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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硕     帝国玩具txt下载     帝国玩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九十五章 谋划

    白菜价,这是一个后世形容中国产品价格的形容词。UU小说,www.uu234.com

    当然实际上对于三十年后的中国来说,如果产品能卖出韩国大白菜的价格,那真是做梦都要笑醒的事情。

    而实际上,中国钢铁的销售价格,甚至连大白菜的价格都比不过。

    而在八十年代来说,中国人在工业品出口上,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优势究竟有多么大。

    这里因素很多,比如国内工业没有达到后世的水平,无法发挥规模化的优势。

    再比如说国企体制下,工厂对国际市场体系并不了解,而进出口公司本身精力和责任心有限。

    以及国企产权不明确,沉重的社会负担让企业经营的间接成本吞没了生产资料成本的优势……

    对很多国企来说,似乎对自己产品和外国产品比较的不自信似乎已经深入骨髓。很多时候其实完全是思路问题,想不到、不敢想,于是市场放在那里却只能等着国外的产品占领国内的市场。

    但事实如何呢?

    就以大港造船厂1981年承建的包氏兄弟船运公司的万吨散货轮来说,成本方面单说用钢是1200吨。1981年造船用钢材计划内价格是1800元/吨,也就是说钢材成本大概是两百万人民币左右。

    再算上船用设备和各种辅料、人工、管理、折旧等成本,这艘1.2万吨散货轮的成本造价,大港造船厂自己核算是在三百八十万人民币左右。

    而它的合同价格,则是三百五十万美元。

    相对同期韩国或者日本的造船厂,建造同样级别的万吨散货轮,价格则是七百万到一千二百万美元之间。

    1981年人民币和美元的汇率,内部价是1:1.7。

    也就是说。如果换算成美元,中国建造一艘万吨级散货轮的成本,大概在二百二十万美元左右——注意,这个时候人民币对美元是固定汇率,汇率不起调节进出口作用,而是由进口补贴出口。

    实际汇率。经过出口补贴之后,一般能够达到1:4到1:5左右。

    由于当时中国是计划经济,很多物质并不能用价格来衡量价值。因为正常来说,市场价格是根据稀缺性发现的,而不是根据产品本身价值发现的,同样的钢材拿到黑市上流通,价格翻上一两倍也有可能。

    一艘万吨散货轮的具体成本究竟是多少,在当时的中国工业体系里,基本就是一笔烂账。

    然而即使如此。当年三百五十万美元一艘的万吨散货轮,也绝对是一笔大赚特赚的生意。

    到了1985年,中国放开汇率的声音已经是主流,而此时人民币对美元的汇率,也已经调整到了1:2.9。

    也就是说,哪怕维持当年三百五十万美元的价格不变,利润也平白增加了六成。

    这五百五十万美元,算上出口补贴退税。真真是应了那句话,报价是按照翻两番再换个币种来的。

    由此可知。当孙厂长听到胡文海给安东尼的报价是五百五十万美元的时候,心中是跑过多大一群“草泥马”了。

    “胡总,这个价格也太高了吧!”孙厂长简直不敢相信,摇摇头又拍了拍脸,像是觉得自己在做梦似的:“还有,包氏兄弟人家是香江人。能听咱们的么?”

    胡文海笑笑,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孙厂长你放心吧,包氏兄弟不会拒绝的。包玉刚当年是见过总设计师的,不然当初你们造的那艘船订单是哪来的?这点小事他不会不帮。不仅会帮,而且还会全力以赴。别忘了。去年中英联合声明……”

    胡文海话没说完,孙厂长顿时恍然大悟。不用说了,1984年12月19日,中英联合声明声尤未落,包玉刚堂堂世界船王,哪会有这么不开眼。

    “但是价格?”孙厂长还是忧心忡忡。

    在他看来,国内造船业在国际上名声不响——不,干脆可以说就是个小透明。他逼急了想到承揽国际造船业务,也是冲着盘活三角债的目的去的。只要有些微利润,大港造船厂就能缓过一口气来。

    价格开的高了,万一把客户吓跑了怎么办?

    胡文海则是胸有成竹,神秘的笑道:“孙厂长你可知道安东尼是怎么找到咱们这里来的?”

    孙厂长愕然,是啊,这么一个大客户,怎么就径直找到了自家头上?

    “三菱重工给他的报价是一千二百万美元,他这才找到咱们这里。比价格,五百五十万绝对是场内最低,你就放心好了。”

    孙厂长听的心中豁然开朗,自家组织的老教授、老专家们到了日本去做什么他当然清楚。这胡文海分明是已经搭上了三菱的路子,竟然说动了三菱把自己不愿意吃的业务,直接推荐到自己这边来。

    这、这,这可真是太给力了!

    孙厂长心潮澎湃,恐怕安东尼不过只是一个开始。靠上三菱这艘大船,哪还怕没有业务!

    唯一怕的,就是业务太多,自家船厂做不过来吧!

    想到这里,孙厂长连忙拔腿就跑。和包氏船运先对好口供,万一露馅那可损失太大了!

    ……

    李普成跟在安东尼的身后,等他走的远了,这才连忙跑了两步赶上去,深深一鞠躬拦下了他。

    “安东尼先生,我是韩国现代重工的李普成,不好意思打扰了。”

    “哦,韩国的现代重工?”安东尼手上有两艘这两年新造的船,正是韩国现代造船厂生产的,闻言脸上浮现出笑容来。

    “是的,我是业务科的李普成,这是我的名片。”李普成恭敬的递上自己的名片,然后献媚的笑道:“安东尼先生,关于您那艘1.2万吨散货轮的业务,不知道您是否愿意再谈一谈?我们现代重工价格上已经是全世界最低的了。如果安东尼先生愿意把这艘船由我们来造,我们李在勇经理为您申请了一个插队的优惠!您看怎么样?”

    “插队,这么说我们这个月签订单,明年六月就能提船了?”安东尼看起来倒是很有兴趣,这种优惠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正常来说安东尼这艘船不可能签了就造,因为每一座造船厂的船台和船坞都是有限的。只有一艘造完下一艘才能开始建造。

    造船厂的造船业务一般也会分成快单和慢单,慢单就是为其几年的合同,船主并不急着要船,自然可以从容安排生产计划。

    这样的船一般来说价格要便宜很多,船厂依靠这种订单冲抵成本和维持运转。在业务不足的时候开工这种船的建造,省的船厂设施白白产生折旧和空耗运转。

    而船厂真正的利润,则主要依靠快单实现。也就是说拿到业务之后需要尽快安排生产。时间紧,自然价格也就高,是船厂主要的利润来源。

    安东尼的散货轮本身就是快单。如果再算上插队的优势,这就是快上加快了。

    船早一天下水就早一天赚钱,提前三四个月完成工期,少说相当于帮安东尼多赚几十万美元,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对!”李普成咬着牙,点了点头:“您要是能本周就下单,正好我们有一艘船下水,我们经理答应你的船立刻就填上去。过了这周。其他船就会占用船台,至少要多等一到两个月……”

    安东尼申请闪烁。推销员催单的伎俩他见的多了,并不太把李普成的话放在心上。

    一周时间显然是想要让他尽快下定决心,没有仔细思考的机会。可买船又不是买花,怎么可能会有冲动消费的可能?

    安东尼相信或许真的很快有一艘船造好,但一周这个时间却是未必。也许是半个月、或者一个月,应该是现代重工为这的订货会特意准备的弹药。

    早年做过推销员起家的安东尼。心下确实有些游移不定。

    一艘万吨散货轮而已,为什么现代重工愿意把这种手上不多的机会让给自己?这次订货会,现代重工少说能拿到几十万吨的订单,可插队的待遇最多也就是两三个,凭什么浪费在自己的身上?

    安东尼心下电转。面色不由有些凝重。

    而李普成也在仔细的观察着他的表情,他手上确实有一个插队的机会,但基本不可能把这个机会让给安东尼的万吨散货轮,这笔订单太小了。

    但这将会是一个很好的试金石,一个插队名额,如果在安东尼心里现代重工本来就是第一位待选方案,那这个条件很容易就把他拿下来。最多在签合同的时候拖一拖,找银行或者海关出面找点麻烦,很容易有借口拖过一个月,到时候自然有其他船台腾出来,也就相当于一般的快单建造速度了。

    如果安东尼没有同意这个条件,那问题就有些大了。

    很显然,这说明在安东尼心中现代重工的优势不大,哪怕是加上插队的优惠,也没有到让他下定决心的程度。

    而日本人的条件他们是知道的,早有关系厂商帮现代在日本的造船业询过价,今年普通散货船舶日本人在性价比上绝对没有竞争力。安东尼是南美船运大亨,又不是美国、欧洲大亨,本钱雄厚的有限。

    在买情怀和买性价比之间,他肯定是要选择性价比的。

    李普成有信心,现代重工给出的报价和条件,在性价比上绝对大大超过了日本厂商。

    在这样的条件下安东尼都没有明显倾向于现代重工……

    那tm的事情就麻烦了。

    “这个,我需要考虑一下。”

    安东尼又想到中国人的报价,五百五十万美元一艘,这个价格可比韩国人更合适。中国人一样有劳氏船级社的入级经验,质量上应该不用担心。他要建造的散货轮又是最普通的巴拿马船型,技术上都是很普通的东西,有着基本的技术水平就能建造。

    五百五十万美元,这个价位他原本打算建造两艘的预算,现在甚至可以建造三艘。不比韩国人插队带来的那点建造进度优势强多了?

    他现在唯有担心的是中国方面信息究竟准确与否,核对之后才能下定决心。

    如果确定中国人真的有建造能力,那资本向来是不吝于改换门庭的——其实选择中国造船厂的风险并不大,签了合同付一笔大概10%的定金,中国人可以拿合同去开信用证,信用证贷款造船。船造好了再申请劳氏船级社入级。

    如果不能入级,对不起,定金中国人双倍返还。能够入级,付了尾款安东尼还可以用入级凭证上保险。未来船真有什么技术、质量问题,自然有保险公司负责赔偿,反正买哪个船厂的船保险都是要上的,左右他绝对不会亏钱。

    安东尼心态放得开,李普成的心情却不由咯噔一声,吊上了十五个水桶。

    安东尼并没有纠结于提前插队这个诱惑。显然现代重工之前的报价对他来说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李普成露出职业的微笑,并没有多做纠缠,低头鞠躬恭送了安东尼离开。

    只是等安东尼走远,他脸上早就已经一丝笑容也没有了。

    ……

    “你是说,安东尼在去了中国造船厂之后,态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李在勇紧皱眉头,似乎闻到了丁点威胁的味道。

    “是的经理,安东尼从中国造船厂的展位出来之后。似乎对我们的报价就不怎么感兴趣了。我提出了给他插队的待遇,但他并没有表现出很有吸引力的样子。我怀疑……”

    “不用说了。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李在勇并不是个没有能力的人,八十年代的韩国是个处于飞速上升期的国家,这样的社会里总是不会缺少有能力的人上位。

    只听李普成进行的简单几句话,他就清楚了安东尼背后态度的变化。

    “找一个我们的关系户,去这家中国造船厂的展位探探口风。”

    他迅速的下了决断。

    然而并不等现代重工联系的关系户打听清楚情况,很快市场上就有传言流行了起来。

    三菱重工的山崎常务在展会开始的一个上午。就介绍了十多个船东到一个中国造船厂的展台去,这可真是一个惊人的消息。

    从来没见过这么做生意的,自家出高价赶人,然后把生意介绍到别家去。若非山崎也是三菱重工的元老,真要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收了中国人的贿赂。

    不过当然。很快就有聪明人从中闻出了味道。

    山崎正孝介绍到中国展位的业务,绝大多数都是两万吨以内的散货轮、杂货轮,还有一些内河轮和滚装轮。这些船技术含量不高,利润低,三菱重工现在做这些业务基本上没有竞争力。

    显然,三菱重工和中国的造船厂应该是达成了合作。三菱重工将自己接不到的业务介绍给中国造船厂,中国造船厂凭借极低的报价得到了业务,至于三菱重工在合作中得到什么,那就没人知道了。

    “该死,日本人这是在针对我们!”三星重工的朴在京气的直跳脚,两万吨以下的造船业务至少占了韩国造船业业务的百分之三十。这些年韩国造船业在国际市场上打响名号,靠的就是价格上的优势。

    技术上韩国人和日本拍马都赶不上,而韩国造船业吃的就是这部分低技术含量的船型。

    在朴在京看来,这分明是日本人知道自己保不住这块市场,于是干脆引狼驱虎,宁可便宜了中国人,也不能让已经对日本造船业构成威胁的韩国造船业获得好处。

    这尼玛真真是躺着也中枪的节奏啊!

    李在勇则显得比较沉稳,他虽然也是面色严肃,但并不太过气急败坏。现代重工的造船技术是韩国最好的,两万吨以下的低技术船型,在现代重工占有的比例比其他四家韩国造船厂要小不少。

    “我们现在生气也没用用,日本人这一手确实厉害。不过我们要冷静一下,中国人有着致命的弱点。”

    李在勇周围坐着的可不只是三星的朴在京,其他三家造船厂这次订货会的负责人也都到齐,所有人脸上都不怎么好看。

    听到他说的这话,其余四人目光都聚集到李在勇身上。有些不明所以。

    如果日本人将自己吃不掉的订单转移到中国,那他们今年别说造船业务增长了,不下跌就很不错了。

    “在勇经理,你说的弱点是?”

    李在勇点头,没有卖关子,干脆的说道:“是产量。这次来展会的中国造船厂只有一个展台。我打听过了,是中国渤海省的两个大型造船厂。他们的造船厂规模再大,两个船厂能够承接的产量恐怕也是有限。这次订货会两万吨以下的订单起码上百万吨,两个船厂怎么可能吃的完?”

    “这……”

    其余四人不由面面相觑,恍然大悟的点起了头。两个造船厂,哪怕都有韩国造船厂的规模,最多也就是四十万吨的产能,最终能在订货会拿到的业务并不会影响大局。分摊到韩国五大造船厂头上,不过是一家损失两三艘的量。并不会影响多少利润。

    “呼——”

    朴在京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喜笑颜开起来:“太好了,还是在勇经理的眼光高,中国人果然不足为据!不愧是现代重工的……”

    “不!”

    李在勇打断了朴在京的马屁,面色严肃:“中国人如果有了日本人的支持,恐怕会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这次订货会或许只是两家造船厂试探性的合作,就怕他们得到了甜头,接下来会有越来越多的中国造船厂加入到这个合作中来。”

    李在勇的话让其他人面露惊恐:“中国的海岸线资源太丰富了。万一中国开放造船业市场让日本资本进入中国……”

    一想到中国的成本加上日本的技术,在座所有人不由打了个冷颤。

    “中国人现在对外国投资控制的很严吧。听说是不许外国人控股的,日本人能接受这样的条件吗?”韩国人给自己找着安慰,不过貌似连他们自己对依靠中国官方限制日本资本进入的信心都不太足。

    “就看日本人愿意拿出多少利益了,我们要把希望寄托在中国政府的身上吗?我们和中国还没有建交,一点影响力都没有啊!”

    “是啊,日本人和中国联手瓜分国际造船业。培养一个听命于日本的合作伙伴,阻止我们韩国人的崛起……”

    在座的可以说都是韩国造船业的准高层了,对行业动态最是敏感不过。一想到这样的场景,都是如坠冰窟。

    “事情还没有发展到那么糟糕的程度,我让人查了三菱旗下企业的公告。目前没有投资中国大陆造船业的动向。”

    李在勇的目光在其余四人脸上划过,沉声道:“我们目前要有几件事赶快去做!一个是把这里的情况传回国去,由公司高层与外交通商部拿出一个态度来!其次则是要发动我们的情报力量,搞清楚中国和日本是怎么勾结到一起的!还有大港、新科这两个中国造船厂,找到我们的关系,查清他们的情况!最后我们要在两万吨以下业务上投入更多精力,围堵中国入场的势头。价格上比不了,我们可以比服务。我们手上关于各家船东的资料比中国人全面的多,把服务做细,用业务水平打动船东选择我们!”

    不得不说,韩国人能够在八十年代崛起成为发达国家,确实并非侥幸。美国人的支持确实必不可少,但美国扶持的国家多了,烂泥扶不上墙的恐怕才是常态。

    菲律宾给美国人做殖民地时间是最久的,自身资源丰富,“政治制度先进”,更有围堵南海战略的现实需要,可终究是烂泥扶不上墙。类似的还有南越,还有古巴,两伊就不说了,再近点还有逗比的乌克兰。

    八十年代的韩国人背后虽然站着美国人,但自身努力也绝对是值得尊敬的。李在勇这几句话,可以说是句句说到了点上,临危不乱、指挥若定,确有大将风范。

    只可惜。

    韩国是少爷身子跑堂命,一旦中国认真起来,事实证明,历史就会回到它的常态上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六章 晒渔船

    我叫胡文海,胡是胡作非的胡,文是文心雕龙的文,海是富有四海的海。UU小说,www.uu234.com我是一个穿越重生者,我想我遇上了一点麻烦!

    胡文海和孙厂长相视苦笑,后者动了动嘴,最终拉着他转身走出展台,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低声苦笑道:“胡总,你看咱们是不是收一收手,现在已经签了十五六艘意向书了。以我们厂和渤船的产能,六十万吨就已经是顶天的水平。如果到时候签了合同来不及建,砸了招牌不说可是要真金白银赔钱的!”

    胡文海低头沉思,默然不语。

    ……

    韩国人的展台上,今天基本没有高层领导露面,全都是中层和底层的业务员在守着。当然,原本谈业务也都是这批人,大老板都是最后敲定拍板的时候露面签字而已。不过明眼人还是能看的出来,最近这几天里,展会之中是暗流涌动。

    东京是日本第一大城市,甚至没有几年,还将会是世界上“最值钱”的城市。经济繁荣金融泡沫表面,至少要光鲜亮丽才行。制造业的衰退,则带来了服务业的春天。东京湾但凡有些景色的地方,如今可是寸土寸金,到处是充满情调的海边茶座。

    碳化木围起来了一片沙滩,清新的海风从太平洋上吹来,坐在东京湾眺望东京的城市美景,应该说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尤其是今天的天气相当不错,风和日丽、天高云淡。虽然已经进入十月,却难得的有一团暖流经过。吹走了秋天的萧瑟。

    碧蓝的天空加上哗哗的海浪。远处海鸥自由的飞翔。间或有穿着水手服的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嬉笑而过——如果能够忽略她们大象腿的话。

    东京,确实是一个让人想要留下来的地方啊。

    “阿西吧!这该死的太阳!还有这些该死的日本人!”

    “好了在京经理,抱怨也解决不了任何事情。”李在勇放下手里的咖啡杯,眼看着桌边坐着的其他四个人。

    这是偌大一片沙滩茶座最好的位置,可再美的景色和让人舒适的天气,也无法抚平这些韩国精英的眉头。

    经过展会开幕之后的几天发酵,中日联手的趋势越加明显。中国人在两万吨以下低技术船舶建造上的成本优势,足以让韩国人绝望。而造船业的高端。诸如大吨位油轮或者lng之类的船舶,则是欧洲和日本人的天下。

    韩国人刚刚发展起来的造船业,面临着上下夹击的危险局面。

    尤其三菱不仅直接下场给中国人拉业务,甚至还声称可以向中国转让六到八万吨级别轮船的建造技术,这让韩国人悚然而惊。不用问,这个区间正是韩国目前的成熟业务范围。

    如果让中国人就这么掌握了先进的造船技术,那以他们目前表现出来的成本优势,韩国造船业恐怕将面临严峻的挑战。

    “已经几天时间了,我想听听各位,谁手上有关于中国人的情报可以分享一下吗?”

    李在勇言辞恳恳。丝毫不见过往他作为韩国造船业领头羊现代重工业务经理的霸气。

    “我想请各位一定要精诚团结、开诚布公,中国造船业一旦崛起。对我们所有企业都将会是严重的威胁。”李在勇环视众人,面色决绝:“我先表个态,能够提供有效情报的,现代重工可以让出一部分订单作为奖励,各位觉得呢?”

    “我同意!”朴在京解开衬衫的第一粒纽扣,背靠在椅子上:“三星重工也可以视情报的重要程度,拿出让出一部分订单来。”

    “大宇重工也可以。”

    “汉拿没问题。”

    “韩进……同意。”

    连业务量最小的韩进都同意了这个办法,李在勇脸上却没有多少满意。因为哪怕是这么大的利益,竟然没人脸上露出喜色。

    这似乎说明,没人手上有决定性的情报来源。不过虽然心里有着这样不好的预感,但李在勇还是问道。

    “那么,谁能告诉我们,这个大港造船厂和新科重工是什么来头,他们是怎么和日本人扯上关系的?”

    桌边的五个人面面相觑,一时却无人发声。

    李在勇不敢置信,无奈的看着他们,苦笑短叹:“怎么,我们堂堂韩国五大财团,竟然没人能在中国拿到什么消息吗?”

    “我知道一点。”说话的是大宇重工的业务经理金恩熙,大宇重工是一家历史极为悠久的重工业企业,在韩国造船业上稳居第三,但历史底蕴却堪称第一。

    如果说在对政府关系的培养上,大宇集团比其他企业有更多的渠道,那是一点也不奇怪。

    “我想或许算不上是决定性的情报,但这已经是大宇集团能够找到的所有信息了。”金恩熙双手放在桌子上,这样似乎能为自己的话增添了几分说服力:“大港造船厂是中国排名靠前的大型造船厂,年产能四十万吨。1981年承建了香江船王包玉刚的一艘船,符合劳氏船级社的入级标准,目前运作正常,没有明显的质量问题。”

    朴在京皱眉,有些不耐烦的嚷道:“金经理,这些资料不需要去特意搜集吧,这不就是中国人这些天对外宣传的情况吗?”

    李在勇也微微皱了皱眉,金恩熙说的基本都是中国展台散发宣传册上的信息,这种宣传资料,哪需要特意去搜集。

    金恩熙没有在意朴在京的无礼,淡然的接着说道:“除了香江船王包玉刚,何鸿燊也在中国大陆建造过几艘新船。今年下水的三艘其中一艘正是这个新科重工建造的。这个新科重工的来历很奇怪,澳门的何鸿燊了解的也不多,似乎它的前身是一个名为渤海造船厂的企业。为什么改名叫做新科重工。他也不太清楚。”

    “不过我们从某些渠道得到的消息。似乎这个新科公司背景相当深厚……”

    “某些渠道?”李在勇摆手。在金恩熙无可奉告的眼神中无奈道:“好吧,不管消息渠道,能不能详细说说这个相当深厚的背景?”

    金恩熙在衣服兜里掏了掏,然后啪嗒一声将一样东西摆到了桌子上。

    “电池?”

    “充电电池,美国摩托罗拉公司推出的新产品,水溶液锂离子充电电池,性能非常优秀。”金恩熙点头。

    “这和新科重工有什么关系?”

    “实际上,我们有理由怀疑。这个新科重工很可能是向摩托罗拉公司供应水锂电电池的新科公司的子公司。而从‘某些渠道’传出的消息显示,新科公司背后有着中**方背景。”

    “这么说,这是中国政府行为?”李在勇面色阴沉。

    中国如今在国际上的角色很奇特,作为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却成了美国拉拢的头号种子选手。虽然中国这个国家经济并不发达,但在自由世界阵营这边,真要算经营实体,恐怕拥有一整个国家的中国国营企业集团绝对是前排选手。

    对抗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还真是需要勇气。

    “不。”金恩熙面色怪异:“从法律上来说,这是一家私人企业。”

    “哦,中国竟然有私人企业?”朴在京惊讶的坐直了身体。

    金恩熙无奈耸肩:“中国大陆就是个信息黑洞。我们对它的一切一无所知。”

    “但从宣传资料上来看,大港造船厂可是中国的国营企业吧。”

    桌边五人面面相觑。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不够用了。

    一个有军方背景的社会主义私营企业,一个大型国营企业,一个日本数得上号的大型财团。

    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真是扑朔迷离的能脑补出一本百万字的悬疑小说来。可悲的是,需要解谜的这五个人,没有人姓福尔摩斯,也没有姓江户川的。

    “好吧,我们先把这个问题放一放。”李在勇咬咬牙,做出结案陈词:“不管水面下发生过什么事情,我们要取得一个共识,那就是这次展会很可能是中国官方力量的一次试探。两个探路的侦察兵,他们的背后很可能隐藏着一个联合国常任理事国,这太可怕了,我们必须阻止中国和日本人勾结起来进入国际造船市场,否则我们韩国造船业将失去最大的竞争优势。”

    “中国正在进行改革,他们闻到任何丁点美金的味道都会扑上来。我们唯一的共识就是,绝对不能让他们站稳脚跟。”

    李在勇这番话说完,在座所有人都面沉似水的点了点头。

    如果单是一个人力成本飞速上涨的日本自然不需要担心,如果是一个技术底下且没有开拓国际市场能力的中国自然也不需要担心。问题就在于,中国和日本站在了一起,顿时便成为了韩国人的心腹大患。

    “那要怎么做,才能把中国人赶回他们的穷乡僻壤去?”朴在京显得有些焦躁,干脆直言相问。

    “我有一个计划。”李在勇沉声:“就看诸位有没有这个魄力了。”

    “李经理说说看?”

    “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

    日本成田机场,随着中日两国在八十年代关系的回暖,交流逐渐多了起来。作为东京主要的国际机场,这里中国人的身影也越来越多了。

    虽然都是东亚人种,但这个时代中国人和日本人还是比较容易区分的。

    中国到日本的人群中主要是公务、商务人士,像三十年后的买买买大军,这年月还一根猴毛都见不到呢。

    而中国公务人士的穿着打扮,也确实让人有些诟病。统一的西服样式和让人尴尬癌都犯了的集体排队行动,和繁忙、时尚的成田机场未免有些格格不入。

    比如说现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正在从接机口出来的准又是一支中国公务团队。

    “柴老,您慢点!”

    队伍里,一个明显已经年纪不小的老人。以其年龄不相称的腿脚飞快的走出了接机通道。

    他和身后排着队的公务人员明显不同。身上穿了一件深蓝色的夹克。夹克里面则是白色格子衬衫和深紫色的领带。虽然满头白发,但玳瑁眼镜下面的一双眼睛却仍然炯炯有神。

    他的身后,一个四十多岁的“年轻人”竟然有些跟不上他的速度,急急忙忙的拉着行李箱追赶着他的脚步。

    “小刘,你来看看,小孙他们在哪里呢?”

    出了接机口,老人猛的停下了脚步。他摘下眼镜擦了擦又戴上,说话间还不停的向着四周扫视。

    “孙厂长他们——”

    老人身后的“小刘”眼神可比他强多了。轻而易举的找到了举着牌子的孙厂长一行人。

    “柴老,我找到他们了,你看在那里呢!”

    “哦!”老人顺着小刘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找到了熟悉的身影:“快走,快走!”

    说着,他又迈开大步,以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速度走了过去。

    “柴、柴老,您怎么来了!”

    孙厂长手上举着一个临时制作的寻人牌子,他本身也一直在盯着接机口,很容易就看到了目标明显的中方队伍。

    然而当他看到队伍打头那人的时候。仍然几乎是惊叫了起来。

    “怎么,你觉得我是老的走不动路了?”柴老眼睛一瞪。对面顿时软成了一根面条。

    “那哪能,您可是一点也不老!”孙厂长一个激灵,就差指天赌咒发誓了。

    “胡文海那小子呢?”柴老往孙厂长身后看了一眼,顿时皱起了眉。

    “胡总在展会呢,那边不能没人盯着。等把您和这次过来的队伍安排好了,晚上展会结束就能见到他。”

    “哎,干嘛等晚上?我这就去见他!”柴老说着话就要走,总算是最后被孙厂长给拉住了。

    “柴老,柴老!”孙厂长脑门见汗,连忙说道:“胡总那边白天忙的很,咱们就算去了,也是说不上话。同志们路途辛苦,先去酒店休息一下,晚上见也是一样的!”

    孙厂长和柴老旁边的小刘两人连连相劝,这才打消了柴老的激情,跟着把队伍拉到了潮见酒店,安心的等待着夜晚的来临。

    新科重工和大港造船厂的销售科科员们拖着一天疲惫的身躯,总算是回到了他们居住的潮见酒店。

    大港本地还真能找到不少懂日语的人,不过大多数都是当年满洲国的时候学的,如今这些人少说也五十多岁了。孙厂长可是把厂子翻了个底朝天,才好不容易凑齐了现在这支队伍。

    而队伍里间或有几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那一准就是新科重工的销售科员,一水的社会招聘人员。胡文海这份说招人就招人的霸气,真是让孙厂长眼馋不已。

    然而如今不论是五十多岁的大叔、大爷,还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回到潮见酒店的时候,全是满脸的疲惫。

    胡文海让人安排他们去潮见酒店的餐厅用餐,自己则留在了酒店大堂。不是他忙了一天没有胃口吃饭,而是他看到了满脸焦急的孙厂长。

    “孙厂长,怎么了?没接到国内的队伍?”胡文海见到他的表情,不由有些担心皱眉。

    “接到了,我是来接胡总的,柴老来了。”孙厂长表情严肃。

    “柴老——”胡文海开始还有些莫名所以,紧接着就又重复了一声:“柴老!”

    他有点不敢相信的问道:“你们中船的那位柴老?”

    孙厂长默然点头。

    胡文海不由跳脚,瞪了眼睛:“开玩笑的吧,老爷子今年怕不是有七十四了!这不是开玩笑吗!”

    中船的柴老这个名字胡文海也算是如雷贯耳了,这倒不是他重生之前知道的,而是重生之后才听说了这个名字。

    柴树帆,中国船舶工业总公司董事长,前六机部部长、党组书记。在船舶工业领域,不,不仅是在船舶工业领域,而是在整个重工业领域,这位至少能算半个中国重工业的设计师,船舶工业的奠基人。

    柴树帆是引进派。早年苏联156项目。他作为国家计委副主任就是负责钢铁和化工重工业项目落实的关键人物。七八十年代。他恢复工作之后又在外贸部主持参与了43方案,中国引进大化肥、大乙烯和重型轧钢设备都有他的身影。

    就连当年引进斯贝发动机,都有他的影子。

    到了八十年代,更是他亲自说服了香江的包玉刚将六艘总价值一亿的万吨轮交给中国船厂建造,首次打开了中国造船业的港澳市场。

    六机部改制船舶工业总公司,他亲自坐镇推进六机部改企的进程,是中国部改企完成的第一个部门。

    胡文海要在重工业和造船业打开局面,这位就是好像传说中一样的存在。猛然间神仙下了凡。那可真是让人有点不知所措。

    “快走吧,柴老等着呢。”孙厂长也是满脸无奈,拉着胡文海就走进了电梯。

    柴老是亲自给胡文海和孙厂长开的门,脸上丝毫看不出旅途的倦容,反而有些红光满面。不大的普间只住了他一个人,行礼就放在桌子上,似乎还没有来得及打开。

    “孙文学啊,你小子总算来敲门了。这就是胡文海吧?你们俩快请进!”

    胡文海看着这个已经七十四岁高领的老人,他的脸上虽然皮肤已经松弛下坠,满头银发而且稀疏。但此时此刻。他的眼神却仿佛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一样燃烧着炽热的火焰。

    孙厂长名为孙文学,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没人这么直接叫他了。他摸了摸鼻子。让开身体,先把胡文海请进了房间。

    普间带的办公桌前早就摆了三张椅子,桌子上甚至还有三杯正冒着袅袅热气的茶水。

    柴老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份,热情的请胡文海落座,然后又请他喝茶。虽然都是简单的客套,但却让人如沐春风。

    这不是客套和恭维带来的虚荣感满足,而是人格魅力自然而然带来的亲近孺慕之情。

    “柴老,您快别忙了,不然我可太罪过了。”胡文海坐立不安、哭笑不得,实在是受用不起这样的待遇,折寿啊。

    “呵呵,好好。”柴老总算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笑着问道:“我就叫你小胡同志吧,怎么样,今天在展会的收获如何?”

    胡文海不自觉的挺了挺胸,笑道:“还不错,目前签下来的意向书已经眼看快要六十万吨了。虽然主要是两万吨左右的小船,不过也有几艘是三万吨的散货轮,多亏了香江方面的榜样和配合,更是多亏了柴老您这些年为船舶工业打下的基础啊!”

    “哈哈,你们自己做得好,不用拍我的马屁!”

    柴老话是这么说,可还是笑的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

    “我啊,明年就要退了。”柴老的表情满脸的时不我待:“没想到啊,在我退之前还能看到中国船舶工业崛起的希望!小胡同志,我这次把中船下面的各路诸侯都带到日本来了,没别的意思,我老头子反正眼看是不用干了,就是来给你撑腰的!”

    “你的计划好,很好啊!你的巨型总段造船法我也看了,是个好技术,是能够改变整个行业的技术!还有你那一万亿贷款的项目,我拼了这张老脸,给你拉来了一个国家经委的副主任,你和他谈!你放心,我虽然要退了,可面子还是有几分的!不过这笔钱如果下来了,我提大港造船厂求个情,一定要把香炉礁的大坞项目做完!”

    “柴老——”

    孙厂长,哦,也就是柴老口中的孙文学闻言低下了头。说起来大港造船厂面临如今的严重经济危机,主要还是他一意想要上十万吨的香炉礁超大船坞项目造成的。若非如此,两万人的超大型企业大港船舶重工,又怎么会因为一次船东弃船就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没想到柴老不仅没有批评他的做法,反而仍然坚定不移的支持他把项目做下去。

    胡文海呵呵笑着,大点其头:“柴老您放心,香炉礁船坞项目不仅要做下去,而且我觉得不能止步于十万吨,我看起码要做三十万吨级别的!”

    呵呵,没三十万吨的级别,怎么装得下全领域寂静号晒渔船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七章 考察

    中国造船业的腾飞原历史中是要到二十一世纪以后了,以大港造船厂为例,其真正掌握巨型总段造船法和平地造船法,至少要到2005年才具备了这样的能力。UU小说,www.uu234.com

    那么国内造船厂究竟差了什么?这是胡文海打算“拔苗助长”最需要回答的问题。

    他并不是重工业、或者造船业的从业人员,并不了解这里的具体原因。但以他对国内改开之后产业发展的普遍经验,无非是三种因素。技术、管理和资本,有了这三个因素,不仅是重工业,任何制造业都可以跨过产业升级的门槛。

    具体到国内的造船业要从苏式造船标准向西方造船标准转变,船台、船坞造船向平地造船法转变,整船建造向巨型总段造船法转变,经过他这段时间的研究,发现需要解决的问题,大概有这么几种。

    首先的首先,就是必须解决资本问题。没有资本,技术和管理就无从谈起,更遑论是产业升级了。巨型总段造船法虽然只是个思路问题,可要想应用同样需要对船厂进行改造,需要大量的基础设施建设和设备更新。

    比如说移动总段需要的巨型龙门吊,需要的总段载重车,需要的顶升系统,需要的校准系统……

    对于当前国内普遍应用的分段造船法来说,总段造船法无疑是重了两个数量级。在总段合拢过程中,对精度的控制比分段要求高了何止两个数量级,甚至是为了能够配套沿海布置的分段厂,还需要新的信息化通信系统和在海上运载总段的特种船。

    为了上平地造船法。甚至还要有专门用来给船舶下水的自航式浮船坞。半潜船、起重船。有点小野心的国家哪个不得有。

    真的经过了解之后,胡文海才知道,前世看的那本网络小说实在是有些不靠谱。巨型总段造船法确实是一层窗户纸,可同样是捅这个动作,大概是比王宝强捅师娘可难多了。

    但是巨额资本投入进去了,是不是就一定能掌握了这个技术,实现产业升级?

    这可未必,未来中国够有钱了吧?可要搞微电子。华晶华虹还不是一样只能跟在美日后面连年亏损着。

    技术和管理虽然拍在资本后面,但仍然是实现产业升级的必要条件。胡文海搞出巨型总段造船法的技术也有大半年了,然而中船总公司在此之前却始终游移不定,难道是不知道这项技术好吗?

    当然不是,巨型总段造船法的优势根本就是一目了然。让中船迟迟没有行动的,无非是体制问题。

    八十年代国企的问题太大了,尤其是六机部原本连国企都不算,而是仅仅部改企三年。可也万幸中国船舶工业总公司不过是个三年的“新生儿”,哪怕不是白纸,总归是有柴树帆作画的地方。

    经过足足半年多的准备。中船才勉强做到了高层的统一思想。

    统一什么思想?无非是为了做大蛋糕,大家愿不愿意改变现行的体制。怎么改变?答案明摆着。搞绣城模式。

    内部兼并竞争,国企员工的劳务派遣化,打破大锅饭甩掉社会三产包袱,盘活资产存量。说实话也真是多亏了中船如今的董事长是柴老,资历够高,一把手主导部改企转型,而且眼看着就要退二线。

    也只有这样的机缘巧合之下,他才心无旁骛的去强力推动中船的内部改革。

    说实话,胡文海对国企改革中干脆出售企业并不反对。但尼玛有些人的吃相则实在不要太过难看。

    连续多年亏损到资不抵债的国企,就因为搞了个管理层收购,企业人员全然没动,当即就实现扭亏为盈。

    国资委里都是一群玛德智障吧?

    国企就算要卖,那也是把亏损企业的领导们先都一脚踢出去,追究其经营不力的责任吧?然后资不抵债的干脆破产,还有口气的剥离债务合并到经营状况良好的集团里,最后能活下来的自然是资本雄厚管理良好、适应市场的托拉斯。

    柴老最难的、也是贡献最大的,就是要去打造这样一个内部竞争模式。哪怕不能让领导干部们能上能下,起码也要建立起经济效益在企业内是第一话语权的环境。

    就像以后国内主政一方的官员们,靠招商引资、靠gdp说话一样。企业领导的评价,不看别的,起码要让企业利润的权重占到50%以上吧?

    难吗?真是难。哪怕以柴老的身份地位,在八十年代这么搞也是一屁股坐到火山口上。

    可也真是简单,当胡文海一万亿日元贷款的消息传回国内之后,至少在表面上再也没有人敢于反对这样的改革。五十亿美元,这是什么概念?到1991年苏联解体的时候,地图头戈尔巴乔夫念兹在兹的美国援助才两亿美元,可结果这点钱都还是美国人骗他的。

    五十亿美元规模的一万亿日元,这尼玛真是能碾碎任何抵抗的终极力量。

    就和国民老公泡野模那么容易似的。

    事实再一次证明,世界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那就是钱还不够。

    一万亿日元砸下来,这就是最大的主观能动性。

    “老巴,还愣着呢,出发了啊!”

    “哎,来了来了!”

    巴立德用沾了水的梳子前后又仔细的梳了梳自己的头发,这才依依不舍的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这别说是出国了,他巴立德自小到大连在国内都没有好好转一转过,又怎么能不对发达国家的日本感兴趣?这年月,出一次国,真是足够在人前吹嘘十年八年的丰功伟绩。

    海西造船厂在系统内不算大,可也不能说小。五千多人的厂子。放到所在的海州市里也算出挑的厂子了。六机部那时候海西船厂日子过得就不错。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嘛。作为厂长的巴立德小日子也颇为舒坦。他家系统内关系不少,凭着这些关系,总能拿到一些计划内订单。

    船厂不比其他小单位,拿计划内物资总是相对比较容易。宝钢出的船钢不仅造船能用,放到市面上也是相当紧俏的货色。

    八十年代中国钢产量不过区区四千六百多万吨,连小小的韩国钢产量都高达一千三百多万吨。总量比不了,人均就更比不了,何况还有历史累计人均。中国钢铁供应根本无法满足八十年代爆发的基础建设投资。

    计划内的船钢放到市场上,变成计划外物资转转手三五倍的利润就到手了。

    当然,这些钱往往不是被海西造船厂吃掉了,而是便宜了社会上无处不在的倒爷。钢材出了缺口怎么办?无非就是偷工减料或者回头高价收购计划外钢材。

    那不对啊,既然要回头买钢材,干嘛要把国家拨付的计划内钢材拿出去卖?

    这里面的说法,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巴立德靠着造船厂的级别、系统内的关系,还有倒手物资的利润,这两年倒也让海西造船厂风光了一时。

    这次系统内要组织赴日考察团,他巴立德想到自己还从来没有出过国。当即上下好好活动了一番,果然顺利的拿到了这个名额。只不过时间有点紧。上级单位催促着让他成行,厂里未免就有些没有安排的妥当。

    不过巴立德自问自己在系统内多少算是有点关系,靠山听说最近也有希望再上一步,离开一段时间也不怕厂里人造了反去。

    这天是到日本来的第二天,第一天下午到了日本,安排好了住宿之后,团里就通知了接下来的安排。两天考察日本石川岛播磨重工在东京的技术单位和小型造船厂,然后就是大家喜闻乐见的自由活动环节,听说日方还安排了一些旅游项目。

    旅游什么的倒是还好说,这年月国内还不怎么流行。可自由活动的时候大采购,可是出国最大的福利。为了能尽量多买点日本产品,巴立德硬是凭着老脸借了将近一千美元。

    放到八十年代中国,这可真是一笔巨款了。为此巴立德的心思一点也没放到考察项目上,一心想着两天后自由活动要去哪。团里的翻译他倒是使出了十八般心思去结交,就为了能帮他向日本人打听一下哪里购物的条件更好。

    这不是,一大早上考察团出发,翻译小刘就跑过来叫上了他。巴立德总算照着镜子最后一遍整理了自己的衣着,昂首挺胸的跑了出去。

    “小刘,刘翻译!”巴立德伸手搂着翻译小刘,笑的眉眼不见:“老哥哥我今天可全指望你了,一定要帮我和日本人搭上话啊!”

    “巴哥,你放心,有机会我一定忘不了你。”小刘也是一样的笑着,点了点头:“不过等回国了,我妹妹的工作可还要巴哥您多费心思了。”

    “你妹妹的工作包在我身上了!”巴立德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一辆空调大客车停在酒店门口,考察团的人鱼贯而上,迎着早上东京的海风踏上了去往石川播磨重工技研院的道路。

    如今的日本重工业企业之间,尤其是三菱、三井、住友这些重工业财团可谓是暗流涌动。

    三菱当然想自己就吃下中国未来可能的一万亿日元采购,但问题是三菱银行自身,根本无法提供这么大的贷款额度。

    三菱要推动对中国的政策贷款,离不开通产省、外务省和大藏省的全力配合。而哪怕是项目通过日本政府的支持,最终也肯定是组成银行团共同负担这样一笔大额贷款。

    与其最后变成三菱全力推动项目,而其他财团的银行坐享其成,还不如一开始就集结其他财团的力量共同参与。

    这不是,三菱最先找上的就是三井财团。三井和新科也不是第一次接触了,方剑阁经过索尼的关系,投资外汇市场用的就是三井旗下樱花银行的金融杠杆服务。新科向三菱采购的一期工程三亿美元。就是从樱花银行的账户上划走的。这事儿三菱想隐瞒也无法向三井隐瞒。

    与其在推进项目的时候被三井下黑手。不如开始就把他们拉进项目里来。三菱想的很明白,这一万亿自家绝对无法独吞。与其犯了众怒,不如主导这里面的利润分配,大家一起把项目拿下来。

    有一万亿日元这么大的市场吊着,三井开放个石川岛播磨重工的考察简直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在常人无法察觉的高度上,一个又一个日本举足轻重的金融、重工业企业正加入到这场惊心动魄的博弈之中。

    石川岛播磨重工,顾名思义是由历史上的石川岛造船厂和播磨重工合并而成。石川岛重工在1853年就诞生于日本东京石川岛,兵库县的播磨造船厂则是1907年成立。可以说实在是历史悠久的不能再悠久了。如今大名鼎鼎的吴海军工厂,就是石川岛播磨造船厂的一部分。

    不过当然,到了1985年的现在,东京地面上早就已经养不起人力资源密集型的造船业这样的重工业了。

    中国考察团能够参观考察的,无非就是三井旗下的石川岛播磨重工的总部和一些研究单位。

    当依山傍海,风景一片秀丽的石川岛播磨重工船舶海洋策略研究所大门出现的时候,大客车里的中国厂长们不由纷纷惊叹出声音来。

    和中国这个时代千篇一律的豆腐块建筑物相比,石川岛播磨重工这栋研究所实在是太漂亮了。

    日式现代设计,充满了几何结构的极简风格,抽象的舰岛元素。单是这样的一栋小楼。就让人生出一种“高科技”的感觉。

    不能不说,环境对人真的是有着莫大影响力的。如同皇宫可以彰显皇帝威严。青山绿水可以洗涤人的心灵,建筑风格对一家企业文化潜移默化的影响也同样不可忽视。

    原本还有些散漫的中方考察团,在进入这间研究所之后,莫名的就严肃紧张了起来。

    “我们有一个新的研究所正在建设之中,这里的绝大多数部门将在明后两年搬迁,未来这里主要用于船舶新材料的开发。”

    穿着灰色工作服的日方接待人员正在做着介绍,队伍里的翻译有好几个,翻译组的组长亲自做着转述。

    “刘同志你好,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考察团在日方的安排下,已经在几个实验室里转了一圈。收获了一大堆的赞叹和日方骄傲的笑脸,而整个中方考察团也逐渐分成了几个层次。

    前面的是日方的接待人员和考察团里的领导与翻译,几个中船总公司的领导走马观花一般,不断的点头然后配合的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语气助词。

    间或有人问出一两个问题,也只能迎来日方透着虚假的吹捧和宾主尽欢的笑声。

    在逐渐脱节的考察团队伍上,第二梯队的则是一些四十多岁、五十出头的老工程师们,他们默默的走着,有的时候也提出一两个问题。不过日方接待人员很少会回答他们的问题,就是回答,大概也是以“斯米马赛”的居多。

    两三句解释下来,这边的一群高工也不敢在技术上多问了,大概是觉得对面那种看小学生似的眼光,太让人无地自容。

    渐渐的这些人提问的声音少了起来,多数时候只是**的趴在实验室的窗户或者玻璃走廊上,艳慕的看着实验室里面的日本人如何工作。

    而考察团队伍的最末尾,则是考察团里人数最多的一个层次。这里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同样非常热烈。他们多是一些总公司的权力部门领导或者下面企业的负责人,虽然对周围的景色同样啧啧称奇,但他们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感受。他们更热衷于交流的,是路上看到的日本风光,以及他们手里搜集到的东京的购物信息。

    这里面巴立德是最受欢迎的,因为他手里的美元够多,小一千美金他自己应该是花不完的。这样,几个厂长或者主任、部长的就找到了他,这时候光用人民币是换不来美元的,多少还要搭上点人情或者系统内的“好处”。

    这样美金从巴立德的手里哗啦啦的流出去。他自己的脸上却笑的根本停不下来。

    不过考察团队伍的末尾还有最后一个层次。这个层次。竟然只有一个人。

    宋云辉的日语不太好,不过好在日语和中文之间有不少汉字是想通的,结合图片和上下文大概能够猜出一些来。

    他手上拿着一个笔记本,从下了客车开始手上就没有停过,短短的时间里就已经记下了快小半本的内容。只可惜他并不是总公司的大领导,也不是业内声名卓著的高级工程师,只不过是南方一个不到一千人的地方造船厂的小厂长。

    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他的单位效益竟然还不错。海东造船厂的1000吨以下小型船舶,竟然在市场上有着不错的口碑。

    海西、海东,两个造船厂的名字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却在市场上有着截然不同的评价。海西造船厂能造大船,但造出来的船业只有受计划内控制的国家单位才会用,根本不会有人到海西造船厂来特意订购产品。

    而海东造船厂人少、技术弱,可接连推出了几个项目。比如说百吨级的近海渔船、河道驳船、拖船、沙船、货船,很多能够自己做主的集体单位,或者是乡镇企业、渔民队社,老远着就能摸到海东造船厂的门上来。

    只是海东造船厂虽说是国企。可计划内物资分配的也是可怜巴巴,很多业务要到市场上收购计划外物资来维持生产。利润上竟然反而没有把计划物资拿到黑市上当计划外物资卖的海西造船厂好看。

    对于这个略有耳闻的“一字之差”“兄弟单位”,巴立德自然是不怎么看的上的。甚至也正是因为双方只差了一个字,巴立德对此还有些愤愤不平。小小的海东造船厂凭什么和我海西造船厂只差一个字?凭什么?

    第三梯队里的大红人巴立德心里不痛快,这小小海东造船厂的厂长也就被无声的杯葛了。

    不过宋厂长似乎倒也是乐得清静,他一个人走在最后,对这个研究所里的每一个细节似乎都观察的非常仔细。偶尔逮住一两个似乎不忙的日方工作人员路过,他还会用笔和他们交谈一下,或者请教一些说明文字的实际意义。

    日本人的汉字教育从小就学习,甚至还有毛笔字的书法课培养,笔谈如果尽量不用片假名和平假名,可读性顿时上升不少。

    不过到了最后,宋云辉皱眉看着笔记本上越来越多的问题,只好硬着头皮找上了前面围着巴立德转的翻译小刘。

    “刘同志你好,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宋厂长,有事儿?我这忙着呢,你不能等一会儿么?”

    翻译小刘心里还念着巴立德的好,转弯抹角的想和前面一个日方负责接待的年轻职员搭上话,对宋云辉的话头有些不耐烦。

    “那我知道了……”宋云辉没有太多表情,点头道:“过一会我再麻烦刘翻译。”

    小刘转过头,又去给巴立德和日本人充当闲聊的翻译了。

    眼看着这次的考察行动即将结束,宋云辉握了握已经变厚了不少的笔记本,却始终没有得到与日方交流的机会。

    宋云辉最终也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不得不将这一本笔记收了起来。这还只是考察的第一天,总归会有让日方解答自己疑问的机会吧。

    这样想着,他终究还是心有不甘的登上了来时的客车,重新又回到了在东京落脚的潮见酒店。

    看着组织上给自己一行人安排的这样高档舒适的居住环境,宋云辉想着,总不至于真的只是让他们借口来游玩而已。第一天不行,不是还有第二天在石川岛播磨重工总部的交流会议。

    但愿明天能够有让他提问的机会吧。

    “哎,你们听说了没有?这日本产品同样的品牌,质量最好的东西日本人就只在国内卖,我今天可是打听了好几个地方,后天自由活动一定得好好的逛一逛!”

    “巴哥,咱们兄弟可是老交情了,你能不带着我吗?我老婆家的妹子上大学,就想要个什么‘走路的人’。这什么东西我哪弄得懂。到时候还得靠你老哥懂的多啊!”

    “什么老婆家的妹子。小姨子就叫小姨子,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啊?哈哈!”对面走来的人群中,巴立德一阵猥琐的开怀大笑,接着摇头道:“还有那什么走路的人,那是walkman,国内叫随身听的!我打听过了,咱们后天去秋叶原,那里的电子产品是最好的!”

    巴立德身边聚拢了一群人。从餐厅里回到客房的时候正遇到愁眉不展的宋云辉。双方不由的愣了一下,巴立德一行人连招呼都没打,板着一张脸就走了过去。

    “理他干嘛,一个不到一千人的小厂子,能有什么前途……”

    低声耳语随风隐约向着宋云辉飘了过来,他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有些人,不需要特意去了解,双方闻着味道就知道不是一路人,并且天然的互相厌恶。而且对巴立德来说。宋云辉的存在就好像感化院里竟然会有认真学习的好孩子似的,让人平白多了几分不自在。

    而与此同时。一直在盯着中国方面的韩国人也聚集到了一起,并且脸上的神色显得颇为振奋。

    “计划进展的怎么样?还顺利么?”

    李在勇看起来斗志昂扬,自从现代重工成为韩国造船业的no.1,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斗志激昂的时候了。

    在商场上没有什么势力会甘心退出属于自己的舞台,也没有哪个成功的企业是会跟着竞争对手指挥棒行动的npc。韩国造船业要崛起,要侵吞日本造船业的市场,要壮大自己并且继续产业升级,自然要面对日本造船业的反扑。

    虽然没有想到日本人竟然会拉着中国人下场,形成对韩国造船业两面夹攻的局面。但韩国人并非没有心理准备,挑战旧霸主的新兴势力怎么会害怕挑战?

    韩国虽然是小国寡民,但上升期的社会自有一股精神气,团结、排外,自大又自卑,敏感而善谋,这些都是这个时代韩国人的精神面貌。反应到这些韩国造船业市场先锋的身上,就是狂傲的想要称霸整个造船业,又不敢去硬刚日本人的正面。五大船企能够联合起来瓜分市场,却善阴谋而不向阳谋,没有对自己产业大刀破斧改革升级的决心。

    总的来说,就是韩国人当然希望能够拿下国际造船业的市场,但凭借的却是日元升值和国际市场的资本变化。没有正面对抗日本人的勇气,于是只有遏制中国人进场这一条路可走。遏制中国的战略也不是产业战略布局,提高技术水平和劳动效率之类的阳谋对抗,而是偏向于商场阴谋。

    虽然可以笑话人家小国寡民不够大气,可谁要是就此认为韩国人的阴谋不值一提,那可注定是要吃亏的。

    对于李在勇来说,对于整个韩国造船业来说,不敢挑战日本人,但对付一个根本没什么名声的中国造船业还是没问题的。

    中韩造船业的较量韩国必将胜利,对此李在勇深信不疑。

    李俊仁有些紧张、有些兴奋,这还是他第一次面对株式会社的高级干部,实在是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我们一直在监视着中方下榻的潮间酒店,同时统计了最近一周以来中方签订的意向书,有极大的可能中方意向书签约吨位已经超过了他们的产能。在我们的计划实施一周之后,潮见酒店果然迎来了一支新的中方考察团。通过调查,这支考察团正在与石川岛播磨重工接触,考察团团员的身份多是中国船舶工业总公司的权力人士和下属各造船厂的负责人。”

    “这么看来,中国人应该已经咬钩了啊!”李在勇挥了挥手,让李俊仁站到一边,他转过头看向其他四人,不由笑了起来。

    朴在京洋洋得意,点头满意的说道。

    “不错,这么多的签约意向书,岂是两个地区造船厂能够吃下来的。别说是之前根本没听过的的什么大港造船厂和新科重工了,就是三菱的长崎造船厂或者我们三星的巨济岛造船厂,一年八十万吨也已经是极限了。这段时间中国人从日本人手里拿到的订单,恐怕早就已经奔着一百万吨去了。这么大的鱼饵。中国人会不咬钩吗?”

    “各位。从我手上的资料来看。这个中国船舶工业总公司就是之前中国的第六机械工业部,主要负责的是整个中国的船舶重工业领域。1981年部改企之后成立了这个总公司,仍然还是垄断着整个中国的船舶制造工业。具体来说,所谓的大港造船厂和新科重工,应该都是它的下级子公司。”

    大宇重工的金恩熙接着侃侃而谈:“我们目前仍然不清楚中国人和日本人达成了什么协议,但如果真的有什么协议,必然是绕不开这个总公司的。从公开渠道资料可以发现,中国目前极为需要外汇资金来支持他们的改革。很可能在任何能够赚取外汇的领域加大投入。因此我认为,这支新的考察团显然是中国船舶总公司发出的一个极明确的信号。大量的意向订单给了这家公司强大的信心,中国人在考虑引进日本技术扩大他们的造船产业规模。”

    “好啊,太好了!我们的计划一定能够成功。”李在勇双目泛光,兴奋的挥了挥拳头:“这样一来,我们就能给这些冒冒失失闯进来的中国人一个狠狠的教训,让他们至少在二十一世纪以前都不敢正眼去看国际造船市场。有了这段时间缓冲,足够我们韩国企业吞并日本人的市场了!”

    “让我们的人把筹码也撒下去,不仅是我们不再接三万吨以下船舶的建造订单,让我们的关系企业也去签署意向订单。放出风声去。我们韩国企业无法与中国造船企业比拼价格,要从三万吨以下的市场撤出去!”

    “哦。对了。”李在勇像是突然想起来,看向站在一旁的李俊仁问道:“你去了解一下中国人在石川岛播磨重工的研究所都了解了什么,我们要对中国经营者和技术人员的水平做一个评估。”

    李俊仁眼睛一亮,竟然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份文件,邀功的笑道:“经理,我已经拿到了中方在石川岛播磨重工研究所里的具体情况了,我们在研究所里买通了一个韩裔日本人,他正巧参与了接待中国人的工作,复述了很多关键情报。”

    李在勇显得有些惊讶,正色打量了李俊仁一番,算是把这个难得会做事的新人给记住了。像这种能把工作做到领导前面去的员工,没有老板会不喜欢的。

    李在勇接过李俊仁递过来的文件,里面详细的整理记录了那个石川岛播磨重工研究所韩裔日本人所复述的情报。

    “会不会太巧了点?正好在那个研究所里有韩裔日本人。在日本右翼社团里找到韩裔不奇怪,在研究所里找到可不容易……”

    虽然嘴里是这么念叨着,但李在勇还是仔细认真的对这份文件看了一遍,然后向着旁边传了过去。

    其余四个个韩国五大造船厂的代表将文件传了一圈,对这份神秘的中国人第一手情报予以最认真的态度进行分析。

    然而接下来,他们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丝放松的笑容。

    “这次日本人可有的辛苦了,这样的合作伙伴,呵呵——”

    朴在京的话没说完,但话里的意思,在座的众人却都心知肚明。

    从这份情报上来看,日本人寄予厚望的中国人,似乎有点烂泥扶不上墙的意思啊。

    领头的领导们不懂技术,却偏偏对日方优美精致的办公环境流连忘返,对实验室的种种便利设施和高新科技赞慕有加。跟随而来的高级工程师知识水平明显脱节、而且年龄偏大,问的问题不是不在点上,就是大而无当,要不然就是直接询问日方的商业机密,一点基本的商业常识都不懂,在日本人那里狠狠的碰了几个钉子。

    最后是中方一群造船厂的负责人,他们最关心的话题则是日本购物哪里又便宜又好,日方能否帮忙兑换一些外汇。对于技术、管理和中日合作,他们似乎完全没有兴趣。

    这支中国考察团给日本人和韩国人留下的印象,似乎完美契合了自由世界诸多对中国官僚的描述。愚蠢、贪婪,官僚而且自私、自大,竟然把涉及到两国未来船舶工业战略层面合作的重要考察工作,当成了旅游团和地下钱庄。

    如果中国人真的都是这样的水平,那倒是不足为惧了。

    “我看也不能完全放心,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敌人的无能上面。诸位,别忘了除了考察团里的这些人,中国也有在展会上拿单的那些人。能把我们韩国企业逼到这样的地步,至少大港造船厂和新科重工都是值得尊敬的对手。”

    朴在京不太在意的笑起来:“我们的情报显示,大港造船厂显然是中国目前最好的造船厂,也只有他们能够生产符合劳氏船级社标准的船舶。而新科重工则是中国极为稀少的私人企业,这两者都是非常特殊的。我想中国这么大,肯定有一些人才,但大多数还是像这个考察团里一样愚蠢的官僚。精英人才即使能够开创局面,却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

    “不怕神对手,只怕猪队友。我想我们韩国人是神对手,那站在他们两家身后的,肯定就全是猪队友了。”

    大宇重工的金恩熙则皱眉,疑虑道:“还不能太过乐观,这个考察团会不会是中国人故意表演给我们看的?”

    金恩熙在情报上已经积累了一定的权威,李在勇不能不重视他的意见。

    李在勇皱眉想了想,似乎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李俊仁,你有什么看法?”

    “经理,我想这是不可能的。”李俊仁信誓旦旦,甚至是斩钉截铁:“我这里有确凿证据,能够证明这一定是中国船舶工业总公司的重量级考察团。”

    “哦?什么证据?”李在勇好奇的问道。

    “这里,我在前几天拍摄到一个老人出现在了潮见酒店。”李俊仁拿出一张照片和一份报纸:“这个老人很可能就是中国船舶工业总公司的董事长柴树帆,这是他曾经出现在香江报纸上的照片,他多次与香江船王包玉刚见过面,国际上对他的资料有很多。”

    李在勇仔细的将照片和报纸上的人进行了对比,柴老在香江的报纸是四年前拍摄的,样貌基本没有什么改变,很容易能认出和照片上明显就是同一个人。

    堂堂中国船舶工业总公司,部改企之前的正省部级领导出现在日本,这已经能够说明很多问题了。这段时间韩国人猛补一切能够找到的关于中国的基本常识,对省部级高官意味着什么非常清楚。

    既然这个考察团由他带队,那一准是不可能作假的。什么样的利益和多大的面子,请动这位重量级人物就为了给韩国人演一场戏?

    不,这不可能。在座的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在心里摇了摇头,这就相当于让韩国总统全斗焕在南北和谈中公然撒谎一样,是在拿国际影响和政治生命开玩笑。

    柴树帆的出现,说明中国确实打算深度介入到国际造船业市场中来,由此中国一定会在造船业的基建领域投入大量的资源,说明中国人已经咬了韩国人放出去的鱼钩。

    能钓到这么一条大鱼上来,李在勇和其他四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碰出激烈的火花,莫名振奋。

    嗯,他们就没有想到过,摸鱼摸到大白鲨的这种可能……(未完待续。)

    ps:  鬼门关走了一遭,过年的时候就开始便血,因为作者一直有痔疮的毛病,也没怎么在意。以前有过很多次便血的经历,后来有的时候上药有的时候不上药,反正也都这么过去了。这次以为也一样,虽然便血但没怎么在意。结果连续便血大概一周之后,17号突然失血性休克了……

    哎,差点没死了。当然我想应该死不了,不过还是医院里走了一遭,总算回来了,身体养好了,应该不会有前段时间更新不力的情况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友好协会

    石川岛播磨重工对接待中方考察团这件事还是非常重视的,涉及到上万亿日元的生意,日本人做起生意来论伺候人的本事,那真是让这个年代的中国人大开眼界。

    也不知道石川岛播磨重工一个重工业集团,上哪里找来的这么一水儿的漂亮ol,穿着天蓝色的小西服和一步裙,踩着高跟鞋迈着小碎步的样子,真是能让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中船领导们看花了眼。

    考察团第二天的交流座谈会被安排在石川岛播磨重工的总部,当时在家留守的石川岛播磨重工董事长亲自出面,左右两排西装革履的高级干部。虽然这群人有的大腹便便,有的脚步虚浮,有的老迈谢顶,但在董事长面前都勉力表现出一幅严阵以待的态势。

    直到中方考察团的大客车抵达,一时间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整个一幅国内迎接上级领导检查指导的全套“姿势”。

    看的出来,石川岛播磨重工这次是专门找了一个“懂行”的人来策划的这个仪式。

    雄壮的运动员进行曲伴奏下走下车来的柴老,看到这样一幅场景,总觉的哪里有种哭笑不得却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好在这些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细节,很快中方考察团的一行人就被一群群石川岛播磨重工的高级干部和靓丽的ol们迎进了总部大楼。

    要说如果单是中船总公司的考察团,石川岛播磨重工自然没必要摆出这么大的阵仗。不过这次带队的人不是别的,柴老的身份和重要性就足以让不仅是石川岛播磨重工。而是整个三井财团都运动起来了。

    柴老对国内重工业行业的影响力。钢铁、交通、化工、造船、精密机械制造。甚至是整个中国的重工业产业布局,到处都有他曾经工作过的身影。如果这次的万亿日元项目进展顺利,那么最终很可能柴老又会面临被临时“起复”推延退休的局面。

    毕竟哪怕他老人家什么都不做,只是挂名在名义上“领导”一下,就足以震慑很多国内“宵小”了。

    当然,日方未必会对这里面的猫腻有多少了解。但不管怎么说,一个中国的省部级高官,中国工口的元老级人物到日本来。这就足够日方拿出最慎重的接待规格了。

    “我们石川岛播磨重工集团是日本第四大造船企业,1984年的年产量在380万吨以上。生产的船舶种类主要有散货轮、集装箱轮、油轮、大型海上平台和液化气运输船等,而我们的造船设备绝大多数都是由三井集团与其关联企业制造。这样我们的生产体系与设备标准可以做到最有效的系统化,具有相当高的技术优势和成本优势……”

    柴老边走边听着石川岛播磨重工的及川董事长亲自做着介绍,间或提出一两个问题,绝大多数时候只是做一名合格的听众。但他每提出一个问题,及川光博都不得不仔细思索之后才能作答,显然问出的问题相当有水平。

    会谈被分成了两个部分,及川光博和柴老专门找了个布置豪华的会客室,大部队则直接开到了交流的会议室。这个倒也正常。大面上双方肯定是相谈甚欢,最终召开的肯定是胜利的大会、成功的大会。有些话就不能在人多的会场上说了。

    不过真正能决定双方合作深度的会谈,决定权却是在少数人手里。及川光博和柴老私下里如果能谈拢,面上的会面、考察和谈判自然就是顺风顺水。如果私底下的沟通都不能实现,合作恐怕也是没有什么前途。

    “如果我们中国考虑引进贵方的造船技术,我实在是有些担心贵方的售后服务能力。”

    在小会客室,柴老刚一坐下来,就抛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打了及川光博一个措手不及。

    “从过往的经验来看,日方的产品价格比欧美产品便宜,技术含量高、质量好。但我这里有一些案例显示,在过往的中日贸易中,一些日本企业的信誉实在是让人担心。高额的配件和售后服务费用,通过特殊标准体系限制非日方企业的后续进入能力,歧视性的技术封锁,还有很多问题。说实话,这让我们在选择日本供应商这件事情上非常小心。”

    柴老招手,跟着一旁的中方工作人员就递上来一份文件。柴老接过来,转手就交给了及川光博,然后几乎是毫不客气的痛斥道。

    “这里有一些案例,都是我国与日本企业合作中遇到的问题。比如说这个我们新宜县第二化肥厂,使用了两台日本产的压缩机。去年压缩机驱动轴出现质量问题,我方要求日方更换,结果日方报出的维修费用、人员差旅费和零配件更换费用,甚至比我们当初引进的压缩机要价还高!”

    柴老一把年纪,说到这件事还是颇为激动,有些声色严厉的喝道。

    “日方的零配件贵,我们不用就是了。可后来我们中国企业汉华机械厂生产的主轴明明各方面都能满足压缩机的数据要求,可日方就以此威胁不用他们的零件,就拒绝提供其他的售后服务,甚至要影响该厂后续的其他扩产计划!我不知道石川岛播磨重工集团是否一样有这种说法,但这个供应压缩机的日本企业,也一样是三井的关联企业,对此我方只能表示非常遗憾了。”

    及川光博听的柴老一番话,脑袋上冒了一层的细汗,连连摆手苦笑:“您这样的担心是没有必要的,我们石川岛播磨重工是非常有商业信誉和道德的企业,绝对不会做出这样下作的举动。”

    ……

    石川岛播磨重工集团总部的大会议室里,宋云辉坐在会议桌的最后一位,手上不停的翻动着笔记本。目光却在会议室里到处巡梭。

    大领导们正在上面讲话。大概是初到贵地。官僚们都收敛了自己的热情,一个人发言的时间也就是最多十几分钟。但架不住能有权力说话的人实在太多,一茬茬的领导发言就好像春天里的韭菜,似乎永远也割不完。

    好在日本人开会讲话也是一样的冗长,两边凑到一起,倒也是相得益彰。一时间会议室里秃瓢与纸张齐飞,茶水共口沫一色,多少算得上是宾主共欢。其乐融融了。

    只是日本人的发言多是假大空,强调个日中友谊,大家你好我好大家好,今天天气哈哈哈——

    而中方代表团的人则大多是称赞日本的发达与先进,好好的考察交流会,竟然办出了几分新年联欢会的气氛。

    中方一群人早上九点到了石川岛播磨重工的总部,交流会一直开了两个半小时,到了十一点半话筒总算缓慢的旅游到了会议桌的末尾。宋云辉迫不及待的拿起话筒来,他的肚子里早就憋了一堆的问题,手上的笔记本也被无意识的翻烂了。就等着这个机会能够好好的请教一下日本人的造船技术。

    “关于国际造船市场我有几个问题,希望能够向石川岛播磨重工集团的各位进行请教。”

    话筒刚一拿到手里。宋云辉就迫不及待的打开手上的笔记本,将早已准备好的问题和盘托出:“世界上造船业市场有40%目前都掌握在日本的船舶重工业企业手中,石川岛播磨重工起码掌握了全球份额的5%以上,想必对船舶建造标准有很深的造诣。目前世界上比较主流的船舶标准是劳氏船级社标准,如何通过劳氏船级社的入级评价是我国造船厂面临的一大难题……”

    宋云辉拿到话筒就开始滔滔不绝的提问,以船级社入级为切入点,问题涵盖了管理、技术和贸易的方方面面。中国虽然已经有劳氏船级社的入级案例,但目前尚且没有系统的质量管理体系。也就是说虽然能造出符合入级要求的船舶,但暂时没有推广和批量复制的能力,更多还是工厂管理人员高压主抓下的“精品”。

    如何从苏式船舶建造体系向西方船舶建造体系转变,这是中国造船业进入国际市场的关键一步。

    宋云辉这番问题,可以说真是问到了关键点上。

    而这也是日本人最不愿意见到中方拥有的能力,没有这个体系,中国就只能建造固定的几种船舶型号,摸不到门路想发展新的技术都找不到方向。可如果有了这样一个体系,中方就可以自行摸索更高技术含量船舶的建造能力,无非就是在这个体系下不断的投入资源而已。

    石川岛播磨重工的公关经理连忙笑着站了出来,接过了宋云辉的这个问题。

    “关于船级社入级的问题,我想中方大可不必担心。国际上除了劳氏船级社之外,其他国家也都有自己的船级社。比如说美国船级社和日本船级社,这都是能与劳氏船级社相比的有公信力的大型船级社,并不一定要只盯着劳氏船级社一家。如果中方有船舶入级的需要,我们可以提供更加丰富的服务。比如说帮助中方设计图纸,专业人员监督施工,代办船级社入级申请手续等。在这方面,我们日本人有着更丰富的经验,成本上交给我们会比中方自己来做要更节省,这是对大家都很有好处的事情……”

    简单的说,中国目前的船舶建造体系虽然是继承自苏联,但也未必不能建造符合西方船级社标准的船舶。船型设计的图纸拿过来,按照图纸设计的技术要求去做就是了,总归能拿出合格的产品来。但在产品的背后,每个设计的深层原因、设计思路,质量体系背后的一道道计算公式,没有这些东西,就好像考试从别人那里抄答案,同一道题换个表述方式又是抓瞎。

    可是话又说回来,石川岛播磨重工给出的答案,也确实是搔到了中船这些领导的“痒痒肉”。技术上这些东西如果委托给日本人,在初期确实是极大的减小了成本支出。现有系统不需要改变,改革的阻力和新技术导致的优胜劣汰危险自然就小了。

    拿着日方提供的技术照本宣科的做出来。还不是一样的赚钱?何乐而不为呢。

    真要说像宋云辉说的那样。整个体系从苏式转向西方标准。恐怕又要多出许多基础投资需求,年事已高的高工们是否还能接受新的知识体系,目前中船总公司的权力体系是否会受到冲击,这些东西都不能不考虑。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现行体系的“既得利益者”,当然不希望发生这种改变。

    石川岛播磨重工的公关经理话音刚落,不等宋云辉提出新的问题,他的话筒就被人给抢走了。巴立德连连挥手。让人把话筒递到了他的手上,以勇于救场的英姿闪亮登场,热情的赞扬起日方的服务体贴入微,这才是为客户着想的态度。

    “感谢石川岛播磨重工方面的安排,在贵方的方案中,我深切的感受到了想客户所想、急客户所急的精神。这种以客户为上帝的做法,值得我们中国企业学习啊。我们有些同志难免有些好高骛远,还没学会走就已经想着跑,若非是日本友人经验丰富,恐怕又要犯了左倾冒险主义的错误!”

    巴立德的位置不上不下。不是中船总部的领导,在下属企业中海西造船厂也算有点地位。正适合做这样的发言。

    有些话上面的领导不方便说,就只能是下面人揣摩上面的心思,然后代替他们说出来。巴立德瞥了一眼宋云辉,这个格格不入的小小海东造船厂的厂长,未免有些不识好歹。如果上面的领导有引进体系的意思,这些问题又怎么轮的到他来说?

    既然上面始终没提这个话头,那他这样做可不就是多此一举、哪壶不开提哪壶。

    关键时刻,还要我老巴来给领导排忧解难哪!巴立德美滋滋的想着,等到自家的海西造船厂拿到日本设备,发展壮大之后就把海东造船厂给拿过来做个分厂,省的我堂堂海西造船厂要和籍籍无名的海东造船厂相提并论。

    宋云辉脸色涨红,自己的问题还没有提完,话筒竟然就被人抢走。这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国外,几乎就是**裸的打脸了。

    再加上巴立德拐弯抹角的说他是“左倾冒险主义”,这个大帽子扣下来,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巴厂长这话我不能认同,船级社管理体系的建立是软件大于硬件,主要是管理方式与产品规格的改变。光买设备不引进管理、经营的技术思想,这不变成清末张之洞那套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了?事实早就证明,先进的思想才是不断进步的根本,船级社管理体系是达到船级社质量的必要条件,怎么能置之不理?”

    “好了、好了,自己同志说话不要那么夹枪带棒的。张之洞那是什么人,怎么能用来形容巴厂长。”总部的一位领导终于站了出来,看似是在劝慰宋云辉和巴立德,可实际上立场偏向却是一目了然:“宋厂长你这个问题还是太过激进,要注意国情。船级社体系好是好,可我们哪有那么多人才投入进去?你问问在座的诸位高工,国内有实施船级社体系的基础吗?”

    在座的高级工程师纷纷摇头,这些人都是五六十岁的老人了,哪有继续学习新技术的能力,本能的就反对任何技术的变革。可话又说回来,以国企能上不能下、论资排辈的情况,有技术革新动力的年轻技术人员又无法上位,也真是一个死结。

    宋云辉被几乎所有考察团的成员用“你是第一天当领导么”的眼光看着,无声的压力让他面红耳赤,却再也张不开嘴了。

    想要在国企这个体系下做点事情,什么时候开始变的这么难了啊!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了。及川光博陪着柴老,两边脸上都带着满意的笑容,施施然的走了进来。

    柴老年纪虽然已经很大了,但一马当先看起来竟然有几分龙行虎步的感觉。及川光博跟在他的身旁,虽然身上穿着高档定制西服、人又年轻了许多,但却完全沦为了跟班的背景,气势上被彻底的压了下去。

    好在毕竟是中国人到日本做客,柴老谦让了一番。让及川光博坐了主位。不至于让他太过难堪。两位董事长齐齐出现在会议室。显然私下的沟通已经结束,会议室里顿时一片安静。

    柴老咳嗽了一声正打算说话,旁边一个始终不怎么显山露水的总部领导突然凑了过来,附在他耳边又是嘀咕了两句。

    柴老波澜不惊的向着宋云辉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淡的点了点头。

    “大家都说说吧,这次的考察有什么感想?”

    柴老话音刚落,手上本就抓着话筒的巴立德仿佛打了鸡血,便频频向着坐在前面的“靠山”使着眼色。两个总部领导先发了言。随即前面的领导里就有人点了他的名。

    巴立德连忙站起身来,手上捧着话筒,先是套路的吹捧了一下前面的领导,然后便开始兴致勃勃的说道:“这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日本造船业的技术比我们先进太多了,咱们中船要追赶这样的技术水平,可以说是任重而道远。但是通过这两天的学习,我认为在国际分工上,中日两国可以实现互补。日本技术高,中国成本低。完全可以联合在一起嘛……”

    柴老听着笑容满面,时不时的还点点头。显然对巴立德的这个说法很是满意。

    有巴立德带头,后面的发言果然都向着合作的方向去了。中方出劳动力和生产资料,日方出技术、出服务,貌似还真是个双赢的事情。

    只是最后话筒终于又轮到了宋云辉的手里,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他咬了咬牙,站起身来一往无前的说道。

    “中日双方合作,当然是互惠互利的大好事。但我认为,如果日方有合作的诚意,就不应该敝扫自珍。我们不仅是要引进生产设备,更应该引进日方的管理和设计等技术体系,这才是对双方合作最有利的方式……”

    “好了,你这种不成熟的想法就不要拿到会上来说了!”巴立德站起身来,强硬的说道:“宋云辉,就你们海东造船厂来说,你有那个本事推行日方的管理和生产水平吗?你看到人家日方的生产环境没有?咱们中国的工人能达到那样的水平?”

    “怎么不能,我相信只要领导起带头作用,工人们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精神原子弹那套?”巴立德嗤之以鼻:“宋云辉你搞清楚,你海东造船厂有多少大学生,工人平均学历是什么?就这个素质,你能搞的起来?”

    宋云辉还想再说,前面中船总部的一位领导站起来,又做起了和事老:“都是自己同志,不要吵嘛!这个问题,我看咱们还是请柴老说两句,柴老?您看呢?”

    “我看——”

    柴老长出一口气:“这个小宋是不适合继续参加考察了,这样吧,明天你就回国去。抓紧交代一下海东造船厂的工作,你的职务另有任用。”

    宋云辉如同一盆冰水从头浇到底,整个人坐在那,几乎是不敢置信的看着柴老。这样回去,而且丢掉了厂长的位置,恐怕真是从此告别仕途了啊。

    柴老嘴角偷偷翘了一下,随即脸上恢复了严肃的神色,看向其他人接着问道:“考察团里有没有个共识,中日合作是否有利于中国造船业的发展?”

    “当然有利,实在是太有利了!”巴立德看到宋云辉的样子,甚至顾不得发言顺序就跳了出来:“中日合作,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

    “好!”

    柴老干脆的点头,笑道:“既然如此,我就请各位为中日合作做个表率。中船总公司决定与日本造船业联合组建中日船舶工业友好协会,各位就做一做这个协会的第一任委员吧!”

    “哦,协会的建立还有赖各位努力。由于需要处理的问题很多,各位委员就先在日本出差一年好了。”

    “哈?”(未完待续。)

    ps:  我这也不是本命年犯太岁啊……

    不知道是不是贫血免疫力下降,这两天又感冒了,下楼买药脚又崴了……

    现在身上就没有爽利的地方……

    单身狗一到生病的时候就特别凄凉……

    感觉我需要转运……

第二百九十九章 贷款使用权

    中船总公司推进改革的第一枪,就以这样的方式打响了。一批公司总部和下属造船厂的主要领导,被几乎可以说是软禁在了日本,成立了一个名义上的“船舶工业友好协会”。而实际上,则是把他们的护照全部扣留,在石川岛播磨重工的关联企业进行“学习”的理由,放逐了一年时间。

    当然,都是自己同志,也不是说就这么放弃不管了。这一年里,如果有人能转变思想、放下包袱,真的认真的去学习日本技术,领会总公司这样安排的本意,未来他们不是没有重新走上领导岗位的机会。或者应该说,如果真的抓住这一年的学习机会,未来十年有的是机会让他们重新登上舞台取得更大的成就。

    可不管怎么说,中船总公司的高层借着这股东风,同步在国内掀起了大刀破斧的改革。一批年轻有知识的底层高学历职工提前走上领导岗位,一些知识结构老化的工程师被陆续安排来日本交流学习,总部的中层领导被替换了三分之一的岗位,一部分被充实到公会和老干部等部门,另一部分则干脆被扔到了即将分割出去的三产部门。

    按照中船总公司高层的意思,原本也不想弄的这么绝情。中船内部的“闲职”有很多,历来多是用于安排这些需要清理掉的领导干部。但胡文海偶然听到柴老的打算之后,反应相当强烈的把这些人从宣传口和教育口给撵了出去。

    中船内部有着相当丰富的宣传和教育资源,有自己的电视台、报纸和杂志,有从中专、大专到大学的种种教育资源。这些岗位对中船内部来说属于边缘地带,过往常常是用来安置“养老”和“提前养老”的中高层。

    但胡文海坚持不能把这些人再安排到这些岗位,甚至颇感兴趣的询问中船的宣传机构,是否有面向社会发型的资源和权限。在得知并非完全不可能之后。他的兴趣明显大了起来。

    不过这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小浪花,真正的大事在于中船总公司竟然真的以让人瞠目结舌的勇气,第一个要在国内成系统的要推进“劳务派遣”制度了。

    这一朝,真是在国内的改革大潮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当然,这也让胡文海有些目瞪口呆。他虽然开始在绣城推进劳务派遣制度就是为了给国内国企改革指条道路,但从来也没想过竟然会这么快就看到和历史不同的进程。

    中船总公司敢于在八十年代的政治气候下推进劳务派遣。实在是让他震惊于柴老的胆略和慧眼。

    哪怕他本人的政治生命本来就没有多少时间了,可这样的决心也不是那么好下的,毕竟到了他这个阶段和层次,对自身羽毛反而会更加爱惜。

    可另一方面,历史也真的在这里因为胡文海的原因出现了完全不同的风景。

    不同于f-14入华,不同于蓝色小药丸的问世,不同于新科取得的这些成果。这可是国企改革,主动推进政治变革,这是胡文海从来想也没想过的事情。

    这是胡文海第一次主动推进了中国的政治进程。虽然他已经有了足够多的第一次,未来还会有更多的第一次,但这仍然让他感到兴奋。因为虽然只是一个劳务派遣改革,但这意味着他并不需要消极的等待,中国的上层也并非是不可影响的。

    在他想来,他之前做的这些努力,目的就是要自己先在绣城做出成绩,等上面决定推进什么政策的时候能有一个参照。能有一个启发,有一个现成的成功经验来就算是好的了。主动权在上面。而不在他的手上。

    比如说劳动派遣,这怎么也要等到九十年代末国企改革卖的差不多了,国家缓过一口气,打算好好经营自己手头这点自留地的时候才会显出重要性。到时候绣城经验就是一付现成的药方,活下来的国企照方抓药就是。

    可是没想到,中船总公司竟然有这么大的决心和勇气。敢在八十年代中期就压上了这一铺。

    推动中国政治的改变,这是胡文海从来没想过的“丰功伟绩”。

    不仅胡文海没想到,中船总公司下属各大造船厂没想到,全社会几乎都所有人都没想到,原来工人的“铁饭碗”还能这么玩的。

    一时间。几乎是全社会的工人人人自危。

    报纸上对劳务派遣的讨论汗牛充栋,不,或者应该说绝大多数的媒体,都是在对这条政策口诛笔伐。

    今天是造船厂的工人,谁知道明天是不是所有国企的工人都要面临这种可能。原本是工厂“主人翁”的工人,原本是“铁饭碗”的工人,在劳务派遣大旗下,岂不是要朝不保夕起来?

    在这一片沸反盈天的讨论声中,中船其他的一系列改革却最终得以悄然推进了下去。厂长负责制的落实,工资结构变动,领导任命流程的改变,当然还有——悄无声息中,正在稳步推进的“黑字环流”。

    “日本人到八十年代,一直是有推进黑字环流计划的。他们也应该明白,这样长期的对中国贸易顺差最终并不是对双方最有利的贸易方式。除了赚一笔快钱,对两国贸易的持续性并没有什么好处。为了抓住这个机遇期,早在去年日本政府里就有提出黑字环流这一方案的声音……”

    胡文海强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安静的听着眼前这位经委副主任的侃侃而谈。作为一名东北人,一名工作在**十年代的东北人,恐怕很少有人会不认识他眼前的这位。

    至于说历史的是非公论,不应该由当代人评说,只能是留给至少一两百年以后的后人去冷静的看待了。

    历史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倒也没错,可小时候再怎么涂脂抹粉,终究是要长大的。长大后再回头去看过去成长的经历,才能在成长的过程中汲取足够的营养成熟起来。

    还是说回当下。所谓“黑字环流”,这是历史上日本人在八十年代推出的一项计划。其目的,就是让日本的贸易“黑字”——贸易逆差是赤字,贸易顺差就是黑字了,让对外贸易的大量顺差通过“环流”重新回到贸易逆差国去。

    不用说,**十年代日本对中国是严重顺差。换过来说中国对日就是严重逆差了。

    这是日本人全民吃斋念佛,喝了恒河水变菩萨了不成?当然不是,日本的黑字环流将贸易盈余以贷款方式返回逆差国,这往往是附有严苛条款的。一个最重要的条款,就是这些贷款必须购买日本本国企业生产的产品。

    正是有着这样的条件,黑字环流极大的促进了日本产品在中国的市场开拓,大量日本资本进入中国,大量的日本企业凭借这一计划极大的巩固了在中国的市场地位。往往是欧美企业哪怕技术、售后等方面比日本更优秀,但拿了黑字环流的中国项目。设备购买的招标会中,只有日本公司能够投标,像欧美等国技术较为先进的企业却一律被排除在外。

    当然,也不能没良心的说这就是日本人的“阴谋”或者有“汉奸”卖国。黑字环流在实质上确实推进了中国市场的发展进步,节省了中国改革过程中饥渴的资本。条件再怎么苛刻,也没人拿枪逼着人去借这笔钱不是。

    本质上来说,这还是一个可以接受的方案。每年数千亿日元的贷款,也确实是加速了中国改革开放的进程。

    只不过这些钱里有不小一部分。被用来“交学费”了而已。

    “目前看来,虽然这笔贷款不能算是黑字环流的一部分。但两个项目有很大的相似点。十亿美元抵押一万亿日元,这相当于在当前的市值上增加了贷款四到五倍。正常来说,不可能有银行这么做业务。当然,有一国主权担保,其实没有抵押也一样能贷款出来。可这样一来性质就不同了,没有抵押。或许就要付出一些政治权力的损失,我看这样以民间贷款为主体是很好的思路。同时这笔贷款也要求了全部用于对日采购,但目前看来这次的采购权牢牢的抓在我们的手里,这个模式是值得借鉴的……”

    黑字环流最为人诟病一点就在于此,拿人手短。只有日本企业投标,人家背地里围个标,报多少数字招标方也只能捏鼻子认了。而这次胡文海推动的万亿日元贷款虽然也要全部用于对日采购,但造船业上目前日本有动力要扶持中国,要“联中抗韩”,这主动权就操在了中国手里。同时因为这笔钱目的明确,拉来了几家日本的顶级财团关注,利益涉及巨大,多方博弈之下就很难造成围标的结果了。

    胡文海相信有了自己这次示范,明年日本人正式提出黑字环流计划,中国也应该不会如同历史上一样要交那么多学费了。

    “综上所述,这个方案我认为可以接受。唯一需要讨论的地方,在于这笔钱的使用方式……”

    胡文海低头沉思片刻,抬起头来看向这位经委的副主任,神情平静的点点头。

    有三菱、三井这些财团推动,日本政府里也一直有黑字环流这样的声音,只要国内愿意给这笔贷款提供担保,这次的万亿日元大贷款并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真正困难的地方不在怎么拿到这笔钱,而在于这笔钱怎么花。

    中船总公司敢于大刀破斧的将自己身体里腐朽的部分砍掉,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推进劳务派遣和一系列改革,绝不是柴老或者中船的整个高层都疯了,犯了轻敌冒进的幼稚病。恰恰相反,国内当官的或许有常识缺乏或者官僚习气的问题,可哪有蠢蛋?

    中船总公司做出的这一系列动作,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希望能把这一万亿日元的使用权,攥到手里。

    目前中船总公司表现出来的改革魄力,说白了,不过是投名状,是证明自己有资格使用这笔钱的入场券。

    能够对这笔钱去向发表意见的,胡文海肯定算一票,国家经委、计委、央行。这些提供政策和担保的肯定也能算一票。其他的******里各部门可都是要虎视眈眈的,中船部改企之后,最多算一央企,话语权是极大减小了的。

    虽说中船总公司肯定能分下一块肉来,但分多分少,那可是一万亿日元。波动个1%都够人心疼一年的了。

    为了这笔钱,中船总公司可算是豁出去的冲在了前面。到了胡文海这里,究竟要怎么用这笔钱,也到了不得不摆上台面来的一件事。

    同时,也是“绣城模式”是否能推广出去的关键时刻。

    “钱的使用上,如果能保证大部分用于中国的船舶制造工业升级……”

    胡文海长出一口气,:“那么我可以服从国家的安排,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先有项目后引进。不仅要引进设备。更要引进技术和管理。”

    胡文海的目的很简单,手法也并没有什么改变,还是打的项目拉动的主意。

    万亿日元贷款是指定了用于船舶工业内部消化的,否则三菱、三井也不至于这么积极的推进。别看上万亿日元好像真不少,但要全面升级中国的造船能力还力有未逮。

    这些钱也不可能学花椒面一样撒下去,船舶系统里你一点、我一点的分光抹净。毕竟船舶工业可不只是造船厂,就如渤海造船厂一样,本身就有不小的规模。但为了支撑这样一个造船厂,它的周围是足足一个城市的企业在给它做配套。

    船用阀门、船用仪表、船用板材、船用玻璃、船用油漆、船用发动机、船用管道……

    一艘船上数百万个零件。涉及到的是整个重工业体系。造船厂不可能生产这所有的零件,绝大多数都是系统内采购来的,本身更多的是一个拼装的作用。如果要排排坐分果果这么分了一万亿日元,那就不可能只给造船厂分,更要给上下游企业和关联企业分,那就相当于要给中国整个重工业体系升级了。一万亿日元扔进去连个水花都看不见。

    所以说,这一万亿日元只能重点分配、重点升级。这谁是重点,咳咳,看的不就是谁有项目么。

    而目前国内造船的项目都捏在谁的手里?自然是已经签署意向签的手软的胡文海手里了。

    说白了,胡文海的要求翻译过来。就是说我给谁项目,国家才能给哪个船厂发贷款。

    不符合要求、拿不到我项目的船厂,那就一边去看着别人发财吧!

    对面果不其然皱起了眉头,胡文海话里的意思并不隐晦,只要对现状有清晰认识的人就能品出其中的味道。他这样做,虽然给上面留下了操作的余地,但事情办起来可就麻烦的多了。若想像分配自有资金一样对这笔钱进行规划,无论如何都绕不开胡文海。这对经委或者央行来说,都是不太愿意接受的事情。

    “这个要求,我需要和国内沟通一下……”

    “这我了解。”胡文海笑着点头,像是毫不在意的说道:“不过毕竟这笔钱是要我来还的,希望国家还是能给我一点薄面。”

    “胡总的意思是,这笔钱由新科来还?”对面听了他的话,却难得的露出惊讶的神色来。

    “当然。”胡文海理所当然的说道:“这笔钱至少名义上是以新科公司的名义来借的吧,除非我这个债务人跑路,否则这笔钱还能是由谁来还?”

    “这——”

    胡文海对面这人露出纠结而又欣喜的神色,一时竟然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和心情去面对这件事。

    在原来的预期当中,胡文海搞出来的这个万亿日元借款,既然中央想拿过来,那最后当然是中央负责还钱。胡文海当然是做了一件大好事,但谁也不认为他能把这件事情扛下来。最后恐怕和f-14入华一样,表面披上一层民间的皮,其实不过是官面上的白手套而已。

    但胡文海对面这人没想到,或者说所有人都没想到,他竟然从来没想过由国家来组织还这笔钱?

    这可是一万亿日元的贷款,哪是一个人能还的清——其实也不对,要说还钱,胡文海还真有这个能力。不说别的。蓝色小药丸今年可是已经上市了。美国市场、乃至全世界市场对蓝色小药丸的反馈,简直让格鲁门和国内双双跌碎了一地眼镜。

    格鲁门这个赫赫有名的军火公司,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真的全面转行去做生物制药行业了。

    历史上辉瑞制药每年投入新药开发的费用就有五到十亿美元,这是在发明蓝色小药丸之前。在这之后,辉瑞制药尝到甜头,每年扔在研发上的经费就是十亿以上级别的了。到了二十一世纪。辉瑞每年在研发新药上,至少投入五十亿美元,世界上再没有其他公司能够与其在生物制药方面的研发投入相提并论。

    历史上辉瑞直到撞上蓝色小药丸这颗摇钱树之前,在研发费用上至少扔进去百亿美元级别的投入。而蓝色小药丸在专利期内,则至少为辉瑞制药提供了上千亿美元的市值增长。

    哪怕有着这么大的投入,但利润仍然是十倍、百倍的规模。

    但和历史上的辉瑞制药不同,格鲁门等于是“白捡”了蓝色小药丸这颗摇钱树。其投入也不过是收购发行渠道和制药公司,组织生产和打通上市渠道,然后就可以坐着等天上往下掉金子了。啧啧。格鲁门现在甚至不稀罕天上掉金子,金子哪有蓝色小药丸值钱?

    1985年美元对黄金大概是10美元换1g,200美元够20g黄金了。蓝色小药丸一片的有效剂量,可是论mg毫克算的……

    从1986年4月fda以史上最快速度通过了蓝色小药丸的上市批准之后,仅仅是半年时间,刨除“微不足道”的推广费用和生产销售费用,蓝色小药丸为格鲁门带来了至少二十六亿美元的收入。

    什么?这个收入很多吗?错了,大错特错!初期蓝色小药丸的售价是两百美元一颗。统一售价,一口不二价!

    这绝对算得上是高价了吧?可和男人的雄风比起来。这样的价格又算的了什么呢?中国后来引进蓝色小药丸,一粒也在一百多块钱的水平上,男人难道能在这个问题上说不?

    二十六亿美元的销售额不过是一千三百万颗而已,关键蓝色小药丸不是吃了就管一辈子,而是一次就要吃一粒!

    一千三百万颗,实在是太少啦。全美两亿多人。有没有难言之隐的不是都想要来一颗,男人哪个不希望自己持久再持久一点,坚挺再坚挺一点。就好像女人的衣柜里永远缺一件衣服,男人……

    咳咳,反正、总之、大概、差不多、约摸着、莫名其妙的。蓝色小药丸刚一上市就在全美、全欧洲,乃至全世界掀起了一阵狂潮。区区一千三百万颗,还不够美国人自己分的呢,根本就是美金在手一药难求。

    当初认为这笔生意风险太大,给了中方太多利益的人,现在全都闭嘴了。蓝色小药丸未来的市场,可以说是一览无余的展现在了格鲁门面前。至于说黑了胡文海的专利费?敢提出这个提议的人,在格鲁门一秒钟也生存不下去。

    黑了心的共谍军火商,敢让所有有歪心思的人尝尝做土飞机的味道——向伟大的先贤杜邦致敬!

    蓝色小药丸牵扯的利益实在太大了,这个谁都看得出来。

    格鲁门前脚敢拖欠专利费,后脚就有律师团帮胡文海将专利授予收回来,然后再授权给其他比格鲁门更有背景的财团。

    最不济的情况也是能把水搅浑,让这项专利归属不明。然后顶着“有争议”的帽子,甭管三七二十一先生产出来卖了再说。

    现在之所以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就是因为蓝色小药丸专利归属相当清晰明确,而且格鲁门履行合同根本挑不出毛病来。

    说白了苍蝇也没法叮没缝的蛋,可鸡蛋有了缝,到时候就是全世界的苍蝇都围过来了。

    所以说胡文海每年十亿美元的专利费用,格鲁门是绝对不会有丁点延迟的,格鲁门会比胡文海还要主动的去维护他的专利有效性!这么一笔收入在手,“区区”一万亿日元,胡文海还真是还的起这笔钱。

    不过当然,这并不是说当贷款到期之后,胡文海就要拿自己的钱去填这笔窟窿——就算胡文海有这么高风亮节。国家也绝对不会允许他这么做。起码在明面上来说,没有国家用钱私人还的道理。这个例子竖起来了,那中国政府的公信力和脸面可就都丢光了。你中央敢这么做一次,下面就敢这么做十次、百次,中国也不用搞什么改革了,没人敢赚钱发财了。

    除了******上台借着汹汹民意打寡头。没有五常敢这么干的,公信力是执政立国的根基。

    所谓胡文海自己还钱,就是把国家从贷款的整个过程中摘了出去。以正常的模式来说,国家既然管了发钱,自然也要管回款。这一万亿日元散了下去,到期之后造船厂将钱还给国家,国家再转手还给日本财团组成的银行团,这才是一个正常的黑字环流程序。

    至于说贷款到期造船厂有无回款能力,这个风险可是不小。中国现在这个状态。交了学费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这个厂长交了学费,那个科长再交个学费,总部的主任还要交学费。你还不能抱怨,毕竟交学费至少说明人家是在做事不是?

    所以贷款到期,国家向造船厂收回贷款,说不定就要有个百分之几十的呆账坏账,甚至干脆单位合并、撤销,变成一笔烂账。这个也没处说去。

    到了这个时候,国家就要把这笔账担起来。自掏腰包补上这个部分还给日本的银行团。

    而胡文海的意思,则是回款的时候我不用国家负责,有呆账、坏账、烂账,我自己扛了!虽然损失未必有一万亿那么大,可想千八亿的窟窿是肯定有的,甚至这个窟窿干脆把他抵押的十亿美元吃光了都不奇怪。

    胡文海以担负这部分风险为代价。揽到大部分贷款的指派权,还真是有些打动了这位经委副主任的心思。

    说到底这钱还是要由国家分出去,到时候流到船舶工业的钱当然是听胡文海的,可流到别的地方的钱,就很有操作余地了。过去那个方案。造船厂交一笔学费,再挪用一部分,国家最后妥妥的要往里搭钱还债,截留挪用的受益人未必记得上面人的好。

    而这个方案呢,钱的用处都在胡文海手里攥着,到最后也是新科公司来还钱。虽说大多数钱上面不能做主,但终究能分一笔钱用来做点以前没钱做不成的事情。这拿了钱的单位因为相当于上面替他们从胡文海嘴里抠出来的,自然也就要感恩戴德一下。

    这个买卖,不亏。

    其实就是两个选择,大风险的亏损几率相当大,小风险的基本可以赚一笔,怎么选还用想么?

    而胡文海这边也是胸有成竹,造船厂的欠账收不上来那是国家!如果由他来负责这笔贷款的分配,又怎么会有造船厂敢不还钱?他的计划也简单,这不是有巨型总段造船法呢么!

    前期他准备铺开的总段合拢厂,最多也就是大港、渤船、江南和沪东这四个老字号能担任总段厂的任务。其他的造船厂,也就是暂时先做个分段厂的位置。

    说白了,你分段厂敢欠总段厂的钱么?这钱国家或许还真是要不出来,可总段厂却十拿九稳的能要出来。何况胡文海放款,肯定要看你造船厂改革、改造的效果。评估你的盈利能力和管理水平,技术水平、资产和资金结构,一切咱们全按照公事公办的走。不可能像国家似的,有那么多人情和权力操作的空间,更不用考虑什么一碗水端平之类的莫名其妙原因。

    在翻脸不认人这个问题上,胡文海绝对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如果新科公司能够独立完成最后的还款,那我想这个条件不是不行……”

    这位经委副主任以颇为纠结的语气,依依不舍的说出了胡文海最想听到的话。说实话这笔生意他觉得算是赚了,十亿美元撬动一万亿日元贷款,最后再有烂账窟窿,本钱也早就赚回来了。

    黑字环流一般都是中长期贷款,而这次万亿大贷款如果一切顺利,胡文海也肯定会坚持拿到五年期以上的还款期,死活要拖到日本九十年代经济泡沫破裂为止。到时候随便卖空点日本企业股票或者房地产,多少钱会还不上?这笔贷款,分明就是捡来的一样。

    胡文海双眼放光,干脆的伸出手去:“那我就敬候祝主任的佳音了。”

    经委的这位副主任点头,也伸出了手来:“不过我还得提醒胡总一句,拿到贷款和分配贷款的前提,是这次订货会上新科公司与大港造船厂,能够拿到足够多的订单。”

    ……

    李在勇双目放光,看向身边严阵以待的其他四家韩国重工企业的经理,沉声问道。

    “诸位,打破日本人的封锁在此一举,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李经理可以放心,我们三星这次可是竭尽全力了!”

    “我们大宇也做好准备了,这次可是难得的大手笔!”

    “汉拿已经破釜沉舟,相信李经理不会让我们失望。”

    “韩进虽然力量弱小,但也不会甘于人后。”

    “好!”李在勇将手上一摞文件拍在桌子上,厉声笑道:“那我们就让中国人知道、知道,这国际造船业可不是他们想来就能来的!”

    “对,给一定要他们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在座的韩国人齐声点头,目光充满了信心和阴险的光芒。(未完待续。)

第三百章 工期

    订货会在展会阶段一般签署的都会是意向书,简单的说就是双方确认有这个事情,我们谈过,确实有这个意向。

    这种意向书对一些要脸的大企业或许有些约束作用,毕竟一个唾沫一颗钉,公信力也值不少钱不是。

    可在法律层面上来说,意向书就和备忘录没有什么区别,根本没有法律约束效力。

    展会中签署的意向书,就相当于一张门票,最后在竞标阶段可以凭此进入招标会场,举牌竞标中与不中那就是另一件事了。

    新科重工和大港造船厂在展会的最后阶段,虽然拿下了将近三百万吨的意向书,但最终收获如何还未可知。

    但不管怎么说,以这样的新人姿态签下这样大的一笔意向书成绩,也着实是让人侧目了。

    似乎中国造船业进入国际市场,至此便能一炮而红、一帆风顺,顺风顺水的把外国人的钱赚到自己的口袋里了。

    不过当然,做生意有的时候麻烦得很,有的时候却又非常清晰,归根结底就是质量一样你的东西比别人便宜,自然就会有顾客上门。

    “安东尼先生和别的船东不一样,或许是南美那边的风气,比较喜欢亲力亲为……”

    孙文学,也就是大港造船厂的孙厂长,如今可是鸟枪换炮了。他刚到日本的时候,穿的还是国内统一定制的“外事西服”。可如今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身日本顶级裁缝店量体定制的手工西服,贴身的剪裁设计和高档的材料,让他整个人似乎都在发光似的。

    孙厂长穿上这样的西服。还真是迎了那句人靠衣装马靠鞍的话。整个人立刻就精神了不少。

    人都说居移气养移体。手下管着两万多号人的孙厂长,打扮起来之后气场妥妥也是一位温文儒雅的霸道总裁。其实说起来有的时候后来的年轻人去翻看父母年轻时候的照片,也会不禁惊讶。咦,原来我爹我娘年轻的时候也这么潇洒漂亮?

    八十年代人时髦起来,真的未必就比八零后、九零后来的土屯了。

    气质形象上虽然没有什么问题,但孙厂长看起来还是有些不由自主的紧张。

    大港造船厂这还是第一次自主参加这样的外国招标活动,尽管事前做了尽可能多的准备和心理建设,孙厂长事到临头还是难免有些不自信。

    到了入场前。他硬是拽着胡文海,又把他手里搜集到的那些资料重新复习了一遍。

    “胡总你看,他到展会会场也是自己一个人,连个助手都不带,据说就是担心员工被人收买,影响了他的判断。这样的人一般应该是疑心重,在价格上会比较斤斤计较,这次招标听说他也是要亲自主持,我们的价格大概会让他比较满意吧?”

    胡文海呵呵笑着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他反而不用去鼓舞孙厂长的士气。事到临头这位已经在自己说服自己了。

    差不多,这可以说是大港造船厂和他本人的背水一战了。

    “竞标开始了。我们走吧。”

    胡文海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着装,大步向着招标大厅走去。

    订货会的主办方这次专门在东京著名的有明国际展示中心租了个会议楼,这里至少能够容纳下两三百人相当舒适的而自在的活动。地面上是青色的大理石石板,五米以上的举架给人以开阔的视野和心情,整个会议大厅的布置沿袭了日本人一贯的简洁和在细节上的完美,堪称是让人心旷神怡的艺术品一般。

    李在勇和他身边的韩国重工企业联合团队一早就亲自抵达了会议厅,正在围在一起低声的研究着手上的资料。安东尼这次招标的项目最终定下来的是三艘两万二千吨的散货轮,一艘4000teu的集装箱船,还有一艘巴拿马型油船。

    根据会前估计,三艘22000吨的散货轮会打包竞标,往年这样三艘船的打包价大概会在八千万左右。一艘4000teu的集装箱船,排水量应该是83000吨,只一艘的造价就要上亿美元。一艘典型的巴拿马型油轮的排水量是7。6万吨,造价早就已经形成惯例,一般是一艘一亿美元左右。

    孙厂长又看了两遍这次竞标会的资料文件,颇有点眼热的叹气道:“要说这造三艘散货轮,费工费料工期长,但利润却是三个项目里最低的。我最看好的还是这艘4000teu的集装箱船啊,如果能造这样的大家伙,一艘就顶的上我们造五艘散货轮的利润啦。不过想想哪有那么容易,八万吨的大家伙,得把我们船厂的基础设施全升级一个级别了。”

    胡文海点头又摇头,孙厂长说的虽然是实情,但4000teu的集装箱船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未来历史上的中国造船业,也不过是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就把集装箱船的建造水平从1000teu级别提高到了世界最高的19100teu级别。

    具体来说,其实也不过是2005年2015年这十年时间而已。十年时间对于重工业而言,和弹指一挥间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对于中国造船业的疯狂崛起,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对于中国造船业在新世纪不断刷新teu数量新高度这件事情,过往在这一领域持牛耳的韩日两国,不得不酸溜溜的说上一句:中国人这是在野蛮发展高科技。

    说起来也真是让人心酸,曾经在国际造船市场上说一不二的三菱,由于集装箱船的开工不足导致了技术的退步。在中国人不断刷新teu数量的时候,好不容易接了一艘8000teu的集装箱船订单,2015年却爆出了集装箱船在亚丁湾断成两截的巨大丑闻。

    不过说实话。二十一世纪中国造船业崛起算得上是水到渠成。那是因为中国整体资本量在快速攀升。国家开闸放水的情况下。不仅是造船业,整个制造业都爆起了产能。作为资本、人力密集型的造船业,自然是特别适合当时中国的这种环境,迅速的成为世界上造船业的第三股力量。

    可要在八十年代就把中国造船业扶起来,不啻是“拔苗助长”。如果不想伤了根基,胡文海面临的难度可比二十一世纪之后难了不止几倍。

    说实话,能否凭借自己的努力实现带领中国造船业弯道超车,胡文海心里并没有完全的把握。

    如果中国造船业不能在这次订货会上获得足够的地位。当总段造船法曝光之后,韩日恐怕都要对中国造船业严加防备了。

    “走吧,别想太多。”胡文海摇头,拉着孙厂长向着已经安排好的座位走去。

    时间九点,集中订货会的招标环节就准时开始了。没有领导讲话,也没有繁复的仪式,安东尼径自熟练的走上了会议厅里搭好的讲台,开始简单的介绍自己的招标项目。

    随着他的话语声,安静的会议厅里顿时响起了一阵翻动资料的声音。其实安东尼大可不用再介绍一遍,整个项目的详细资料早就发到了竞标方的手上。所有竞标方早就研究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他简单的说上几句,其实更多是一个保险。让场面显的不那么生硬,也让与会的人确认招标项目能对的上号。

    “在勇经理——”

    朴在京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有些紧张的看向李在勇,再次低声问道:“真的要按照我们的计划执行么?万一安东尼选了我们的方案,到时候不能按时交船——”

    “放心,我们的情报团队不是确认过了?”李在勇强按下对朴在京这家伙的逼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坐上这个位置的,这段时间的合作实在是把这个家伙无能又不善决断的真面目暴露无余。可三星重工是现代重工之下韩国第二的造船企业,这次的计划离不开三星的支持:“安东尼这人相对于建造速度来说,性价比才是他更看重的因素。”

    朴在京犹豫的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话。

    安东尼这次投标选择的是明标,第一个包标的就是那三艘两万二千吨的散货轮打包竞标。在场的造船单位里感兴趣的会递上自己的标书,由招标方圈出自己满意的标书,如果没有指定某一方竞标成功,则进入下一轮投标,入围单位继续出价,直到有一方中标或者投标方不愿意继续出价为止。

    这种招标方式对船东可以说是非常有利,若非是集中订货会这样造船厂云集的环境,恐怕还真没有几家投标方会认可这样的方式。

    当安东尼的话音落下,在场的有十多个船厂的人当即站起身来,走向主席台递交自己的报价标书。

    胡文海用力的点了点头,给了孙厂长一份信心,目送着他抬头挺胸的走上前去。

    明标的投标和开标环节都是公开进行的,第一轮能投递标书的至少是手上拿着安东尼签下的意向书的单位,总共也就是十多家企业而已。

    投标书都是制式格式,除了一大堆废话以外,标书的关键信息其实就是两个。一个是最重要的造价,另一个则是建造时间。

    安东尼干脆就是当场开标,并且公示标书内容,这样的做法可以说是当即引起了在场各大船厂负责人的关注。

    当然安东尼这么做并不能算是过分,只是有些不遵守潜规则而已。但他这样做法的效果也很好,所有人出价一目了然,第二轮竞标有诚意的船厂肯定会拿出更好的条件。

    “日本三菱重工,1987年2月,九千五百万美元。”

    “日本川崎重工,1986年12月,一亿零五百万美元。”

    “日本石川岛播磨重工,1987年3月,九千万美元。”

    ……

    随着安东尼的唱标,一家家造船企业的负责人纷纷起身确认,这是招标会唱标的规则。除了投标人自行唱标以外。其他人唱标之后必须有投标人确认。

    所谓的唱标。简单的说就是大声的将竞标内容朗读出来。这对敦厚壮实的南美人安东尼来说实在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他那粗狂的带着拉丁口音的英语在整个会场回响,顿时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日本造船厂的标价比照往年可以说是高了一个台阶,这在与普通消费领域完全不同的重工业投资来说,竞争力基本上被减弱了50%以上。这种纯理性的投资领域,可从来没有人会为“品牌”或者“情怀”付出多余的一毛钱。

    只要承诺能够通过船级社入级检测,哪怕是黑非洲的黑叔叔造的船,也一样有船东会下单订购——黑叔叔如果造的船不合格或者没有按时完成,船东只会兴高采烈的去找保险公司。然后告上法庭宣布合同作废,拿着保单赔款去找新的造船厂下单。

    反正在把船交给黑叔叔去造的时候,没有哪个脖子以上全是脑洞的船东敢不买保险的。而稍微有点上进心的造船厂,也不可能轻易的延期下水交付时间或者在执行过程中更改合同款。

    随着一家家日本重工企业的报价被安东尼唱出来,会场里的气氛约略诡异了起来。看来在三万吨以下的领域,日方造船厂今年恐怕要面临一个巨大的挫折,这对国际造船业的霸主日本来说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

    但同时,这对其他国家的造船企业来说却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消息。

    日本造船厂的报价很快在安东尼这里唱完,接着的是两家东南亚企业,新加坡的造船业同样也很不错。价格上比较有优势,可工期上却只能排到1987年年中去了。当新加坡造船厂唱完之后。紧接着的就是韩国造船厂了。

    “现代重工,1986年7月,七千五百万美元。”

    “三星重工,1986年10月,七千万美元。”

    ……

    韩国造船厂的价格刚一唱出来,顿时在会议厅里响起一阵热烈的议论声。韩国造船厂不仅在价格上相对日本造船厂更有优势,没想到竟然在建造工期上也如此激进!现代重工报价到1986年10月,也就是说要在9个月时间里就完成三艘两万二千吨散货轮的建造,平均三个月一艘!

    这在没有巨型总段造船法的年代里,几乎可以说是非常快的速度了。不是没有继续提升的空间,但接下来节省时间面临的就是成本的飞速增长了,并不划算。

    而七千万级别的报价,两千多万美元一艘两万吨以上的船舶,也算是相当让人满意的报价。相对于日方的报价来说,相当于一艘船节省了一千万美元,性价比立刻就拉开了距离。

    果不其然,这个报价出来之后,场上其他造船厂和船东看向韩国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无疑,韩国人将在衰落的日本造船业上拿走一块非常大的蛋糕已成定局。

    韩国造船厂不过五家,很快安东尼就把他们的报价都念完了。然后他拿起了最后一份标书,先是看了一眼封面,然后打开了文件袋封口,拿出了里面的标书。

    “中国大港造船厂,1986年7月,五千万美元。”

    “confirm!”孙厂长几乎是立刻站起来,意气风发的将这个单词喊了出来。

    安东尼的话音未落,会场里顿时响起一片热议。九个月时间三艘,报价五千万美元,一艘一千六百万的报价,恐怕可以肯定摘走场内报价最低的桂冠了。

    至此,孙厂长总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他狠狠的挥了挥拳,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五千万三艘两万二千吨的散货轮,这个价格他真是想也不敢想。两年前大港造船厂为香江船王包玉刚建造的长城轮,报价不过是一千二百万,那是以劳氏船级社标准建造的两万七千吨内湖船。而这次给安东尼报价的两万二千吨远洋散货轮,建造难度并不比当初的长城轮高,成本上更是基本持平,可报价却足足多出了将近五百万美元的溢价,这可全都是利润!全是利润啊!五百万美元!

    这在过去。大港造船厂根本不敢想自己能有赚到这么多美元的一天。五百万美元相当的人民币其实大港造船厂不缺。官牌汇价兑换美元。大港造船厂一个月的工资就要有这么多。

    可这是美元,能赚人民币和能赚美元在国内根本就是两个待遇好吗!

    安东尼在思考片刻之后,重新划定了第二轮投标的范围。果然,这次干脆缩减到了五家造船厂的范围。韩国的现代重工,三星重工和大宇重工,以及新加坡的吉宝造船厂,和最后的中国大港造船厂。

    随后这五家造船厂重新提交新的报价,在强势的船东群体面前。造船厂也只好同意了这种极为不利的投标方式。

    安东尼在收到新的标书之后,没有停顿,当即又开始了唱标。

    “新加坡吉宝造船厂,1986年10月,七千五百万美元。”

    安东尼第一个唱出的就是新加坡的吉宝造船厂,唱标之后他不由轻轻摇了摇头,显然对这个报价并不满意,因为它和上一轮的报价并没有什么区别。

    紧接着他拿出了下一封标书,唱了起来:“韩国现代重工,1986年5月。七千万美元。”

    人们频频向着韩国竞标团的方向看去,现代重工这是要同时开工两艘才能拿出这个时间来。价格上又有了一定幅度的降低,加上韩国人的资历,已经不比中方那五千万的报价性价比差太多了。

    “韩国三星重工,1986年7月,六千五百万美元。”

    “韩国大宇重工,1986年2月,八千五百万美元。”

    韩国人显然在“围标”,此围标并非串通压低报价之类的围标,而是将所有的投标方式都涵盖了起来。

    时间短造价高,时间长造价低,所有可能都给出来之后,其他投标方要怎么胜出?

    场上众人的目光又击中到了中方的身上,中国人第二次投标使用了什么策略?是否和韩国人撞车了?

    “中国大港造船厂,1986年5月,五千万美元。”

    哦——

    中国人盯住了中线,价格没变,但是减少了两个月工期。可这样一来,与三星重工的9个月六千五百万比起来,似乎并没有决定性的优势。

    果然,安东尼对这一轮投标仍不满意,继续圈定了三家造船厂进入第三轮。三星、大宇和大港造船厂,这几乎可以说已经是决赛形势。

    第三轮的标书投递很快,安东尼开标的速度更快,他毫不疲倦的继续唱标。

    “韩国三星重工,1985年5月,六千万美元。”

    “韩国大宇重工,1985年2月,七千万美元。”

    “中国大港造船厂……”

    安东尼唱到一半,突然瞪大了眼睛,不由看向了孙厂长的方向,像是要确认什么似的。

    “大港造船厂,呃,1985年1月,五千万美元。”

    “confirm!”孙厂长震拳做出成功的表情,咬牙笑着站起来确认道。

    毫无疑问——

    “我宣布,中标方中国大港造船厂,1985年1月,五千万美元!”

    安东尼对这个价格当真是非常满意,竟然还笑着学着做了个抱拳的动作,向着孙厂长表达恭喜。

    韩国竞标团围坐在一起,李在勇微微点头,不易察觉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很好,接下来就按照这个节奏继续下去。”李在勇脸上丝毫没有竞标失败的沮丧,沉稳的看向周围的韩国同胞们:“让我们的人上去,按照计划,将中国人短期工期全部拿下来。最多这批船,我们到期不要定金放弃提船就是。等到他们剩下的全都是长工期,再低的价格也没有用。到时候……”

    “到时候我们就联手给他们和日本人扣上操纵市场的帽子!”

    朴在京嘿嘿笑道:“日本人给中国人介绍了太多的业务,如果中国人将这些业务都吃下来也就算了,如果吃不下来,那就是日本人想要操纵市场,低价长工期的骗人排挤我们韩国造船业出局,根本没有诚意好好做业务,中方造船能力就很值得怀疑了。”

    “对,到时候日本人要么就砸了给中国人介绍业务的牌子,要么就是逼着中国人将所有的订单都吃下去!”

    “那些眼看着别人拿到短期便宜造价船舶的船东,占不到便宜之后,能把日本人给撕了!”

    “嘿嘿——”

    “哈哈——”(未完待续。)

    ps:  226拔刀啦,尉官团拔刀啦!天诛八尺啊!

第三百零一章 绝境

    中国大港造船厂,这个之前还名不见经传的中国造船厂,突然之间受到了世界范围内船东们的关注。

    堪称相对于日本人来说只有半价的造价,在造船工期上泼辣大胆的激进,凶狠的价格和工期拼杀在竞标场上,一时间竟然将国际造船市场上之前冉冉升起的新星韩国人给打压的毫无还手之力。

    几份造船业和重工业相关的日本报纸和杂志闻讯而来,用颇为吹捧和肯定的语气追踪报道着孙厂长在三万吨以下市场上的大杀特杀。

    七天时间的招标阶段,光是前三天,大港造船厂就入手了总吨位一百五十万吨,五十艘以上的三万吨以下船舶建造合同。

    用孙厂长的话来说,就是这些外国造船厂,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作为一个中国造船厂的厂长,孙厂长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中国产品真的是很有竞争力的啊!

    “欧洲有18艘,东南亚7艘,南美8艘,就连日本人都下了5艘的订单。不过最大的订单竟然还是香江的环球航运,包氏兄弟实在是够意思啊!”

    孙厂长喜笑颜开,高兴的就差跳起来了。不过随即他又有些为难,叹气道:“只是欧洲和东南亚这几个船东,对工期要求实在有些紧。再加上南美的安东尼那3艘,到明年4月之前,至少要实现四十万吨的产能。如果再有更注重工期的订单,我实在是心里没底啊……”

    大港造船厂如今能造三万吨级别船舶的船台也只有五座,按照过往三到四个月能够完成一艘的速度。到明年四月之前满打满算也就是三十万吨的产能。目前手里明年四月之前需要交付的订单就有八十万吨。哪怕把国内订单全部押后。再联络沪东和江南造船厂,加上渤海造船厂这四大金刚,不过是勉强能够完成而已。

    至于说国内其他的造船厂,恐怕还真没有建造三万吨级别轮船的经验和能力。

    孙厂长现如今是既喜且忧,喜的是订单滚滚而来,忧的是生意上门却没有能力去做。

    今天已经是招标会的第四天了,世界上最大的海运公司马士基集团的招标会就定在这一场。从手上的目录来看,马士基集团这次拿出来的项目可是相当可观。除去了油轮、lng等高技术船型和大吨位船舶。适合中国建造能力的三万吨左右散货轮,马士基集团一口气就拿出了15艘,绝对是远超往年的大手笔了。

    这里多少是受到了今年三万吨左右散货轮价格大跳水的影响,也许马士基集团原本的预算也只是八到十艘,可既然相同的预算能够多买到几乎一倍的新船,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像马士基集团这种跨国大公司,预算都是年初就已经定好的,和一些官僚机构没有什么区别。今年的预算如果花不光,说不定明年的预算就要被消减。眼看着已经是十月末,突击花钱又不是只有国企和政府会做。跨国公司的大企业病。一点也不会少。

    可是好消息到了孙厂长这里,就不得不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他能够协调到的国内船厂的工期不足了。

    这15艘马士基的船如果他还想吃下来,能开出的工期最快也要从明年八月往后。直到这时,孙厂长才有些后悔自己之前太过突飞猛进了。说实话与其手上攒下一堆地区型“船王”的订单,真是不如拿下马士基这一单更加合算。

    如果能够与马士基成为合作伙伴,取得这个世界最大海运公司的信任,那中国造船业可就算是彻底打开市场,比什么犄角旮旯的小船东称赞一万句都要有用。

    胡文海笑笑,自顾自的翻看着自己手上的会议目录。他一早就看到了马士基这足足15艘的三万二千吨散货**单,可之前也并没有提醒孙厂长收敛一下抢单的火力,自是有他自己的打算。

    “孙厂长不用担心,要我说,咱们短期造船工期还没有用完啊。别说是一家马士基,我看了一下,这次订货会后面还有其他企业的三十艘散货轮,都安排到明年四月之内都没有问题。”

    孙厂长瞪大了眼睛,脑袋几乎晃成了拨浪鼓:“胡总,这样一来可是足足三百万吨的产能啊!全部压缩到明年四月以内,半年时间完成将近100艘船,这怎么可能?”

    胡文海没有说话,只是从自己手上一摞文件的最下面,翻出来一份文件塞到了他的手上。

    孙厂长低头看了过去,开始还是眉头紧皱,越看眉头就越是舒展,最后甚至连眼睛都快要瞪了出来。

    这份文件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殊的魔力,只不过是胡文海三亿美元与三菱达成的第一批交易中的一部分而已。

    这其中最大的一笔交易,就是购买了五艘五万吨级别的载驳船。

    什么是载驳船呢?简单的说,就是子母船,运船的船。这种船的一大用处,就是用来运输船舶。

    比如说假如有一批货物从大港要水运双庆山城,一般来说就是从大港装载货物,运到魔都卸货,换成内河驳船重新装载,再逆流而上抵达双庆山城。

    而这批货之所以要在魔都换船,则是因为海运和河运的船型不同,海船是无法进入长江航行的。

    但有了载驳船就不一样了,货物完全可以先装上一艘内河驳船,然后把这艘驳船装到载驳船上。这样载驳船装着这艘装货的内河驳船,驶到长江口就不用麻烦的换船了,只要把装载的内河驳船卸下来就可以了。

    这真是充满了工业暴力美的解决方案啊……

    当然,既然载驳船可以用来装载整艘船,当然也就可以用来装载船舶分段了。

    载驳船自带动力和门式起重机。不仅是分布式总段造船体系必备的运输工具。还是未来生产半潜船和船坞船的基础。未来要造船坞登陆舰和两栖登陆舰。这都是前置科技点。

    与载驳船搭配的,则是一批万吨门吊和万吨载重平板车。功能很简单,那就是把造好的万吨分段,运输到港口载驳船旁边。

    国内能造三万吨级别船舶的造船厂或许没多少,可能造万吨分段的造船厂……

    那就呵呵了。

    孙厂长早就对巨型总段造船法有了详细的了解,只不过他的印象里,要搞这个总段造船法,只能是在总装厂附近、甚至是在总装厂内部大量的建造分段车间。技术好是好。可要应用还需要大量的基础设施投资和准备时间。

    可是如果手上有了大量的载驳船,解决了巨型总段的运输问题,那中国沿海的造船厂全部动员起来,消化区区三百万吨的产能,根本就和玩一样。

    有了这颗定海神针,孙厂长的心立刻就平静了下来。

    他们这边孙厂长之前的愁眉苦脸,可是全都落到了韩国人的眼睛里。

    李在勇和其他人对视了一眼,不由纷纷笑了起来。这几天韩国人故意放水,甚至是主动撺掇着自己的老顾客往中国人那边跑,然后频频利用产业规模优势挤压中国人的短期工期。算起来。中国人手上的短期工期吨位甚至要超过八十万吨,中国人就算全国总动员。也就是这个能力极限了吧?

    “今天有马士基的15艘散货船,现在中国人应该肠子都后悔的青了吧?”

    三星的朴在京嘿嘿笑着,搓着手说道:“马士基的生意,我们三星可是要定了!各位,为了打击中国人的气焰,我们三星前几天可是损失惨重,流失了很多老客户的订单。为了弥补我们的损失,马士基这15艘散货轮,就让给我们三星吧?”

    李在勇翻开今天的会议目录,找到了马士基的招标项目列表,看了一眼便舒缓了眉头。看来朴在京也并不全是草包的无能之辈,起码在站队和自知之明上看来有几分眼色,怪不得能做到三星重工的业务经理位置上。15艘散货轮虽然看起来是很大一笔生意,但——

    “那我们三星就要马士基的这三艘巴拿马油轮的订单吧,谁有意见?”

    李在勇环视左右,至少在明面上没有人发表不同意见。之前五家达成的协议,按照这次行动出力大小来分配份额。作为韩国五家重工企业暂时的盟主,现代重工拿走最大这份应该算是理所应当。三艘巴拿马型油轮的利润,可比15艘三万吨级别的散货轮高多了。

    金恩熙面色难看的点了点头,无奈的说道:“那我们大宇希望能够得到这三艘4000teu的集装箱船订单,拜托各位了!”

    大宇和三星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虽然这次行动的情报支持上金恩熙出力明显比朴在京的大,但大宇本身造船能力比三星弱了一个级别。15艘散货轮超出了大宇的短期建造能力,无奈只好让给了三星。

    “今天注定是要属于我们韩国人的舞台了,我已经准备好了消息渠道。”李在勇胸有成竹,斩钉截铁的说道:“中国人手里只有长期工期,我们不用再和他们拼价格战。我们给出的短期工期造价上涨,马士基和其他船东肯定会严重不满,我们就可以散播传闻,中国人的低价是日本人退出低端市场的阴谋,看得到吃不到而已。日本人是想让中国人逼死了我们韩国人,这样其他船东就只能去找日本人继续买高价货!这都是日本造船业的阴谋!中国人根本没有多少造船能力,有价无市搅乱行情罢了!最后吃亏的还不是各大船东?”

    李在勇得意的笑道:“这样日本人为了自己的商业信誉,肯定会逼着中国人继续收订单。到时候不是中国人到期无法交货,以后都不能混国际造船业市场,要么就是和日本人翻脸,两家联盟破裂……”

    “嘿,我现在觉得,说不定在勇经理说的根本就是事实嘛!”朴在京轻轻拍手。一脸佩服的表情。

    金恩熙和汉拿韩进的两人对视一眼。竟然也隐约觉得事实正应该是如此吧!

    伯恩哈尔是马士基这次订货会的负责人。手上捏着这次订货会最大一笔订单,理所当然的享受到最隆重的待遇。整个第四天的上午,都是马士基集团招标专场,吸引了在场所有造船企业的目光。

    伯恩哈尔是个丹麦人,继承了维京人的健壮身体和一头耀眼的金发。当他站上讲台,会议厅里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女士们先生们,我代表马士基集团……”

    随着伯恩哈尔讲话声音的响起,所有人都坐直了身体。李在勇这边的韩国人摩拳擦掌。等着吃下这次订货会最丰盛的大餐;日本人交头接耳,似乎有着什么计划;东南亚人左瞧右看,他们有自己的传统优势领域;欧洲人心不在焉,他们已经从绝大多数船舶建造领域撤退了;美国人——世界早就不是一天下水三艘自由轮的年代啦!

    中国人就好像新生的婴儿一样好奇的加入到这个已经充分成熟的市场上来,以毫不顾忌行业规则的鲁莽将所有人吓了一跳的姿态打破了原本已经稳固的利益分配。孙厂长、孙厂长身后的那些人,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也不知道自己掌握着多么巨大的能量,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如果对八十年代的中国人说,世界会尊重中国,他们会欣然回答:当然。那是我们努力奋斗的目标!

    但如果说,中国会在他们的手中成为世界第二的强国。比曾经的苏联还要强大!恐怕99%的人会窘迫的笑笑,当成是一个善意的玩笑。

    “下面,我宣布马士基集团招标的第一包标的,三艘巴拿马级油轮,请拥有意向书的投标企业准备好标书。”

    伯恩哈尔的发言并没有占用太多时间,大概三五分钟之后,就抛出了今天的第一个标的。

    看着会场里陆续起身递交标书的企业,孙厂长难免有些坐立不安。他趁着脖子看着伯恩哈尔手上的标书越来越多,最终不由沮丧的叹了口气:“三艘65000吨的巴拿马型油轮,利润就抵得上15艘两万三千吨散货轮了。如果我们能拿下这笔生意,那该有多好啊!”

    “会有那一天的,而且不会远了。”胡文海合上手中的文件,低声道:“孙厂长忘了,只要我们拿下一万亿日元的贷款,完全可以实现十万吨以下所有船型的建造能力。到时候,十万吨以下的整个市场,我们都要从韩国人手里夺过来!”

    “嘿,真希望那一天能早点到来!”孙厂长听的热血飞艇、心驰神往,想了想,低头去数这次订货会上十万吨以下船型有多大市场去了。

    两人说话这会儿功夫,标书已经递交完毕。伯恩哈尔开始拆标,然后用带着北欧口音的英语唱标。

    “三菱重工,1986年4月,两亿四千万美元。”

    “川崎重工,1986年4月,两亿八千万美元。”

    “石川岛播磨重工,1986年5月,两亿五千万美元。”

    “现代重工,1986年4月,两亿两千万美元。”

    ……

    “咦?”

    李在勇简直就差好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了,不可思议的看着日本方向,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日本人的报价竟然逼近了现代重工的出价,三菱重工和现代重工的报价,只有两千万的距离,这让李在勇怎么能不惊讶?为什么三菱重工能够拿出这样的报价,这是日本人有了压缩成本的方法,还是在以本伤人打价格战?

    这个问题,恐怕一时半刻是无法得到答案了。可是现代重工如果不知道事情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接下来的竞标要怎么制定策略?

    李在勇下意识的,向着日本竞标团的方向望了过去。

    而同一时刻,日本三菱重工的竞标团所有人都恭敬的向着山崎正孝行礼,尤其是这次竞标团的主要负责人,业务课的远藤课长简直激动万分,不住的低声问道:“常务,这样真的可以吗?这样的低价。我们的成本……”

    “这是社长亲自批准的。你们尽管执行就是!”山崎正孝虽然板着脸。但分明眉眼都带着笑意。

    “我就稍稍透露一点消息给你,这可是三菱重工的最高商业机密!”

    “嗨!”远藤连忙把周围的人都赶走,只留下了他和山崎正孝在这一片空位上。

    “社里已经决定把一批非关键部位的零件,交给中国企业负责生产。最妙的是,生产设备还是中国人花了钱买回去的!有了中国人的廉价产品,我们的成本才能压缩下来!但是不能让船东们知道,我们使用了中国制造的零件,明白吗?”

    “太好了!只是。中国产品的质量能够得到保障吗?”远藤双目放光,但还是有些疑惑。

    “放心吧,我们三菱会派出工程师,手把手教会中国人如何生产质量合格的产品的。”

    “这样我就放心了,不愧是山崎常务,这次多亏了您啊!”远藤连连点头,不失时机的将马屁送上。

    不提台下这一番魑魅魍魉,经过两轮竞标,伯恩哈尔最终还是选定了三菱重工的报价。虽然仍然比现代重工的价格高了大概10%,可这点溢价对马士基来说。只当是充值信仰了。毕竟是世界造船业的老大,三菱重工这块牌子。怎么也值个一两千万。

    而敲定了三艘油轮之后,伯恩哈尔又开始了下一个标的的竞标。这一次15艘三万两千吨的散货轮,可是搅动了所有造船厂的关注。尤其是孙厂长,别看散货轮利润不高,可总价高啊!对于患上外汇饥渴症的中国来说,总价妥妥要超过三亿美元的15艘散货轮,赔钱拿下来都是划算的!毕竟国内采购花的都是人民币,可收回来的却是美元啊!

    1985年的三亿美元——这tm是中国同期外汇储备的十分之一!

    话说回来,孙厂长目前手上捏着的一百多万吨订单,已经顶的上目前中国国库一半的外汇储备。如果能拿下马士基这一单,最终订单量能突破三百万吨的话,那中船总公司到明年6月之前,足以让中国外汇储备翻上一番!

    “玛德,拼了!”孙厂长的手都有些是抖的,捏着已经填好的标书,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气概,走上了送交标书的道路。

    伯恩哈尔并不知道这个订单对中国人来说意味着什么,这只是他职业生涯中拆开的无数份标书中略不普通的一份而已。

    不过按照顺序,他首先唱出来的还是日本的造船厂投出的标书。

    “三菱重工,1986年6月,四亿五千万。”

    “川崎重工,1986年8月,五亿。”

    “石川岛播磨……”

    听到日方的报价,朴在京不由低声笑了起来。之前三菱的突然降价让他紧张不已,以为是日本人眼看着中国人顶不住,要亲自上阵和韩国人打价格战。目前看来,日本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雄起坑了现代重工一次,可到了三星重工这里,却又萎了回去嘛。

    嘿,难道真是天命在三星不成?

    “三星重工,1986年3月,三亿八千万。”

    朴在京把后背挺得笔直,顾盼自雄,颇有一股子舍我其谁的架势,似乎马士基这15艘散货轮的订单,已经尽在他的掌握。

    其他几家韩国重工企业的报价当然没有他的有竞争力,而东南亚的几家造船厂就更不用说了,他们的优势不在走量为主的散货轮上,似乎三星重工真的已经胜券在握。

    伯恩哈尔终于拿起最后一份标书,高声唱了出来。

    “大港造船厂,1986年3月,三亿五千万。”

    “阿西——”

    朴在京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大港造船厂的方向,眼睛瞪的好像要掉出来一般。暴怒的脏话憋在嘴里,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中国人,他们哪来的短期造船工期?

    而其他几家韩国重工企业则一脸凝重,中国低端造船能力深不见底,日本人高端造船业成本下降。

    韩国造船业,接下来要怎么办?

    一股寒意,罩上了韩国人的心头。(未完待续。)

    ps:  每天至少睡12个小时,还是身体虚弱,这么长时间按说血应该补回来了吧……

    有点担心自己的身体啊……

第三百零二章 尾声

    时间到了十月末,东京虽然直面太平洋暖风的吹拂,可也已经渐渐有了萧瑟之意。UU小说,www.uu234.com

    然而与天气截然不同的是,这次东京船舶集中订货会的气氛,却远超往常的热烈起来。

    所有船东和造船厂的目光都集中在以黑马之姿横空出世的中国大港造船厂身上,中国造船厂几乎是以半价的水平,横扫了三万吨以下散货轮和咋货轮的所有订单,甚至连带着整个市场上的船舶定价,今年都下跌了5%到10%。

    原本被市场极为不看好的日本造船业,虽然仍旧免不了有相当船型造价上升严重,可也有一部分船舶维持了原价,甚至略有降价。这在日元正在迅速升值的背景下,实在是众多业内人士疑惑的摸不到头脑。

    原本会前被业内普遍看好,并且自身也寄予厚望的韩国重工企业,不说是空手而归,也实在是与预测相差不可以道里计。

    市场的薛定谔之手,当真是波诡云谲,让人恍若走进了量子微观世界,无法用常理衡量。

    这次订货会上最大的赢家虽然仍是日本重工企业,但中国造船业,俨然就是冉冉升起的明星。

    “三百二十五万吨啊!”

    孙厂长已经乐的完全找不到北了,自打统计出来手上的订单数量,他就没有能把屁股放到椅子上的时候。

    三百万吨以上的订单,总量超过一百艘三万吨级别的船舶订单,总造价达到三十二亿四千六百万……

    这个产能放到三十年后。说实话真是有点拿不出手的。中国2015年每个季度的船舶建造总吨位都有上千万吨。大港造船厂未来一年的单厂总建造吨位也不止这么一点。三十多亿的业务额。不过是一家业内顶级重工企业就能达到的水平,利润更是比这一百多艘三万吨“小船”要大的多。

    可这是1985年,玛德,全中国1985年的外汇储备也才28亿美元啊!

    孙文学此时自己手里就握着三十二亿多的外汇订单,他都不知道回国之后,会面临什么样的场面。

    仅凭此一业绩,他说他有十年后竞争中船总公司董事长的资格,也不算是吹牛了。大港造船厂本来就是系统内的第一梯队。十年后他不过五十出头,怎么说一个前途远大都是跑不了了。

    中船的领导们肯定得来给他接机吧,说不定甚至能来一位或者几位国务委员,甚至是再往上的那个圈子也会被惊动。

    港真,来个副总理他都不会有多少惊讶。

    他值这个荣誉啊!谁不服,谁给国家也争到翻一番的外汇储备来?

    不过不管心里再怎么膨胀,孙厂长至少还记得,自己的这些成绩是怎么来的。没有胡文海,他现在还徘徊在国际市场外面,连门都找不到呢。

    何况没有胡文海的三亿投资。没有后面的万亿日元贷款计划,没有巨型总段造船法。大港造船厂根本就不会有现在的收获。

    最多也就是求爷爷告奶奶,拼了老命撞了大运,能捡到一两艘订单就很不错了。

    人说有巨型总段造船法,这种跨时代的革命性技术,在市场上呼风唤雨还不是和玩的一样?

    是啊,当年特斯拉也是这么想的,松下手上拿着等离子电视技术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结果呢?

    从技术成果到市场转化,这条路倒下了多少先行者。甚至可以说,开发出一项技术不过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再看看胡文海为了铺开巨型总段造船法体系做了多少的努力。

    换一个人,甚至是换一个时间段,恐怕都不会有这么好的结果。

    孙厂长至此对过了年才堪堪二十岁的胡文海,是彻底的佩服到五体投地了。

    “胡总,咱们接下来?”孙厂长甚至是小心翼翼的,探着胡文海的口风。

    “不急,船厂的事情孙厂长应该比我熟悉。”胡文海虽然也是在高兴的笑,但毕竟没有孙厂长那么兴高采烈。这三十多亿的订单诚然是够多了,可它心里却在想着另外的事情。

    “胡总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孙厂长畅快的拍了拍胸口,简直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一方面是之前去了长崎造船厂的考察团,他们圈定的引进设备,还得请孙厂长帮忙把把关。”

    “这个没问题,我再找一批和之前考察团没什么关系的专业人士,重新审计一遍就是。”

    胡文海点头,然后接着说道:“另一个事情,海军方面这两天会也有一个考察团。他们主要是打算考察引进日本远洋渔业船上的一些技术和设备,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大港造船厂也参与到这个项目里来,尽快帮海军将一艘福清级补给船改造成远洋渔业母船,当然可能以后还要有远洋渔业船的订单要下给大港造船厂……”

    孙厂长闻言哈哈大笑,连连点头:“这个不用胡总着急嘛,我们大港造船厂和海军的关系,那当然是不用说的。”

    “这样,海军的日子难过我也知道。福清级的改造费用,大港造船厂可以先垫着,海军什么时候宽裕什么时候补上就是。至于说工期,海军什么时候把船开过来,什么时候我们就开工!”

    胡文海这才真正笑了起来,福清级改造完工,海军方面就有借口满世界的跑了。到时候为了远洋渔业资料,想来那批苏联人要的羽绒服应该也已经做好了,距离见到女儿的日子总算不再是那么遥不可及、毫无头绪。

    尤利娅和娜塔莉亚母女俩听说现在已经去了罗马尼亚,海军这批羽绒服交货也是在罗马尼亚,到时候双方交易自有见面的时候。更别说海军只要有了这第一次交易。见到好处以后这种见面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多。

    搞出这么多大事来。终归是距离目标越来越近了。每每看到那眉眼间依稀有自己模样的小女孩。胡文海就有些迫不及待飞到罗马尼亚的冲动。

    接下来的日子里,就进入撤离日本之前的琐事阶段了。

    有柴老亲自镇压,那些被发配日本的中船领导干部,哪个都没有蹦跶起来,就被一巴掌拍死了。

    原本还有人机灵的找机会给国内打了电话,中央方面还真有人想要过问一下这个事情。可当大港造船厂狂揽三十多亿海外订单的消息传来,一切反对派都成了纸老虎,一戳就不见了。

    原本报纸上讨论的沸沸扬扬的劳务派遣。煞那间偃旗息鼓消失无踪。据说是一号首长亲自发话,摸着石头过河,没有什么不能试一试的。何况又不是取消了工人的工人身份,仍然还是国家工人,还在国营企业里工作,换个马甲而已。

    你举工人是工厂的主人翁,我举革命工人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国家工人还是铁饭碗,怎么就变成封建世袭了?

    最后劳务派遣这个事情,还真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摸石头过河吧!讨论虽然平息了下去,可全社会的目光都盯着中船的一举一动。

    当大港造船厂三十多亿订单的事情在小范围高层内流传开。知情人都清楚,不用再讨论了——有这口仙丹吊命,中船是死不了的。既然中船不会倒,那劳务派遣的推行也就成了定局,一切都看中船劳务派遣实行的结果如何了。

    至于说想要把劳务派遣这一手给摁回去,那就不用想了。

    方剑阁在外汇市场上大杀特杀,虽然提前拿出了三亿美元的收益,但随着日元的稳步升值,现在整个交易已经进入到安全期。市场虽然偶有波动,但已经不可能发生爆仓这种危险情况。

    何况只是几亿美元的交易规模,这在外汇市场上根本毫不起眼,更不可能有势力去刻意针对制造行情——现在在汇市上想要逆势操作的庄家,还没等坑到胡文海,估计就会被其他市场上的庄家吃的一干二净。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十月之后又是三亿美元的收益到手。三菱和三井看在眼里,对未来的万亿日元贷款再也没有一丝顾虑。

    渤海省组织的船舶技术考察团已经回国了,这年代的专家教授毕竟不是十年二十年后那些砖家叫兽,真材实料还是有的。

    拟定的产业升级方案和引进项目,在孙厂长审核之后,立刻进入了交货阶段。日本人是淘汰落后产能,直接拆现有设备就行了。源源不断的造船设备被运输回国,让大港造船厂和渤海造船厂迅速拥有了巨型总段合拢的建造能力。

    海军的考察团来的快去的也快,有三菱和石川岛播磨重工的大力支持,考察的又不是什么军用技术,远洋渔业加工船的相关技术和设备,日本人打包以优惠价处理给和喜滋滋的海军。

    哦,对了,自九月以来,日本企业的股价冲天而起自不必说。韩国五家重工企业的股票,却是应声而跌。十月过后,韩国五家重工企业的市值,起码跌去了10%不止。韩国人和中国还没有建立外交关系,真是哭诉都找不到门朝哪边开。

    时间进入十一月,不急着回国的胡文海难得给自己放了个假。日本旅游业相当发达,难得来一次,总要到处转转。

    京都之类的人文景观倒也还好,既然来了日本,总要尝试一下著名的热海温泉不是?

    伊豆半岛声名在外,景色秀丽、依山傍海自不必说,历史悠久的热海温泉更是有日本第一大温泉疗养地之称。这对已经忙碌了一个多月的胡文海来说,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

    尤其三菱打听到胡文海的休假方案,更是主动联系了上来,贡献出岩崎家族在热海的私人温泉招待,实在是让人无法拒绝。

    要不说日本人会做生意,单是这和客户拉关系的手段,也真是让人说不出二话来。只要让日本人能赚到钱。就能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就这一点来说。中国人也真是还有很多课程要追赶。

    “文海桑、孙桑。方桑,哦,萧女士和陈小姐,这里是我们三菱集团的创始人,岩崎家族拥有的从幕府时代就流传下来的温泉别馆,欢迎你们的到来。”

    说话的是三菱重工的常务山崎正孝,笑容可掬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来,这位就是日本造船业跺跺脚就会抖三抖的大人物。

    当然。再怎么大的人物,也大不过上万亿日元去。胡文海一期在三菱重工就砸下去了三亿美元,后面更有折合五十亿美元的万亿日元大采购。这笔生意虽然不可能被三菱一家全吃下去,但吃多吃少无疑胡文海有着重量级的发言权。

    为了拉拢双方的感情,为接下来的银行团贷款大采购打下基础,三菱方面出面招待一次温泉旅游实在是算不上什么事情。

    除了胡文海,在日本的其他几个关键人物也都一起受到了邀请。孙厂长可算是开了“洋”荤,一路上乐此不疲——实际上,从十月末拿下三百万吨订单开始,这货始终就处于亢奋状态。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呢。

    方剑阁倒是真有点大将风范,虽然在汇市里呼风唤雨。可并没有什么显山露水的作风。这次三菱招待温泉旅游,胡文海喊上他一起,他还不忘顺便把助手陈发也带了过来。

    陈发虽然嘴里念叨着想要去札幌小樽,不过到伊豆泡温泉倒也不落人后。

    最后一位当然就是已经无事一身轻的胡文海母上大人,萧野芹原本已经打算回国,不过到底被他死乞白赖的给拽了过来。

    老妈这一辈子别说出国游了,就是国内都没怎么走过。难得有伊豆温泉这么高大上的项目,胡文海还不得瑟两下。

    三菱创始人岩崎弥太郎一手创建的岩崎家,如今在日本可是顶级家族,拥有的温泉别馆当然是相当不一般。

    不单是孙厂长、方剑阁他们,就连自诩“见过世面”的胡文海,都有些大开眼界。

    “胡总,这可算得上是帝国主义之奢靡了吧?”

    孙厂长张大了嘴,抬头仰望着这座半山腰上屹立的天守阁样式的“别馆”。宽敞的门前广场和周围的苍松翠柏林海,远处一望无际的白云苍狗和山峦叠嶂,秋高气爽的天空和自由而安逸的空气,充满了禅意与宁静和谐的日式建筑——以及,门前一字排开的两道女仆欢迎队列。

    这妥妥的帝国主义奢靡之风,轻而易举的征服了一行中国人的内心。嘴上虽然不说,可身体都很诚实的向着里面走了进去。

    “这可真是——”

    胡文海还真有点眼热,这岩崎家不愧是三菱之主,底蕴到底不凡。养着这样一栋别馆,每年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其实花费倒还好说,就是这个做派,真是让人羡慕。如果能在国内……

    国内就算了!

    胡文海心里连连摇头,国内搞这个,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么?被好事的人捅到媒体上,不管怎么说,国内头上不还顶着“社会主义”的帽子,这种挑拨大众神经的事情还是少做的好。

    嗯,国内不行的话,其实有个地方可以啊!胡文海心思转了个弯,罗马尼亚这个地方好啊!

    kgb的大姐姐现在就正在罗马尼亚坐镇,这个生产吸血鬼的国度,自然风光和气候都不用说,出了名的旅游胜地。如果能搞定齐奥塞斯库,搞个天鹅堡给自家女儿住住倒也不错,偶尔还可以接待一些生意上的贵宾。

    天鹅堡对天守阁,也未必就差了不是?再养两匹阿哈尔捷金马,啧啧,倒也不枉重生这一生了。

    胡文海脑袋里天马行空的yy着,在女仆们的带领下,穿过“天守阁”,就听到了一阵哗啦啦的流水声。

    那是著名的热海温泉,从山上一路流淌下来,进入了依山开凿的一处处温泉池子之中。间隔固定时间响起的咚咚声,让胡文海脑海里浮现出日式庭院中计时竹筒的样子。

    “客人,请您更衣。”女仆跪坐下来,拉开更衣间的纸门。做出请的手势。

    宽敞的更衣间里摆放着艺术插花和日本浮世绘。温泉的涓流声就在门后。听着水流的声音。似乎整个人的精神都放松了。

    胡文海换上偌大更衣室里“供”着的一件浴衣,淡淡的硫磺味道从一道屏风后面飘出。他绕到屏风后面,一处半封闭的温泉池便已经展现在眼前。

    袅袅的温泉水注入到洁白鹅卵石铺设的水池之中,水池里埋设的灯具散发出悠悠的光芒,随着水波荡漾。

    胡文海试了试水温,刚刚好是人体最舒适的温度。然后将整个身体泡入温泉,顿时发出享受的叹息声。

    经过长时间的疲惫工作之后再泡个温泉,确实是人生的一大享受啊!

    他闭上眼睛。体会着身体在温泉中载浮载沉,似乎疲惫都随着水流离他而去。

    日本这次项目虽然没有遇到什么大的麻烦,但这段时间的事情也是不少。如今总算有说得过去的成绩能拿出来,他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毕竟胡文海前世并不是重工业的专业人士,巨型总段造船法只是有些了解,具体实现和重新开发一次没什么区别。好在资本运作上面全世界都是差不多,有钱有项目,总归是推动了国内有了一番新的变革。

    而接下来自己催熟的造船业能否顺利成长,说实话胡文海心中并没有多少把握。

    商场上波诡云谲,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何况国内看不惯劳务派遣的估计是大有人在。改革双方的角力还只是刚刚开始。

    回国之后,转眼就是1986年。造船业这点事情必须尽快安排妥当。年后有一件绝对重要的项目必须推进,那就是晶圆厂筹建工程,陆应龙那边已经提交报告,说摩托罗拉的晶圆厂运作他们已经有一定把握。配合上一批联络好的,愿意到内地工作的美籍华人、东南亚华人,还有日本人和一些开了大价钱愿意打个短工的美国人,新科晶圆厂已经有了八成把握。

    在有了自家控制在手里的晶圆厂之后,胡文海才是到了一展所长的时候。igct、igbt这些功率半导体自不用说,甚至是计算机和网络方面,他也有底气和美国人掰掰腕子……

    这么想着,胡文海的思维渐渐散乱,最终化为了一片混沌,悄然的进入了一片黑甜梦乡。

    听到淡淡的呼噜声,温泉旁边的更衣室外侧纸门突然被人拉开了。一个穿着和服的日本女人拉开纸门,轻轻咬着嘴唇,走进了更衣室。她轻轻的抽出和服的束带,解下背上的“枕头”,接着手上一松——

    高档材质面料制成的和服,仿佛山间溪水流过鹅卵石一般,刷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

    胡文海梦里正驾驶着半像f-14、半像vf-1的隐身战斗机,可变后掠翼张开,在空中划出一道激波。

    飞机下面海涛汹涌,电磁弹射的类似福特级的航空母舰正在放飞战机。航空母舰周围,区域防空战舰和核动力潜艇,背着大盘子的大运输机,还有忙碌的反潜直升机仿佛小蜜蜂一样四处作业。

    突然,胡文海的头盔里传来指挥官的声音,让他前往冲突海域与敌人进行近距离接触。

    他迅速提升速度到超音速巡航,很快就抵达了冲突海域。只见海天线上一支美国海军舰队正在急急忙忙的起飞战斗机,胡文海很快就遇到了前来阻止他继续前进的敌人。

    就在他担心敌人的进攻的时候,却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塑料虫子!看我隐身熊猫的厉害!美帝元老院万岁!天下无人不通共!”

    而对面的频道里,则响起了美帝飞行员的哀嚎:“天啊,f-14!不!”

    就在胡文海张开机翼,打算浮现一次“南海手术刀”的时候,却突然又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胡总快醒醒,小心你的贞操啦!”

    “啊?”

    胡文海懵懂的张开眼睛,只穿着一身浴巾的陈发,此时脚下正踩着一个身材好到让人喷鼻血的本妹。(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三章 满足

    “我的脸上难道写了‘色狼’两个字吗?虽然早就知道陈发八成是国内安排的,可连这种事情都管。”

    不过,发姐的身材,貌似也不输给本妹啊,而且还有几分长得和长泽雅美相似……

    胡文海离开热海温泉伊豆别馆的时候,心里的怨念几乎直冲天际。那个身材好到爆的本妹,乃是岩崎家培养的庶女,专门用来拉拢至关重要的生意伙伴。似乎日本人从古到今都有这种传统,古代的时候没有这么好的条件,就让自己的妻子或者女儿代劳,现在则是专门培养的家族庶女。

    胡文海自信吃了岩崎家的糖衣,也一样可以把炮弹打回去。再看那个被陈发踩在脚底下的本妹,可一点也没有往常本妹的那种残次品特征。大腿笔直细长,等闲可以玩个五年十年,身材********,胸前简直有白石茉莉奈的水准,面孔更是年轻款的酒井法子,是他最喜欢的那一型……

    不过现在就不用说了,陈发虽然没有直接表露身份,但胡文海猜也猜得到,这位八成是国内安排的“工作人员”,至少是位兼职的“工作人员”。

    虽然岩崎家的糖衣没吃到,胡文海闷闷不乐的离开了伊豆别馆,好在山崎正孝方面也讪讪的表示这是一个误会,在日本是正常的温泉服务文化——为此,他还特别找来了几部真有这种内容的电影,为中方一行解释了一下这种文化是真的存在的。

    不过最不满意的,其实还是萧野芹。

    虽然萧野芹也能算的上是一位新女性。而且受教育程度高。家风素质也很不错。不过对陈发的“多管闲事”。这位老妈也是耿耿于怀。自家儿子有本事,多点风流韵事怎么啦?哦,苏联媳妇不让见面,连孙女都没抱过一下,我儿子另起炉灶都不行?

    虽然没有明面上直说,但看向陈发的眼神,根本就是“你丫坏我好事,欠我个孙子、孙女”的样子……

    陈发也是无语泪先流。胡文海这个花心大萝卜,好色的名声看来都已经传遍世界了吧?不然人家日本人,怎么会上杆子送个大美女过来。你要找女人就正经在国内找个女朋友谈恋爱啊,虽然仍然有点早恋嫌疑,但想必国内愿意给你介绍的人海了去了,你在国外怎么也不知道收敛一点。

    不过这还真是陈发误会了岩崎家,八十年代好歹日本战前老一辈人还没死光,残留点封建操作手法有什么奇怪。

    只是陈发心里也有怨念,玛德,我堂堂“有关部门”精英。为啥要操心资本家的下半身啊!

    不过这毕竟都是一点插曲了,时间滚滚向前。日本方面的琐事最终也都进行到了最后。

    孙厂长和胡文海留到了最后,萧野芹则因为摩托罗拉的一些账务问题,提前坐飞机回去了国内。

    不过到了十月中旬,回国也提上了胡文海的日程。而他预定的回程交通工具,此时也已经到位。

    “熊本丸号载驳船已经完成翻修和涂装,手续也全部完结,以后这艘船就是咱们中国的了!”孙厂长站在海边,神气活现的看着一艘几乎是崭新状态的载驳船。虽然气势上载驳船毕竟没有集装箱船看着那么震撼人,可这毕竟是一艘五万吨级别的大型轮船,在国内都还是稀罕事物。

    整艘载驳船已经被涂布一新,蓝色的船身和白色的驾驶室显示出日本人对这艘船使用中的精心保养。而标志着这艘船新生起点的,则是它的舰首上那大大的“淘宝”二字。

    “呃,说起来,胡总这淘宝二字是怎么解释啊?”孙厂长看起来有些耿耿于怀。

    “还有其他四艘正在交付的载驳船,这个取名的思路,让人有点摸不到头脑啊。比如说还有这个什么百度,腾迅、新浪、京东……”

    国内一般同级别船只命名都是一系列的,虽然说民船随意性都很大,港台那边更流行船东拿自家儿女的名字命名的,可毕竟都是有迹可循。但胡文海起名这个规律,孙厂长琢磨了大半个月,愣是没在这中间看出什么规律来。

    胡文海摸摸鼻子,总不好说这是未来中国互联网的五大巨头,只好笑着瞎扯道:“这是我以后准备开设的五个公司名字,我这人起名困难,只好先拿过来用一用了。”

    正说着话的功夫,胡文海和孙厂长就已经通过舷梯上了船。没错,他们这次回国并没有选择方便快捷的飞机,而是选择了这艘已经属于胡文海的淘宝号载驳船。

    轮船虽然旅途舒适性肯定不如飞机,但淘宝号吨位毕竟不小,再说从长崎回国的距离又不远。已经熟悉了船舶操作的船员,半路上还会在葱省的一家造船厂装载一具万吨级别的巨型总段,胡文海也是心里没底,干脆随船看个热闹。

    当八千吨级别的巨型总段装吊上船——八千吨只是满载排水量,可不是总段的重量。实际上造出来的只是一个船壳,里面的设备都还没有安装,更别说很多舾装的上层建筑了,这样一个总段的重量连百吨都没有。这对总载重量达到三万多吨的载驳船来说,实在是很轻而易举的事情。

    随船的吊车在铺好的轨道上将分段吊起,轻而易举的就把建好的一个总段提了起来。在随船的日本工程师协助下,淘宝号的船员们没有丝毫差错的完成了任务,将总段完好的安放在了载驳船的载重平台上。

    当总段精准的落在准备好的基座上,操作人员小心翼翼的松开钢缆,现场顿时响起一片热烈的欢呼声。

    孙厂长激动的围着总段的基座转了一圈又一圈,几乎不敢相信分布建设总段造船的最艰巨的问题,这么容易就得到了解决。

    不过工业之伟力。往往就在于能以违反直观的震撼方式。解决人们认为无法解决的事情。

    而这其中。尤其便是以吊机、钢炉和火箭这些大工业的具现产物,最能体现出工业的暴力美感。

    孙厂长拍了拍纹丝不动的巨大船舶分段,像是要重新认识胡文海似的,以完全陌生的目光看着他。

    “我大概是在这么小的时候——”

    孙文学用手比了比,高度只到了他大腿的膝盖处:“还不到十岁,我就已经在大港造船厂的工地上给人捡铁丝和螺丝了。我还记得,当年大港造船厂管事的全都是日本人,他们那个总工程师人竟然还不错。总是能在工地上看到他。如果他不是说日语,大概和普通的工人也没什么能分辨出来的地方。”

    说到这里,孙文学露出了一副回忆的神色:“其实说起来,日本大头兵对人是最凶的,总想着办法的捞钱、占便宜。倒是这些总师、经理,对人反而和气。当时年纪小,不懂啊。恨鬼子兵,可是倒不怎么恨那个待人和气的总工程师。”

    “不过后来才知道,呵呵,鬼子兵也不好当。他们在前线打仗。说不定后方的父母要饿肚子,姐妹要被卖去南洋。早就被逼的没有什么人性啦。而高官财阀们倒是不用担心这些,吃的饱肚子,才有心情露出一张笑脸来。”

    “可就是这样,你知道,这个总工程师却指使船厂的宪兵队,把一个人给抓了起来,说他是***。”

    孙文学不屑的奚笑一声,摇头道:“你知道为什么说那个人是***吗?”

    “因为他偷了船厂的书来看,也不是什么机密的文件,只是一本工艺手册。你知道,当年大港造船厂里能看懂图纸的技工80%都是日本人,剩下的20%有朝鲜人也有一两个宝岛人,可却一个当地人都没有。能看懂图纸的技工,每月工资是32块,普通的力工一个月则是一块二。那个工人,不过是想多赚些报酬而已。可对那些日本人来说,则是动了他们的命根子。”

    “满洲人还想学技术?当年那个总工程师就是这么说的,你们满洲人是劣等民族,是学不会技术的!”

    “嘿,不过到了43年,日本人还是把原来的中国技工们都找回来了。没办法,太平洋上吃了败仗,等着修理的战舰根本忙不过来。我们中国人,这才有了几个职长和生产组长的名额。”

    “后来建国了,我们自己能造轮船了,甚至能造万吨轮船了!那时候我们多么光荣和骄傲啊,没有日本人,我们也一样能造船!可是改革开放,我们又看到了和国外的差距,国内能造的最好的轮船,放到国际市场上,不过是最低端的产品。我甚至真的以为,我们中国人是不是就不如外国人……”

    “直到和胡总这次去了日本,我才知道我们中国人能做到什么程度。今天我们能在低端市场站稳脚跟,有一天,我相信我们能拿到十万吨、二十万、三十万吨巨轮,甚至是lng船的订单!我终于坚信,我们一定能够站在这世界之巅!”

    八十年代中国远洋船上一般都是军事化管理的,何况淘宝号船组船员,也都是胡文海通过关系直接从海军找的转业人员,船上管理的就更加严格了。

    不过就在淘宝号装载上巨型总段的那天,孙文学却醉了个不省人事。

    ……

    “到了,到了!”

    进港的拖船响起雾笛,在十月中旬的一天早晨,淘宝号载驳船装载着人类第一次建造的巨型轮船总段,驶入了大港造船厂的自有港口。

    港口上人头攒动,被拖带进港的淘宝号上也同样到处是激动的身影。不等船舶靠岸,人群中便已经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在清晨的薄雾和鞭炮的青烟之中,仿佛小山一般的淘宝号终于在泊位上停靠了下来。

    两个大港的海关人员还特意提前登船,为船员们办理了入境手续。于是倒也免了胡文海和孙厂长的偷渡嫌疑,在热火朝天的鞭炮声中,舷梯被搭建起来。人群响起阵阵欢呼。作为地主的孙厂长第一个双脚踏上了坚实的土地。

    “我回来啦。同志们,幸不辱命啊!”

    孙厂长又是敬礼、又是抱拳,简简单单便已是热泪盈眶。

    涌过来的工人们将他抬起来,扔上天,然后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

    胡文海站在船舷静静的向下看去,心中感慨莫名。

    巨型总段造船法,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项目,甚至可以说一直以来他的重心也都没有放到在这方面过。毕竟他重生之前搞的是电子制造。而不是重工业。对于重工业的大投入、长时间、低回报,除了国家恐怕没有哪个商人会真的感兴趣。

    要搞造船厂和巨型总段技术,更多的是为了给手上的光电技术和中国的巨型机找个出路,顺便还有拽韩国人后腿的打算。

    他知道巨型总段造船法对造船业的意义,也知道孙厂长手上三百万吨订单对国家的意义,更知道万亿日元的贷款对中国经济、对中国造船业、对中船总公司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他突然才意识到,刨除这些,他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

    它其实意味着,对千千万万如同这些造船工人一样,普通人生活的改变。

    在这之前。大港造船厂是陷入经营困境,工人工资都需要贷款。银行看在政府的面子上勉为其难才继续输血的负担。

    而在这之后,是无数人生活的希望,是未来更加美好生活的憧憬,是所有人脸上的笑容。

    他突然才意识到,这个世界他所努力改变的“中国”,究竟是什么。爱国,又是什么。

    是千千万万的普通人啊,是把他们从绝望,从改革的阵痛中拉出来。

    胡文海并没有加入到他们庆祝的行列中去,只是这样远远的看着,只是这样,他就已经觉得非常满足了。

    ……

    孙厂长脱下了在日本穿着的那身定制西服,换回了他的深蓝色工作服,出现在胡文海面前的时候,脸上仍然是红扑扑的。

    “嘿,耽搁的久了点,让胡总等的着急了吧?”

    胡文海摆摆手,忍不住笑道:“没有的事,孙厂长看来在厂里的威望很高啊。”

    “嗨,那是你没看几个月前,工人们想要吃了我的眼神!”孙厂长说是这么说,可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困难都过去了,成功者不会受到过往困难的影响。相反,那时候的情况越是困难,越显得他们身上的成功更加耀眼。

    “哦,对了,胡总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孙厂长好奇的问道。

    “我?先回家吧,这都走了好几个月。说实话,当初孙厂长你来找我,我不是才刚回家。这两年我在外地的时间,比在家可多多了。哎,你说我一个大好青年,学习成绩门门优秀,可怜我连高考都没有时间参加,上大学简直成了奢望……”

    “哈哈哈哈!”

    听到胡文海的抱怨,孙厂长笑的简直上气不接下气,连连摆手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你胡文海要上学?

    呃,现在还真不知道哪所大学能装的下你了。

    “说来也是不好意思,本来省里是下了通知的,说会有一位副总理来给胡总接风洗尘。”

    孙厂长摸着脑袋,嘿然摇头。不说别的,三十多亿美元的订单啊,有个副总理出面,也还真就是一般般的待遇了

    “不过临时出了点事情,这位就没赶上咱们回来的时间,现在在钢城处理问题呢。”

    胡文海笑笑,不以为意:“不瞒孙厂长说,我这辈子是没有见大领导的命。平常有什么事情,出面的都是各位领导的秘书。就是正主出面,也就是能见到省级领导到头了,还得是没什么前途那类的。真要有个国家级的领导见到我,那非得出大事不可!就这命,有什么办法呢?不过钢城出了什么事情,竟然动静这么大?”

    孙厂长苦笑:“这事儿说来也和咱们有关,三百多万吨的船舶订单,少说是三十万吨钢铁的消耗量。就是拿走一半,给沪东和江南造船厂,着落在咱们渤海省的也要有少说十几万吨的钢铁消耗。这笔消耗可是计划外的,钢城那边为了这批钢材,几乎就是要翻脸了。”

    胡文海恍然大悟,不由跟着苦笑点头。

    现在是什么年代?八十年代,十亿人民九亿倒,还有一亿在寻找。

    满大街到处都是的倒爷,倒的就是计划内物资到计划外物资的差价。而钢材作为重要的生产物资,十万吨涉及到的利益,足以让人跳脚的把官司打到******去了。

    “不过相信领导们会处理好的,毕竟咱们可是三十亿!”

    孙厂长拍着胸口说话硬气的不得了,说来也是,那是三十亿,足以砸倒任何不服的势力了。

    胡文海点头:“既然这边没有问题了,那我就准备回家了。还得麻烦孙厂长,帮我买张火车票。”

    八十年代渤海省还没修高速公路,省道是既不方便又不安全,劫道的甚至都不能说没有!相比之下,还是火车更方便舒适和安全的多。

    “嗨,这点小事客气什么?”

    ……

    “孙厂长,我是说请你帮我买一张火车票——”

    胡文海目瞪口呆,指着眼前这节车厢:“这是怎么回事?”

    “胡文海同志吧?”一个穿着铁路制服的人从车厢里走了出来,笑着说道:“我是付志恒,不知道放不方便搭个车。”

    “你好付同志,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是专列吧?”

    “准确的说,是加挂车厢。专列是只有国家领导人能够享受的待遇,胡总的身份还差了点。不过加挂一节车厢,还是没有问题的。”

    胡文海张张嘴,没有说出话来。就算如此,这也是省部级待遇了吧?加上他的保卫力量配置,还真有全面向省部级待遇靠齐的趋势啊。

    他一个“资本家”,还真是有点“受宠若惊”。

    其实还真是他见得少了,胡文海出来工作之后能接触的层次比较高,也要到2000年以后,自然是不知道在这之前为了招商引资,这点省部级待遇很多资本家其实都享受过。

    “那我就……谢谢铁路上的同志了。”胡文海哭笑不得,只好既来之则安之。

    “发车的时间差不多了,请胡总上车吧。”付志恒做了请的手势,先一步踏上了车门的梯子。

    胡文海转身和孙厂长、以及一众大港造船厂、大港的市里领导和各种来送行的领导们告别,然后跟在付志恒的身后,踏上了他的“加挂专列”。

    火车在他登车之后不久,就缓缓的启动起来。车窗外的景色慢慢的向后退去,偌大的火车车厢里也只有付志恒和胡文海,以及早就在大港等他回来的秦凯。

    “胡总,方便的话,是不是能聊两句?”

    付志恒从车厢里不知道在哪翻出来两瓶可乐,向胡文海做出了交谈的请求。

    胡文海早就注意到这位穿的是干部服,而秦凯对他也几乎没有什么防备,早就清楚来人的身份多少有些不简单。

    “请坐吧,付同志找我有事?”

    “有事,还真是有事。”付志恒点头,啪的打开了自己手上的可乐,摆到了胡文海的桌前:“我就不绕弯子了,自我介绍一下,付志恒,铁道部科技局的总工程师。”

    胡文海略微一愣,隔着桌子再次和他握了握手,点头道:“这么说,付同志不是以个人身份找我谈话了?”

    “是也不是。”付志恒笑道:“我这是要回家探亲一趟,也不是骗人的,我老家在海城。几年没回家了,这次请了个长假,在大港机车厂处理了点问题,正好顺路回去。”

    “那是私事?”

    “也不是私事,找胡总算是谈点公事。”付志恒摆手,笑了起来:“好了,我也不绕弯子了。找胡总有几件事情,我算是代表铁道部,希望能与胡总谈谈合作……”

    胡文海想想,不由恍然大悟。自己这次搞的未免太大,看来终于有更多的人注意到自己了啊!(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四章 呛行

    如果说胡文海这个名字是一个品牌,那么经过两年多时间的营销,至少它已经展现出一些不同于普通人的特殊素质,成为推广传播中的所谓“卖点”。UU小说,www.uu234.com

    而品牌的魅力,就是通过广泛传播深入人心的形象,让潜在的客户主动找上门来,而不是经营者像一个新手推销员一样,冒着被人赶出去的危险,一家家的敲响客户的大门。这可并不是方便与否这么简单,主动找上门来的一方,必然是丧失主动权的一方,在交易过程中就要面临不利的谈判境地。

    当然,大多数时候,品牌的经营者除非是想要赚快钱,捞一票就走。否则交易过程中,总还是会秉持过往所坚持的原则。

    胡文海笑吟吟的点头,付志恒主动找上门来,还特意为他安排了加挂的列车车厢——不管是国家为了酬谢他在船舶工业上的贡献也好,还是铁道部“无事献殷勤”也罢,这背后毕竟都意味着胡文海这个品牌的含金量和传播范围在提升。

    他虽然未必要在这个交往过程中,凭借这种主动地位获取什么好处,但地位的提升毕竟是切切实实的。

    “胡文海”这个名字越有价值,新科这个“基本盘”就能获取更多成长和活动的空间,支持新科成为更大型的组织,掌握更多盈利的渠道和社会地位。

    对于一个踌躇满志的人来说,这当然是值得高兴的大好事。

    “付总工请说,不知道铁道部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

    “呵呵。那我就直说了。胡总也知道。铁道部本身就是一支军队。铁道兵是我国武装力量的组成部分。”付志恒说到这里,竟然还眨了眨眼睛,笑道:“所以我呢,在偶然的情况下接触了胡总设计的c3i体系。虽然都是成熟技术搭建起来的,可是说实话,实在是让我有些惊讶。你可知道,在铁路管理当中,当前指挥系统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胡文海略作思考。恍然大悟道:“是定位和通信吧?”

    付志恒喝了口可乐,轻轻点头:“对,定位和通信系统的升级,是目前增加运力最方便的手段。定位精确、通信及时,结果就是增加发车密度缩小车距间隔,原本为了安全两列列车发车间隔十分钟,也许对列车位置掌握的精确之后,就能减小到五分钟,轻而易举就增加了一倍的运力。”

    胡文海畅快的笑了起来:“而我在c3i上应用的基站定位,放到天上导航误差也许要高达几十上百米。可如果是在铁路沿线布置,轻而易举就能够将精度提高到一米以内。我们甚至可以不使用价格便宜体积小的温差补偿晶体振荡器。而是用授时精度更高的恒温晶体振荡器,甚至可以对基站干脆用原子钟授时。只要预算跟的上,多高精度的定位都没有问题啊!”

    付志恒是铁道部科技司的总工,对这种技术类话题可一说是正对胃口。定位系统其实真的不是什么太高的科技难题,更多是属于一捅就破的窗户纸。只要授时精度能够提高,定位精度提高是很容易的事情。而铁路定位的一大优势,就是不论沿途基站还是火车本身,都有足够大的空间用于安装更大的设备,获取近乎无限的定位精度提升。

    未来中国铁路应用的就是国家授时中心的原子钟信号,说起来1985年更是一个只欠东风的年头,这一年正是中国国家授时中心长波授时系统交付使用的日子。可以说未来的中国整个社会的高科技,正是骑在这套系统上才得以实现的。

    没有精确的授时,就没有信息社会的基础。

    不用说,胡文海对这块的了解可以说是熟门熟路,根本就是自己的专业范围。

    三言两语之间,就与付志恒聊的火热。胡文海在技术上的造诣,更是让付志恒大开眼界并且百思不解。一个连二十岁都还差一个月的青年,怎么会对电子技术这么了解的?

    除了定位技术以外,让付志恒感兴趣的还有信息网络。手上曾经“掌握”着思科股份的胡文海,在整个网络架构的技术上更是让人大开眼界。

    而在付志恒看来更加意外惊喜的,则是胡文海抛出来的通信骨干网络的建设方案。始终困扰铁道部的信息传输问题,根本原因并不是技术无法实现,而是成本问题。中国实在太大了,而铁路系统更是遍布全国,任何新的系统要铺开都面临着高昂的成本问题。哪怕是一点点非常小的改变,在这个系统下都是海量的需求。

    比如说雷达系统联网,卫戍军区其实很早就已经实现了。可当年为了实现雷达联网,主干通信电缆的直径甚至是以“米”来计算的。铁路自己的通信系统,哪怕只是覆盖铁路沿线,数据传输能力——其实应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未来意义上的数字数据传输能力,最多只能叫做通话能力罢了。

    即使如此,铁路通信系统的建设,也是全国独二的通信网络了。

    更新换代这套系统,成本真是想想就让人觉得肉疼。就好像全世界都知道计算机键盘键位不合理,或者火车轨距用两匹马屁股宽度已经极度不合理,可建成的系统却始终无力改变一样。

    铁路的定位系统必然提高网络对数据传输能力的需求,而且还是数字数据的传输需求。要扩容整个铁路通信网,这个需要的投资实在是让铁道部都有些难以下定决心。

    而胡文海,则提出了一个让付志恒颇为心动的方案。

    “简单的说,我认为付总工的思路还是太过狭窄了一点。铁道部的目光局限于铁路运输系统,这是通信系统成本压力巨大的根本原因。如果付总工关注过我,那就应该知道我在绣城提出的一个改革方案。就是盘活资产存量。组建三产运营单位。”

    胡文海兴致勃勃。颇有点指点江山的味道。不过他扔出来的这个方案,换成任何一个二十年后的人,看着都会无比眼熟。根本就是提前催生了铁路通信公司,想要去抢邮电部电信公司的饭碗。

    “通信改造成本铁道部之所以无法承受,关键是付总工的这个方案太过保守!你的立足根本,只是在于满足铁路系统自身的通信需求,依附于铁路的通信系统自身没有造血能力,成本上的高昂自然就让人无法接受了。”

    “可如果铁路的通信资源极大富余。甚至可以向社会提供一部分通信资源呢?这么说吧,邮电部的话语权可是一点也不比铁道部差吧?铁路通信现在也有一些电话是提供给社会上普通人使用的,如果我们扩大这部分服务呢?有了足够的盈利前景,资本投入还会没有动力么?”

    付志恒微微皱眉,低头思索了一会儿。

    他的脑海里关于胡文海的资料再次一一浮现,说实话当他第一次读到这份资料的时候——用份似乎不太准确,用更准确的语言来说,应该是八个文件柜,整整一个资料室,全都是关于他的资料。

    当然。付志恒没有这个时间和精力全部阅读一遍,也没有这个必要。他只是将胡文海这两年来的资料大概的阅读了一遍。这就足以让他瞠目结舌了。

    这人是个妖孽,而且向来有把“小事儿”折腾大的天赋。从他一贯的手法来看,铁路通信的这个方案,分明又是一个大坑。

    只不过坑的里面,倒是真的放了阿里巴巴的宝藏。可风险也是明显的,最后坑里埋着的,不一定是铁道部还是邮电部了。

    铁道部要是真的这么干了,可想而知邮电部要跳的多高。用东北话来说,这不就是呛行么?铁道部不务正业去搞通信,这怎么想都有点让人哭笑不得。

    可话说回来,胡文海说的这番话想想确实又很有道理。通信系统换代,要搞数字化信息传输,目前整个通话系统都要更新。这个成本哪怕是财大气粗的铁道部,搞起来也有点吃力。倒不是说铁道部没有这个钱,甭管是八十年代还是二十一世纪,铁路系统手上就从来没缺过钱。

    可单纯从数字上来说,任谁看到这个投入都要头疼几天。根本原因还真是如胡文海所说,铁路通信毕竟只是铁路的附属系统,其本身是没有直接收益产出的。哪怕增加发车密度,铁路上不也一样要投入车头、车厢,运营成本同时也会增加。

    再看当今社会上,邮电系统装部电话的成本和收益。提前几个月就要排队,一部电话少说几千块的初装费,电话费贵的好像喝油一样,就这邮电职工还要甩脸子带搭不理的。

    通信这笔钱,那是真好赚啊。而铁道部手上握着的通信网络经营权力,正是全中国唯二的好东西。能明目张胆、名正言顺呛行邮电部的,真是非铁道部莫属。

    铁道部如果借着更新系统的东风杀入到通信市场,想必真是天不生铁通,万古如长夜啊!广大早就被邮电部折磨的没脾气的通信用户,说倒履相迎差点意思,奔走相告那真是没有问题的。

    付志恒自己海城家里也装过电话,更是知道如今这电话安装是有多么困难。天下苦邮电部久已,这话不是夸张!

    铁道部自己多少还有点心气理想,内部更是始终有改革的呼声,有着自我更新的动力。可是八十年代的邮电部,说实话真有点推一把动一下的意思,不说躺着吃老本,可真是没有什么主动变革的动力。

    不是付志恒吹牛,铁道部如果杀到通信领域抢食吃,最后鹿死谁手还真是犹未可知。最关键的是,战火是烧在邮电部的地盘上,铁道部进可攻退可守,邮电部又不能抢了铁道运输的生意!

    胡文海看着内心挣扎激烈挣扎的付志恒,敲了敲桌子,投下了决定天平平衡的最后一颗砝码。

    “我在美国和日本有些关系,这个付总工应该是知道的。想必付总工应该也清楚我在日本做了什么。不知道铁道部有没有兴趣学一学中船总公司?说实话。除了一万亿日元抵押的十亿美元。我手里随时还能拿出更多外资来,可我在国内的资本和影响力都还不太强壮。我的意思是,我来出外资,铁道部提供国内资本,我们或许能够成立一家投资银行……”

    付志恒堂堂铁道部总工,当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土鳖。可也正是因此,他更对“投资银行”这四个字了解深刻。

    “胡总的意思是说,像高盛和摩根士丹利那种?”

    想到这两家银行在美国的赫赫威名。付志恒就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我想在国内暂时还没有搞金融的土壤,所以和高盛、摩根相比,这个投资银行还差点意思。”

    胡文海摊手,无辜的笑了一下:“我说的投资银行相对简单,就是定向吸收机构投资,然后向一些需要融资的大型项目提供资金。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第一个投资方向,就可以考虑铁道部的通信系统改造工程。”

    说实话胡文海对未来铁通被吞并多少是有点耿耿于怀,若非是铁通下场太晚,始终没有能发展起来。更是被邮电系的通信公司联手打压,铁通那就是一条绝好的鲶鱼。

    有了这条鲶鱼的威胁。邮电系统拆分出来的移动、电信、联通,断然不至于能够稳坐钓鱼台。想想未来电信系统的霸王嘴脸,电信联通移动表面掐架暗地里却分明是一对好基友,联合垄断的真面目根本瞒不住人。

    讲真,胡文海重生的如果是九十年代,那他也只会认了电信系统的霸权,想着怎么能攀上高枝给自己捞点好处。

    可既然他在八十年代就已经有了足够的影响力,还真是给了他不少和邮电系统掰掰手腕的信心。关键是铁道部主动找上门来,这主动权也就在他的手上了,不试一试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胡文海很想试试,或者说真的很想尝试一下,看看自己能不能把虚伪的电信系统面具撕下来,把高高在上的电信联通移动扯下马来,用拳头教教他们,什么叫做市场竞争。

    最起码,让他们别想再躺着就把钱给赚了。

    听到胡文海的方案,付志恒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铁道部确实是不差钱,可到底还是缺外汇的,它本身并没有什么外汇的收入渠道,反而是需要花外汇的地方多如牛毛。

    可想而知,铁道部在使用外汇的问题上,压力是有多么大了。

    胡文海这个提议,实在是打到了铁道部的七寸。

    付志恒沉默了下去。

    胡文海也不去催促他,有些出神的望向窗外。八十年代可口可乐刚刚进入中国,他这还是第一次在国内喝到,一时间还真是有些感慨和怀念。可是沿途的乡村景象,却打消了他这一点点的好心情。

    和二、三十年后的渤海省相比,八十年代铁路两侧的风景实在是不怎么让人赏心悦目。哪怕是东北农村,破败似乎也是一种普遍现象。和南方蓬勃发展的乡镇企业、集体经济相比,东北的乡村仿佛还在沉睡,并没有受到多少改革春风的吹拂。

    十一月的深秋,农田都已经收割完毕。沿途的土地和山上一片光秃秃的,整片收割过后削尖的玉米根茎,轻易让人联想到插满尖刀的陷阱。实际也差不多,这个年代的农民收入相当匮乏,工业剪刀差和三提五统未必就比这些“陷阱”好上多少。

    没过多久,胡文海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在工业能力没有增长到反哺农业的程度之前,农村的日子都不会太过好过。

    嗯,不过说起来……

    胡文海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想法,很久“以前”他曾经听过一个酒桌上的段子。

    当然,这是他重生之前了。那应该是和一个家用车系统的工程师吃饭,当时他在解决车载电子系统的设计,和汽车工程师的交流是少不了的。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当时他似乎听到过一个说法。

    当年中国汽车行业为了解决国产化率的问题,曾经引进了不少国外技术。可有的技术引进之后,却尴尬的发现这些技术国内早就已经实现,甚至技术指标比这些引进的外国技术还好。

    事后发现,中国汽车制造技术当时条件最成熟的——原来是农机系统!

    说起来八十年代中国刚开始普桑国产化工程,之前除了212以外,哪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车型。可农机系统托了计划经济的福,建国三十多年来却在源源不断的进行生产和开发新型号,技术也始终在进步。

    简单的说就是用进废退,农机系统很多技术和乘用车都有想通的地方。几十年发展下来,中国乘用车的市场,可是比农机要小的多了,间接的造成了农机系统在车辆制造上的经验和技术比乘用车系统的还要丰富。

    胡文海当时也就是当做笑话听过乐一乐也就过去了,并没有在意。不过现在想起来,搞农机似乎还真是一个不错的路线。

    他的老本行是搞igbt的,也就是电动汽车的关键部件。电动汽车的结构无疑是比汽油车要简单了许多,节省了大量的机械传动部分,未来未必不能成为中国汽车行业弯道超车的“巨型总段造船法”。

    可造车反而是比造船更加困难的一件事情,未来中国船舶制造业在国际上有一席之地,可乘用车领域却是彻底沦为买办了。

    胡文海若是未来想把他重生前搞的电动汽车事业捡起来,非得尽早就布局不可。

    走农机、乘用车到电动汽车的路线,不知道是否可行。毕竟那只是一个酒桌上听来的段子,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呢?看来,还得想办法摸摸农机系统的底。

    说到农机系统,胡文海夹带里还真有个人。农业部渔政司的那位司长,或许能够给他牵线搭桥……

    惯性突然将胡文海按在椅背上,列车从前面响起连成一片的“咣啷”声。

    车厢里的两人恍然,原来是火车已经开始减速。车厢的广播里传来列车员的声音,过了大石桥之后,海城车站已经即将进站了。

    付志恒摇头苦笑:“早就听说胡总生意做的大,我今天算是见识了。咱们说的这个事情,恐怕真不是我能决定的。我会把具体情况向上面反映一下,当然也会帮胡总尽力争取能够实现这个预想。不管怎么说,铁道部信号系统升级是必然的趋势,以后肯定要有麻烦胡总的时候……”

    “付总工说的哪里话,有生意上门,我高兴还来不及!”胡文海连连摆手,现在军工系统搞的那套c3i好多关键设备还是新科出品,铁道部要搞,八成也离不了新科的支持。

    “嗨,我个人说实话是真欣赏你的这个方案啊!”付志恒在身上翻了翻,找出一支笔和记事本来,撕了张纸写下一串数字和文字,推到了胡文海的面前:“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胡总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只管打这个电话。”

    胡文海接过来看了一眼,正色叠起来贴身放好,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对了,付总工如果有权限,或者可以回去之后找找看一个叫做igct的技术。具体的内容我不能多说,不过如果你能接触到这个技术,大概会有一些想法。”

    胡文海也是临时起意,igbt是电动汽车的关键技术,那么igct对电汽车头究竟有多大用处?他知道igct是战舰综合全电的关键技术,就是不知道铁路上用不用的到这门技术。

    电汽车头如果能搞的定,说不定能早十年中国就上高铁了呢?这个想法有点远,可吸引力却一点也不小。

    火车停稳,付志恒将igct四个字母记到了本上,向着胡文海正色道别,就此匆匆别过。

    他目送着这位铁道部的总工消失在人流之中,不由为自己这份劳碌命苦笑摇了摇头。(未完待续。)

    ps:  第三个一百万字了,内心感慨万千……

第三百零五章 归家

    “确实是个很不一般的人,说真的,很难相信他只是一个二十岁都不到的年轻人。⊙頂UU小说,www.uu234.com如果忽略他的外表,我甚至有种错觉,和我交谈的是一个身居高位的老领导。有多高?说起来您要不信,我甚至有种和您谈话的感觉。”

    “这我还真信,你或者不知道,这个胡文海在上面的评价可很不一般啊!”电话里对面的声音没有丝毫不悦,反而认可了他的判断,更是说道:“要我说,我们需要这样的声音。他的这个提议,我们系统内就很难有这样的高度。”

    付志恒一手拎着电话,脖子夹着话筒,翻着手上的记事本,不住的感叹着:“确实如此,要说看待产业问题的高度,就是我恐怕也只能甘拜下风。我有点理解胡文海这个人了,这是一个掌控欲非常强的人,他对自己、甚至是整个世界的未来都有一个规划。就算今天我没有找到他,他也会想办法让整个世界按照他的想法发生改变……”

    “这你说的就有点太夸张了,胡文海要是真有这么大的能力,我看计委主任应该主动让贤才对啊!”

    电话里对面传来哈哈的笑声,半是感叹的问道:“照你付工的说法,这胡文海就没有弱点了么?”

    “哦,也不能这么说。”付志恒沉吟片刻,回忆了一下他和胡文海接触的过程:“毕竟还是年轻吧,对不熟悉的领域会有一些想当然的地方。比如说对铁路上调度管理简单的理解为列车定位,呵呵。细节上总归还是差了点意思。大概也是对铁路系统不太了解,他手上那套c3i系统代表的自动化调度指挥管理系统,才是最重要的技术啊!这怎么说。年少得志吧,不过有点缺点反而让人感觉像个人了!”

    “嗨,铁路这一摊,不是专业人士谁能了解的那么深入?我倒是对他的那个铁路通信公司的想法挺感兴趣,咱们过往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多少是差了点这种宏观规划的眼光。真要是能成立这么一个机构,那以后调度系统升级可就简单多咯!”

    “对了廷部长。我这有一个东西,胡文海说如果我知道了或许会有些想法,您能不能帮忙查一下?是四个英文字母。igct,不知道是什么技术。”

    ……

    胡文海还不知道自己一不小心闹了个大乌龙,铁路定位和基站定位完全就是两回事,两个技术。火车定位。靠的是铁轨上的线路。并不需要搞什么基站定位那一套,当然精确授时还是离不开的。

    反而是调度系统的自动化才是铁路上最关心的技术,八十年代铁路的报点和规划管理凭借的全是电话指令、手抄复诵的模式,效率之低就不用多说了。光是为了维持中国这么大疆域上的铁路系统顺畅通行,就需要至少三十万人来服务这个信息传递系统的畅通。

    列车通行和指挥系统的数字化、网络化和信息化,这是铁路现代化的基础。这个基础在未来,将会不断的扩展出更多的功能,运行更多、更快的列车。对信息传输的能力需求几乎是无止境的。

    从这一点上来说,虽然胡文海搞错了铁路对他感兴趣的方向。但抛出来的铁通公司却正好搔到了铁道部的痒痒肉。

    即使是老式绿皮车厢改造的加挂专列,条件肯定也是比硬座要好的多了。胡文海还是第一次经历这么舒适惬意的旅途,从大港到绣城将近八个小时的路程,竟然一点疲惫的感觉也没有。

    当火车进站,有些老旧的绣城车站站台上人头攒动,胡文海这边却特意被人隔开了一个安静的区域。

    列车员铺好下车的梯子,打开车厢的塞拉门,胡文海抻着懒腰从车厢里走了下来。

    这一年他东奔西跑就没有消停的时候,这次回到绣城,他是打定了主意,年前死活要给自己一点悠闲的时光,有什么事情都挡不住他要宅到1986年的决心了。

    “文海!”

    胡文海从火车上下来,就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他抬起头,正看到一个穿着铁路职工制服的人挥着手跑了过来。

    “嚯,行啊!”胡胜利像是要重新认识胡文海似的,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他一遍:“什么时候都混上专列了,资本家现在这么受欢迎啊!”

    胡胜利帮忙,从秦凯手里接过两箱行礼,看起来倒像是比胡文海还光荣高兴。

    “小叔,你就别埋汰我了!”胡文海无奈,嘿然笑道:“给你在日本带了礼物回来,雅马哈的摩托车,你自己去办托运取件的手续吧!有了这车,你啥时候找个对象,也让我二爷爷有点盼头?”

    “还是小海你懂我!”胡胜利说到底不过是大学刚毕业的年轻人,虽然是大学生,可刚参加工作一个月不过领个八十块钱的工资。别说是雅马哈的摩托车了,就连自行车还是他老子骑剩下的大二八呢。

    胡文海送出去这摩托车,就相当于三十年后送了一辆泰克鲁斯·腾风当见面礼一样,装13的效果简直拔群。

    不过说着说着,胡胜利却突然叹了口气,像是想到了什么,兴致矮下去了半截。

    胡文海和胡胜利虽然是隔了辈分,而且两家关系都出了三代,可年龄相仿,两边还是有些走动的。

    胡文海小的时候,胡胜利他老子带全家到胡世武这边串门,也就是胡胜利能跟他凑到一起去。关系不说多铁,可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戚,自然亲近的感觉还是有的。

    自打胡胜利大学毕业分到了绣城铁路局,说是离的进了也好,老胡家发家了也罢。总之双方走动也多了起来。

    听到胡胜利叹气,胡文海有些惊讶:“我说小叔,怎么礼物不喜欢?还唉声叹气的。”

    “哪的话。雅马哈的摩托车啊,多少人羡慕不来呢。我这是想着有好东西还不能拿出来,憋的!”

    “咋说?”

    “我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还是大学生。平常够出风头的了,再骑这个上班,那帮老同志更有话说了。”

    胡胜利一脸的闷闷不乐,刨除辈分。他其实只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而已。可是刚刚参加工作不久,他就已经意识到工作、社会,这些看不见的手对人的影响力。

    他以为自己可以不惧这些其他人的看法。但实际上,却很少有人能做到这种程度。

    “哎,有的时候我真羡慕你,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根本不用烦心别人指手画脚。如果不是家里拦着。我都想去干个体户了!”

    “羡慕我?”胡文海指着自己,不由苦笑:“小叔你看我今年在家里呆了几天,二十岁不到,头发哗啦啦的掉,我有什么好羡慕的?再说你的前途也不会差,就绣城铁路局又有几个大学生?”

    “嗨,这个大学生我现在还宁愿不要呢!”胡胜利说起来也是一肚子苦水:“组织上安排我坐办公室,领导又安排我整体写文章。我哪会写什么文章。我学车辆工程的理科生,拿我当文秘用!我提出个改革意见。工作会上给老同志们当反革命似的批斗一通,这坐办公室啊,还真不如在基层当列车员呢!”

    胡文海和胡胜利对视一眼,不由纷纷摇头苦笑,看来谁的生活也不是一帆风顺、顺风顺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好在王烨开了胡文海的桑塔纳就在火车站外面等着,将胡文海送到站外,胡胜利嘴上说着都是烦恼,但还是一阵风的跑去托运处取他的摩托车去了。

    这次胡文海带回过的礼物倒是不多,真正的大头是萧野芹当初走航空路线回过就带回来,或者随买随邮,走邮政直接发回国内了。只是让人囧囧有神的是,国际邮件还没有人走的快,有些礼物到现在还没到国内。

    他随身装的都是身边人的东西,一共也就三大一小四个箱子而已。

    别说,这一年来绣城的界面上变化还真不小。胡文海坐在车里看了一路,街面上的门市多了起来,做小买卖的也有不少。临到下班时间,竟然还能看到几家正准备开业的舞厅。

    作为一座工业城市,绣城今年工口的职工过的显然还算不错。行到半途,下班时间虽然还没到,但街上的行人倒是多了起来。和下班时间的车流正相反,这些都是去上班的。

    显然,绣城有相当数量的工厂,现在是在三班倒作业了。而这些上班的车流之中,各种摩托车也多了起来。虽然多是国产的、踏板的,轻骑就好像是带头冲锋的将军一般了,从工人们身上的衣服款式就能看的出来,绣城这些工厂的工人日子过得竟然还算不错。这倒是不奇怪,能三班倒的工厂,效益肯定不会差了。

    除此之外,胡文海沿路数了数,今年开工盖楼的单位竟然也很是不少。街边上已经在清理土地建起围墙,甚至是已经打好地基开始争分夺秒起楼层的都有。

    就绣城这个天气,到了十二月恐怕就要停工。到来年三月才能复工,十一月末,可不正是抢工时的日子。

    绣城这座古老而生活节奏缓慢的城市,似乎正在做出某种改变。虽然这些改变还没有显现出它们的威力,可也让这座城市的气质有了一些变化。

    和两年前那个绣城相比,现在的绣城城市建设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是笼罩在人们脸上的表情,却散发出勃勃生机。

    “胡哥哥!”

    看到胡文海从车里下来,陆嘉几乎是飞扑的奔向了他的怀里。胡文海顺势将她抱起来,颠了颠手感,还真是重了不少。

    “胡哥哥,礼物呢!”陆嘉把脸从他怀里挣出来,一伸手,表情相当严肃。

    “哎呀,糟了,哥哥忘了给小陆嘉带礼物啦!”胡文海的演技相当浮夸。

    陆嘉抿抿嘴,像是要哭。可憋了半天。只是委屈的哦了一声,点点头:“那好吧,原谅胡哥哥一次。不过下次可不许忘了……”

    “嚯,臭小子敢欺负嘉嘉,你皮痒啦!”

    一声晴天霹雳响起,胡文海的屁股上被不轻不重的踢了一脚。他回头一看,不由苦笑。

    “胡爷爷!”陆嘉伸手,从胡文海的怀里挣脱出来,钻到了胡世武的身上。

    “哎呦老爷子您行么。这丫头可不轻……”

    胡文海说着,就看胡世武单手拎着陆嘉来了个双臂向后大回环,简直能把他心脏给吓出来。正相反。陆嘉人家还兴奋的咯咯笑个不停呢。

    “我错了,您老当益壮、老而弥坚——快把人家孩子放下来!”

    胡世武轻蔑的看了胡文海一眼,哼了一声将陆嘉轻轻放在地上,拉着她的小手。转身进了家门。

    “我凑。这老头我小时候不是就这么带我的吧……”

    胡文海招呼着秦凯和王烨,带着行李箱跟在胡世武的屁股后面进了家门。

    这真是有了新人忘旧人,自打陆嘉住到老胡家,胡文海的地位就降到了第二名。哪怕以前拿他当宝贝的老爷子胡世武,现在都不稀罕在他身上多浪费一分钟的眼光。

    “回来啦!”

    “哎,爷爷,我回来了!”胡文海谄笑着,赶忙挥手。从秦凯手上接过一个木箱:“孝敬您的,德国产的锉刀。要不您看看?”

    胡世武打开小木箱,顿时眼前一亮:“这套什锦锉行,看来我教你的还没忘。”

    只见精致的小木箱子里躺着十只“暗器”,磨砂的蓝色把手,上面是大约筷子长短的小锉刀。不懂行的人看了,八成还会以为是什么武侠剧里用的暗器来的。

    “嘿,爷爷你不是说过,你手上的锉刀才是最精确的机床?有一支好锉刀,什么机械都能做的出来。”

    “老咯,现在就是在你爹那带两个徒弟,等闲不出手啦!”胡世武摸着锉刀,有些落寞的说道:“现在这年轻人,可不像我们那时候了,有活干还挑三拣四的。你们全厂,我也就挑出这两个好苗子来!有个三五年,差不多就能独当一面了。不过要出师,没个十年二十年,难!”

    胡世武抬头,看向胡文海:“我说文海,你爷爷我经历的大风大浪多了。总结出一句话来,你要记着。”

    “爷爷您说,我听着呢。”胡文海正色点头。

    “这不管风怎么吹,总要有干活的人。手上有别人代替不了的技术,就不用管吹什么风。你现在接触的层次高了,爷爷帮不了你什么。可你要记住,这改革也好、不改革也好,总归是要有干活的人。自家工厂里生产出来的东西,你脑袋里的别人不知道的东西,才是可以依仗的根本。”

    胡文海摸了摸脑袋,轻轻的点了点头。老爷子其实这是怕他沉迷于大资金、大项目上面,什么十亿、万亿的项目,看起来风光的不得了。可是回过头来,他胡文海能够独立于体制之外安全的操作这些大事,根子其实还不是在新科的这座工厂上。

    “行啦,我去试试这宝贝去。你带陆嘉去玩,这锉刀小孩子拿在手里可危险着。”

    胡世武把手上的什锦锉一收,拎着木箱就往外走。胡文海连忙翻出给陆嘉带的礼物,献媚的送上去讨好。

    “嘉嘉,你看哥哥这个怎么样,送给你好不好?”胡文海拿出来的是个拧动底座,就有音乐响起的飘雪水晶球。

    呃,胡总一个工科男,真的就不要对他挑选礼物的能力多说什么了吧。

    不过陆嘉还是很给面子的露出惊喜的表情,么唔哇,给了胡文海一个香香。

    到了下班时间,胡解放和萧野芹都从单位回来了。看到胡文海,虽然胡解放还是一脸严肃,可毕竟真是许久没看到儿子,眉眼间都带着笑意。

    萧野芹下厨做了晚餐,土豆红烧肉,酸菜炖干豆腐,还有一条鱼。三个菜五个人吃,吃的撑了却还没有吃完。

    胡文海虽说吃的很开心,但也有点挠头。到了冬天东北餐桌上就又是老三样了,土豆、酸菜和肉,变这法的也吃不完。

    这让他有点怀念十年后搞定菜篮子工程的日子了,没有在东北生活过的童鞋无法理解,菜篮子工程对东北人是什么样的德政啊!要不提前把大棚蔬菜搞出来?胡文海有点犹豫,八十年代人消费力能支持反季节蔬菜不?

    其实未来东北也不都是靠大棚种菜,相当数量的蔬菜是从南方运过来的。说到底,这还是运力问题啊!

    “对了,爸。”吃完饭,一家人坐在一起看电视,胡文海像是突然想起:“我看我小叔在铁路干的好像不太舒心?”

    胡文海有点奇怪,要说自己这个小叔,重生前他在绣城铁路局工作的时候,正是他上大学的时候,对这段历史了解的真不多。

    但胡胜利后来好像真的就自己出来做生意了,九十年代的时候,给501厂拉来过不少业务,很是帮了胡解放当时一把。

    就为这,胡文海这辈子对胡胜利的印象相当好,自己人能照顾一下,他可没有不搞特权,大公无私、高风亮节的思想。

    “胜利啊,这事儿还真是不好说。”胡解放犹豫了一下,摇头道:“年轻人毛躁,我听说在工作会上公然和领导、还有老同志顶起来了。他的想法或者是好的,可就是有些不注意团结同事。”

    胡文海有些好奇:“他在工作会上提了什么?怎么就捅了马蜂窝了?”

    “呵呵,说来也是你那套,盘活三产、减员增效。可他当着人家面,说老同志上班只知道喝茶看报,领导拿他当文秘用。”

    胡解放哭笑不得:“虽然都是实话吧,可那实话是能随便说的么?路局上的领导要不是看他是个大学生,估计真的打发了去当列车员了。”

    胡文海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总算是能平静的度过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难得享受了一下家庭温馨,胡文海真是好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一觉。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太阳都已经快要日上三竿了。当然,家里除了一顿还带着余温的早餐,其他的家人早就已经上班去了。

    对于胡解放和萧野芹这一代人,似乎上班就是生活,不上班反而不知道应该怎么生活了。

    胡文海囫囵的吃了早餐,然后洗脸刷牙从里到外清理一遍,竟然有种新生的感觉。

    将杯盘碗筷都收拾起来,出了正房房门,正看到秦凯和王烨站在院子里。

    “胡总,咱们今天有什么安排?”

    胡文海挠头想了想,别说,他好像也患上了不工作不舒服症,竟然有点闲不下来了。

    “秦哥,你知道我朋友夏博洋不?他的情况怎么样?”

    “胡总上次临走前,不是已经帮他和市里牵了线。夏博洋的能力还算不错,听说已经拿下了一块地。”

    “哦?”胡文海大为惊讶,不由问道:“他个人拿的地?”

    “这倒不是,他是以劳动服务总公司的名义拿的地,然后注册了一个海洋工程公司,又从劳动服务总公司手上承包了这块地的建设和经营项目,据说市府在这里面出了不少力。”

    “嘿,王市长还真够意思。”胡文海想了想,点头道:“帮我联系一下,看看今天能不能和夏博洋见见吧。哎,对了,秦哥你再问问我小叔,他要是没事的话,我想介绍他们俩认识一下。”

    秦凯点头,转身进了屋里去打电话。他现在算是全职保镖加兼职秘书,掌握着胡文海在国内的大多数行动情况。

    接到秦凯的电话,夏博洋听说胡文海已经从国外回来,顿时心花怒放。根本不用约了时间,没多久干脆自己就找上了门来。

    而胡胜利在绣城铁路局如今更是面临同事的排挤,这年月工人工资不能少、工作等闲不能调,更不可能随便开除。上面的领导对他再有意见,最多也就是挂起来,让他当薪水小偷。

    早就闲的身上长毛的胡胜利,听到胡文海的招呼,骑着他拉轰的雅马哈摩托车也找了过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五章 思考

    真说起来,胡文海前世今生不敢说自己姓赵——你也配姓赵?这句阿q正传里,赵老太爷对阿q自称姓赵的嘲讽,后来被引申为被统治阶级妄想冒充统治阶级的错位行为。

    简单的说就好像一群小资白领,明明是不掌握生产资料的无产阶级,却偏偏喜欢站在资产阶级角度大肆批判民国时候造反的泥腿子,全然忘了自己自上十八代,估计都是土里刨食的灰色牲口罢了。

    按说胡文海一家不能说姓赵,但扣上个既得利益者的帽子还是没问题的。可老胡家实际上并没有因此就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了。到胡文海大学毕业之前,甚至是在他前世进入比亚迪公司之前,胡家的日子都并不好过。

    胡世武这个八级工有个好儿子,起码后来进了501厂不是顶了他的名额。八五年退休之后,虽然不用含饴弄孙,但每天夹着象棋盘找老伙计杀两盘,没事的时候回厂里的金工车间过过手瘾,日子多多少少过的还算滋润。

    而胡解放当上了501厂的厂长,却也并没有为老胡家拿到什么好处。老胡家上辈子这套绣城远郊的平房,一直住到了九十年代末,才在拆迁大潮下换了一个小区的八十多平新房。

    可从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胡解放付出了什么?为了501厂,他整个人都比正常老了十岁。不到五十岁就换来了满头白发,关键是随着501厂的倒闭,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垮了。

    胡文海呢?他的命运总还是不错。得益于萧野芹和胡解放两人的基础文化底子。从小受到家庭熏陶和精心培养。他的学习成绩和人格成长都比同龄孩子要优秀一些。

    大学毕业之后没有回绣城,而是辗转在私人企业打工,最后是在王船夫的比亚迪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胡文海对国企,对国企工人的感官是非常复杂的。

    一方面,他后来的人生经历告诉他,八十年代之前中国的工人阶级是“特权阶级”,至少是“中产阶级”,享受着和农民完全不同的生活品质。可在这种条件下。国营企业工人的表现,却非常让人失望。八十年代迅速“堕落腐朽”的国企工人,失去了建国以来工人阶级的先进性。

    可是另一方面他又非常不理解,还是这批人,最后造就了“中国制造”的奇迹。如果真是骨子里好吃懒做,为什么换个环境就突然变的让人敬佩起来了?

    问题在这些人的身上?说实话胡文海之前并没有想的太多。

    对于任何一个渤海省出生的人来说,十年后往后二十年,很多事情都和一个历史名词牵扯在一起:大下岗。

    对于九十年代大下岗在这个曾经的共和国长子省份制造的悲剧,胡文海知道的实在太多。

    所谓“劳务派遣”,最终目的并不是要搞未来国企“正式工”、“临时工”这套。而是希望尽快搞一个社会保障体系出来。

    这样劳务公司不倒,哪怕工人工作的工厂倒闭或者出售了。这些工人起码还是国家工人,还是有一份最低保障。

    这只是他作为一个渤海省人,对那段不堪回首的历史,做出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努力而已。

    当然,由此造成国企用工政策更加灵活,在私营企业还不活跃的年代里,稍微提高一下工人积极性,还算是有点正面意义。

    但问题是,说实话,他对大下岗真的没有太多的研究。对国营经济,他更多是冷眼旁观,甚至有些不屑一顾。

    就好像打游戏一样,当你将一个游戏打通关,读档重新来过。没有了那张直奔关口而去的紧迫感,反而能发现很多之前忽略掉的东西。

    老一辈国企工人里,有胡世武这样认真负责的主人翁,也有每天上班喝茶看报混日子的老不修。

    新一代工人里,有偷厂里东西拿出去卖的三只手,可也有换个环境就发光发热的杰出人物。

    国企活力低下这个帽子,能扣到工人们的头上吗?

    前世的胡文海心中,并没有一个答案。或者这种单凭某个人群属性,就给某个人定性这种做法,根本也就是不科学的。

    八十年代参加工作这些人,并不会比五十年代参加工作的人要“坏”。但要说是体制问题,可五十年代的国企黄金期体制有什么不同?有些五六十年代参加工作的人,到八十年代爬到领导岗位,偏偏正是治乱之源……

    胡文海坐在汽车里,此时他的心里是无比矛盾的。如果按照他前世的观点,自然是支持国企卖卖卖,因为在他的目光所及范围内,私企的效率和执行力无疑是比国企要强的。

    王船夫搞电池打的外资节节败退,搞汽车更是比那一票买办国企让中国人长脸无数倍。华为搞网络能卖到美国人耍赖不让他进入美国市场,可拿着国家补贴的联想却成了“美国良心企业”。

    双方的对比实在太明显了,他下意识的自然是觉得国企乃是不公平的市场竞争者,只会凭借特权和政府支持搞小圈子和强压私企低头。中国的国企,除了明显应该政府承担的非盈利性质的领域,都应该和私企竞争者较量一下。

    至于说资本家没有良心,那要法律做什么的?监管到位,执行坚决,没有良心有对法律的敬畏之心不也一样?

    但是昨晚他和老爷子胡世武心血来潮的一番谈话,却让他的人生打开了另外的一扇窗户。

    结合他重生之后的经历和观察,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过去的看法并不完全正确。

    ……

    “七十年代之前,工人的劳动积极性还是很高的,那时候工人对企业管理能够发挥很大的影响力。”

    胡世武在听到胡文海的提问之后。像是充满了缅怀的说道:“八十年代之前。工人的前途不用说自然是相当好的。以工厂为家那不是说说而已,绝大多数工人是身体力行带着这种责任感在工作的。哪怕这三十年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和运动,但国家除了少数几个年头,仍然是保持了相当快增速的。”

    胡文海当即点头,这个数字他心里记得清楚。中国49年gdp是180亿美元,到1985年是9000亿美元。如果否定前三十年的建设成果,那这个数字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或者是从地里钻出来的?

    gdp的增长。说明了工人参与管理这种模式是没有问题的,是能够为中国经济带来动力的:“可是爷爷,那为什么现在的国企工人却没有过去那种动力了呢?”

    “为什么?”胡世武难得的哼哼冷笑:“因为工厂不是工人的了呗!你别看现在的工人还能和厂长拍桌子,可人人心里有杆秤。现在可不是八十年代之前了,不是工人当家做主,而是领导决定工人的命运,国家又消化不了那么多的新增工业人口。”

    “工人的社会地位和生活环境在迅速下降,城市工业人口面临严重的就业困难,哪还有心气和官僚争夺企业的管理权?”

    “谁在掌握这个国家和企业?厂长、技术人员和官僚,工人的地位一落千丈。当然就没有管理企业的积极性。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毕竟咱们还披着国企的皮。管理层搞管理又不能学资本主义那些调动积极性的手段,吃相还不能太难看,所以就只能是抛弃效率追求所谓的公平,也就是变成了大锅饭。”

    “你看从进入八十年代,国企的效率就显著的开始降低。表面上来看,是所谓的平均主义大锅饭的原因。但根本上,则是工人被排除到管理层之外,官僚开始独揽资本管理权力导致的。不说别的,现在社会上都说十亿人民九亿倒,可真正能拿到倒卖利益的都是什么人?有几个是没有背景的普通工人?老百姓的眼光是雪亮的,不是自家东西,干嘛那么积极?”

    胡世武的话说的胡文海目瞪口呆,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这段历史在老人家看来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他又不甘心的问道:“那有没有办法再把国企工人的积极性调动起来?如果能够回到五十年代工人劳动的积极性……”

    胡世武干脆的打断他的问题:“你问你爹,是愿意被全厂人监督着,拿着和工人差不多的工资,操着全厂最重的心。还是愿意大权独揽,这个厂长一言九鼎,手下工人命运存乎一心?”

    胡文海无言以对。

    胡解放是个很负责任的经营者了,未来为了能够让501厂保留下去,可谓是费尽苦心,甚至搭上了自己的一生追求。可是如果问他,是愿意让工人参与管理,还是扩大厂长的管理权限,这个问题的答案不问可知。

    “那就没有办法——”

    “没有,走上这条路之后就没有回头路了。”胡世武说的斩钉截铁。

    胡文海无言以对,想想也是,苏联解体为什么给了中国人那么巨大的震撼?其实中苏两个社会主义国家,此时面临的问题几乎都是一样的,工人生产积极性降低,权力向官僚阶层集中,经济发展迟滞。

    从根子上来说,是生产力发展跟不上工人群体的扩大。国家负担不起所有国民都想挤进工人阶层,并且享受工人阶层过去的“特权、中产生活”,于是只能从收买整个工人阶层和国民,变成收买少数官僚阶层了。

    到最后收买官僚阶层导致的生产效率低下,经济停滞,国民不满增加。苏联官僚们更不满足于披着社会主义皮,不能尽可能的压榨工人,不能继续扩大自己手上的权力,于是干脆想要撕下身上这层皮,向着西方资本家们看齐,抛弃整个工人阶级。让工人阶级从过去的国家主人、工厂管理参与者,变成没有权力的草民。

    而苏联人当真也就这么做了,结果如何自不必说。

    归根结底还是生产力发展跟不上工人群体规模和物资需求的增长。如果苏联当年能够满足收买工人阶层的要求——勃列日涅夫刚上台的时候。曾经做过这个努力。但很快就发现这是苏联所无法负担的。

    于是他转而收买官僚阶级,在勃列日涅夫时代,苏联官员贪污**的问题几乎达到巅峰,也就是在他执政的最后几年,苏联的经济增加近乎停滞,为**********时期官僚撕皮提供了现实基础。

    抛弃工人阶级在苏联的具体表现,自然就是苏联解体,官僚们转身成了资本家和寡头。俄罗斯刚独立的那段时间。几乎就是资本家最梦寐以求的世界。

    而这个历史进程发生在中国,表现的就是大下岗浪潮了。一边是一千五百万国企工人大下岗,另一边则是公务员涨工资成为人人羡慕的职业,两者本质上其实没有什么不同。

    当然换个角度,中国的两千万国企工人在前三十年也真说不上是什么“无产阶级”。真正的无产阶级,其实是被“剪刀差”剪的欲生欲死、三提五统不交税就牵牛的农民。

    只能说,工人在九十年代后的地位,只是从中产阶级回归了历史本来地位而已。

    但问题三十年前农民牺牲,工人受益。而轮到两千万工人的既得利益被夺走了,可农民也并没有因此而生活状况发生什么改变啊。让人值得深思的是。既然工农最后都没有得到好处,那利益哪去了?

    八十年代。波云诡谲。

    只不过幸运的是有了毛熊这个好老师,中国终究没有变成苏联,额米豆腐善哉善哉,中国从一条修罗路上尸山血海中冲出来了。而当资本与官僚发生化学反应,最后bug般的国家资本主义就诞生了。两千年以后的中国再工业化,凭借国家资本主义,一举成为了世界工厂。

    说实话国家资本主义即使再糟糕,也总比信了里根邪的**********选的新自由主义强上了百倍、千倍。

    而胡文海的目的其实很简单,既然这个过程已经是不可逆的了,那么在九十年代就复制两千年以后的成功案例,尽早把这头“洪水猛兽”释放出来吧。

    这个世界上大道理太多了,他只是不想去想那么多而已。

    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改变或者保护自己目光所及的范围,他能做的也就仅此而已。

    胡总是个爱自己胜过爱所有人的人,没有自己去挑战整个世界的勇气。

    那就这样吧。

    当汽车停下来,他推开车门,小叔和夏博洋都在自家门口似乎等了不少时间了。

    “萧包子和锦一顺的炸鸡,吃了没有?”

    胡文海露出笑容,晃了晃手上的食物,拿出钥匙打开院门,将两人请了进来。

    “嚯,听说海哥你这次是坐专列回来的!”

    夏博洋上下打量着胡文海,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似的。

    “我自己也晕呢,走吧,咱们边吃边说。”

    胡文海窘迫的笑了笑,一马当先的打开房门,张罗着杯碗瓢盘,将一桌下酒菜弄了出来。

    胡总自己是等闲不喝酒的,不过他开了一瓶可乐。别说,八十年代的可口可乐不说是权贵饮品,但还真是新鲜物件,和三鲜伊面的档次也差不多少了。

    “我说文海,找我有事?”小叔胡胜利揪了个鸡头,津津有味的啃着问道。

    “有点事,不过你先听听。”胡文海点头,转过来向夏博洋问道:“老夏,你手上的项目进展的怎么样了?”

    “我正要说呢。”夏博洋找纸擦了擦手,摸出个本子和笔来,接着比比划划的说道:“有你的关系,王市长专门协调了一块地给我们。不过政策上不太合适,所以是以劳动服务总公司披了一层皮,然后承包给了我们的海洋工程公司。公司名字就是你的海和我的洋,怎么样?”

    “不错,你接着说。”胡文海点头,仔细的听着。

    “这块地位置还是不错的,在北门口和烧锅大坑中间。虽然周围荒凉了点,但拿地也比较容易。拆迁住户都非常配合。目前工程进度是正在清理场地。争取十二月之前完成拆迁和土地平整。计划将来会建设一个小区和两个市场、一个休闲娱乐中心。小区设计上是六百套房子。两侧建设的市场有一百六十个门市,小区对面的休闲娱乐中心,五层高五万多平方米的室内面积……”

    胡文海等到夏博洋介绍完,这才问道:“你把消息散出去了没有,城里的商户对此有什么反应?”

    “呃,根本不用我们主动散播消息,我这边才拿了地,早就已经传的满城皆知了啊。”

    “怎么?城里都有什么反应?”

    “嘿。反应大了!”夏博洋看起来颇为兴奋:“不光是个体户,很多单位工人、干部都找过来,问房子要怎么卖,他们能不能买。我是听你的,在住房上没有要多少利润,一平米才一百块钱。好多人听了这个价钱,当时就要交钱买房,不收钱都要吃人的架势啊!”

    “你一套房子面积多少?一平米一百的价格,大多数人买的起?”

    “买得起啊!”夏博洋说的理所当然:“咱们的住房大多是五六十平米的户型,有大概一百套是一百平米的大户型。就算是大户型。一万多块的价格,咱们绣城买得起的人也有的是。老百姓有钱。就算自家没有,亲戚朋友借一遍也能借出来。更别说好些个体户,一万块钱算什么啊,两个月的利润罢了。不过这么个价格,住房的销售也就是四百多万,勉强够把帐做平了吧。”

    “施工单位呢,你找好没有?”

    “呃,我——”夏博洋犹豫了一下,摇头道:“施工单位海哥你要是有目标,当然是听你的。”

    “我有什么目标?”胡文海一愣,随即哭笑不得:“只要不偷工减料,具体的事情当然是你来操作的,我只要结果。”

    “项目的主要盈利点不要放在住宅上,商铺和娱乐中心才是真正赚钱的地方。招商的事情,你有头绪没有?”

    “当然有!”夏博洋点头,说道:“烧锅大坑的电器街、林西路的服装街,铁北的家具市场,这些露天市场不少摊主都想进咱们的市场,商铺的价格再高,他们也没皱个眉头,就看这两个市场打算经营什么方向了。关键是看中了娱乐中心,咱们的娱乐中心能够建起来,到时候肯定是带来大量的人流,这商铺不管干啥自然都能赚到钱。”

    就房地产项目胡文海和夏博洋讨论了半天,胡胜利在旁边光是边吃边听都塞了个肚圆。

    直到这边两人的讨论告一段落,胡文海才转头来看向胡胜利,问道:“小叔,你也听到了,对我搞的这个项目有什么想法?”

    “想法?”胡胜利莫名摇头:“难不成你想让我来搞这个?我虽然在铁路干的不顺心,可毕竟是正经工作啊……”

    胡文海扶额无奈,哪怕是小叔这样以后自己做生意做出一片天地的人,这个时候都还是以国家工作为重啊。

    “我不是让你来做这个,我听说你在铁路上做的不舒心,不是建议搞三产和减员增效吗?”

    “别提了,被领导给驳回了。”胡胜利一脸沮丧。

    “其实我倒是有个想法,就看你敢不敢干了。”

    “咋说?”胡文海的本事,胡胜利是知道的。他说有想法,那肯定不是一般的想法,当即提起精神瞪大了眼睛。

    “承包城际通勤列车!”

    “通勤包干?这都是铁路内部的员工福利,承包下来有什么用?”

    “通勤车厢的利用率很低这你知道吧?”

    “知道,有通勤需求的人少。”胡解放点头。

    “所以这一块显然是需要盘活的三产资源,你为什么不试试?你也听了刚才夏博洋的话,单是绣城市内现在就已经有很多个体户了。他们进货的渠道基本上都在渤海省附近,是通勤能够覆盖的范围。如果我们利用闲置的通勤资源,组织厂家货源直供个体户呢?”(未完待续。)

    ps:  这章算是作者对那段时期的看法吧,写东北,**十年代始终是绕不开大下岗这个话题的,也算是亮亮作者的屁股……

    捋一遍政治思路还真是不太容易,以后不干这种事儿了……

第三百零七章 商业体系

    八十年代的中国和三十年后的中国是完全不同的,不仅没有能造成显著污染效果的汽车保有量,更没有四通八达的高速公路和普通公路路网。UU小说,www.uu234.com

    不仅如此,更加糟糕的是各种车匪路霸的存在。伐木拦车,跳车抢劫,撒钉子修车,甚至是公然设卡拦车……

    尤其是发展到九十年代初,一方面是银行跨地区转账收费高昂,一方面是个人经济发展迅速,跨地区进货成了很普通的情况。可也正是因为这些情况,道路交通就更加不太平了。

    为了应对外出的风险,人民群众很是发明了一些手段。诸如将钱缝到内裤上,衣服夹层藏钱,长途司机搭伴结伙组成车队,甚至长途司机备枪的情况都有。

    长途运输,在高速公路建设之前,俨然成了车匪路霸和司机、货主的一场游击战争。

    但是话说回来,同一时期火车却根本没有这种事情。铁老大的屁股,哪个活腻了敢去摸一摸?

    奈何火车这种行政属性浓厚的交通运输方式,不是你想玩,想玩就能玩的。拿到车皮这种事情,对99%的普通人来说,都是几乎不可能办到的艰难选项。

    比如说后世某王石地产商,在他的自传里,自吹自擂的说他八十年代初辞去公职到深圳下海做生意。从市场上敏锐的察觉到内地玉米价格和香江玉米价格存在巨大的价格差。于是他从东北运来玉米供应香江,一转手就赚了三百万。

    这位地产大佬在自传里声称,是他的诚意和人格魅力。征服了当地的铁路运输处处长。连他送的礼都没有收。就为他提供了运输玉米的车皮。

    但他是不会告诉别人,他的父亲和铁道系统本身就关系匪浅,而他的岳父更是当时大吃省的********、顾委主任……

    咳咳,组织货源寻找买家这种事情谁都能做到,但是从东北将玉米运到香江,这才是最困难的环节啊。

    发现原产地和消费地物价差这种事情,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看的出来。但事实上,却是只有他才完成了整个环节。

    由此可见。普通个体户要想使用铁路运输,那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了。

    这些情况胡胜利虽然是刚刚参加工作,但耳熟目睹的早就已经习以为常。可也正是因为他已经将这种事情视作理所当然,所以才没有发现这其中蕴含的商机。

    用通勤列车带货,其实只是这几个字,就已经为他打开了一扇窗,看到了一片新天地。

    胡胜利低头沉思,越想越觉得有意思。一方面是普通人很难拿到铁路车皮,另一方面则是铁路对零散货运很没有效率。

    所谓通勤列车,一般是指铁路系统用于内部人员上下班乘坐的福利。也对有短途通勤需求的市民进行开放。一般的通勤列车是在正常运作的列车尾部加挂车厢,不过在东北因为城市化率较高。也有专门的通勤列车运营。

    和普通列车的区别,大概就是通勤列车是“上车买票”,和城市通勤公交相差不大,而不是正常铁路买火车票那么麻烦。

    只要保证铁路系统职工乘坐通勤的福利不发生变化,承包通勤车厢或者通勤列车,路局上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

    因为这种模式,本来就是内部福利的一种,只不过是顺手向市民开放而已。

    铁路上对通勤列车可以说只要满足内部使用,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寄望。那么只要保证设计初衷实现,怎么运作路局上并不会太过在意。

    利用通勤列车沿途组织货源,满足个体户经营者的进货需求,可以说是多赢的一件大好事!

    只是——

    “个体户对这种运输模式的接受程度呢?我们带货的话,钱怎么办?先交钱再发货,还是先发货再交钱?厂家和个体户,两边都不会接受这种模式吧,现在人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看的还是很重的。”

    胡胜利的问题直指问题关键,让胡文海不禁有些刮目相看。自己这个小叔,未来也是少说有几千万上亿的身家,成功果然不是侥幸。

    如果是拉着货主去原产地进货,然后再由原产地押货回来,那和铁路托运有什么区别?小量进货还行,但为了铁路运输的效率,这些货主势必要“拼车”,凑足一车数量的货物之后才能发车。初期发车时间必然无法确定,更不可能组织货主押车。

    说白了,胡文海这个提议,搞的就是个未来汽车物流配货站的东西。而未来长途汽车运输,也没见哪个货主要亲自跟车押车的,因为那一车货的货主往往有几个、十几个,哪能全都跟在车上?就算货主同意,车上也没那么多空间。

    而解决这个问题,其实也很简单。因为未来的银行系统在转账和担保方面都有提供相应的服务,买卖双方、整个社会都已经建立了基本的诚信体系。

    运输公司装货买家打钱,这首先是建立在整个社会商业诚信基础上的。买家不用担心运输公司黑了自己的货,卖家将货交给运输公司也就算完成了整个交易过程。

    可八十年代,并没有这个社会环境。运输公司真要黑了买卖双方的钱和货,拍拍屁股走人谁也没有办法。甚至如果运输公司在当地很有势力,往往也就只能雇主吃了这个哑巴亏,运输方跑路都不用。

    毕竟如果合同协议靠得住,那八十年代末也就不会有波及整个社会的三角债这回事了。

    最后是改开几十年,优胜劣汰才形成了基本互信的商业体系,淘汰了那些不按照规矩办事的害群之马。

    可这个解决方案,并不能套到根本没有市场经济商品社会成熟商业体系的八十年代。

    看似简单的互信问题。反而成了这种不********的拦路虎。

    好在。“不********”。在三十年后有一套颇为经典的解决方案。甚至是依靠这套解决方案,最后成就了中国最大的互联网公司。

    胡文海整理了一下思路,信心十足的说道。

    “这个其实也很简单,个体户将进货的资金交给运输公司,运输公司担保从厂家拿货,个体户收到货物之后签字确认,我们再把货物资金支付给厂家。这样一来,厂家不用担心个体户拿货不交钱。个体户也不用担心厂家拿钱不发货。”

    “那我还有一个问题。”胡解放双手一摊:“个体户和厂家,凭什么相信我们,也就是运输公司?”

    “呃——”

    胡文海傻眼皱眉,竟然被胡胜利这个问题给难住了。对啊,你这个运输公司,凭什么取得个体户和厂家双方的认可?

    这年月别说胡文海要胡胜利搞的一个三产性质的大集体靠不住,就是国家单位涉及到钱都没什么公信力。为了钱转眼翻脸的机关企事业都时有听说。单凭一层铁路三产的皮,恐怕是真的无法说服这些在八十年代蛮荒的商业环境挣扎生存的个体户们。

    得,看来淘宝模式也不是随便就能搞起来的,社会发展不到这个阶段。条件还是不成熟啊!

    那怎么办?胡文海犯了难,是不是搞这个项目的条件真的还不具备?

    淘宝模式走不通……

    “要我说。利用通勤列车搞三产确实是个路子。不过你这么搞不行,要我说干脆我自己出钱进货,然后卖给个体户,做个批发商好了。我家里钱不宽裕,还得文海你借我一笔。有几万块钱,就能把生意搞起来,慢慢来手上的钱多了,生意就好做了。”

    胡文海深深皱眉,听到胡胜利这番话,总感觉脑袋里有道灵感一闪而过。

    “对了!”

    网购的模式可不只是淘宝一种,实际上到胡文海重生之前,京东的发展可不比淘宝要弱上多少,甚至有后来居上的势头。

    “那我干脆先拿出一笔钱来在全省范围内的厂家采购,然后在盛京建设一个物流仓库,在省内其他地市提供一个产品目录给个体户们呢?”

    胡胜利和夏博洋面面相觑,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这要用多少钱,才能满足个体户的需要……”

    八十年代虽然个体户发展的高峰还没有到来,但市面上各行各业都已经有个体经营者了。要想覆盖个体户的进货需求,那真是涉及到衣食住行的各个行业。

    在互联网改变整个中国之前,中国的企业里供销科的的地位往往是非常超然的。销售的意义自不必说了,那为什么拿钱买东西也是一项技术活呢?原因很简单,有的时候你拿钱也买不到东西,专业的采购人员手上会有一个名单,企业进货的命脉就在其中。要想寻找一个能够代替可信任供货商的替补选手,往往是需要长年累月的寻找和接触才能确定的。

    而在网络社会来临之前,获取信息实在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所以电子商务一旦在中国站稳脚跟,立刻就席卷了大江南北,深刻的改变了整个中国的商业模式。因为信用不再是采购人员脑袋里才有的一本帐,而是很简单就能查看的公开信息了。输入关键字,整个中国甚至世界所有同行业企业都迅速展现,采购人员的自此成了纯技术工种。

    “多少钱?”胡文海越想越觉得可行,丝毫没有为难的感觉:“一亿够不够?两亿呢?三亿呢?我们先承包了渤海省内的通勤列车,如果这个模式可行,再考虑扩大规模……”

    胡胜利和夏博洋目瞪口呆,夏博洋手上这个地产项目,总投资也没有一千万的规模。胡文海这张嘴就问一亿、两亿够不够,也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不过胡文海倒是兴奋了起来,原来只是打算给绣城个体户组织货源,优化物流,盘活绣城段的铁路三产。给小叔胡胜利搞点事情做。出一口气。不过当这个新想法从他脑海里冒出来之后。他就再也坐不住了。

    钱不是问题,哪怕不算伟哥的专利收入,水锂电电池今年一年就为新科公司创造了三亿美元的纯利润。这笔钱换成人民币,再加上国内的出口退税和高科技补贴,换成人民币就是足足十五亿以上躺在银行账户上长毛。

    胡文海现在或许仍然是缺美元,但真心是不缺人民币,相反大量的人民币躺在银行反而有着沉重的通胀负担。抢在人民币贬值之前把这些钱花出去,就成了最艰难的任务。

    八十年代中国或许会打击私营企业。但对个体经营却从来没有限制发展过。八、九十年代的很多万元户和十万元户,都是个体户中的佼佼者。在国企工人一个月不过一百多块钱的时候,个体经营者手上早就攒下几万、十几万的资本了。当九十年代国家放开私营经济之后,最先发展起来的,就是这些早就准备好第一桶金的个体户。

    不说远了,夏博洋他家里开的一个小饭店,不过三四十平米的地方。私下里胡文海打听过他家的生意,好的时候一个月纯利润两三千都没有问题。他家别说万元户了,一年少说量产两三个万元户的水平。

    而在绣城里,像他家这样的小生意个体户。真是不知凡几。若非如此,夏博洋手上这个地产项目。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引起这么多人的关注?**十年代,不管国家宏观经济是好是坏,个体户始终都是在赚钱的。

    这些个体经营者手上有钱,但投资渠道却相当狭窄,房产投资才会这么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胡文海将开始那个浅尝辄止的方案抛到了一边,转而考虑是否真的能在八十年代完成这个体系?

    采购、仓储、物流、运输、快递,依靠铁路系统,搞八十年代版京东,代替这个目前国内野蛮无序的商业环境。

    简单来说,以渤海省为例,13个地级市、18个县级市,那就需要31个门店——或者说商城,至少是足够大的样品展示场所。哪怕暂时只做市内快递生意,每个城市至少需要十辆车四十个人。县级市可以减半配置,那么需要220辆车和880人,这倒是还好说。

    最大的难点,在于必须对渤海省内的企业资源进行调查,评级并且建立合作关系。

    作为中国最早工业化的省份,要想统计全省产品目录并且对他们的经营状况评级,这是只有国家力量才能做到的事情。

    除此之外,物流要拉上铁路系统,满足一省个体户的需求,仓储压力同样巨大。看看后世京东烧钱建的仓库就知道了,这一块的投资足以吞掉这个系统早期的所有利润。

    胡文海虽然眉头皱的紧紧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沮丧的神色。正相反,他感觉自己抓到了一条改变整个渤海省命运的契机。

    简单来说,大下岗对中国南方和中国北方、中国东北的影响力是完全不同的。南方改革开放早,有深圳特区这个窗口,私营经济、外资投资规模都是全国领先的。而越是往北国营经济的影响力越大,到了东北可以说是中国国企势力最根深蒂固的地区。

    而这也就造成了大下岗对南方来说,或许也是个很大的麻烦,可并没有存亡危机那么严重。因为南方私营经济发达,下岗工人转身就能在私营工厂里找到新的工作,或者做些小生意也能轻松糊口。

    可对东北来说,当大下岗来临,国营企业崩溃,私营经济却无法发挥出南方的作用,无法吸纳那么多下岗工人。

    这是悲剧发生的根源。

    可是说到底,东北私营经济发展缓慢,这个锅真的扔不到别人的头上,更多是人们观念、思想的问题。

    早期商业环境的野蛮和无序,是制约私营经济发展最大的拦路虎。经营资源被极大的浪费在这个系统的内耗,以及对不规范市场的防备、保险之中,限制了资本的再次投入热情。

    赚了钱不敢扩大经营规模,反而像过去的地主老财一样,想着存银行或者买房置地。规避市场投资的风险。

    如果能够解决市场环境这个问题。自然能极大的提高私营经济发展的速度。

    而前期胡文海可以自己投资。搞京东体系来建立一个基础的互信格局。当这个互信的基础产生,到时候就能把这套体系向淘宝方式转换,除了仓储、物流以外,这个体系还可以提供厂家与商户的评级,让诚信和名声真正拥有变现的意义,极大的推进社会商业体系的建立。

    到九十年代,哪怕东北的私营经济仍然没有南方那么发达,有这套系统的支持。下岗工人再就业的选择可就丰富多了。

    胡文海双目炯炯有神,满脸振奋:“我有一个新的计划,小叔、老夏,你们看看这样能不能做起来?”

    ……

    当胡文海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胡胜利和夏博洋整个人都已经石化了。

    胡文海开始不过是要做一个铁路系统的三产,或者是一个房地产项目。可是怎么一转身,他似乎是要重新打造整个渤海省的商业体系了?

    这么大的事情,真的是我们能做到的吗?

    沉重的压力和对自己的怀疑,让胡胜利和夏博洋根本拿不出主意来。虽然理智上,他们觉得胡文海设计的这套体系。应该有不小的实现可能,当然前提是有足够的金钱扔进去。可是感情上。两个人真的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建立这个系统的能力。

    只能说,这个计划实在是太庞大了,庞大到哪怕是以国家力量去推进,都不一定能够成功的地步。

    “政府?”胡文海嗤之以鼻:“要指望国企,或者国家单位的那些老爷们,那这事儿才是真的搞不定。”

    “这话不好说吧,像这种大规模的项目,除了国家单凭咱们自己?”胡胜利看起来颇为犹豫,他实在无法想象,没有国家力量的主持,这么大的项目要如何入手。

    “就得靠咱们自己啊,不说别的,你们想想,我们如果在渤海省的省会盛京建设物流总仓库,依靠通勤列车的便利,货物可以保证最快能朝发夕至吧?可同样你在盛京给绣城寄一封信,你要多久能收到这封信?”

    “一周……”

    “标准答案,最快一周。”胡文海点头:“差距是什么?是效率。除此以外,这个项目要说服国家来做,牵扯到多少个部门?渤海省内的,商业厅、工业厅、银行、铁路局,仓储需要成立当地企业,拨划场地和建筑,组建各市分公司,还有车队和送货工人。既有条条,又有块块,涉及到省厅协调,当地政府,甚至是铁路系统,协调下来需要几年时间都算短的。再说,甚至这个项目就根本不会开始,因为它肯定会招致供销系统最严重的反对和干扰。”

    胡文海这话倒是一语中的,因为如果他能把省内的所有货源都组织起来,并且这个系统运作起来之后,顺利的将货物送到所有个体经营者手上,那国营的供销系统真的就要面临破产了。

    供销系统目前唯一的优势,就在于组织货源这一点上。没有私营的大商场和大型批发市场,就没有资本能对它构成威胁。

    胡胜利和夏博洋被胡文海说的哑口无言,他们自己来做这个事情,今天下定决心明天就能开始动手。可换成国家机关来做,真的就是要先研究个一年两年,筹备个三年五年,组织个七年八年,十年以后说不定人走政息,在成功之前功亏一篑了。

    要这么说,虽然他们自己的力量薄弱,但效率却比国企去做高上了无数倍,反而更有可能做成这件事情。

    “那我们就自己做,不过文海,这可是需要好大一笔钱。你要想好,如果我们半路失败了,很可能会血本无归啊。”胡胜利忧心忡忡。

    胡文海虽然有钱,但也不可能真的不管不顾的砸钱下去。他点了点头,同样慎重的说道:“小叔说的对,我们不能步子迈的太大了,可以先小范围的试一试,看看人们能不能接受这个方式。”

    “那要怎么试?”

    “还有两个多月就要过年了,我看我们可以先拿绣城的年货市场试试看……”(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八章 承包制

    “胡虎!”

    胡虎穿着新科工厂的工作服,刚下了一个八小时的白班,接下来有24小时的休息时间,推着自行车正准备回家。UU小说,www.uu234.com

    然而在厂门口冷不丁的听到有人喊他,抬头一看,不由有些拘谨起来:“海哥?”

    “有日子不见了!”胡文海锤了他一下,然后给了他一个拥抱:“路大明呢?自打咱们搞了模型机之后,我可是好不容易闲下来的。走,吃饭去!”

    “大明他还得等一会,处了对象的人都这样,非得去接他媳妇一起走。”

    胡虎见到胡文海一点也没有架子,自己也放松下来。有的时候他也好像做梦一样,当年胡文海制作f-14航模,主要工作还是他和路大明打的下手。但就那么一个契机,这两年眼看着胡文海成了他和路大明仰望都看不到的存在了。

    不过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打打闹闹两下,很快熟悉的感觉就找了回来。

    “什么?”胡文海大惊失色:“这小子竟然有媳妇了?咱兄弟都还是光棍呢,太不仗义了!”

    “少来!”

    胡虎撞了他一下,眨着眼睛笑道:“我可听说了,你在国外有个老毛子女人,快招供,是不是真的?”

    “这个……”胡文海讪讪:“嘿嘿!”

    “靠!”胡虎气愤难当,跳脚道:“太气人了,快说,毛子女人什么感觉?”

    ……

    路大明推着自行车,旁边是个一样穿着新科制服的女人。只不过路大明身上的工作服。左一块油污、右一块破口。穿在他身上好像刚从战场上下来似的。而他旁边的女人。身上的制服却是干干净净,打理的一丝不苟。

    “嘿,大明!”

    路大明抬头,正看到胡虎站在厂门口,向自己招着手。在他的身边,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和他并肩而立。

    “虎子,怎么……海哥!”路大明有些惊喜的看到胡文海。连忙推着车子跑了过来。

    “海哥,嘿,想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路大明上下打量着胡文海,点头道:“快一年多不见,真是变了不少。”

    “对了,这是我女朋友——”

    路大明刚伸手准备介绍,他旁边的女孩就自我介绍起来:“胡总好,我是质量管理科的沈倩哲。”

    胡文海点头,笑道:“我记得你,当年501厂技术科的。后来研发拟真机。咱们还合作过。”

    时间匆匆、岁月荏苒,有所改变的不只是胡文海。再看胡虎和路大明两个人。身上的气质都成熟了很多。而沈倩哲站在路大明身旁,也不再是那个只知道低头看文件的技术员,更有了些成熟而独立的魅力。

    “我说哥俩,下了班有事儿没?”胡文海发出邀请:“一年多我这是好不容易闲下来,走,我请你们吃饭去!”

    “嘿,老板请吃饭,这有天大的事情也得去啊!”

    “走走,今天非得吃穷了你!”

    “想吃穷我?那可不太容易,想吃啥尽管说,绣城有的随便点!”

    胡文海和胡虎、路大明真是久别重逢,这俩当年501厂的小青工,可是他很多“胡闹”的主要助手。很多时候,要不是有他们两个死党,在胡解放的禁令一下,胡文海就算有翻天的本事,那也只能是龙盘着、是虎卧着。

    而这俩人虽然年纪都比他大,可也真是对胡文海佩服的五体投地,甘心情愿的喊上一声“海哥”。

    胡文海的整个“青年”,大半乐趣都是和他们两个一起完成的。要说感情,那真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了。

    胡文海带着胡虎和路大明,还有路大明的女朋友沈倩哲,干脆一转身就进了新科工厂旁边的新科招待所。

    招待所的经理当然是认识大老板胡文海的,见到他领着厂里的两男一女进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还是迅速给安排了招待所里最好的一套包间。

    “胡总,您和这几位同志吃点什么?”招待所的经理亲自端着菜单给胡文海他们几个服务,甭管平日里他的服务态度如何,至少现在真是标准的顾客就是上帝了。

    “有鲅鱼饺子么?来点海鲜,海参、鲍鱼、大虾、虾爬子和螃蟹什么的。”胡文海双手比划着一个不小的体积:“海蟹,要块头大点的,有多大的?”

    “有有,这些都有!”经理连连点头:“那就先来个葱烧海参、捞汁鲍鱼,油焖大虾和清蒸虾爬子?海蟹也有,不过现在有点快过季节了,只有几只三斤多的还算可以。鲅鱼饺子要等一下,现包才行。”

    胡文海点了这几样,十一月虽然吃海鲜有点晚了,但也还能赶个尾巴。托了这年月海产品还没有被捞绝户的福,野生的好东西还都能吃的到。换了十年以后,再吃这么一顿,那妥妥的都是养殖的了。

    菜单传给路大明和胡虎他们,最后是沈倩哲点了两道凉菜,四个人叫了十几道菜,经理识趣的领旨退场了。

    要说贵这顿饭也不算贵,十几道菜和海鲜大餐,胡文海就算付钱也用不了一百块钱,实在这年月海鲜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物。

    只不过平日里大家就算想吃,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也就是了,比较少到饭店来吃而已。

    绣城是海岸城市,距离海边近的很,海鲜的供应不成问题。

    过了没有多久,四个人点的菜就开始陆续上桌。东北菜本来就是分量足闻名,何况还是大老板亲临驾到,菜量真是恨不得将盘子换成盆来装了。

    胡文海手上抓着一只虾,慢条斯理的剥着虾皮,看向正在给沈倩哲碗里送剥好虾爬子的路大明。

    “大明。你和虎子现在厂里干的怎么样?”

    “嗨。胡厂长的性子海哥你知道的。可不会因为咱们的关系就照顾我们。”路大明苦笑:“我现在是四级工,一个月两百四十块钱,拿到市里其他单位比一比,也算是有点出息了。不过在厂里嘛,也就是那么回事,比我有本事的多多了。”

    “哎,大明说的是。”胡虎也点起了头:“咱们厂的工资没得说,我的活比大明还好点。生产线维修工。平常不累,有事的时候加点班忙一点而已。工资倒也不少,可在厂里出头也不容易。”

    胡文海若有所思,对他们俩的遭遇倒是早就在预料之中。

    新科目前工厂分成了几个“车间”,业务跨度相对比较大。

    一车间是原来501厂的老底子,精铸和机加工车间,主要是生产国产的tri60微型燃气轮机。

    二车间是电子激光车间,印刷电路板和生产激光组件,巨型总段造船法涉及到的激光测量设备,就是从这里生产的。除此之外。还有利用从摩托罗拉进口的芯片,生产的一些特定功能的嵌入式系统。供应了七十亿项目国内还不能自产的芯片部分。

    三车间生产水锂电,是目前盈利能力最强、工人最多的车间。

    501厂原来那些工人,早就已经无法满足新科工厂的人力需求。这两年胡解放始终就没停下招人的工作,工厂的职工规模少说翻了两三倍。而新科公司的待遇在绣城人尽皆知,能进来上班的就没有普通人。

    除了一部分关系户,绝大多数工人加入新科公司,都是经过多次考试、面试,甚至是试用合格才能最终上岗的。

    而这些人,无疑都是绣城工人群体中的佼佼者。很多人虽然只有初中学历,但上岗之前都自学了高中或者大专的部分课程,上岗之后的培训人力资源部也从来没有落下,老师都是从绣城唯一的理工科大学,渤海省工学院聘请的工科教授。

    这些新招的工人,或许原来的底子不是很好,但至少学习能力都是水准之上。久而久之,竟然反而比老501厂的职工,发展的更有前途。

    现在的新科工厂,单就人才的密度来看,绝对在绣城名列第一。甚至能让第二、第三、第四的工人凑一块考试,也不会比新科一家的高素质工人更多。

    胡虎和路大明两人虽然和胡文海学了不短的时间,但在如今强手如林的新科公司,混的也不是那么轻松。

    “既然你们在厂里干的不顺利,那有没有想过出来单干呢?”

    “单干?”胡虎嘴上还叼着一根螃蟹腿,登时傻了眼:“海哥你是说干个体户?”

    “算是个体户吧,其实个体户也没什么不好,现在做这个的人越来越多,社会上对个体户的看法也在改变……”

    “海哥你不用说了!”路大明撂下手上的筷子,平静的说道:“你让我们去做个体户,那我们就去做!”

    胡虎想了想,竟然也跟着点头:“对,既然海哥说了,那我就试试。就是不知道,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你们听说过马胜利吧?”

    “年初石门搞承包的那个马胜利?”

    “对,搞承包的那个。”胡文海满意的笑了一下,接着说道:“自打马胜利这个牌子竖起来,现在国内搞承包的人也多了。不过咱们绣城搞这个的缺没几个,虽然这里面水不浅,不过我给你们俩打个包票,肯定不会让你们亏了,怎么样?”

    “成,海哥的话,我信!”路大明看了沈倩哲一眼,干脆的点了点头。

    “海哥,你说要我们承包哪个?”

    胡文海敲着桌子想了想,最后沉吟道:“二商局自打劳服总公司成立以来,日子就不是太好过。不过话说回来,毕竟是老牌子单位,虎死不倒架。二商局手上有很多基础供销社,你们试试看能不能承包下来一部分。我有一个计划,如果你们能拿下一些市内的供销社,对我会非常有帮助。”

    胡虎和路大明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既然海哥用得到。那我们一定办到!”

    ……

    这一年来。绣城商业局的日子那真是有些艰难。自打倒霉催的工业局成立了自己的劳动服务总公司。盘活三产就成了绣城里最新的潮流。这么多年下来,哪个单位还不是破家值万贯了。

    有工业局带这个节奏,轻工局也不甘示弱了。绣纺那可是解放前就在全国都有规模的企业,建国后这三十多年,俨然就成了个小社会。轻工局系统内收拾收拾,自己也成立了一个劳动保障总公司。

    然后是开始被胡文海集火打击的二轻局,虽然后来被贾局长连累的被拆分了绣城服务总公司,可人家毕竟底子好。手上自己掌握着一大批手工业和食品加工业供货渠道和街道底层铺面资源,反而是后来居上搞的有声有色。

    剩下什么交通局、教育局、卫生局、农业局,甚至是科委、科协、宣传部和共青团系统,也都动起了脑筋。多了没有,但是哪个部门的手里,还没有点食堂、小百、供销社之类的。三产实在是个好东西,大集体的性质,单位内部就能做主安排人进去。别的不说,好多工作不好安排等着接班的小年轻,往里面一塞可不就是齐活了?

    甚至有些单位级别高。开办的三产还能再安排几个原来单位的领导进去。一来二去的,绣城市里这各种各样的服务公司。如同雨后春笋似的就冒出来了。

    多了这么一群饿狼抢食,这原本负责经营市内商业系统的商业局可真是抓了瞎。手上的供销社体系被冲击的摇摇欲坠,最可恨的就是二轻局,被胡文海收拾过之后,市里哪个系统都能再去踩上两脚。什么面粉厂啊,毛巾厂啊,肥皂厂、造纸厂和罐头厂,哪家来进货都没有不应的。

    商业局找上门去,你这不对,得按照计划统购统销啊!二轻局后来上任的邴局长双手一摊,我二轻局现在还是代罪之身,您商业局有面子自己去找其他系统,让他们不要从我这里拿货吧!

    商业局冯局长差点没被气个半身不遂。

    不过这绣城市里的三产也是良莠不齐,像劳动服务总公司的经理黄石,那是当年把热化厂冷库承包下来搞的有声有色的主。带头人心里明白,下面自然跑不偏,算的上是绣城三产里搞的好的。

    可还有的企业,只是拿三产当塞人的口袋而已。需要上岗的工人子弟来了,往三产一塞,领导的位置不够安排了,往三产一塞,手上不盈利的资产,统统往三产一塞。通过剥离不良资产,倒是很有些企业转头就实现了盈利。

    可三产这边亏损的窟窿越来越大,原本都是一个单位的,你也不能看着三产的工人喝西北风吧?于是也只能把盈利源源不断的扔到三产里面去,结果其实和原来并没有什么不同,反而是让企业的负担更加沉重了。

    三产热潮这一年多有所降温,可如今能站住脚的哪个也不是好相与的。主要就是劳动服务总公司、劳动保障总公司和绣城服务总公司这三家,背后站着工业局、轻工局和二轻局,可把商业局的供销社体系给坑苦了。

    供销系统是商业局的“现金奶牛”,商业局如果刨除这一部分,其他的就只剩下管理职能,只能靠罚款来钱了。

    面对这么一个棘手的局面,商业局的冯局长自上任以来,头发都愁的快白了一半。

    “局长,有两个新科公司的同志想要见您。”

    冯局长正在埋头看着一份省里转发的文件,1985年的中国或者可以被称之为“马胜利”年了。稍微关注点国家大事的人,基本不会不知道他的名字。

    从今年年中开始,《时刻想着国家和人民利益的好厂长马胜利》几乎就以刷屏的气势,攻占了全中国所有的报纸版面。到了十一月,全国范围内几乎将“承包”,当成了是拯救国有经济的一颗救命仙丹。

    这个年代的中国人,无不渴望着有一种巧妙、而又一劳永逸的方法,能够解决国企效率低下的问题。就像是迷信诸葛亮的奇谋妙计一般,相信着,并且寻找着这样一种方法。

    当马胜利在石门造纸厂贴出请求承包的大字报。结果原本预计每年亏损10万的八百人大厂。当年就实现了盈利一百四十万。这个事迹经过全中国报纸的报道。顿时掀起了全国的热情,人民无不相信,中国终于找到了拯救国营经济的灵丹妙药。

    从七月开始全国报道马胜利,到如今的十一月末。哪怕是迟钝的渤海省官僚们,也开始鼓吹起承包的春风来了。

    冯局长如今在翻阅的,就是这么一份省里下发的,号召学习马胜利的精神文件。

    “新科公司?”冯局长抬起头来,还是要想一想。才记起来:“新科的人找我干嘛?他胡文海那么有本事,有事儿直接去找王市长啊!”

    在自己亲信的秘书面前抱怨了两句,冯局长对胡文海要说怨念还真是不小。如果不是他搞出来的盘活资产存量和三产公司,现在的商业局系统也不至于这么棘手。

    不过胡文海如今绣城的名声堪称鬼见愁,冯局长搞不清新科来人的意思,真是不敢随随便便的给推了。

    “把人带进来吧,看看他们有什么事情。”冯局长皱着眉,短哼一声说道。

    胡虎和路大明跟在秘书的身后,规规矩矩的走到了商业局局长的办公室。冯局长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来对他们的厌恶,甚至还亲自起身。到门口和他们握了握手。

    “哎,二位是新科公司的?不知道是厂里负责什么方面的领导?”

    “冯局长。这是我们的介绍信。”

    路大明从包里拿出一封信,放到冯局长的办公桌上。

    冯局长拆开介绍信,打开信纸一目十行的将信看了一遍。这年月没有介绍信,别说是出入国家机关了,就是坐车住店都比别人要更麻烦。见面第一件事递介绍信,也算是通用的礼节了。

    信里说的东西也不多,只是明确了胡虎和路大明两个人的身份,确实是新科公司的两个工人。除此之外,这封信基本上没有其他内容。至于说他们两人的来意,那就更是只字未提了。

    “你们两位,是新科公司的工人?”冯局长仔细的将介绍信看了两遍,这才有些疑惑的问道。

    “我是钳工,胡虎是维修工,我们在新科公司只是两个普通的工人。”路大明点头应道。

    胡虎这人虽然能说,但是性子有些跳脱。平日里朋友们插科打诨的他还行,这种正式场合,沉稳的路大明就更适合发言了。

    “哦,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冯局长听到路大明的话,当即脸上就少了几分热情。

    新科公司的两个普通工人,介绍信里也只是证明了一个身份,其他的什么都没说。像这种情况冯局长见得多了,拉大旗扯虎皮而已,就是两个打着新科招牌的普通人罢了。

    “早就听说冯局长在商业局搞的有声有色,我们也是慕名而来……”

    “好了,好了。”胡虎这马屁可拍到了马蹄上,冯局长面色不善的打断了他的恭维,干脆的问道:“你们究竟有什么事情,快点说吧,我还有工作要做的。”

    “是这样的。”路大明连忙正色接过话茬,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道:“我和胡虎看到了报纸上关于石门马胜利的报道,马胜利同志的事迹鼓舞了我们。我们就想着,既然马胜利能承包石门造纸厂,为国家创造财富,那么我们也能为国家做贡献。我们两人希望能承包商业局下属的百货大楼,保证为国家创造更多的利润!”

    “承包百货大楼?”冯局长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们一眼,不由若有所思。

    马胜利关于承包的报道一篇篇在他脑海里闪过,之前一直隐隐约约的想法突然清晰了起来。承包,这好像是个不错的路子。冯局长顺着这条路,似乎看到了一个新的天地。

    不过他表面上丝毫看不出来有动心的样子,反而板着脸,铁面无情的说道。

    “百货大楼怎么能给你们承包?那是绣城最大的商场,是随便给人承包的吗?”(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九章 制造压力

    “来来,嘉嘉这是怎么了,今天回来就一脸的委屈?”

    胡文海有些心疼的抱起来陆嘉,戳着她弹性十足的小脸蛋,笑着问道:“是谁惹陆嘉生气了,和哥哥说,哥哥给你出气!”

    “不、不是,是陆嘉不好。±UU小说,www.uu234.com”陆嘉小手连摆,咬着嘴唇,低头说道:“我被老师批评了,是我不对啦!”

    “咦?”

    胡文海有些惊讶,自己这个未来老婆,从来都是个乖乖女。在班上有他的这层关系,亲自和老师打过招呼,幼儿园里老师肯定不会让她吃亏了。不过陆嘉本身就是个好孩子,也不可能去欺负别人啊。

    “给哥哥说说,老师为什么批评你?”

    “啊——我们体育课的时候和同学玩老鹰抓小鸡,老师说我犯规了。”

    “犯规?”胡文海百思不得其解,这老鹰抓小鸡小时候他也玩过啊,这有什么能犯规的地方?真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那你是怎么做的?”

    “就是,就是轮到我当鸡妈妈的时候,为了不让小鸡被老鹰抓走,我就把老鹰同学死死的摁在了墙上呗。”

    “……你这是母鸡抓小鹰啊!”

    “哈哈哈哈——”

    “好了,去写作业吧,一会儿胡哥哥请你吃好吃的?”

    “我要吃水煮鱼!”

    “好,那今天就吃水煮鱼!”

    看着陆嘉蹦蹦跳跳的跑去写作业了,胡文海这才收回目光,看向急匆匆赶来的胡虎和路大明。

    他们两人虽然也被陆嘉之前的童言逗的哈哈大笑。然而从他们的脸上。并没有那么多的笑意。平静的表面之下。是强颜欢笑和忧心忡忡。

    “好了,说说吧,事情怎么样?”胡文海拍了拍手,转过头来向两人问道。

    “没成,冯局长说要研究一下。”

    “还研究什么?”胡虎愤愤的哼道:“我感觉他就是不想承包给咱们,找时间拖一下而已。”

    “海哥,我看那姓冯的好像挺忌惮新科,要不然你出面……”

    “这事儿我出面不合适。”胡文海想也不想。干脆的回绝:“我要你们搞承包有两层考虑,一个是可以承接东风速递的订货,另一个则是给其他单位和市民做个表率,让更多绣城人加入到承包企业这条路上来。如果我出手,你们的成功就会被冠上我的名字,人们议论的也只会是你们的门路神通广大,而不是承包制带来的好处。”

    “可问题是现在商业局不给我们这个机会啊!”

    “嘿,你们放心,现在这个政治气氛,商业局不敢随便没有理由就把你们的申请打回来的。”

    “那我们接下来呢?”

    “给商业局点压力。让他们动作快点做出反应,什么反应都好!”

    “压力?”胡虎和路大明面面相觑。不由摇头道:“人家商业局是局级单位,我们俩不过是个工人,怎么给人家压力啊?”

    “这有什么难的?”胡文海招招手,将他们两人附耳过来,悄声面授机宜。

    ……

    绣城商业局的日子虽然不太好过,但毕竟是国家单位,怎么说都还能做到旱涝保收的水平。而供销社的社员们对顾客没有什么服务意识的背后,也正是因为营业额和他们的收入并没有什么关联。

    所以对于市面上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服务公司,上面的领导愁白了头发,下面的职员却是乐得清静。

    对,与其顾客太多忙的脚不沾地,他们更高兴的是商店里讨人厌的顾客变少了。

    有这个时间,用来嗑瓜子和聊天喝茶,不是更有意义的事情么?

    反正不管商场是赚钱还是赔钱,他们的工资也不是从商场的利润里出的,而是国家财政支付。哪怕是百货大楼亏的黄了摊子,大不了拍拍屁股,重新找个地方继续做他们的售货员去。

    “买东西,我要买东西,人呢!”

    穿着重型机械厂工作服的工人站在柜台前,满脸不耐烦的大声喊着。偌大的百货大楼,三层的家电柜台里几个如同“丧尸”般到处乱晃的工作人员,放着明显等待购买商品的顾客,旁若无人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喊什么呢,吵人清静!”一脸不耐烦的售货员从远处的柜台,扭扭捏捏、慢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要说供销系统的职工待遇,那真是比工厂里当工人的强多了。不仅是工作轻松,福利待遇好。在这个各种票据还没有退出历史的年代里,有着内部购买“残次品”福利的售货员,更是让人羡慕的眼热。

    别看人家是售货员,理论上是服务于顾客的。但真要论起来社会地位和收入存款,指不定是柜台里面的比柜台外面的更有优势呢。

    在这种现实之下,可想而知售货员对“服务”顾客会是个什么态度了。

    如果来的是个领导或者外国人,那售货员一样是要笑脸相迎的。不过当毛丽看清楚来人穿的不过是重型机械厂的工作服,衣服上还到处都是油了麻花的污渍,可想肯定就是个一线出苦力的大头工人罢了。

    “我说这位同志,我都等了快半个小时了,你这工作时间脱岗这么长时间,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啦?怎么不合适啦?”毛丽眼睛一瞪、双手一掐腰,咱不说自黑,确实就是一副东北母老虎的架势。往好了看,这也是长久以来东北女人参加劳动第一线,社会地位普遍高涨,并且自身勇于斗争的优良传统。

    当然真说起来,事物都有两面性么。有的人把阶级同志当敌人,也有人把美国王师当亲人么。

    当然,这俩条往往都是一种人。毛丽或许没有这么深的思想觉悟。可她对顾客也真的是没有什么好脸色——这年月的国营商场售货员。大多都是这样!

    “我们商场开会讨论如何更好的服务顾客去了。你管得着吗?”

    “嘿,你们讨论了就这个结果?”

    “啊,这不是刚成立了一个文明服务办公室,又多出来十多个岗位,还顺便提拔了一个办公室主任,三个副主任……嗨,我跟你说着干嘛,你要买什么?痛快的!”

    毛丽也是嘴碎。图噜噜的什么都往外倒。一分钟二百四十个字,个个咬字清晰,声音清脆明亮,不得不赞上一声好嗓子。

    “我要买个录放机,你们这都有什么牌子、多少钱的?”

    “最贵是燕舞的,四百二十块。众生牌的,三百三。还有美多的,二百六……这不都在柜台上写着呢,自己看吧。”

    “哎?就没有夏普和三洋的吗?都是国产的啊!”

    “就你?”毛丽嗤之以鼻:“日本进口的录放机少说都要两千块,你买得起吗?”

    1985年的两千块钱。少说相当于三十年后的四万块钱了。用两千块钱买一收放机,就跟未来用四万块钱买一台式电脑一样。八十年代收录机的体积。和台式机机箱相差也不算大了。

    “我买不买得起,你管得着么。我就想看看日本收录机,你给我拿来看看!”

    “你不买看什么看?没事别给我添乱啊,要买赶紧的,不买就滚蛋!”

    “嗨,你怎么说话呢!”

    “我就这么说话,怎么着了?”

    “哪有你这么说话的!吃了枪药了?我这买东西,到你嘴里合着就变成添乱了是吧?”

    “咋地,不服啊?”

    “靠,我还真就不服了!”

    “你瞅啥?”

    “我瞅你咋的?”

    ……

    “东北老娘们”的战斗力那可不是盖的,虽说东北绝对不缺有素质的女性,可有些女人彪悍起来也真不是一般的厉害。重型机械厂在绣城内或许算是一个字号,可那和一个小工人有什么关系?能在百货大楼这种绣城数一数二的商场工作的售货员,哪个背后没有点关系。

    就算一开始没有,几年售货员做下来,少说也能认识点领导干部什么的。

    毛丽真是发起狠来,撸胳膊挽袖子,眼看就要从柜台后面冲了出来。

    苗海一个一米八多的大老爷们,动手当然是不怕人的。不过毕竟对面是个女人,何况他又想到了自己的来意,只好强压下火气,怒哼哼的转头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

    “我跟你说不清,我找你们领导去!”

    “去就去,我跟你一起去!”毛丽怒哼哼的从柜台里跑出来,边走嘴上都还不饶人。

    百货大楼的办公室被安排在顶楼,苗海一步跨仨台阶蹭蹭蹭的从三楼跑到了六楼。后面毛丽追的呼哧带喘,总算是没有精力嘴里骂骂咧咧的了。

    好在商场领导的办公室也算明显,门上挂着牌子的经理室,苗海瞅准了就推门走了进去。

    “你谁啊,经理室没看到吗?瞎闯什么啊?”一个四十多岁,穿着西装梳着中分头、带着细框眼镜的人,从办公桌后面抬起头来,不由的皱眉问道。

    “你就是百货大楼的经理吧?我要向你投诉!你们的售货员,我要夏普、三洋的收录机,她不仅不给我拿,反而还骂人!哪有这么卖东西的,我这是来花钱的,不是来找气受的!”

    “你血口喷人!”毛丽听的睚眦欲裂,从后面赶过来大喊道:“你一个臭工人,买的起人家日本的收录机吗?你不买,我为什么要给你拿?”

    “我是顾客,我要看货,你管我买不买得起,你都得给我拿出来看啊!”

    “经理,你也看到了——”毛丽还没怎么喘过来气,不过可不影响她神气活现的表情:“这人就是来捣乱的,还想恶人先告状!”

    “这位同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经理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也是先打量了苗海的打扮。重型机械厂的工人工作服,身上左一块右一块的油渍。看着也不像做办公室的。多数是一线的操作工人。

    这年月哪个有本事的家里。会让自家孩子去一线当工人?经理心里顿时笃定了下来。

    “我怎么不对了?”苗海一脸的发愣。

    “你既然不买,那让我们的售货员拿什么?你这不是妨碍我们工作嘛?你知道我们的售货员工作多忙,谁都像你一样,想看什么就让售货员拿过来什么,那我们一天还要不要服务别的顾客了?”

    “嘿!”

    苗海真是——好么,还是原来的味道!这年月谁买东西没受过点气,他要真是随便就气的这么大,早被人气死了。

    可表面上。苗海真是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原来不气的,现在也被经理的歪理给惹出火气来了。

    “哦,你们售货员这么忙,我怎么没看到呢?早前我在柜台前等了少说半拉点,周围四五个售货员,没一个看我一眼的,你们就是这么忙的?这位好不容易千呼万唤的出来了,还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说话夹枪带棒的。我是真哪只眼睛都没看到你们忙了。”

    “这位同志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们之前组织职工开会。传达了优质服务顾客的上级精神,为此我们还专门成立了文明服务办公室,这么大的事情,你没看到不代表我们没在忙啊!”

    “好了,好了。”经理不耐烦的说道:“你要是买东西,就赶紧去买,别在这里烦我了。那日本的收录机你又买不起,别给我们的职工添乱啊,惹事儿呢是不是?”

    “嘿,你怎么知道我不买?”

    “凭你?”经理不屑的冷笑:“你拿出两千块钱来,我当场给你吃个夏普的收录机!”

    “好,你说的!”

    苗海干脆利落的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手上一扥,厚厚一摞四个大头的蓝票子,全是第四套人民币的百元大钞。看样子,两三千都是少说的。

    经理和毛丽目瞪口呆,看着苗海手上的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去,你真这么有钱,早怎么不拿出来!虽然早拿出来,毛丽也不会对他有好脸色看就是了。

    但是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你有钱,别人怎么也会高看你两眼。毛丽虽然不耐烦,也不会说话那么夹枪带棒啊。

    经理看着苗海手上的钱,真恨不得把他给吞下肚子去。能拿两千多买日本进口收录机的主,你穿这么一身破烂干嘛!这不是误导人吗!

    “行了,多的我也不说啥,我就等着经理你吃个夏普给我看了。”苗海双手抱胸,老神在在的看着经理。

    百货大楼的经理,脸色简直黑的都能刮出两斤泥来了。

    “这位同志,这位大兄弟……”

    “哎,谁跟你是兄弟啊?别叫的这么亲热。夏普啊,嚯,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吃收录机的,那么大一块头,能吃半个月吧?”

    “我说,你别胡搅蛮缠行吗?”经理脸上不耐烦的臭了起来,声音也突然挑高了嗓门。

    “嘿,怎么是我胡搅蛮缠呢?谁不给我拿收录机的?谁说我买不起收录机给你们添乱的?你们学习上级服务顾客的文件精神,学出来的就是这么个玩意?”

    “我们的工作方式不用你管,这里是经理室,现在不欢迎你,你给我出去!”

    “我不出,你先给我吃个夏普收录机再说!”

    “反了!反了!”经理气的直跳脚,大喊起来:“来人啊,叫保卫科的人过来,把这人给我轰出去!”

    随着他这一声喊,过不多时,果然走廊里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两个看起来颇为壮实的年轻人走进来,经理登时指着苗海厉声喊道:“给我把他赶出去,影响我办公!”

    “同志,走吧!”

    “我走什么?”苗海横道:“你们经理没吃收录机呢,我可不走!”

    “押走,押走!”经理不耐烦的挥手。

    两个保卫科的人对视一眼,一边一个突然发难,顿时就把苗海给制住了。俩人一看也是熟手,轻松的就把他摆出来一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稍微一使劲儿。苗海就不得不跟着他们走了。

    “哎。轻点!上手是吧?你们等着。咱们没完!”

    经理眼看着苗海被押了出去,面沉似水的再看下毛丽,动了动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毛丽老公是市医院的主任,以后看病少不了要麻烦人家呢。

    “经理,没事那我回去了。”毛丽也是自感没趣,挥挥手转身就跑了。

    这年月供销系统的售货员服务态度被人诟病不是一天两天了,社会上有的人习惯了。也有不惯着他们这个毛病的。

    就百货大楼这样的地方,虽说是绣城最风光的商场,可也从来不缺闹事的人。可既然打开门做生意,自然是没有怕事的道理。事实上,商业局的供销系统可以说掌握着普通人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这样的强力部门谁敢顶牛?

    就算有什么事情,最后服软的多半还是其他单位的人。大不了官司网上打,最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已。

    这次的事情大概也就是这样,一个重型机械厂的工人,就算有钱又怎么样?能和供销社比有钱吗?

    以百货大楼经理的经验。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

    苗海狼狈的从百货大楼里被人押了出来,到街上狼狈的才被人松手再推了一把。差一点就倒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百货大楼保卫科的人拍拍手回去了,谁也就都没看到,苗海原本应该怒气勃发的脸上,却莫名的露出一丝笑意。

    嘀铃一声,苗海跨上锁在路边的自行车,飞一般的就骑走了。

    时间转眼就到了下午,这些日子以来百货大楼的生意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总归还是有人上门买东西,但受到其他系统搞三产的冲击,日子是比往年要差了一些。

    太阳眼看着就要落山,十一月的东北,五点钟下班的时候,已经是天将擦黑了。

    不过就在这绣城最繁华的中央大街上,突然响起了一阵嘀铃铃的车铃声。一支抱成团的自行车大军,在这下班的自行车海洋里,滚滚向前。二十多个穿着重型机械厂制服的大小伙子排成一个箭头,将车铃按的震天响,为身后同一单位、身着相同制服的同事们,打开一条前进的通道。

    这支队伍骑到百货大楼的门口,始终走在最前面的苗海干脆就是从自行车上跳下来的,他将手上的大二八往旁边的行道树边上一扔,意气风发的大喊一声:“同志们,上啊!”

    他身后一排大小伙子,也学着他的模样,干脆的将车子往树旁一扔,哗啦啦的就跟在他的身后,向着还没有关门的百货大楼里闯了进去。

    在他们的身后,越来越多的重型机械厂工人围到百货大楼的门前。一个个看起来像是干部的人站出来,开始指挥分派这些工人行动。

    “一组跟我来,堵北门!”

    “二组跟我来,咱们去西门!”

    “三组的,都去南门!”

    “二车间的跟着苗海,别再让人给欺负了!”

    至少上百人的队伍,发扬着工人阶级的先进性,以无比的纪律性有条不紊、按部就班的执行着计划。

    “百货大楼的人欺负到我们重型机械厂的头上了!”

    “我们的职工来买收录机,竟然叫他们给打出来了!”

    “买收录机的两千块钱,出来就没了!”

    “大家给评评理,这百货大楼平常干过什么好事儿了!”

    堵门的重型机械厂工人不仅是把门给堵住了,还顺便将自己此行的原因大声的向着下班时间路过的人大声的喊了出来。

    往日里这帮售货员卖东西从来没有好脸,更别提什么服务了,买东西和受气也差不多。

    听到重型机械厂的人喊的这些话,呼啦啦的顿时就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打心眼里,就没人不喜欢看供销社的人吃瘪的。只是怕他们人少,折腾的百货大楼的人不解恨罢了!

    哗啦啦的脚步声在百货大楼里响起,这么多人闯进来,顿时引起了里面人的注意力。

    “哎,你们哪个单位的,想要干嘛!”

    “没你事!”苗海指着跑过来的人鼻子,大喝一声:“冤有头债有主,我找你们经理!”

    “把你们经理叫出来,他还欠我吃个夏普收录机呢!”(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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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玩具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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