明年的县试,许多准备工作都要做起来了。比如三代履历,里面要写明祖父和母亲的姓名,万一县尊以他们都是罪犯为由,不许他参考怎么办?必须要事先打点好。再比如那互结一关,他要认识本地同考的童生五名,互结保单,还要有一名本地的廪生具保,才能参加考试。本来这些事光是族里就能解决了,但小长房出族,几乎全族都同意了,他还能得到族人的帮助吗?如果不能,是不是就该出去结识其他童生了?考官的喜好,也该打听一下。就剩半年时间,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可是赵煜如今完全没有帮他忙活的意思,成天说有事要办,没空理他,赵璟夫妻的态度也很冷淡,他该怎么办?要不要自己先去拜访几个人?要拿谁的名帖去?父亲虽是六品武官,但在家乡未必有人买账,若拿祖父的帖子,祖母那边会认么?

    就在他纠结犹豫的时候,赵玮已经领着赵璟和八老太爷的儿子赵焜,代表着赵氏宗族,上门拜访了新任知县陶澄,向他说明了小长房出族之事。陶澄得知事情原委之后,肃然道:“此等恶毒行径,实在令人发指。本官当行文京中,让朝中上下知晓赵玦家人恶行!”

    赵玮完全没有提起赵泽科举之事,赵璟原想要提的,被他一个眼色制止了。且不说事后赵玮如何解释,他们离开后,陶澄还跟县丞感叹赵老夫人的不易,痛斥赵家小长房的凶狠。

    那县丞是县中老人,对赵家的事十分清楚,就道:“赵家小长房的嫡长孙还回乡参加明年的县试呢,听说这几日都在让人打听礼房的人住在哪里,不知是不是打算上门拜访打点。他家里难不成没人懂得律法么?那嫡长孙的生母如今还被关在大理寺牢中,罪行深重,她的儿子,如何能考科举呢?”

    “竟有此事?”陶澄十分愤慨,连赵泽的面都没打算见,就直接知会了礼房,不许犯人之子参加科举,谁都不许通融!

    赵泽刚有了点动作,就被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懵了。他年少无知,还做着考中进士做了大官,就为母亲“伸冤”的美梦呢,如今却被打破了希望,他一时惶恐无比,不知以后该怎么办。柳莺是个丫头,再受祖母牛氏看重,见识也有限,没法给出有用的建议,他犹豫着,是不是该去问问赵煜?

    赵煜没空理会他这事儿,他现在正火冒三丈,命人押着小长房的管事,直接找上了张氏:“婶子,你家这刁奴好生可恶!他竟然中饱私囊,贪了好几千两银子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诡状

    张氏愣了愣,然后不紧不慢地对赵煜说:“你把话说清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家的奴仆都做了些什么?中饱私囊么?那确实可恶,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赵煜被噎住了。是啊,他是怎么知道的呢?二房的钱财,二房的产业,二房的奴仆,跟他宗房有什么关系?

    他迅速调整了一下气急败坏的表情,努力用一种“我是为了你们着想”的语气对张氏说:“是我没把话说清楚,不是你们家的奴仆,是小长房管着奉贤田产的那些管事,他们做假账,没把这些年来田地上实际的入息如实记载下来,反而减了近半,那些银子都叫他们吞了。一年就有几千两银子,五年加起来,数量简直就让人无法想象。刁奴欺主到这个地步,实在是闻所未闻,必须要严惩啊!”

    张氏听明白了,虽然心里也很吃惊,但倒不是很生气,因为吃亏的是小长房,不是小二房。她对赵煜点点头:“你这话有理,只是那几个人并不是小二房所属,虽然田产要归还,仆从却还是小长房的人。他们贪的也是小长房的钱财。还是交给正主儿处置吧。虽说赵泽住在你那里,又喊你一声伯祖父,可你毕竟只是族亲,不好越俎代庖。”

    赵煜又一次被噎住了。张氏句句都是正理,可他却不能接受。把人交给小长房处置?那还有他们宗房什么事?那不是小钱,一年几千两。五年就几万两了!几个卑贱的仆从,也敢贪了这么多银子去?凭什么?!现在这些田产大半都归入族中了,田里的出产自然也就是赵氏一族的囊中之物。他身边宗房长辈,当然要把银子全都追回来才行。

    看来小二房是不打算帮他的忙了,他便一脸大义凛然地道:“把人押送回京城后再处置,实在是夜长梦多,况且那些被贪去的银子总要追索回来,一来一回未免太耗时费力了。泽哥儿就是小长房在奉贤唯一的男丁,又是长子嫡孙。小长房事务理应由他做主,不过他年纪太小了,还不懂得防备人。我曾在泽哥儿祖母面前许诺会好生照看他。就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孩子被下仆算计。他不懂庶务,我就替他料理了,不然将来见了他祖母,也不好交代。”

    赵煜这么说。原只是为了给自己找借口。但说完之后,他自己都相信了这番话,顿时有了无限的勇气,觉得自己所言所行都是正大光明的,很快就告辞了,命人押着小长房的管事迅速离去。

    赵琇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想起方才看到那个管事脸上平静而淡漠的表情,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赵玮对祖母张氏笑道:“赵泽大概做梦都想不到。他以为可以做靠山的煜大伯,居然会为利所动。反而算计起他们小长房的财产来了。就是不知道那个叫柳莺的听说了这件事后,会怎么跟煜大伯闹呢?”

    张氏叹了口气:“这都叫什么事呢?从前你们煜大伯虽糊涂些,却还不至于贪心到这个地步。怎的去了一次京城,就变得这样厉害?”她若有所思:“不过他说的这件事还真有些意思,我都不敢相信小长房的管事什么时候敢这样大胆了。庄头给主家报账时,给自己谋些好处,这是司空见惯的,有些贪心一点的,吞去两三成的银子都不奇怪,可是一年几千两?这已经是近半了。那些人哪里来的底气,敢这么做?更奇怪的是,牛氏居然糊涂到没发觉?”

    赵琇想了想:“是不是因为以前祖父在时,是祖母您管家,南边田地里的账是您管着,她不清楚到底能赚多少钱。而她接手之后,又一直没有回来过,派来的管事也是新人,平日又从不跟族人来往,就算他在账上做了手脚,也没人发觉不对,告诉小长房?”

    张氏慢慢地摇了摇头:“这不可能,从前虽是我在管家,但牛氏也有自己的嫁妆要管,对府里的事务也不是一问三不知的,我管家的时候,她常常过来旁听。毕竟她是世子夫人,是要继承侯府的,我怎么拦着呢?”

    “她知道南边的田庄每年出产的正常数量该是多少?”赵琇又一次感觉到了违和,想起方才那个管事脸上的表情,“祖母,您刚才看见了么?煜大伯押来的人,脸上一点害怕都没有,好象被抓到中饱私囊做假账,他也很无所谓似的。”

    张氏慢慢回想,也察觉到不对劲了。赵玮问:“会不会是他觉得自己是小长房的人,煜大伯是宗房的,管不得他?”

    “煜大伯管不得他,赵泽可以呀!”赵琇看向祖母,“他难道有更大的倚仗?”

    很快他们就不用猜了,因为那个管事,连同其他小长房安排在奉贤境内管理田产的下人,在当天晚上都神秘消失了。他们原是被关押在宗房宅子后院的柴房里的,有十来个人看守着,但晚上这十来个人全都神秘昏睡过去,直到第二天早上被人拨了冷水,方才醒转,而柴房里已经一个人影都没有了。

    赵煜火冒三丈,他还没从这些人里头问出他们把贪掉的银子藏在哪里了呢。那个管事倒是个硬骨头,看起来和和气气好象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仆从,可挨鞭子、挨板子的时候竟然能一声不吭地忍了下来,实在叫人生气!

    族人们闻讯赶来,在骂逃走的人同时,也在埋怨赵煜,一方面是因为他没把人看好,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把人关在自家宅子里,没有送官。这种贪墨主人财产的下人,就该送官法办的,就算小长房的人知道了,也不会反对,况且还有赵泽在呢,只要赵泽点头,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赵煜没法说出自己的私心。只能把气撒在那些逃走的人身上。他火速报告了新任知县陶澄,陶澄正忙着灾后安置事宜呢,没有太多的精力管别的事。听说又是赵家小长房搞出来的事,二话不说便命县衙的捕头带人去搜捕了,又发出了海捕文书,全县通辑那几个人。

    可过了整整三天,也没人发现那几个逃走的人的踪迹。

    而赵煜这边带人抄了那几个人的家,发现他们住的只是普通的砖瓦房小院,只能说是一般小康之家的水平而已。无论吃穿用度都远远称不上豪华。再查问与他们相识的人,都说他们平日行事除了对人的态度比较傲慢外,并没有挥霍金钱的行为。出手也不大方。他们真的贪了主人数万两银子吗?贪掉的钱财都放在哪里了?难道他们从来就没有花过?

    赵泽一直留意着这些消息,他心中很不安,很想查出真相。毕竟小长房如今只有他一个男丁在老家,他就有责任要为家中守住产业。出族之事他年小力薄拦不住。可下人贪墨钱财,总是他能管的事了吧?可赵煜什么都不跟他说,他去找柳莺,柳莺虽然一脸焦虑,但也出人意料地叫他别多管闲事,安心读书就好,实在让他无所适从。

    这难道是闲事吗?

    赵煜与赵泽在暴躁不安,二房这边倒是有了意外的收获。

    自那日赵琇对家中下人提了小长房出族之事后。消息迅速在附近街区的仆从群中传开了,大家都对那些产业空出来的管事位子非常有兴趣。就算争不到,能挤进老宅里当差也是好的。所以大家都争先恐后地说出了他们所知道的情报。

    有一个常与小长房的人同去一家小酒馆光顾的男仆说,那些人并不是时时都在奉贤的,他们每个月总要分别到其他地方去办几天事,有时是去松江府,有时是去苏州府,也有去扬州府的,听那话头,似乎是小长房在那边也有产业。

    县里的车马行证实了这个说法,小长房的人每逢年关之前,总要雇他家的车,运粮棉到松江的大商行去交易,而不是光顾外六房的商号。但每次交易,他们都只卖掉大部分的棉花,剩下的一小部分棉花和全部粮食,则是运到南汇码头上装船。同时装船的还有其他地方运来的粮食和棉花,看那些押车的人与小长房的人交谈的情形,显然是熟人。至于船会将这些东西运到什么地方去,他们就不知道了。

    还有一个曾经跟小长房其中一个人议过婚事,但因对方被抓而婚事作罢的女孩儿则说,那与她议婚的人曾经跟她透过口风,说自己不是个地位卑下的奴仆,再过几年就能飞黄腾达的,要是她现在嫁给他了,日后就是享福的命,不用担心会成了贱籍。说这话的女孩子,她并不是二房的丫头,她父亲生前是外六房嫡支名下一处商铺的二掌柜,属于良民阶层,只因有几分资色,家里也有些体面,素来看不上为人奴仆的年轻人们。要不是小长房的那人曾给她看过一个牌子,说是给贵人办事的身份铭牌,她是断然不会考虑与对方议亲的。

    其他零零碎碎的消息还有不少,综合总述,小长房的下人行事透着诡异,而要说上头的主人们是不知情的,又让人无法相信。

    张氏让人去松江、苏州、扬州等地打听,还真打听到了传言中小长房在当地的产业,但根据官府的记录,这些产业的所有人并不是小长房任何一个人。可当地的人也证实了,小长房这些管事是去管理过这些田地的,还跟当地官府的人打过交道,交赋纳税,一点含糊都没有。

    张氏心直往下沉,结合宗房那边柳莺的诡异举止,她有了不好的联想。

    她开口对面前的孙儿孙女说:“这事儿你们先别管了,下去吧,我要好好歇一歇。”

    赵玮与赵琇对视一眼,都有些不解,告退出来,忍不住回头看,却发现祖母命人取了纸笔来,似乎在打算给谁写信。

    写信?

    赵琇隐隐约约有了个念头,她拉着赵玮到了院角,小声问:“哥哥,小长房的这些管事下人是五年前才来的吧?他们都是从前家里用过的人吗?”

    赵玮想了想,摇摇头:“这些人其实是四年前来的,并不是咱们家从前的旧人,个个都眼生得很。问过家里其他人了,说是并非家人的亲眷,想必是小长房后来才买的。”

    才怪!小长房一房一房地往外撵人,还有空闲买新人吗?

    赵琇冷笑一声:“只怕这些人也不是小长房的仆从吧?我就觉得奇怪了,小长房这几年过得这么舒服,还有颖王府撑腰,就因为他们给颖王妃送了座白玉炕屏,还有赵玦跟祖父的关系?一定还有别的缘故!账上少了这么多的钱,他们不可能没发觉,除非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却要装作不知。那本假账,也不是做给他们看的!”

    赵玮诧异地看着她:“妹妹,你想说什么?”

    赵琇斩钉截铁地说:“我想说,小长房可能在秘密为颖王府提供钱粮!”(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扯皮

    颖王府要是真有心图谋皇位的话,肯定要做两手准备。一手政治手段谋权,另一手是武力手段,以防万一。无论是哪一种,肯定都需要钱。

    尤其是武力手段,他们需要资金,也需要粮食,可能还有军备军衣什么的,把小长房那九千多亩地出产的粮食和一部分棉花留作己用,真是再省事不过了。如果再加上其他产业上出产的粮食什么的,这笔物资无论是留给自己用,还是运到别的地方卖钱,价值都非常可观。

    小长房看来是铁了心要跟着颖王府走了。这也难怪,从当年沉船事件开始,他们与广平王一系就算是结了仇,相比之下,颖王府还有帮赵炯脱罪的恩情呢,虽然没成功,但情面仍在。如果说广平王在战场上受伤一事,真的跟赵玦有关,他跟广平王一系已经没有了和睦相处的可能,就算是其他皇子上位,他也有可能会被揭穿真相,然后丢官落马,从此再无翻身的一日。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也是为了夺回曾经的风光,小长房紧跟着颖王府一条道走到黑,真是一点都不出奇。

    把自家产业拿出来给颖王府筹措钱粮,外人很难发现其中的手脚,同时也提高了自家在颖王心中的地位。那几个管事其实是颖王府派来的人吧?他们同时还在打理颖王府另外几处秘密产业。至于那本所谓的假账,可能根本就不假,那是呈给小长房看的真正的账目。缺少的钱则全都孝敬了颖王府,这部分的账目自然是另立一册的,不会交到小长房手中。要不是宗房赵煜打着小长房赵泽的名号。忽然过去讨要账本,那些人以为小长房是得知自己被出族,觉得保不住这些田产了,想将账目算清楚,大概给出的就会是不同版本的所谓“账簿”了。

    那些人被抓,也不觉得惊慌。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一定会获救的。反正赵氏宗族抓人也不是因为发现了事情的真相,纯粹只是为了夺产罢了。被夺的是小长房的产业。而非颖王府所有,他们犯不着插手进去。

    赵琇将自己的分析一一为赵玮说清楚,赵玮恍然大悟。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幸好全族已经将小长房开革出去了,否则他们参与谋反,将来事发,真是要连累全族的。

    但事涉皇位。小二房身为保皇党的成员之一。一定要通知京城里的广平王一声。赵玮说不准祖母张氏写信,是不是给广平王写的,但他觉得,自己也该给广平王世子高桢写一封信了。他要把妹妹的分析和自己调查到的情报都告诉高桢,让对方多加提防。

    颖王府如果只是积累财富,那也许只是为了谋取皇位而筹措资金,但他们积攒粮食,就很有可能养了一批武装力量。此事绝对不可不防。

    兄妹俩窝在赵琇的房间里,头碰头地研究了半日。才写好了一封信,把情况都说清楚了,确信并无遗漏之处,才密密实实地封好,拿去找祖母。

    张氏也刚写好了一封信,正在嘱咐一名心腹家人,要他将信连夜骑马送进京城,亲手交到广平王殿下手中。

    赵玮连忙道:“祖母,孙儿也有信给世子。”

    张氏看了看他手里的信封,又看了看孙子孙女脸上的表情,忽然明白了什么,淡淡一笑:“这样也好。”就把两封信都交给了那名家人,让他立刻起程。

    信送出了,张氏祖孙三人都松了口气。之后的事情,就交给广平王殿下以及宫里的诸位贵人吧,他们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实在做不了什么。

    宗房的混乱仍在持续着。赵煜不如二房祖孙消息灵通,直到这时候,才打听到了那几个“小长房的管事与下人”逃走的路线,但晚了好几天,再追也来不及了,他只能自认晦气。但他脑子里仍旧认定账上少了的银子一定是这几个人贪墨了去的,他们在匆忙中逃走,不可能有时间将这些银子也带走,也许他们是把东西藏起来了?他开始让人去打听那些人平日里常去的地方或是交情比较好的亲友,想要弄清楚可能的藏银之所。

    柳莺仍旧保持着诡异的平静,赵泽仍旧忧心忡忡地在房间里拿着书本发愁,根本就看不进一个字。赵璟夫妻时刻提防着他们,见他们如此老实,不但没有放心,反而更加警惕了。赵璟开始劝说父亲行事低调一些,虽说赵家在奉贤本地绝对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但如今日渐式微,很多大户都开始不把赵家放在眼里了,新来的陶知县也不喜赵煜行事,做事太高调了,是会拉仇恨的。

    赵煜被儿子劝了两回,也渐渐冷静下来。被小长房那些管事贪走的银子,可能真的讨不回来了,就算讨回来了,小长房若要讨回去,他难道还能拒绝?怪只怪他行事太高调,若是悄无声息地行事,钱拿到手了,小长房也不会知情,那时才能便宜了自己。赵煜后悔莫及,但很快又振作起来。京里的小长房名下还有不少产业的,其中也有不少要归入公中,他还有机会。

    就在这时,外六房的人押着两名小长房的下人过来了。这两名下人不是管理田产的,而是跟随赵泽南下的。外六房的人在城外码头上抓到他们,从他们身上搜到了一封信,是赵泽将小长房出族一事的细节,以及管事涉嫌做假账贪墨钱财、赵煜积极追查等事全都写了下来,意图报告给京中的祖母牛氏知晓,请她老人家决定日后该如何行事,同时也请她早做准备,因为族中派去京城收回产业的队伍已经出发了。

    赵煜一看到这封信,脸色也难看起来。赵泽被逐出二房,是他收留了对方。结果对方回报他的,是抢先向家中通风报信。如果牛氏得了消息,先将大部分财产隐匿起来。那吃亏的还不是他们一族吗?而且赵泽在信中所言,也有告密的意思,似乎是在向牛氏报怨他赵煜护侄孙不利,没能阻止族人将小长房出族,还意图染指小长房的财产。

    赵煜看着外六房的人脸上略带讥诮的表情,心中的怒火就越烧越旺。赵泽闻讯赶来的时候,一进门就被他指着鼻子骂:“我处处护着你。反倒惹你嫌了是吧?你家下人不老实贪钱,我见你年纪小没经过事儿,帮你追索被贪墨的银子。倒被你当成坏人了。既如此,我还操什么心?你还不如趁早离了我这地儿,省得脏了你这样高门大户出来的尊贵公子哥儿?!”

    赵泽被骂得懵了,但懵之余他也觉得委屈。他年纪是小。但不是傻子。赵煜对他是利用还是关心,他看得出来。可赵煜是长辈,当着族亲们的面,他又不好反驳,只能默默含泪承受着赵煜的责骂。

    他如此软懦,哼一声都没有。赵煜骂了半天后,也骂不下去了,只能命人将他送回客院去。还吩咐说:“让泽哥儿安心念书,没我点头。不许他出院门一步!”

    赵泽被送回客院,门前多了两名孔武有力的男仆把守,他真的出不去了,连从京城跟随他前来的下人,也只留了两名丫头照顾他饮食起居,其余人等另行安置了,完全联系不上。赵泽等于是被软禁了,他心里真的很害怕,哪里还能念得进书去?

    晚上,柳莺不知用什么法子,来到了客院。她进了屋,劈头就骂赵泽:“你无事送什么信?怎的不跟我说一声,就自作主张?如今连我在煜大老爷面前都有了不是,说话也不如先前管用了,真真坏了太太的大事!”

    赵泽红了眼圈,虽然他从小没少被人骂,但柳莺只是个丫头,凭什么也来骂他呢?他犟着嘴道:“发生了这么多要紧的事,怎能不跟祖母说一声?难不成真要让族里的人上京抢走家里的产业么?!”

    柳莺跺脚道:“我能这么糊涂?信早就发出去了,哥儿这一封才是多余的呢!”当然,她发信的时候,假账之事还没有曝光,再发一封也是应该的,但被发现就不好了。反正颖王府的人逃走了,他们必定会将最新消息报上去的。

    赵泽惊讶急了:“你发过信了?那怎么不跟我说?”

    “内宅外院往来不便,我还能事事都跟你说?”柳莺有些不耐烦地道,“我说了让哥儿安心读书,哥儿就只管读书,外头的事有我呢,千万不要再做多余的事了。只要你还住在这宗房的宅子里,你就还是赵氏子弟,底下人行事也便宜些。若是你再激怒煜大老爷,他一气之下把你赶出去了,叫我们底下人怎么办?所以,哥儿还是老实些的好,其他的少管!”

    柳莺很快离开了,赵泽郁闷地坐在屋里,心里委屈得很,但又不敢不听柳莺的话,只能忍气吞声。

    兴许是柳莺送出去的信发挥了作用,族中派到京城里收回产业的人遇到了挫折,牛氏及时转移了一部分产业,声称是这几年里为了贴补家用给卖掉了,同时她又拒绝交出奉贤那九千多亩良田的地契,更不接受出族之事。族人将宗族大会公议的决定告诉她,又说秦家和钱家都已经知会过了,无人有异议,官府已变更了小长房的户籍,京兆衙门也接到了奉贤知县行文,正式将小长房从原建南侯府一脉的成员名单中挪出去。当然,这关系到赵炯赵玦一系还是不是建南郡公的子孙,所以衙门的人也不敢大意,他们要上报给朝廷和皇帝,等到皇帝点头表示允许了,这出族的程序才算是完成了。

    皇帝现在正忙着挑选储君的事,身体也不大好,这种“小事”只要朝中有人帮忙压下来,一时半会儿的皇帝是不会有反应的。可他不点头,牛氏就有底气不承认出族之事,京中的族人们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最后能讨到手的,也就只有所谓仅剩的四千亩族田的地契。

    消息传回奉贤,赵煜与一众族人们都对这个结果非常不满意,打算要跟小长房扯皮到底了。二房祖孙倒是非常平静。他们已经收到了来自广平王世子高桢的亲笔书信,信中说,他们所报之事,广平王都已知晓了,并且通知了朝中相关人士,他们会留意颖王府动态的,让张氏祖孙不必担忧。

    张氏祖孙就真的不再担忧了,小长房与族人扯皮之事,他们也没兴趣参与。这时候,时间已经进入到九月底了。赵玮决定要参加明年的童生试,正在先生的督促下,进行考前四个月的最后冲刺。而赵琇在祖母离家的数月内展现了自己管家的能力,张氏表示很满意,开始教导她更多的东西,也尝试将一部分家务交到她手上,让她独力打理了。

    赵琇真正掌握了一点权力,她觉得自己似乎在祖母面前有了那么一点话语权。她在考虑,是不是该向祖母提起开源之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开源设想

    “开源?”张氏放下手中的账簿,认真地看向孙女,“此话怎讲?家里并不缺银子呀?我们又没什么大的花销。”

    赵琇苦笑,祖母觉得没什么大的花销,大概是相对于从前建南侯府的规格来说的,可她没有经历过侯府富贵风光的日子,对自家这种门第日常支出的正常水平并没有一个直观的认识。她只是单纯觉得,家中每个月要花的钱很多,可进账却只有那几个来源,要是不想想其他的开源渠道,难保不会有哪一天就坐吃山空了。

    二房无论有没有拿回小长房分出去的产业,手头上有的也就是几千亩地,种棉花和种粮食的都有,另外还有一些店铺可以放出去收租子,再有,也就是被皇帝收回官中,但每年都会将入息送过来的那些田庄了。每年都有上万两银子的收入,家里人口少,日常支出并不多,但祖母张氏爱做善事,爱礼佛,每逢年节施舍佛寺庵堂、资助贫穷族人街坊的钱加起来,也有几千两了。今年奉贤遭了灾,族人蒙受了不小的损失,赵琇管家时,就舍出去不少银子,张氏回来后又舍了一笔。本来今年田地里的收入就少了一大半,还花了这么多出去,细细一算,今年账上也就是持平之余稍微小赚了一点罢了。

    虽然二房还有不少积蓄,但经过今年的涝灾后,赵琇深深觉得靠天吃饭的风险真的很大,万一接下来几年再来几回天灾。田地里又是颗粒无收,那全家人岂不是只能吃老本了?一年两年还好,家里的银子撑得住。三五年呢?十年八年呢?记得刚回奉贤的第二年,棉粮欠收,外头闹起饥荒,百姓都卖儿卖女了,到了年底又闹起了干旱,很长时间都无雨。还有去年,奉贤气温大降。据老人们说,是生平所经历最冷的一年,每一条河连河底都冻住了。今年上海有雨灾。直隶山东山西陕西河南多地大旱,明年谁知会轮到哪里?

    赵琇劝说祖母:“京中和山东都闹旱灾,今年奉贤又有涝情,明年还不知会如何。若只靠地里的出产。就怕会坐吃山空。祖母就当是添几处产业,日后多一点收入,家里也能安稳些。哥哥明年要科考,将来考中了,正式步入仕途,无论是回京还是外放,总要花银子打点的。您不是常说,咱们家虽有祖父生前余荫。但人走茶凉,许多人都渐渐不买账了吗?靠着祖父的面子。没法为哥哥铺好路,那咱们就得多备些银子,不能让他有后顾之忧啊。以前总说有机会袭爵,用不着操心这些,如今祖母和哥哥都把爵位抛开了,有些事就免不了要多想一想了。”

    张氏听得肃然,想了想,叹了口气,爱怜地摸着赵琇的小脸说:“难为你了,小小年纪就想得这样周到,原是祖母疏忽了。”

    赵琇笑道:“不是祖母疏忽,是从前根本就没想到哥哥还要靠考科举才能做官,想做官还要花钱打点。如今形势不一样了嘛。孙女因为管了几个月的家,平日里看账算账,才会起了这样的念头。其实祖母迟早会想到的,如今不过是孙女占了个先。”

    张氏叹道:“不怕你笑话,祖母还真没想到这些。家里的钱尽够使了,即便田地失收,还有御赐田庄上送来的东西呢。不过皇上如今对咱们家大不如前,谁也不知道那些赐银什么时候就不再送来的,确实需要未雨绸缪。”

    既要商议正事,张氏就把卢妈给召来了。至于赵玮?他还在学堂上课呢,他只要专心致志备考就好了,家里这点俗务,用不着他操心。

    卢昌秀如今伤势好转,已经可以在床上坐起身来吃饭说话了,只是右手还在发麻,没什么力气,下床走路,腿脚也不大利索。卢昌秀这样就算是废了。他又是生气,又是沮丧,若不是小儿子小满进了赵玮外书房当差,改了外大名叫“明章”,跟着赵玮开始正式念书了,给了他一点希望,他也许就不会老实下来。如今他天天盼着的,就是那位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族亲早日接到他的信,迁到奉贤来,他好将小儿子过继出去。

    卢妈对于丈夫的痴心妄想又生气又好笑,也懒得理会了。她另寻了个婆子每日过去照应一下行动不便的丈夫和养伤在床的大儿子,把小儿子和女儿都赶回内院当差,自己则每日做些辅佐新管家的工作,比从前轻闲些,权柄也少了很多。不过张氏对她的信任不便,有什么要紧大事,总是要将她叫去的。

    卢妈来了以后,听完赵琇的话,对此也很赞成:“且不管将来会不会有天灾,家里多几处进账,手头宽松些,想要做什么事,添置什么东西,都不必考虑太多。老太太和姑娘想要再接济几家族人,也不必次次都要问过账房,才能发话了。”

    张氏见她也赞成,露出了笑容:“既如此,你觉得添置些什么样的产业好呢?我倒是更喜欢田产,可又觉得家里的田产本就不少,再添也是要看天吃饭的,若是在外地添了,兴许能逃过天灾,但离得远,管起来也不方便。”

    赵琇反对再添置田产:“家里的田就不少了,咱们家是靠着祖母的诰命,还有祖父的余荫,才能免去赋税,可占的田地多了,官府能收的赋税就少了,这样好象有些对不起朝廷呢。”大地主兼并田地太多,容易引发社会不稳,这好象是历史书上说的,赵琇觉得自家还是不要尝试的好。再说,祖母年纪不小了,哥哥还不知几时才能考中进士,若是在他考中之前,就没有了祖母庇护,每年要交的赋税可是一大笔钱。

    张氏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她点头道:“说得也是。赵家如今说是郡公门第,其实已经大不如前,手里田产太多。容易引得他人眼红,没得给自家招祸。”

    卢妈道:“姑娘不是想要种桃子么?这法子就不错。松江黄泥墙那儿,就有大户种了几百亩水蜜桃,每年都卖得很好。姑娘准备用来种桃的地虽然只有三十亩,但只是试种,若是种得好了,再多种些。也是一样的。别的不说,光是松江、苏州两府,多少桃子都卖得掉。姑娘总是说。前明时露香园顾家,出的好水蜜桃,还有著名的绣品,老夫人也收藏有两幅的。他家的酱菜也腌得好。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他家做来。就半点都不见烟火气,听说读书人也都夸他们家呢。老夫人就不用担心日后卖桃子,会有人笑话是行商人之事了。”

    卢妈就是卢妈,她最了解张氏的性情喜好了。张氏虽然愿意给自家添些新进项,但从没想过要做什么买卖,卢妈所言正中她下怀:“好,既如此,就种桃子吧。三十亩太少了。再寻别的地儿,也种上百十亩。最好是在松江寻几个懂行的人来侍弄。千万别把桃子给种坏了才好。”

    赵琇有些急了:“种桃当然是好的,可种桃也要看天吃饭呀!”坦白说,种桃要想见成效,得等上几年功夫,还不一定能种成,全指望这一项,风险就太大了。

    张氏就问:“这种桃明明是你的主意,你还觉得不妥?那依你说,要添置什么产业才好?”

    赵琇想了想:“我不是觉得种桃不妥,而是觉得不能只指望桃子。种棉花种粮食要看天吃饭,种桃子也一样,比如今年松江黄泥墙那儿,就因为多雨,桃子产量比往年少了,吃着也没往年的香甜。我觉得我们可以再添些别的产业,更稳妥一些的,就算是遇上不好的年景,也能给家里带来收入。”

    至于是什么样的产业,赵琇一时还说不好。奉贤这地方,虽然归属上海府,但离松江更近些,并不是繁华发达的地带,田地质量也只能说是中上,没有什么著名的副业,硬要说一样,那就是煮盐业和捕鱼业了,因为这里靠海。盐自然是官营的,那靠海吃饭行不行呢?

    卢妈听了问:“打鱼么?姑娘是想雇些渔民,到海上捕了鱼,运到城里卖?”她十分诧异,老实说,奉贤有点体面的人家,都不会选择这一行,县里也有开鱼行发家的人家,可过了几十年还要叫人笑话是打鱼的,未免太丢面子。

    赵琇一看就猜到她心里的想法了,再看祖母张氏,也是不赞成的模样,只得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在想本地做些什么行当是有优势的,打鱼也一样要靠天吃饭,虽然江南周边的大城镇,黄花鱼之类的活鱼都很好卖,但要新鲜,就得解决运输问题,我们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还是不要尝试的好。至于煮盐,那就更不用想了。我倒是觉得,咱们离南汇港挺近的,要不要往那里打打主意?”

    张氏有了个想法:“南汇这些年越发热闹了,比那些上百年的大港也不输什么,南北往来客商且不提,外洋来的商队也有许多,听说房子极容易租出去。要不我们就打发人去南汇瞧瞧,有什么好房子,买几处下来,租给那些外来的客商住?”

    赵琇添上一句:“不但是能住人的房子,还有用来存储货物的仓房,也是可以租的。”

    张氏赞许地笑着点点头:“这个不错,明儿就跟你启轩堂兄说,他在那边熟,让他打听去。”

    说起赵启轩,赵琇又有了个新想法:“那边外洋来的客商多,都买些什么东西回去呢?生丝?茶叶?瓷器?棉布?还是粮食什么的?”

    卢妈道:“生丝、茶叶与瓷器是最多的,只是这三样咱们家都没有。生丝得要开丝场,奉贤还没听说有谁家种桑养蚕的,也没有茶山,至于瓷器,咱们也没有作坊。若要做这三样买卖,本钱不能少,还得上外地去收货。”

    赵琇来了精神,拿出纸笔来:“我把所有项目都写下来,每一种需要准备些什么,成本是多少钱,外头市面上同类产品的利润多少,要做这一行又有些什么优势和劣势,全都写下来,对比一番,然后再做决定吧!”

    张氏微笑着叹气:“你还真有精神,也罢,你自写去,我打发人去请启轩过来。他家里就是做生意的,见识比你多,人头也熟。你写这些东西,若有哪里不懂,只管问他。说不得将来真要做些什么,还得托他帮忙打理呢。”张氏还是觉得,自家最好别沾了个商字,但要是委托族人打理,就没这个顾虑了。

    赵琇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展开白纸,认认真真地写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投资项目

    赵启轩来到二房老宅的时候,赵琇已经把满满三大张纸都写满了,笑嘻嘻又有些惴惴地递到祖母张氏面前。张氏挑起了眉头,卢妈直接看直了眼。

    赵启轩听完事情原委后,自然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但他看到那三大张纸,脸上的惊叹却是掩都掩不住:“琇妹妹真真聪慧能干!这都是从哪里想来的?我自认不是个蠢材,当初也曾自负生意手段,可别说我在七八岁的时候了,即便是在十七八岁时,也想不到这么多生意名目呢。”

    张氏脸上的笑容顿了一顿,又恢复了正常:“你且细看看,她年纪小,能知道多少事?定有想得不周全的地方,有一出就想一出,得有人好生删减一番,才能定下合适的行当。”

    赵启轩连忙应下,又仔细去看纸上所列出的清单。

    第一项当然是种水蜜桃。这方面赵琇早就考虑过很久了,连果树苗去哪里弄都做好了调查研究,卢昌秀原本领了任务要去查访懂得侍弄水蜜桃的人,如今他受了伤,所以事情就拖延了下来。但考虑到黄泥墙那边有好几户人家都有桃园,张家就在松江落户,这种事想必是不难办到的。准备好的桃园用地有三十亩,祖母张氏说可以扩大生产,赵琇刚才还回忆了一下那三十亩地周围的田地都属于哪些族人,思考着换地的可能性,若是不行,梁典那边在现代似乎也有个很大的桃园,想必那里的土地也是合适的。水蜜桃园。是最有可能实行的投资项目。

    第二项则是房屋租赁。这种事做起来容易,只要派可靠的人买些质量好又地段有优势的房屋,找中人帮忙推介出去就行了。之后只要按月收租子就好。南汇港那边是个好选择,但在其他大城镇,同样可以进行投资。不过要搞房屋租赁,需要在前期投入大笔资金,还得派出可靠的人去就近打理,否则二房不是当地人,很容易被租客反过来辖制。就会吃亏了。这个项目,基本上是个没什么技术含量但又来钱比较慢、适合细水长流的投资项目。

    第三项是办丝场或织布工场。在江南地区,这两种纺织作坊非常多。无论是丝还是布,销路都极好,其中生丝或是丝织品还能卖给外洋客商,价格不菲。想要办起来也不难。只要找到足够多的熟练工人就行了。二房自己就有棉花田。若是办织布工场,连原材料都可以自行解决一部分。但办丝场或织布工场也有两样不便之处,一是奉贤的纺织业不如松江苏州等地兴盛,出产的布匹和织品也不如这些地区的好,跟这些地区的产品竞争,没什么优势;二是办丝场就得自己收生丝,办织布场就得跟外六房争棉花货源,不太有利于团结族人。赵琇觉得。如果是办丝场,还是到湖州、苏州之类的地方去办比较好。如果是办织布工场,那还不如和外六房合作,请松江那边的熟练工人织成优质布匹,再让外六房的商号负责销售。可这么一来,二房能做的也就只有出钱了,兴许很容易就被架空。

    第四项是雇人寻找新的茶山。盐茶都是暴利行业,盐是官营,民间能染指的都是大盐商,赵家就不必肖想了,茶叶倒还可以指望。但如今有名的茶叶产地都是有主的,背后不乏皇亲国戚、高官勋贵做靠山,现在的赵家没必要也没底气跟人去争,还是寻找新的产茶地比较好。所谓新的产茶地,其实对赵琇来说也算是旧的了。她隐约记得几种在后世颇有名气的茶叶都是很晚才被发现研制出来的,什么太平猴魁、泉岗辉白、惠明绿茶等等,产地也基本在邻近的安徽、浙江两地。虽然不知道现在这些地方能不能产出后世那样出色的茶叶来,但派个人去探访一下,其实也不费什么事。当然,在寻找新的茶山之前,得先找到对茶叶了解比较多,又懂得种茶、采茶和炒茶的人才行。

    第五项是收购瓷窑,烧外销用的瓷器。这完全是为了满足外洋客商的需求,基本就算是放弃国内市场了,因此烧出来的瓷器,可能大部分都要迎合西洋人的喜好。赵琇觉得以自己的欣赏水平,还有对后世外销瓷的了解,应该可以做出一些符合洋人欣赏习惯的瓷器来。奉贤做这一行的人极少,本地的土质似乎也不大适合烧高质量的瓷器。因此赵琇觉得,要收购瓷窑,可能得往龙泉那边去了,要远距离指挥,很不利于瓷器生产。没有技术出色的工匠,也很难保证能烧出好的瓷器来。也许在烧出让客商满意的瓷器之前,就得先赔上些时日。因此赵琇觉得,这个选项的可行性不算太高。

    第六项是养殖珍珠。这是一个长期项目。人工养殖珍珠,原理说来简单,但要实验成功,还得花不少时间,没个三五年都不可能见到成效,不过一旦能成功养出人造珠来,获利之丰简直不用人质疑。选址方面也不必太担心,奉贤本就在海边,距离现代著名珍珠产地诸暨不过是五百多里路的距离,大不了在诸暨开珠场好了,不过这个项目得有耐心,还得有可靠的人去操作,对目前的二房来说,可行性也不高。

    赵启轩看到这里,已经汗流浃背了,前面几项都还好,但茶山与珍珠养殖这两项,却让人看得心惊。虽然赵琇并没有在纸上写明新的茶山地址和珍珠养殖之法,但看那语气,似乎是很有把握的,莫非这是小二房所掌握的机密?

    他期期艾艾地问赵琇:“妹妹所写的茶山与珍珠之事,其实是说笑的吧?”

    赵琇眨了眨眼,笑说:“怎么会是说笑呢?堂兄,我是真有把握才这么写的。古往今来有那么多的书,那么多的游记或是名人秩事,总要提一提谁在什么时候去了哪座名山大川游玩,尝得什么野茶味道清香,比外头的名茶还要好。只是传世的名茶,统共也就那几十种,还有许多茶都不为世人所知,必定会有沧海遗珠。咱们就当是派个人四处寻访一圈,能找到固然好,找不到也没什么。至于珍珠养殖之法,我隐约记得好象是在哪本古籍里看到过……”

    她其实只是想寻个借口糊弄过去,没想到张氏竟然替她解围了:“这个我也听说过,宋时有一本《文昌杂录》,就曾记载当时朝中一名姓谢的礼部侍郎,懂得一种养珠法,把假珠投入珠蚌中,过两年就能养出真珠来。明末时,也有玉工和珠户想出了养珠之法,比宋时流传下来的法子还要好些。南海屈绍龙(注:即居大均)有过一本《广东新语》,里头写了许多岭南之地的风土人情,看着颇为有趣,当中就曾记载过人工育珠之法,记得好象几个月就能得珠,比明末那时又有所改进了。琇姐儿若有意于此,让人去试试也没什么,我这里既有《文昌杂录》,也有《广东新语》,只管细查去。”

    赵琇大喜,她万万没想到,原来古代早有人工养珠之法了,祖母的藏书里竟然还有相关的书籍,真是省了她好大的功夫。如果书里有清楚的养珠步骤就更妙了!

    见到孙女如此兴奋,张氏脸上也露出了笑意:“你也是走运,这些原都是闲书,我都放在京城宅子里了,前不久才运了一些回来,当中恰好就有这两本。若非如此,你还得让人去京城找书呢。”她神色有些恍然:“《文昌杂录》倒罢了,这原是我从娘家陪嫁过来的,《广东新语》却是你祖父在时,偶然听人说起,辗转托人弄了来,只为了给我解闷的,我闲时翻翻,不过是作个消遣,没想到还能派上这等用场……”

    见她面露伤感,众人都不敢说什么,赵琇拉着祖母的手轻抚安慰,赵启轩沉默了一会儿,见张氏脸色有了回转,便小心翼翼地说:“叔祖母若觉得这养珠之法可行,侄孙儿愿作马前卒,到诸暨去寻人试一试养珠。少则一年半,多则三年,总会有个准信的……”

    张氏淡笑道:“你又来了,成天想着不着家,若叫你媳妇知道,心里定要埋怨我的。你要替我管事,自然是好的,但不许擅自离家这么远。”

    赵启轩也不敢多说了。

    张氏将那三大张纸接了回来,草草翻看了一下,把后面那些什么养羊、养鸭、养鱼之类的通通否了:“在庄子上养些给自家吃就罢了,养这许多拿出去卖,叫人说起来,什么好名声?”

    她觉得桃园可行,而且今明两年就能实施了;房屋租赁最简单,明日就能派人去找房屋;丝场不予考虑,但织布工场却有很高的可行性,她娘家是松江人,松江许多官宦人家都涉足织场,并不丢人,所以她天然就偏向织布行当,托娘家兄弟寻几十个技术好的织工,根本就不难,纺出了好布,要卖掉也容易,这方面可以托给外六房,二房就不必出面行商了;茶山可以打发人去寻,珍珠也可以让人去试养;至于瓷窑,张氏否决了赵琇专烧外销瓷的提议,认为自家弄个小窑,烧点自家用的瓷器就好,闲来弄些独家产品,无论自用、待客还是送人,都是极体面的。

    赵琇张张口,又闭上了嘴。祖母挑出了好几样有可行性的投资项目,已经非常不容易了。虽然添了烧瓷器的花销,却不能转换为利润,还有些浪费了他们家靠近南汇港,方便和外商做生意的优势,但事情总要一步步来,不是吗?

    她还是先考虑账面上可以用于投资的流动资金吧。(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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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门秀介绍:
赵琇有个哥哥是侯爷,亲的 她家世、容貌、才学、女红、能力,样样都不缺 但她知道在别人看来 她仍旧是个 半路上道的侯门千金 与那些根正苗红的大家闺秀 不能比 可是…… 谁要跟她们比?!闺门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闺门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闺门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