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启动资金
拿啥刺激呢？两个东西都挂在洪涛脖子上被皮肤衣遮盖，要说新伊甸人继承的地球文明确实断代很严重，他们居然没有戴项链的习惯了。
“……这是、是、是……”看到洪涛从脖领子里掏出来的两个东西，安哈卡的眼眸里突然射出一缕精光，手刚伸出半截又缩了回去，但缩回去吧又想伸出来，就这么来来回回的拉抽屉，说都不会话了。
“没错，是丝胶溶质，琥珀丝胶溶质。但也不用这种表情，你刚才不是说收过货舰嘛，那可是十几万立方米的容量，大买卖啊，安老板，佩服佩服！”
见到安哈卡这副没见过世面的德性，洪涛反倒不乘胜追击了，满脸带笑，连腰都弯了几分，就好像受到打击的不是对方而是自己。
这就是他的阅历，此时要是再耀武扬威就偏离了目的，显摆实力乃商业谈判中的必要因素，地球人也是这么干的，比如拿着大哥大、吃着大餐、穿着名牌服装、开着豪车游艇。
但这么做的目的并不是要挤兑谈判对手，只是一种自身实力的展示。这种展示没必要做的太过，过之尤不及，那就不是展示而是挑衅，不光不会被对手看重，还会凭白降低品味，甚至被人瞧不起。
“不不不……我只是……刚才是有些怠慢，重新介绍一下，安哈卡.胡，4级自由商人，注册地阿方索空间站，矿石生意做的最多，也经营点其它的东西，我就不介绍了，估计你也看不上。要不咱们换个地方聊，这里人多眼杂，即便空间站里非常安全，带着这么贵重的东西被太多人知道也不好……快收起来！”
洪涛的目的百分百达到了，还超额完成了任务。不光展示了自身实力，也让电路板主动前倨后恭，体贴劲儿别提多浓了，一边伸手有请，一边还在替客户的安危着想。
“不用扫描，这是最纯的丝胶溶质，我船上的粗炼设备也是联合矿业原装的。”就在安哈卡的手伸向洪涛脖子的刹那，有有一缕若有若无的微光闪现。
这次洪涛看清楚了，根本不是啥错觉，而是实实在在的光线，就是从安哈卡右眼里射出来的。不得不对电路板刮目相看，他不是克隆体，但为了专业居然把一只眼球换成了带扫描功能的电子假眼，这要不算敬业就没天理了。
“太纯了……我都怀疑他们给我装的是假货！船长先生，能不能给个实在价，我全都包了，马上交易！”对于自己的假眼被人看了出来安哈卡没有任何羞愧，整天买货要是不验查清楚，没几次就得把底裤全赔光。
至于说脸面不脸面的，那是大商人才需要的，像他这种小商人要是再舍不出去脸面就更没机会了。另外他也顾不上要脸了，眼前就有一个让自己能付得起交易席位租用费、一跃成为5级商人的机会，哪怕对方直接骂娘也得选择性忽略。
“你这是啥意思，搞黑市买卖？哦，我刚明白，怪不得你敢说收购价最高，还限时，合算是要拿到黑市上去。对不起了，我是个守法公民，这种事儿不干，你另请高明吧！”看到电路板拿出来的随身主脑，洪涛立刻就停住了脚步，表情严肃的拒绝了这笔交易。
新伊甸世界里的交易方式很多，可以当面也可以由代理人协助，或者就把买卖合同挂在贸易空间站里等待有人主动摘牌，甚至还能让主脑代劳。
但不管怎么多，从法律层面总结起来却只有两种：一种叫做合法。为啥合法呢？因为要交税。不管买还是卖都要在统合部认证的空间站里进行。这种买卖都有交易数据存根，同时也会依法纳税。
还有一种叫非法，除了交易货物不符合统合部规定之外，最主要的特点就是逃税。像电路板这样打算私下交割货款，不通过空间站交易平台的方式就是典型的非法交易。
也不是说洪涛真的从心坎里愿意遵纪守法，很多新伊甸人，尤其是克隆飞行员和长期在低安、无主权星系里讨生活的飞行员都非常习惯非法交易，连克莱尔那样的富家女照样去逛黑市。
但这笔钱是洪涛的第一笔收入，进入高安区域之后还得指望它去进行正常交易呢，非法交易是省事儿，获利还要高很多，可来源不明的款项是无法在合法市场里花的。
自己暂时没有靠谱的洗钱渠道，也没亲戚朋友，总不能全指望黑市去购买自己所需的物品，不管电路板给出多高价格也无法成交。
“等等……船长大人不是在拿我寻开心吧，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有合法渠道！？”
安哈卡也急了，眼看机会就要溜走，也顾不上对方比自己高一头多、壮好几圈、还是位克隆飞行员，一把拉住洪涛的胳膊，把胸脯一挺，摆出了给我个理由、否则不让走的架势。
“……你是要买这个？”见到安哈卡不断起伏的胸脯和由于激动或者愤怒充满了血丝的左眼，洪涛突然乐了，把刚刚塞进脖领子里的东西又拽了出来，拿起一个晃了晃。
“嘿嘿嘿，误会误会……怪我，是我太急了没说清楚。船长大人这批货我全包了，开个价吧！”安哈卡也不太愚钝，马上就想通了对方拒绝的缘由，立刻换上原来的笑脸又把随身电脑凑了过来。
“这个不卖，只卖这个，收不收？”洪涛的脖子上挂着两个透明压力瓶，拇指大小，里面的东西一红一黄，颜色分外鲜亮。
尤其是红色的那个，怕是要用妖艳来形容才稍稍贴切。安哈卡想非法交易的就是这个瓶子里的东西，而洪涛想给他看的样品则是那瓶黄色的，两个人搞误会了。
“……收、收，不过大宗交易要去固定席位，这边走吧……”安哈卡的热情随着红瓶子被塞进皮肤衣而消失了至少三分之二，只是没到意兴阑珊的地步，脸上还保持着职业笑容。
整整10000立方米的粗炼琥珀丝胶溶质，以每立方米300000多信用点的价格一次性售出，扣除3个多亿交易税之后，洪涛的个人账户里立刻就从零变成了29亿多。
这笔钱可以再买一艘标准型的猎获者级采矿驳船，还能配上激光采矿器和全套粗炼设备。像桑格尔家的这艘猎获者级是升级版的，价格还得翻翻。
所以说当矿工的前途并不太光明，普通飞行员累死累活干五年，不吃不喝也挣不回一艘采矿飞船。这还是在资源相对丰富的低安星系，要是换成高安星系二十年也捞不回成本，只能算吃不饱也饿不死，很需要勤劳属性的一份工作，养家糊口而已。
当然了，洪涛这些丝胶溶质矿根本没啥成本，都是在冬眠者虫洞里利用空闲时间采的。和外界比起来，虫洞里的资源要多很多倍，尤其是稀有矿简直就和石头差不多，随随便便就能发现一大片。
丝胶溶质是一种产自行星内核的晶体矿，但不是每颗行星都有，必须满足好几个条件，比如说直径够大、质量够高，这样才有可能因为高压高温而形成丝胶晶体。所以不光含量不高，开采难度也比较大，产量很低。
本来还有更值钱、体积更小的超新星诺克石矿可采，但洪涛不想太过招摇。那玩意一旦成批成批的出现，必然会引来大型矿业公司的关注，为了获得矿脉的信息，保不齐就会动用非常手段。少挣点不怕，安全第一。
122 肉烂嘴不烂
至于说安哈卡想买的红瓶子，那里面装的不是粗炼矿石样本，而是桑格尔弄来的天蛇神经增效剂。大瓶的在执行官号的双人逃生舱上插着，由克莱尔保管，这瓶小的原本是桑格尔的，总是塞在她的沟壑中。
有一天洪涛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没搭对，主动提出了晚礼服配项链的构思，结果又从礼服设计师变成了首饰匠人，被桑格尔逼着制作一条最适合她气质的项链。
洪涛是有名的顺毛驴，这是要是说两句软话自己也就从了，但威逼真不成。正面硬怼肯定不敢，于是就突发奇想要给她用增效剂瓶子做个项链戴，好好恶心恶心这位大小姐，结果还没把合金链子装上血袭者就来了。
困在虫洞的日子里，洪涛干脆就把压力瓶做成的项链戴在了自己脖子上，每当想起她们两个人就拿出来看看，透过那种耀眼的红色液体，仿佛可以让时光倒流。
别看那段日子里自己总是整天叫苦，还想方设法的逃避两个女人的管束，可失去之后才能体会到什么才是最珍贵的。
假如时光真的能重来，自己坚决不会答应桑格尔的大脑研究要求，也不会再显露太多对上古文明的见解，就待在克莱尔身边，一起泡在双人逃生舱中去探索宇宙的奥秘，哪怕一生都碌碌无为也无所谓。
电路板是个识货的，一眼就知道瓶子里装的是啥，也愿意出高价购买。但洪涛不能卖，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情份。这个小瓶子是自己目前拥有的唯一纪念品，只要不是快饿死了，给多少钱也不卖。
“船长先生，要是改主意了一定来找我，安哈卡虽然不是出价最高的，却是最诚实的。千万不要信那些拉你去黑市交易的家伙，他们都是危险份子，出了空间站之后危险系数还会成倍增高，不划算！”虽然没有买到最想买的货物，安哈卡依旧展示出了商人必备的素质，有枣没枣先打三杆子。
“看起来你倒是挺熟悉黑市行情的，能不能和我多聊聊这方面的信息，克隆飞行员能用的东西我都感兴趣。不瞒你说，过些天我要远行，需要提前做些准备。”
洪涛才不会听这类屁话，安哈卡说的惨兮兮，其实他从丝胶溶质的交易中没少获利，那可是整整一万多立方米的高纯度紧俏货，自己还没怎么抬价。能让别人白白占便宜嘛？那是不可能的，抓到蛤蟆都得攥出尿来，何况人乎。
“船长先生是要去秘密矿点吧？……嘿嘿嘿，我知道规矩，不该问的不问。但一个人跑那么远，这里又是最后一个能补给的空间站，有些东西确实得多准备准备。既然你是克隆飞行员，我这里还真有合适的货色，价格不便宜，品质绝对没问题！”安哈卡没辜负洪涛的期望，顺着话茬儿就上道了，眼珠一转又把随身主脑递了过来。
要说他那只电子眼的质量可真不咋地，平时看上去没啥缺陷，一旦看时间长了立马露馅。它不能和真眼同步转动，变成了一只眼滴溜溜乱转、一只眼捏呆呆发愣，既好笑又有点吓人。
“货色不错，来两个空间炸弹吧，顺便再弄个克隆体。万一有意外，从这里意识转移也省得来回跑路了。就是不知道价格和质量怎么样，你没有具体规格吗？”
再次浏览安哈开的随身主脑，洪涛发现和上次看的界面又不一样了，商品种类依旧很丰富，但随便拿出一个来都不符合统合部的规定，全是黑市商品。翻着翻着小心肝就是一跳，运气太好了，不光顺利挣到了第一桶金，看样子还能把克隆体的问题解决掉。
“也不是没有具体规格，是卖家不给……这种买卖都是买家和卖家见面谈，好像还得进行全面的身体检查之后才能敲定具体型号和价格。安哈卡从来不做没把握的生意，更不会隐瞒实情，如果船长先生需要克隆体，价格多少要卖家说了算，我只收最低佣金！”
见到洪涛点了克隆体，安哈卡的表情又变成了纯职业规格，看来他在这笔生意中没什么油水可捞，也不太省事儿，但又不愿意得罪这位大主顾，非常勉强。
“只要质量过关，谈妥之后付你双倍佣金。不过我不喜欢麻烦，要是质量太一般，你可一个信用点也拿不到。”
虽然嘴上说得风轻云淡，洪涛心里却快乐开花了。啥质量好坏啊，能用就是全部期望，在这种偏远的小空间站里不能指望有克莱尔那样的高档克隆体，太不现实。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阿加索空间站里不光有格斗场、矿石仓库、数量众多的矿工和像安哈卡这样黑白不分的商人，居然还有空间实验室。
只是实验室里的设备让洪涛犹豫了好久，与克莱尔和桑格尔的实验室比起来，这里简直就像地震后又被埋了五年的残骸，更不用说未来号里专业的不能再专业的实验室。
那台外壳上都能用肉眼看到皲裂的维生舱真的能用吗？里面的衍生物溶液会不会是从别的克隆飞行员逃生舱里用非法手段弄来的，泡没泡过尸体？
在想通或者克服这些问题之前，洪涛只能假装慢慢翻看实验室提供的服务项目，顺便再拿眼角去瞥一下实验室的主人。
霍克，安哈卡是这么称呼他的。高高的个子、惨白且松弛的皮肤、暗红色的条纹图案刺青、看谁都像看死人般冷漠的眼神，每一个特征都让洪涛联想到一种古老的地球时代生意，器官买卖！
“霍克先生，你的价格有点太高了，就算是统合部的高级定制克隆体也没有你卖的贵。再看看质量，任何一项指标都仅仅高于下限，怕是连一年都撑不住就得再次更换！”
当听到报价之后，洪涛更确定了这个老家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变态，坑人也不带这么坑的，这是要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
“你是第一次出来吧？不用吹啦，从克隆体的基因序列上就能看出来这是你的第一具。小家伙，学点好，别不懂装懂。霍克是老了，但老也有老的优势。看到没，这是我换过的第201具克隆体，扣除近七年来我一步没离开过空间站，平均下来一年快两具了。你以为非法克隆体是啥？是让你风风光光活蹦乱跳的？确实，以这个价格到高安空间站里都可以买到定制货了，可谁会来这里买耐用克隆体？它只是救命的工具，别说一年，能保证一个月的意识完整就是好质量。听懂了就赶紧付款，没听懂就赶紧离开，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洪涛横，老变态更横，挥舞着机械手差点把洪涛的眼睛杵瞎。他确实变态，别人的机械肢体都尽量做得像人体一样，他这个和鸡爪子差不多，还不是技术达不到，而是故意的，因为人的手指布局在科研试验方面并不算最合理分布。
“成，算你狠！我听懂了，最便宜的给我来三具，最贵的来一具。三具便宜的马上做意识转移，然后废掉，只保留最后一具。听懂了我马上付款，没听懂我就换个地方，我也挺忙的！”
本来想在气势上压对方一头，结果弄巧成拙、偷鸡不成蚀把米，外行的面目让人家揭露得淋漓尽致，这个眼算是现大了，还是当着安哈卡面现的。
继续胡搅蛮缠不是洪涛的风格，不懂就是不懂，不光不能埋怨老变态，还得感谢人家给自己上了一课。但嘴上真不能吃亏，古人怎么云的来着？老家贼掉到肉锅里，肉烂嘴不烂！
123 啪啪打脸（盟主加更）
“这样就对了，花在老霍克这里的每一个信用点都不会白花。做为批发优惠，老霍克再免费送句忠告。你的眼光不错，安哈卡本钱虽小却是这里最守信的代理人，比那些有交易席位的家伙强多了。如果你想在这里常驻，就算不把货都卖给他，多让他帮你把把关也不会吃亏。好了，进去吧，别撇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等你真的更换过10具克隆体之后，就不会再嫌我的维生舱旧了。”
有时候人是需要性格匹配的，在地球时代这叫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洪涛和霍克自打见面之后谁也没给过谁一点好脸色，对话也咄咄逼人针锋相对。
可是一番交锋下来，洪涛对老变态心存感激，老变态对洪涛也不吝教导，就好像两个人都是贱骨头，都缺骂，越骂越舒坦。
“得，一货舱的丝胶溶质就换了四具臭皮囊，到头来我还没你这个一手托两家的代理人赚得多。给点意见吧，除了丝胶溶质以外，你这里还有什么矿价格高些，我得换点路费了。”从老霍克的空间实验室里出来之后，洪涛的钱包刚刚从奴隶到将军，一朝又回到了解放前，只剩下7位数了。
这些信用点显然不够去高安区再购买克隆体的，洪涛又不想回到冬眠者虫洞里再去挖稀有矿。那玩意总是一货舱一货舱的往外卖很不合适，早晚得引起有心人的关注。既然想泯然众人，那就得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工作，至少得在表面上看起来很像。
“那可多了！凡晶石、干焦岩、黑赭石、片麻岩……哦，你的驳船有粗炼设备，三钛元素、类晶体胶、晶状石英核、超新星诺克石……你的驳船带气云采集器了吗？哎呀，真是艘好矿船……那就连同位素、液化臭氧、富勒烯都可以采集了，我全收，有多少要多少！”
安哈卡刚刚拿到两倍佣金，正感叹自己运气好，居然在格斗场里挖到了一个大客户，听到这位居然还有后续想法，立马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把自己说得像是联合矿业的矿石空间站站长，虽然身材瘦小，豪情却有万丈高。
“安哈卡，别因为老霍克刚夸了你几句就忘乎所以，咱俩谁有多大份量应该不用再试探了，老弄这套把戏还有意思吗？你透个底，我也好心里有个数，放心，只要价格不差太多，你能收的我都留着。来吧，说点实际的，谈妥之后我请你喝点过瘾的。”
虽然刚刚被老霍克削了一顿，心里稍稍有了点忌惮，那也没低落到谁都能忽悠的程度。安哈卡是个啥成色洪涛已经摸的差不多了，他很像自己的小舅舅，属于那种四处拼缝、空手套白狼的二道贩子，顶多算个有底线的二道贩子。
这种人很容易夸夸其谈，有一坚决得说二，听他们说话必须把在耳朵里装上好几道密眼筛网，先过滤过滤再打个五折。
“你不信？安哈卡从来不欺骗客户！”安哈卡没把洪涛的规劝听进去，还在奋力为自己辩解。
“你有多少资金？怎么可能收这么多矿石。就算你能为有交易席位的大商人当代理，那也得有额度吧？这里又不是专业的矿石空间站，怎么可能有大收购商专门在此收购所有种类的矿石，难道他们都闲的没事儿干了？”
洪涛不是要故意和安哈卡作对，也不是非要戳穿人家的牛皮，而是在为下一步合作做打算。适当的吹吹可以，但不能拿吹牛当饭吃，更不能太好面子，这样的商人自己没法合作。
“我……看来你真是偶然路过，也不是专业矿工，居然不知道空间站里为什么聚集了这么多矿工？他们不是阿加索空间站的常客，只因为来了新的矿业公司，在矿船工会发布了海量收购合同，附近星系的矿工才都过来了。我是空间站里的老人，本钱小但名声不错，这才被矿业公司挑上，专门为他们收货。你的丝胶溶质也是卖给了他们，否则在这种小空间站里怎么会有人能一下子吃下整船的稀有矿。”
听了洪涛连珠炮般的提问，安哈卡的表情变得和老霍克有些像，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但他没有老霍克那么直爽，说得比较婉转。
“……为什么会有矿业公司这么干？”如果脸皮能薄十倍，洪涛的脸保证已经变成猴屁股了。连着冒充了两次专业人士，结果都不成功，还被人当面揭穿，情何以堪啊。
但洪涛是谁？不光脸皮厚度不减，贼心眼也很难被压服，只要还有他想不通的疑点，哪怕联合矿业集团的专家站在面前，该质疑还得质疑，爱谁谁。
虽然他不是专业矿工出身，甚至都没有过哪怕一次独立采矿经历，可架不住爱提问、爱钻研。当初在月光空间站附近挖矿时就问过克莱尔很多类似的问题，打算为未来多铺条路，哪怕啥名堂都混不出来去当矿工也不至于是个棒槌，没承想现在还就用上了。
像安哈卡说的这种矿业公司很让人起疑，他们给的收购价已经高于市场价了，如果仅仅是为了收购矿石，这个价格完全能去联合矿业集团的专业空间站里大批量采购，质量还有更高保障，说不定还管送货呢。
假如是为了和联合矿业集团竞争，那不是瞎扯淡嘛，如果矿石行业这么好混，联合矿业集团早就被挤趴下了，也轮不到这家公司出手。
人家之所以能成为新伊甸世界里的行业老大，除了依仗起步早、采矿点充足、矿队数量多之外，牢牢把控着精炼矿石的定价权才是重点。
任何一种矿石被采集之后，都得经过粗炼和精炼两个步骤才能成为可以熔炼加工的原材料。粗炼设备普通矿船上都没有，只有比较高级的采矿驳船才具备。精炼设备更复杂，所有矿船甚至大多数制造空间站里都没有，只有专业的空间站才会装备。
而这种空间站多一半都属于联合矿业集团或者和它有关联的公司，精炼矿石原料的产量也占了多一半。既然产量这么大，那定价权自然也就具备了。
你要是和人家打价格战，屁用都没有。高价收上来的矿石到了精炼原料这一关不光卖不上价格，还得跟着联合矿业集团的价格出售，两头都得亏。
连自己这样的半吊子都知道得耗费多少资金才有可能撬动联合矿业集团的根基，有本事投资矿石公司的人会比自己还笨？所以说安哈卡的话里有致命逻辑缺陷，不是他说谎就是矿业公司骗人。
“……我说你得有多久没回高安星系了，怎么连这个消息都不知道？”面对洪涛的质问，安哈卡毫不慌乱，瞪着他那两只转速都不一样的眼睛还反问了回来。
“呃，大概10个月吧……”洪涛也被问愣了，对方是咋知道自己很长时间没进入高安星系的呢？难道说有啥应该知道的大事情自己不知道？
“难怪你不知道，巧了，矿业公司的采购商和矿队来这里也差不多10个月左右了……咱们是不是该去喝点过瘾的了？”安哈卡终于笑了，笑得比奸商还奸商，这种笑容通常也就出现在奸商得逞的时候。
“你带路，我不太熟！”明知道对方是在借机讹诈洪涛也得认，和几瓶被稀释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神经增效剂饮料相比，新伊甸世界里发生的大事儿也是自己急需了解的，权当开口费吧。
124 合作
这笔开口费花的让洪涛深感肉疼，和一眼就能在几百张面目当中发现陌生人的能力相比，安哈卡对本行业的了解深度真不咋地。这可能也是他为啥一直混不起来的原因，只习惯低着头盯着脚尖走路，不知道抬起头看看远方。
在阿方索空间站里大量收购矿石原料的采购商不止一个，而是一批，分属好几家不同的矿业公司。这几家矿业公司安哈卡基本都没听说过，资料显示规模也不怎么上档次，以前从来没在这里出现过。
自打几个月之前他们来到这里，就拍出了真金白银，大肆收购零散矿石原料，几乎涉及了所有矿石原料，来者不拒多多益善。
对于这种很反常的情况安哈卡自然也打听过对方的底细，只可惜阿方索空间站所处位置太偏僻，除了一部分常年在此驻留的矿工之外人员流动比较少，消息相对闭塞，打听了一圈才知道个大概的大概。
据从附近星系过来的矿工讲，这几家矿业公司其实都归属于一家新成立的大矿业公司，名字挺怪异，非常拗口也非常不好记，所以安哈卡也就没记住。
但大概意思他记住了，据说这家新矿业公司发明了一种能让飞船更轻、更坚固、自我修复速度更快的新合金材料，非常非常畅销且非常非常贵。
所以他们才有这么多资金收购矿产原料，根本不在乎那点溢价。人家是拿去生产新合金用的，在高昂的售价面前，这点成本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除了用高价收购矿石原料之外，这几家充当大公司代理的小矿业公司还要组建长期矿队，依旧是为新矿业公司采矿，给出的待遇也依旧算比较高的，而且还有天使联合体的雇佣兵战舰护航。
阿方索空间站之所以会聚集着与它规模不相符的矿工群体，全是因为组建矿队，多一半矿工都是听到消息从附近星系赶来应聘的。
但这个消息公布一个多月了，矿队的规模并没急速壮大，很多矿工连初选都过不去。人家对矿工的要求比较高，最次也得有艘挖掘者级采矿飞船，还得配齐矿石和气态云团采集装置，光这两个硬性指标就把近八成矿工挡在了门外。
剩下两成应聘者在了解完工作合同详情之后，又有近九成的人选择了放弃。其中有一条对他们而言太苛刻了，要远赴孤独星域工作。
只要是矿工就没有不知道这个星域的，那是新伊甸世界里最大的非法神经增效剂生产销售商天蛇集团的地盘，危险系数挺高，联合矿业集团的采矿队也很少去打扰人家的清静。
有天使联合体的雇佣兵护卫就能如入无人之境啦？俗话讲强龙不压地头蛇，这种风险和收益比起来显然太大了，但凡不是太缺钱的矿工都只能选择放弃。
“胆子是够肥的，但我觉得不一定有太大危险。既然敢明目张胆组建矿队，又舍得雇天使联合体的佣兵当护卫，就说明已经有了大致把握，保不齐人家和天蛇私下关系好呢。”
有了桑格尔这个活生生的例子，洪涛就再也不信新伊甸人传统观念里的正反之分了。堂堂联邦八大财团之一，居然和世界上最大的毒品贩子有很深私交，不是亲眼所见，即便最丰富的联想怕是也勾勒不出来那种景象。
“还是你们克隆飞行员胆子大、有见地，想不想去试试？我可以找到捷径，不用像普通矿工一样被人挑来挑去。”要说安哈卡还真是个万金油，从货物买卖代理人到中间商掮客，只要涉及赚钱的方方面面他都尽可能去掺和。
“去参加矿队？还是算了吧，我更喜欢独来独往。”安哈卡说的情况倒不是吹牛，克隆飞行员确实有这种优势。
在地球时代，凡是特别难通过的考试都具备很高的实用性。这个道理在新伊甸世界里同样有效，做为一名克隆飞行员不管走到哪儿都比普通人能力强，哪怕混成了矿工照样是矿队优先招募的对象。
不为别的，只因他们能发挥出矿船的最高性能，比普通矿工效率高很多倍。假如一支矿队里都是克隆飞行员，用同样的护卫战舰在相同时间内可以获得几倍的产量，不管从哪方面讲总体成本都降低了。
但克隆飞行员参与采矿的数量不太多，就算有些因为暂时的困难不得不从事这些工作，时间也不会很长。一旦攒够了改造或者新购飞船的信用点，这些永远都不会停下探索脚步、血液里充满了冒险精神的不死之辈就又会头也不回的踏上未知征途。
“好吧，你们总是这样，不会在任何一个地方逗留太久……”关于克隆飞行员的招募问题，不仅让安哈卡烦恼，同样也困扰着所有矿队的负责人，就目前而言谁也没有好的办法，也就习以为常了。
“但我有个小计划说不定能让我们两个人都赚的多一些，想不想听听？”安哈卡刚打消了不切实际的奢望，洪涛就又去勾引人家重新燃起希望。
克隆飞行员的单干能力确实很强悍，但他这个克隆飞行员的来历比较特殊，实际上根本不符合标准，尤其是在软件和经验方面差的太多，几乎就像是刚刚出生的婴儿。
这时候单干就不是最好的选择了，想采矿总得有矿点才成，洪涛脑子里根本没有类似的知识储备，总不能先耗费大量时间去勘探吧。
参加矿队更不合适，和那么多专业矿工朝夕相处，又是个引人注目的克隆飞行员，很容易招来矿头的关注。那些家伙背后都是大公司势力，调查人的手段绝对一流，眼光也非常犀利，万一被发现了什么又得给自己惹来麻烦。
所以说现在既要找人合作又不能合作的太紧密，把握好这个度才是最让洪涛操心的问题。古人不是云了，一事不求二主，这个难题最好还是由安哈卡来帮自己解决比较妥当。
计划很简单，洪涛打算让安哈卡去找一艘有矿石粗炼能力的工业舰跟着自己一起干，这样的效率最高，对双方都有好处。
亲大爷这艘采矿驳船外表上看还是联合矿业公司的量产产品，但经过娜塔莉亚的改造已经脱胎换骨了，采矿效率高了不止一倍。但因为自己的缘故没想起来把粗炼设备也改改，结果造成了系统不匹配。
采集速度成倍增加，粗炼速度却原地踏步，直接后果就是流水线失衡，采集进来的矿石原料不得不先堆到货舱里等待，这样一来驳船的货舱就无法装满，还得倒腾来倒腾去，可麻烦了。
如果有一艘带粗炼设备的工业舰跟着，这个问题就会得到完美解决。有些型号的工业舰带专业矿石舱，可以和矿船完美配合提高工作效率。
对自己来说这种方式不光能弥补亲大爷的粗炼短板，还能减少运输时间，把两艘飞船都装满再回来，一趟少说也得6万立方米。
其实这就是专业矿队的做法，十艘左右的采矿船搭配一艘货舱容量十几万立方米的货舰，出去一趟不装满了不回来，跑来跑去的也算成本，时间成本！
“……李船长，干脆咱们组个矿队吧！我有人手您有好船，正好还赶上大规模收矿的好时机，这样赚的应该更多！”不愧是奸商出身，一聊起专业问题安哈卡的思路马上就活络了起来，你刚说起一，他就已经想到三了。
125 老熟人
“没那么容易吧，矿队光有船和人远远不够，矿点资料呢？护卫人手呢？出去十次没事儿，遇上一次意外就全赔光了。我倒是不怕有人打坏主意，可是其他飞行员就没这个能力了。”
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安哈卡的建议有点太冒进，洪涛不想付出太多，也没打算在这里多逗留，为了多挣信用点真犯不着这么拼命。
“不用不用，你是克隆飞行员，当然看不上那些笨手笨脚的家伙。我说的人也是克隆飞行员，而且他手里有很多矿点，就是没有合适的飞船。要是你们俩能合作，我马上去帮他租艘工业舰，就算遇到什么意外，两个克隆飞行员应该也能对付！”
安哈卡好像没听到洪涛的推辞，自顾自的又把计划补充完整，然后瞪着一真一假两只眼珠子直愣愣的盯着洪涛。
“他是你家人？朋友？”洪涛非常确定从安哈卡那只真眼里看到了某种稀有情感，忍不住得八卦两句。
“都不是……”
“都不是你干嘛这么热心？”得到了否定回答洪涛更纳闷了，其实自己都多余问之前的问题，克隆飞行员不可能混得连飞船都没有，哪怕刚刚被海盗洗劫，逃生舱都被爆了，就剩下一身皮肤衣也不用发愁工作。
任何大矿队、大探险公司、建筑承包商都非常愿意给克隆飞行员提供优厚的工作合同，不用带任何设备，人来了就成。
就算不喜欢给别人打工，还可以去各国海军甚至统合部应征当兵，入伍之后只要渡过新兵期立刻就会成为尉官，想不要都不成，没级别怎么单独驾驶战舰？
凡事反常必有妖，只有在一种情况下克隆飞行员才会混的如此家徒四壁、朝不保夕，那就是染上了不良习惯，比如赌博之类的。这种人洪涛坚决不会要，不管说的多好听，一到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几率极大。
“他以前对我有恩，安哈卡的第一笔生意就是他给的。那时候我在空间站里都快待不下去了，如果不是碰到了努埃尔，可能早就跟着行星拓荒队去了行星表面。可惜好人没好报，去年他被该死的海盗绑架了，不光失去了新飞船还欠了一大笔治疗费，结果还是没治好，连行星上的房子都被债主收走了……”果不其然，安哈卡娓娓道出了一段悲惨的故事，俗话讲幸福的人生都差不多，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呦，巧了，我也认识个姓努埃尔的老家伙，你认识的这位不会也叫让吧？”如果不是听到努埃尔的名字，洪涛半分都不会信，故事就是故事，说的再精彩也没可信度。自己想的话，能立马编出好几套，内容保证不会雷同。
“他确实叫让……但他一点都不老！”安哈卡也是常年在场面上混的主儿，马上就看出对方并不相信自己的讲述，此时再强调就没意义了，总不能逼着别人相信。
“……能在行星上有房子不容易啊，我也想买一所呢，你这位恩人以前住在哪个行星？”真有这么巧？洪涛心里不由得一紧，却也没到认真对待的程度，随口一问，准备听到不同地址之后，换个更容易让人高兴的话题。
“那地方挺远的，好像在联邦的另一边，叫什么……等我看看……哦，是伏尔格星域，欧罗星系的三号行星。李船长去过那边吗？听说那里有很多星系是由统合部单独管理的，可以少交很多税，是不是有这么好的事儿？”
安哈卡又把随身电脑举了起来，在上面找到了地址。洪涛这句话问的太随意，他根本就没往心里去，反正矿队的事儿基本没指望了，闲聊几句天也能涨涨知识。
要论新伊甸世界里哪些人的见识最广，必须是整天四处乱窜的克隆飞行员群体，听他们聊天本身就是收获，放在比较偏远的地方，这种机会也不常有。
“我没注意过税率的事儿，有机会你可以自己去看看，反正是比这里热闹多了。”洪涛好像有点心不在焉，回答的很是敷衍。
“对对，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要不您先待着，我去格斗场那边看看，说不定还能再碰上……”看到洪涛这个样子安哈卡也没啥指望了，干脆撤吧，商人的时间就是金钱，不能白耽误。
“我这样的棒槌是千载难逢的，想再碰上难啊。矿队的事儿还没说完呢，你这是改主意啦？”这时洪涛突然又醒了过来，重新捡起了话题。
“我……我当然愿意……”安哈卡自打遇上这位大客户就没掌握过主动权，这不，又一次被声东击西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还不敢不信。
“你有他的身份id吗，能力先放一边，安全才是第一位的，你说呢？”安哈卡再次坐下，洪涛又给他要了一瓶高浓度酷菲，开始谈正事儿。
“身份倒是没问题，可他混的也太惨了吧……”拿到克隆飞行员id，洪涛嘴角微微抽了抽，若无其事的输入自己的随身主脑，越看表情越难凝重。
此努埃尔不是别人，就是当初救了自己、给了自己新身份、对探险考古充满热忱的大胡子。自打克莱尔把他的公司和自己这位雇员一起打包买走，已经一年多没见过了。本来还想在成为克隆飞行员之后买一套最新的数据分析仪去看看他，没承想先自身难保了。
可是和现在的努埃尔比起来自己得算幸运的，统合部的id查询记录中有关注册资产一栏全是空的，也就是说努埃尔的飞船没了、公司没了、房产也没了。难道说他和自己是上天注定的难兄难弟，一个倒霉了另一个决不许独自安生？
“……安哈卡从来不骗人，努埃尔的这里出了点问题，被那些该死的绑匪用劣质增效剂把脑子毁了！自打我见到他到今天为止，他还认不出来我是谁，整天都被无穷无尽的噩梦纠缠，什么也干不了。只有真正的神经增效剂才能让他的脑袋恢复几天，但我真买不起那么多好货，只能时不常的从矿工那里赢一点点。不过李船长请放心，我手里还有点存货，足够让他安稳十多天的，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其实他这个人可好了，从来不去主动害人，看到能帮的一定会伸手相助。为什么会有人用这么缺德方法去害他？神啊，我对你失望透了！”
一说起努埃尔的经历，本来就喝了好几瓶酷菲的安哈卡也有点管不住情绪了，连新伊甸人共同信奉的神都要骂，越骂声还越大，引得周围的顾客频频向这边投来不太友好的目光，却没有一个人肯过来呵斥的。
倒不是安哈卡在这里多有身份，而是因为旁边坐着的洪涛。先不说统合部对故意伤害克隆飞行员行为的严苛惩罚，光是和克隆飞行员打架就让绝大多数普通人望而却步。
这帮可以随意更换身体的克隆人真不拿命当命，个个都经过严格训练，体能和技能比各国海军飞行员有过之无不及。即便打不过他们也敢玩命，就算被捅成马蜂窝，只要不离开空间站就能激活远程克隆体，瞬间和没事儿人一摸一样。
普通人被捅个洞，即便可以替换人工器官，下半辈子怕是也不太好过了。最主要的是人少了真打不过，人多了又会被统合部重罚，左右都不合适，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躲着这些克隆人。
126 相见不相识
“少喝点这东西吧，你有些太亢奋了。我想见见努埃尔，克隆飞行员之间签订的任何合同都必须经过统合部备案，还得让努埃尔本人认可才能生效。”
洪涛可不想替安哈卡拔份儿，主要是底气不足。正规的克隆飞行员身体上都是一顶一的健康，搏击技能也是训练内容之一，随便拉出一个来，比如说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努埃尔，也不是普通人能对付的。可自己是走后门通过的考核，真没啥过硬的本领，还是低调些为好。
借口有必备手续要努埃尔认可，洪涛和安哈卡离开了纷纷杂杂的酒吧区，坐上磁浮车向上层驶去。既然有居住空间站功能，那就必须有成规模的居住区。
阿方索空间站的居住区在上面的四分之一，模样和吉它星系的居住空间站布局差不多，全是鸽子笼一般的舱室，虽然内部空间并不小，可是从外面看总觉得特别局促。主要是排列的太整齐、太密集了，会给人很压抑的感觉。
安哈卡的房间到底在多少区、多少层洪涛根本没去关注，随身主脑会完成这些简单枯燥的工作。他此时脑子想的全是努埃尔的遭遇，那个大胡子到底是得罪谁了，才会被如此折磨。
没错，就是折磨，用安哈卡的话讲，努埃尔是遭受了一种不太常见的酷刑，被人大剂量、长期注入老旧型号的神经增效剂，造成部分脑神经被病毒感染，形成不可逆的永久损伤。
但这种刑罚通常都是非法组织内部对付叛徒或者间谍用的，没有深仇大恨和太多羁绊，谁会费这么大事儿去害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飞行员呢。
洪涛不认为努埃尔是无辜的，如果不是大胡子偶然间探索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就很可能是被自己给连累的。按照时间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努埃尔出事后不久血袭者就找到了自己，真的是巧合吗？
“这是你给他买的？”安哈卡的房间里像是小型博览会，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一台立式维生舱就放在角落中。里面泡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大胡子努埃尔。可是他见到自己之后啥反应都没有，眼神非常空洞，就好像根本没发现有人走近。
“二手、旧的……是从一座废弃的医疗舱里拆下来的。其实它性能挺好的，还可以自动添加营养液……”提起这台维生舱，安哈卡棕色的脸皮都有点紫了。看上去那玩意就是个破烂，居然能不滴不漏也算是个奇迹。
“把这个给他用点，再去搞台像样的维生舱来，算我账上。”洪涛没有继续挤兑安哈卡的吝啬，其实这个小矮子已经很仁义了。
只因为十多年前努埃尔照顾了他的头一笔生意，就肯白白养着个啥也不能干的克隆飞行员，这笔花销放到克隆飞行员眼中没啥，换成普通人就得叫负担了。
如果安哈卡真的富有，他不会在这些鸽子笼里住着。居住空间站自己又不是没去过，那里面也分三六九等，高档房间可以拥有私人泊位，进出都不用走公共区域，直接从隔壁钻进气密舱就进飞船了。
但自己真不能眼看着努埃尔泡在一堆破烂中，哪怕他已经死了，也得找个漂亮的货柜当棺材。对于安哈卡来说努埃尔只是一段回忆，对自己来讲大胡子就等于生命。没他的话，自己估计已经和未来号里的九勇士差不多了。
“啊！把这个给他用？”看到洪涛从衣服里把小红瓶掏出来，安哈卡的假眼珠子瞪的都快掉出来了。这可不是普通货色，他这辈子只在视频中见过这么纯的，基本就是有价无市。
“我这个人心善，看不得老实人受罪。努埃尔和我也有一面之缘，又同是克隆飞行员，看他混的这么惨我心里也不太舒服。再说了，他这个样子也没法加入矿队干活，你也不富裕，弄到的增效剂肯定没我的纯。别以为我是个瘾君子，这只是朋友送的礼物，平时没事留在身边睹物思人，现在能排上用场了，还是物尽其用比较好。”
突然变得如此大方，洪涛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只能瞪着眼说瞎话，爱信不信。而且努埃尔不能再在这个破地方凑合了，最适合克隆飞行员的环境就是飞船的逃生舱，主脑会根据飞行员的身体状态调配最合适的营养液，即便治不好病也能让大胡子舒服点。
“……你们是谁？怎么进到我飞船里的？！”当逃生舱里的衍生物溶液被神经增效剂染成了粉红色，原本楞呆呆的努埃尔就像灵魂归窍一样突然正常了起来。也不能算正常，因为还不能认人，就连照顾了他好几个月的安哈卡都不认识。
“大胡子，咱们是一个矿队的，我叫本德安.李，他叫安哈卡，都是你的队友，不记得啦？”一看努埃尔的眼神洪涛就知道安哈卡没说假话，他的大脑确实出了问题，有很大一部分记忆被抹除了。
自己第一次见到努埃尔的时候骗他说失忆了，结果一语成谶，真的失忆了，只是这个人不是自己变成了他。
到底该和努埃尔怎么相处洪涛已经想好了，先不去试图勾起他的回忆，那种技术自己也不擅长。自己最擅长编故事，干脆来个比较温馨的故事，以后再想办法弄清到底是谁害了他。
“我叫努埃尔，李、安哈卡，你们好！……这艘飞船不是我的！”也不能说完全失忆，努埃尔有些记忆还在，比如会使用随身主脑和飞船主脑联络，还能感到驳船的控制室很陌生，只是想不起以前的事儿和人了。
“有个坏消息，我们采矿的时候碰到了自律无人机，你的飞船被击毁了。不过没关系，我以前还有艘旧的工业舰，加上现在的采矿船，用不了多久就能攒够买新飞船的信用点。”
洪涛编的故事不光有开头还有中段和结尾，而且是模块化的，可以任意拼接变成内容完全不同的好几个新故事，一个不成就换一个，无缝衔接。
“那些该死的机械怪，我姐姐和姐夫就是被他们害死的！还有……”看来这个故事不用换了，努埃尔很配合的从记忆中找到了有关自律无人机的内容，但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好像出现了断层。
“对，它们还干了很多坏事儿，害死了很多人。但生活还得继续，为了买新飞船我们还得去采矿，你能驾驶飞船吗？”看上去洪涛是在编故事，编的还挺圆，听得安哈卡在一边直揉假眼。
其实洪涛只抽了一小部分思考能力应付场面，其余部分都在关注努埃尔随身主脑里的数据。这台主脑是飞船主脑的一部分，很多重要数据都会备份下来。通常来讲如果飞船出了意外，只要能找到逃生舱和随身主脑之一，就能知道当时的情况。
“当然能，我是克隆飞行员，飞船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这句话是努埃尔的口头语，以前总会说起，说的时候表情里全是自豪，就像现在一样。
“那就好！安哈卡，事不宜迟，你去把我的旧工业舰从机库里提出来，等努埃尔检查过之后就马上出发。早一天挖到矿就能早一天买新飞船，你说呢努埃尔？”说这句话的时候洪涛就得面向安哈卡了，一边说一边挤眉弄眼。
127 老鼠矿队
“对、对，那艘船一直都存在机库里，除了旧一点肯定没毛病，我这就去……”安哈卡只楞了一秒钟就充分理解了挤眉弄眼的含义，跟着洪涛一起把故事的结尾编完美。
“你们俩对我真的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谢意。可是我怎么就记不起来你们了呢？我们是矿队？”看着安哈卡矮小消瘦的背影，努埃尔想表达一下感激之情，可满脑子都是问号，已经影响了他的表达能力。
“应该是那些该死的机械怪物在击毁飞船的时候弄伤了你的大脑，要是我和安哈卡再慢一点，你的逃生舱也难逃厄运。好啦，我们还是少说那些倒霉事情，免得把运气带坏。现在最该想的就是我们该去哪儿采矿，以前你是矿队里的向导，现在依旧当向导，快去找找矿点吧，等安哈卡把飞船重新登记好马上就出发！”
编故事最怕什么？最怕有人不停的提问，每多问一个问题就得多虚构至少一个情节。俗话讲一个谎话要用十个谎话去圆，所以不能让努埃尔再这么提问了，必须给他找点事儿做。
努埃尔的随身主脑刚刚和亲大爷连接过，洪涛让亲大爷利用冬眠者病毒短时间屏蔽了对方的自律程序，把其中的数据都拷了过来。
太细致的来不及看，粗略翻了翻，还真有不少矿点记录，其中就有阿方索星系的。在其中还发现了很多疑点，比如说数据被人动过手脚，具体如何动的、动了什么，亲大爷还在仔细排查。
这倒不着急，只需再等十多天，冬眠者虫洞就会再生成一个连通外部的旋涡，到时候亲大爷会辨认出冬眠者特有的信号，就能知道洞口在哪儿了。
只要不是在未知星系里，自己就能带着努埃尔回去让娜塔莉亚给他好好检查检查，说不定可以恢复大脑损伤，自然也就知道他当时遭遇到了什么。
“安哈卡，咱们的矿队就三个人，我和努埃尔负责挖矿运输，你在空间站密切关注收购价格时时传送给我。咱们二八分账，你还能转手卖多少我不管，但收购价必须是空间站里最高的，怎么样？”
搞定了努埃尔，还有个人需要考虑。自己和努埃尔出去挖矿，要是没有个靠谱的人帮忙关注矿石原料价格走向，很可能挖了满满一船舱高价矿回来，结果却卖不出高价，白白费力气。
在阿方索空间站，甚至整个新伊甸世界里，洪涛都找不到比安哈卡更合适的代理人了，因为自己根本不认识第二个，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但第一次合作还不能把好处给的太多，升米恩斗米仇的规律在新伊甸世界里应该也适用，谁让他们继承了人类的基因，同样也有人性呢。
“我们是不是该起个响亮的名字？”安哈卡的假眼里都快乐出眼泪了，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嘛，不管矿队大小，以后自己也是有矿队的代理人了，这个意义和单打独斗完全不一样。
矿队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矿石原料有了固定来源，不再是朝不保夕碰运气，每隔一个固定的时间段就会有相对固定的货源到手。
大采购商最喜欢和这样的代理人做生意，价格上自然也会有所优惠，不见得会直接提高收购价，但他们会把未来一些日子的价格趋势告诉你。
这些趋势很重要，普通的小代理商对矿石原料收购价格根本没有预测能力，自然不清楚哪几样矿石收购价有上涨的趋势，哪几样可能会下挫，只能见到什么收什么，一旦市场波动过大就容易赔钱。
更让安哈卡兴奋的是矿队的成色，两名克隆飞行员！这可不是小矿队的配置，若是再增加几名普通飞行员和一艘货舰，都可以和中型矿队媲美了。
利用克隆飞行员出色的计算能力和与飞船主脑的完美融合，几艘采矿船可以进行软连接，以克隆飞行员为主、普通飞行员为辅，把矿队里的所有激光采矿器和气云收集器联网使用，采集效率会成倍增加。
这就是克隆飞行员在采矿业里的核心优势，他们像是幂运算里的指数，一人一船的时候就是1，人和飞船越多他们的作用也就越大。
当然了，每名克隆飞行员的计算能力都不太一样，所擅长的专业也不同，最终的效果也会有差异，更不可能无限放大这种辅助能力。
气态云团，这是一种由原子或者分子构成的云状天体，通常体积会非常大，内部温度也非常高。这种天体的历史很古老，据说恒星就是从充满气态云团的环境中诞生的。但也有例外，比如说被行星引力捕捉到的小型气态云团。
从新伊甸世界整体来讲，这类气态云团并不罕见，除了会反射恒星光芒焕发出五光十色之外也没啥用处。
但有些气态云团里包含富勒烯分子，这是一种被广泛运用于电子、耐热材料、超合金和飞船推进器行业的原料，有很高的采集价值。
阿方索星系这么一个本该荒芜的蓝恒星星系，之所以会成为附近十多个低安星系的矿石原料交易中心，就是拜丰富的气态云团所赐。这里总共有21颗行星，几乎每颗行星的轨道上都有五颜六色的光环，那就是气态云团。
为何这座星系里会有这么多气态云团，怕是谁也搞不清楚。大自然有时候就像魔术师，总喜欢弄一些出人意料还令人费解的东西出来，故意让人猜着玩。
可惜有些观众并不配合，他们根本不去猜，而是拿起来看看有没有用。有用就多拿些，没用则扔到一边再也不看第二眼。
开着采矿船来阿方索星系的基本都是这类人，他们只想在绵延无边的气态云团中找到富勒烯含量最高的区域，用气云收集器收集起来，拿到空间站里换取信用点。或者直接押在某台看上去挺猛、历史战绩也不错的机器人格斗士身上。
今天又有两艘飞船加入了采集富勒烯的行列，一艘长得像只毛毛虫，那就是安哈卡给努埃尔租的工业舰。它产自艾玛帝国，型号克琉斯级。不经任何改装也有5万立方米矿石舱，售价相对便宜，即便速度、防御、功能方面都很弱，依旧受到广大矿工喜爱。
另一艘看着像土豆的飞船就是洪涛的猎获者级采矿驳船，只是和之前相比船壳上多了一副图案，龇牙咧嘴的老鼠头。
这就是矿队的徽记，安哈卡找了半天也没拿出一个让洪涛满意的队徽，新伊甸人除了音乐天赋不咋地，好像绘画功能也退化了，几何图形与交错的直线条才是最爱。
既然这让洪涛干脆也不去麻烦安哈卡了，就用自己的纹身吧。不光徽记采用了老鼠头，矿队的名字也叫老鼠，老鼠矿队！
安哈卡不知道老鼠是啥没关系，洪涛能忽悠啊。非说这是上古神兽，代表了聪明和狡诈，非常灵验。要是光代表聪明安哈卡还不太中意，一听说还有狡诈立马就眉开眼笑了。
这些正活在乌鲁克北方寒带区域米拉穆卡大陆草原上的族群，生来就有棕色的皮肤和消瘦的身材，总会给人营养不良、楚楚可怜的感觉。
但赛毕斯托人在乌鲁克共和国乃至新伊甸人世界里都有险恶之人的称号，可见其本质并不怎么招人喜欢，狡诈这个属性对他们而言并不是贬意，更像是称赞。
128 老鼠矿队2
按照努埃尔主脑上记录的坐标点，两艘飞船一前一后跃迁到了9号行星轨道。附近的空域静悄悄，上百公里宽的气态云团呈现出令人心醉的淡紫色，有点迷幻的感觉。
洪涛对如此美景毫无兴趣，马上放出四架采矿无人机，它们将与飞船的采集器一起收集气体样本进行分析，来确定气云中富勒烯的含量、种类，以便确定具体的采集位置。
在气态云团中采集富勒烯分子是个对技术能力要求比较高的活儿，还需要精确的分析设备。云团不像小行星和陨石那样有非常规律的运行轨迹，除了受外部引力影响之外，其内部还因为温度差产生了很强的对流。
想在气态云团里准确的采集到富勒烯分子，有点像在流动的河水里叉鱼，先要准确的找到鱼在哪儿，然后跟上鱼的游动轨迹，最终出手速度还得够快。拖的时间一长富勒烯分子浓度又会起变化，含量过低就没有采集价值了。
除此之外，最好还能准确分辨出富勒烯分子的种类，有些比较值钱，比如c50和c72，每立方米的采购价常年保持在3万信用点左右。其它几种则不太值钱，虽然比普通矿物高点，但算上采集成本就不太划算了。
所以说在气态云团里采集富勒烯很不容易，否则这么高价值的资源早就被蜂拥而至的采矿船铺满了，毕竟大多数矿工没有这个能力和设备，只能干看着眼馋。
其实洪涛也属于没这种能力的矿工，他根本就没采集过气态云团，一次都没有。亲大爷倒是有这个能力，但它的主要功能还是采矿，气云采集只是会，并不专业。
但自打遇到冬眠者的主脑娜塔莉亚之后，这一切都发生了质的变化。虽然很多东西洪涛依旧搞不懂，但脑子却总有印象，可以不理解，不能不知道。
亲大爷变的更彻底，做为一艘采矿驳船的主脑，任何有关矿产分析、扫描、采集、提炼的知识都已经掌握到接近冬眠者科技的程度。它还比洪涛多了几个狗腿子，同样被冬眠者科技升级过的采矿无人机，配合起来往往能达到1+1大于2的效果。
“努埃尔，你以前来过这里吗？”所以洪涛根本就不操心寻找采集点的事儿，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关注努埃尔的动向。自打吸收了增效剂之后，大胡子就趋向于正常人了，驾驶飞船也没啥问题，可终不能让人完全放心。
“不记得了……你的无人机是什么型号的，为什么我的主脑显示无法获知具体数据？”
努埃尔晃了晃脑袋，他的工作量不大，只需操作工业舰紧紧跟住采矿驳船，抵达采集点之后再放出采矿无人机，其它的一律不用管。要不说闲人生事儿呢，大胡子居然琢磨上了洪涛的采矿无人机。
“是工业舰太旧了，十几年都没升过级。等我们攒够了钱，就给你买艘最新的飞船，像我这艘怎么样？”洪涛不怕努埃尔起疑心，他要是能起疑心就好了，说明大脑损伤有救。
“要是能镀上一层膜就好了……”努埃尔真不是起疑，只是对主脑反馈的数据有了本能反应，但没有主动的逻辑思维。
“这点我赞同，不要艾玛帝国的暗黄色，太古板了，我喜欢亮晶晶的类银色！”一听到有人赞同给船体镀膜，亲大爷立马就活了。
“不，我还是觉得暗黄色比较内敛……李，你的主脑还会挑颜色，我这个却只会不停告诉我气密门有泄露！看样子我得多干点活，争取早日换艘新飞船。对了，你的主脑有名字吗？”亲大爷的插嘴并没让努埃尔有任何不适，还觉得挺好玩。
“船长大人叫我亲大爷，你也可以这么叫，你好努埃尔！”一听到有人在打听自己的名字，亲大爷更高兴了，忙不迭的报出了名号。
“你好，亲大爷……能帮我算算一艘猎获者级采矿驳船配齐一套采集设备需要多少信用点吗？我的主脑只会说连接不到贸易空间站数据服务，无法评估！”
努埃尔好像更喜欢和飞船主脑聊天，洪涛一直主动和他说话却很少得到如此积极的回复，总是问一句答一句，基本不主动提问。
这叫啥？上古文明里就有过说明，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智商、阅历、兴趣差多的人就喜欢往一起凑。很显然，亲大爷在人工智能方面和大脑受过损伤的努埃尔更匹配，所以他们俩才会产生共鸣。
洪涛肯定没法主动降低智商去迎合两个孩子一般的人和主脑，于是就成了孤家寡人，人不搭理主脑也不搭理。多交流对努埃尔恢复记忆有好处，当然也有副作用，亲大爷会被他惯的越来越碎嘴子。
古人不是说了，两害相较取其轻，努埃尔的康复显然比亲大爷的堕落更重要。自己多干点就多干点，谁让咱赶上这么一台劣质主脑呢。
其实也用不着洪涛多干啥，经过冬眠者软件升级的采矿无人机智能化程度更高了，只需交待清楚目的它们就会自行完成。
采集和分析能力也更强，还具备了一定程度的集群智慧，能互相对比、互相沟通数据，除了最终确定权之外，基本也不用太多干预。
努埃尔肯定来过这个星系，保不齐还在这里当过一段时间的矿工。他主脑里那些矿点至少有三个都很靠谱，要不是做过相关工作，谁会没事儿记录这种过于专业的数据。
一口气跑了三个行星，采集分析结果都差不多，没有找到太大面积的高浓度区域，也没遇到太贫瘠的情况。剩下的矿点洪涛就不想去尝试了，这么做并不是为了采集需求，而是在印证矿点数据的来源。
一晃两天时间就过去了，克隆飞行员之所以比普通飞行员更适合在飞船上工作，生理优势是最重要的因素。他们能在飞船上连续工作十天半个月不吃不喝不睡觉，并以此种节奏坚持几个月甚至半年也不影响身体健康。
普通飞行员很难达到这么高的工作强度，另外飞船的内部空间也不支持携带太多补给品。货舱一般来说是无法存储日用品的，那里的温度太低，又是真空状态。
就这么不休不眠的工作，还有采矿无人机帮忙，适合采集的富勒烯云团也不是很好捕捉。主要是气态云团的面积太大了，围着行星整整饶了一大圈，还不停的流动，别说两艘飞船，就算再来个百十艘也照样像海底捞针。
这时采矿无人机立刻就展示出了它们高科技的一面，它们的传感器异常灵敏，只需对少量气体进行分析就能得出准确的结果。
五架无人机以工业舰为圆心，半径五十公里，间隔三十公里排成半圆，用每秒2000多米的高速进行扫荡，沿途说过之处的富勒烯分子含量也就一目了然了。
待找到浓度高的区域，再利用自身产生的引力把周围的气态分子全都吸进采集器，通过磁性筛选留下需要的富勒烯分子，把废料压缩成液态抛出。每前进百十公里就会排出一片水珠，很像几条狗边走便溺。
被娜塔莉亚改造过的采矿无人机不光采集速度快，筛选能力也有所加强，它们采集回来的成品纯度更高。但这不是优点，采购商不需要这种纯度，所以给的价格还是一样。
至于说如何让无人机降低采集纯度再提高一些速度，洪涛还没搞明白参数设置，只能和亲大爷一遍一遍的试。反正这种速度已经很快了，不着急。
129 初战告捷
亲大爷倒也没光聊天不干活，驳船上的八台采集器功率比无人机大的多，从内至外围着工业舰转圈，像吸尘器一样把气态云团吸入船体，再像小狗似的边走便溺，把废料全变成液态排出。
努埃尔的工作更简单，工业舰体型大且笨重，没有装备采集器，但是有六台牵引光束发生器。他就用这六束白光收集无人机抛出的固体材料块放入货舱，时不时再进行一次抽检，确保采集品质。
九天之后，两艘画着老鼠徽记的飞船如约回到了阿方索空间站的货船平台，五短身材尖嘴猴腮的安哈卡早早就等在这里，虽然从脸上看不出什么，那两只紧握在一起的手却出卖了他。
他倒不怕那位李船长长带着努埃尔把工业舰卷跑，飞船是用努埃尔的名义租用的，而且租的时候有区域限制，根本出不了阿方索星系的星门。
怕的是这两位克隆飞行员完不成事先约定好的采集量，为了获得更高收购价，他是和大采购商定了收购合约的，明明白白规定了交货期限和交货数量。
如果完不成，矿队不仅拿不到高于市场的收购价，还需要赔偿大采购商的损失。这笔钱肯定不能只让李船长和努埃尔掏，做为矿队的一员他也有份。
之所以这么草率，都怪那一船丝胶溶质和高纯度神经增效剂，自己给镇住了，忘了考虑这方面的细节，等两艘飞船一走，冷静下来之后才意识到有些冒进。
气云采集又不是今天才开始尝试的新技术，这里干过的矿工没一万也有八千，大概的采集量稍微算算就有准谱儿。就算克隆飞行员的能力可以以一当十，但努埃尔那个状态真不能算一个，半个都够呛。
光靠李船长一个人……不是说完全不可能，但不靠谱的可能性更大。
“船长、船长，这次收获怎么样？”见面之后第一句就暴露了他的心情，忐忑里夹杂着期盼、希望中掺和着失望。
“自己看，赶紧找人出货，顺便帮我看看这些设备的价格。如果货款够的话就帮我采购一套，要是不够就先等等，什么时候凑够了一起买。”
安哈卡的眼神洪涛已经看了几辈子，不用问也知道他是咋想的，索性就不问了。但有件事儿必须问，自己想采购一套行星采集设备，这种设备价格比较高还是配套出售的，专业性也挺强的，就算安哈卡也不一定弄的明白。不明白没事儿，他可以去找明白人，比自己四处瞎问容易的多也靠谱的多。
“我的神啊，工业舰都快装满啦……这、这是行星采集设备，李船长，您要它做什么用？”安哈卡当然是先去关注两艘飞船的货舱装载量，一边看一边揉眼睛，真眼都快揉瞎了才相信了实事。随身主脑通常而言不会说谎，说了也没用，一卸货就全露馅了，图啥啊。
眼看一笔销售分成已经板上钉钉，之后每隔九天就会再有一笔，这心情啊，就像刚用完高纯度神经增效剂一样。可惜李船长只对克隆飞行员大方，小瓶子里那些红的妖艳的液体只让自己尝了一次，剩下的全要给努埃尔留着。
但好心情只维持了屁大会儿功夫，马上就因为一份采购清单烟消云散了。这份清单里的设备他认识，虽然具体价格不太清楚，阿方索空间站里好像也没人卖这玩意，但是干啥用的知道。
行星开发！
啥意思呢？特别简单，根本不是啥高科技，自打新伊甸人有了文字记录，行星开发就是唯一的资源。
种菜、种地、放牧、挖煤、采矿都算行星开发，随着科技发展，石油、天然气、各种金属非金属原料开采、地幔热能利用等等一切也是行星开发。
到了星际殖民时代，人类可以开着飞船到小行星带、气态云团里采集更多资源，但针对的都是无法从行星上获得的稀有资源，大部分基础资源依旧要从行星上获得。
洪涛从来到这个世界那一刻起就跟着努埃尔在探索飞船和空间站里生活，即便去过努埃尔在行星表面的家，也是从轨道站直达地下城，根本了解不到行星开发的情况。
那时候他一直以为新伊甸人平时都在太空里飞来飞去，根本意识不到行星开发的重要性，直到遇到克莱尔之后，才从她那里听到了些许实情。
大部分新伊甸人也是生活在行星表面，从事着种植、采集、熔炼、制造之类的工作。除了养殖厂、制造厂、熔炼厂、采矿厂比地球时代更适合恶劣的自然环境之外，本质上和地球人也没啥区别。
也不是没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可供选择的行星太多了。每个星系少则几颗、多达几十颗，上千个星系里有几千颗大大小小的行星。只要想找，几乎就没有一点利用价值没有的，哪怕是气态行星、冰体行星，照样可以采集到人类需要的资源。
但这么一来就出现个大问题，虽然新伊甸人的科技已经比地球人先进了好多倍，有些行星依旧无法长期居住工作。可越是不适合人类生活的行星，资源方面往往越富有。眼看着有拿不到，肯定不符合人类的本性，于是行星开发设备就应运而生了。
这是一种类似无人机的智能设备，只是个头有点大，功能完全体和小型空间站差不多，简化版的也比一艘太空战列舰壮。
它是由主控模块、采集模块、粗炼模块、精炼模块、能源模块、通讯模块、发射模块、存储模块、防御模块之类的功能模块组成，使用者可以根据行星表面的不同情况自由搭配，既可以从采集到精炼样样全能，又可以小本经营灵活机动。
洪涛第一次见到这种设备还是在吉它贸易空间站，咨询过克莱尔和桑格尔之后，立刻就觉得这是一种很适合自己的工作。
首先它不像飞船一样非得学这学那才能操控，设备都是自动的，哪怕没注入过基础记忆模板的人也能使用。有故障联系厂家，人家都不带修的，哪儿坏了就换哪儿，终身质保！
其次它是全自动的，只需根据设备检测到的资源地点和含量做些简单的设定，主控模块就会派出智能机器人进行采集。
采集回来的原料经过粗炼、精炼，最终成品被送上磁力轨道直接发射到行星轨道的指定标点，再由工业舰回收，运到贸易空间站出售。
最后它的产品价格波动很小，销路也一直不错，越是基础原材料需求量就越大。别看一说空间站、宇宙飞船就得提什么类银超合金、光彩合金、凝胶复合物、纤维复合物。那些新材料并不是凭空产生的，都是从基础原料慢慢发展而来，其中添加的稀有矿物占比不高，更多的还是普通金属和非金属。
所以说只要新伊甸人还在不断探索新星系、建造空间站、空间工厂、宇宙飞船，行星资源就永远不会过时，还会随着开发速度越来越重要。
说白了吧，就是不愁卖。这玩意最符合洪涛的性格，采集不用管、销售不愁卖，哪怕利润不太高，但胜在安稳，细水长流嘛。
本来这条生路是洪涛留给自己的，但俗话说的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原来的自己用新伊甸人标准衡量那就是胸无点墨、才疏学浅、酒囊饭袋的代名词，别看懂点上古语言啥的，离开克莱尔怕是一个月都活不下去。
130 扩编
从冬眠者虫洞钻出来之后，洪涛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才能了，以克隆飞行员的身份再加上冬眠者科技，应该能去追求更具挑战性的生活，不再满足去行星上当个农民或者工人混日子。所以行星资源开发的事儿也就没再列入到主要发展计划中，顶多是当成了备份退路。
但见到努埃尔之后，洪涛突发奇想，觉得这份门槛不高、安安稳稳的生活好像更适合努埃尔。他的大脑损伤能不能恢复还是未知数，如果娜塔莉亚也无能为力，那努埃尔未来的生活就很成问题。
自己不能总把他带在身边，更不能完全托付给安哈卡，假如能有一套行星采集设备，不管努埃尔能不能恢复，至少今后的生活保障算是有了。
只要有足够的信用点，无论雇佣真人还是购买智能机器人，都能满足一般生活需求。就算将来自己回不来了，他也不会因为贫穷陷入悲惨境地。
“……李船长，您真是位好人，我替努埃尔感谢您！可一套行星采集设备要花费不少信用点，哪怕是最简单的组合也不便宜。另外您还需要向统合部支付一笔行星租用费，要是在主权星系里还得向政府购买所有权证。这笔钱怕是比购买设备还多，您、您真的想好了吗？”
以前听洪涛自吹心眼好，安哈卡根本就没当回事儿。富人嘛，总是有些精神不太正常的，一小瓶天蛇增效剂在普通人眼中是笔巨款，放到克隆飞行员那里有可能就不算事了。
但这次安哈卡是真的信了，这位素不相识的李船长真是个好人，就算和努埃尔认识，又都是克隆飞行员，有点爱屋及乌、兔死狐悲的感情，也犯不着如此为一个残疾人着想。
这笔花销可不是一般大，全算下来怕是得上百亿信用点。鉴于李船长一贯的不靠谱表现，他还是得尽合伙人的责任，把丑话先说在前面。
“哦，还有这些开销啊，我倒是没想到……不过没关系，大不了在这里多待些日子，咱们不是有矿队嘛，照这样再来个几十次也就差不多了。对了，你还有没有多赚信用点的办法也讲来听听，尽早解决努埃尔的后顾之忧你也没亏吃。”
这番话果然起作用了，洪涛听得眉头紧锁。但还没等安哈卡的心沉到底，又想开了，合算愁的不是海口夸的太大不好往回收，而是在琢磨该如何尽快把信用点赚足。
“……有倒是有，只是怕您不太乐意……”上百亿信用点就这么轻描淡写的略过了，安哈卡此时心里已经一点不怀疑李船长的诚意，当然也愿意为努埃尔尽一把微薄之力。
“乐不乐意先说来听听！”
“矿队，多招些矿工加入您的矿队，这样做不仅能提高产量获得更大的合同，提高收购价格，还可以收取矿工的提成，两边加起来也是笔不小的数目。”
“……你的意思是让我当矿头？”安哈卡的主意确实不太新鲜，也不太受洪涛待见。他以前就提过类似的建议，还不止一次，但都被自己拒绝了。
怎么说呢，洪涛倒不是不愿意带着那些矿工去一起发财，而是不愿意再从他们身上扒一层皮了。矿队里除了矿工、护卫队之外，还有一种人非常重要，那就是矿头。
没有矿头就没有矿队，这种人通常有点小财力，拥有大型货舰还握有价格不错的矿石收购合同，比矿工自己销售有保障，还省了来回跑路。
他们还掌握着一些不错的采矿点，比矿工自己去寻找方便些。另外这些人和经常在附近游弋的海盗有点交情，或者说他们本身就是亦正亦邪的玩意，跟着他们混相对安全一些。
但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哪怕在新伊甸世界里也一样。这些好处肯定不是白享受的，为此加入矿队的矿工都得付出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的收获做为佣金。矿头啥都不用干，最终的收入往往比矿工还高。
不收这笔佣金吧，别说洪涛自己心里别扭，加入矿队的矿工们会更别扭。在他们的潜意识里，能力越强的矿头收费就应该越高，这是天经地义的。
反之，他们就会认为你没啥本事，甚至会以为你有别的企图，比如向海盗出卖大家的行踪，或者干脆认为你就是海盗的卧底。所以即便安哈卡极力鼓吹矿队人越多收入越高，洪涛也没答应。
“……”安哈卡点了点头，嘴皮子都磨破好几次了，也不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劝哪怕一句。
“成吧，人你去找，数量别太多，多了我也照顾不过来，十人之内如何？”洪涛确实不愿意与陌生人合作，但他更不愿意在这里多待。
恩人遇难，自己照顾他是应该的，可自己的事儿还没着落呢，总不能因为帮助别人让自己太狼狈，那不符合自己的风格。两害相较取其轻，忍忍吧，就当是做善事了。
“真的！？”这主意变的也太快了，变得安哈卡都不太敢相信。
“除了招募矿工，你还得帮我买两架轻型导弹发射器和导弹，先要一百枚……不，索性就来五百枚，闲了置忙了用嘛。”洪涛没去搭理一脸迷茫的安哈卡，自顾自的在随身主脑上操作了几下，让亲大爷把导弹发射器的规格发了过去。
“……您买这些干什么用？”看完了发射器的规格，安哈卡脸上迷茫的表情更浓了。
这位可是开着采矿驳船来的，那上面根本装不了这么专业的武器。倒不是电力供应不上，而是驳船的主脑数据带宽不够，哪怕把激光采矿器都卸了也腾不出那么多。
武器系统，之所以称之为系统，就不是几具导弹发射器或者几台磁轨弹射炮能包含的，它们只是系统的一部分，更重要的部件全在飞船里藏着呢。比如说火控锁定系统、目标跟踪识别系统，没有这些辅助系统，即便把飞船装满了武器也没用。
计算不出目标的飞行轨迹就没法锁定，不能锁定目标就没法发射，这一切都是相辅相成的。不管是导弹还是磁轨弹，那都只是一些列计算的结果体现，没有过程就没有结果。
市面上所有的采矿驳船几乎都没有装备标准武器的功能，它们设计的时候就不是按照战舰来的，术业有专攻，假如货运卡车都能当坦克用，那还要坦克干嘛？都开着卡车上阵不就得了。
也不光是设计问题，商业飞船和战舰在选材上也有着本质区别，光是一台战舰主脑就比商业飞船贵几十倍，那些造价不是白花的，贵有贵的好处。假如把采矿驳船卖出战舰的价格，会有人要吗？
“当然是装到飞船上！既然我是矿头了，那就得付起保护矿队的责任，总不能跟着我出去了十个人，结果回来五个，那不是坑人嘛！”
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此时洪涛的表情够十个人看半个月的，就好像他开的不是采矿驳船，而是一艘联邦主力战列舰。
“您还有其它飞船？”按说看到这种表情之后安哈卡应该能领悟，识相点的就该赶紧赞美几句，小心眼的就装没听见。可他一点都不配合，半句赞美也没说，还在刨根问底。
“你的问题太多了，赶紧干活去吧，不要耽误了我们的行程。”对于不配合的人自然不会给好脸色，洪涛小眼睛一翻楞，以矿队队长的身份下达了逐客令。
131 乌合之众
老鼠矿队在阿方索空间站停留了大半天才凑够人手，真不是安哈卡人缘差、信用低，主要是这支新成立的矿队看起来太单薄了，一艘采矿驳船加一艘很旧的工业舰，没了！
很多矿工了解完老鼠矿队的配置之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们不认为加入这支矿队是好选择。虽然两名克隆飞行员能让采集量翻倍，但没有丝毫防御能力的矿队往往会成为海盗甚至同行的下手目标，采的再多保不住也是枉然。
“抱歉，以我的能力只能找到他们了……”安哈卡从来没当过矿工，这也是第一次组建矿队，之前想的有点简单，被残酷的现实打击了大半天，不光热情全消还有点意兴阑珊。
“不错不错，采购商那边谈好了吗？”看着虚拟映像上的九名矿工资料，洪涛的情绪到没安哈卡那么低落。
人员确实不太整齐，老的老小的小，除了四个刚刚出来闯荡的新手，剩下五位全都是混了大半辈子依旧没混出来的倒霉蛋。那四艘最便宜的小型采矿船也明确无误的表明了他们的能力，基本等于无！
但洪涛觉得这样挺好，他不怕笨蛋就怕聪明人。如果来的都是经验丰富、能力超强的职业矿工精英，那自己保不齐又得被当面打脸。
至于说能力问题，其实自己也没啥能力。这不是有冬眠者科技垫底呢嘛，根本不用依靠经验和经历寻找矿点，那几架采矿无人机就全办了，又快又准。
其实只要矿点准确，矿队的采集量就有了基本保证，剩下的事儿交给升级过的亲大爷。它会根据矿脉的埋藏密度、深浅和含量统一安排每艘矿船采集器的功率、频率，最大化发挥设备性能。
“……我、我还没去说，你真觉得他们可以？”安哈卡已经半点信心都没了，和大采购商签订长期供货合同不是开玩笑，虽然能拿到更高的收购价，承担的风险也随之提高。假如矿队不给力，不用多，两次失约就得赔得倾家荡产。
“星系里有没有大规模海盗出没？”其实洪涛自己也没啥把握，更不敢轻易给安哈卡保证，还是多问几句吧。
“没有……只是这段时间来了太多生面孔，有些人在格斗场里输光了，说不定会铤而走险。”
“那就放心吧，九天之后我会把他们安全带回来，还有满满的货舱，到时候必须给我们拿到最好的价格！”既然没有太专业的海盗，洪涛就基本有了把握，也敢夸海口了。
“诸位，我是本德安.李，老鼠矿队的组织者。大家可以称呼我李船长，或者干脆叫我李。这都不是问题，我是个很随和的人，没有太多规矩。但我也是个很严厉的人，对于一切危害矿队的行为都会毫不留情。下面我宣布三条规定，第一就是听指挥，第二就是不要问为什么，第三更简单，假如有疑问请参照第一和第二条。好了，现在我将向诸位的飞船主脑发出编队请求，编队组好之后不要再随意改变飞船的状态，以免破坏自动飞行程序。”
关闭了安哈卡的频道，洪涛向九位矿工的飞船主脑发出组队申请，通过之后，六艘飞船会组成编队，以性能最差的飞船为基准，用统一速度一起跃迁飞行。
亲大爷将会成为编队指挥官，配合洪涛监控编队里所有飞船的状态。这也是克隆飞行员的能力之一，他们不光能提升自己飞船的性能，还可以让编队飞行变得更简单、更容易。
很快六艘大小不同、形状各异的飞船依次离开了空间站泊位，慢慢移动到几公里之外，避开空间站对跃迁引擎的引力干扰，然后聚集到庞大的工业舰四周，按照小个在前、大个靠后的次序整齐的排列起来，就好像在工业舰外壳上又长出了一堆外挂单元。
稍稍停顿了半分多钟，六艘飞船突然开始集体加速，但队形丝毫没散乱，速度几乎都一样，二十秒左右就化成了一片闪光消失在茫茫太空中。
编队飞行洪涛和克莱尔练过不止一次，并没觉得有什么可奇怪的。通常来讲超过一艘飞船出航，要不就连接在一起走，要不就是编队。把十多艘飞船连接在一起洪涛真没那个本事，那就只剩下编队飞行一个办法了。
但棒槌永远都是棒槌，毕竟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多，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虫洞里泡着，剩下三分之一又被克莱尔和桑格尔管束得死死的，和外界接触太少。
编队是编队，但编队里的旗舰可不是找艘飞船就能当的，那需要飞船主脑有非常强大的计算能力。战舰自然不用说了，每艘战舰在设计的时候就考虑到了编队飞行的需要，只要飞行员没问题任何一艘战舰都可以充当旗舰。
可民用船只就没这么高标准了，它们通常是双船连接飞行，由两台主脑互相配合。做为旗舰带领好几艘飞船一起编队，大部分民用和商用飞船都做不到，哪怕是由克隆飞行员驾驶的也一样，说白了还是飞船主脑能力不足。
“嘿，老约翰，你见过采矿驳船当旗舰的吗？”这不，刚刚进入跃迁状态就有老矿工看出了问题，开始和相熟的矿工私下里嘀咕。
“驳船当旗舰有什么可稀奇的，我还见过无人机当旗舰呢。想当年在海军服役的时候和自律无人机打过好几场，那些家伙就是谁当旗舰都成，击毁一艘另一艘立刻补上。惨啊，整整两个编队的海军巡洋舰，最后回去的只有两艘……”
老约翰是矿队里岁数最大的矿工，今年不多不少正好150。他的家当也最惨，简装版的挖掘者级采矿船都快看不出制造商是哪家了，舰体上布满了坑坑洼洼和大补丁小焊缝。
坑洼基本都是被小行星带里漂浮的碎石撞的，这种产自帝国的老式采矿船没有能量护盾把碎石弹开，也没有类银超合金装甲，只能靠恢复能力很弱的普通超合金装甲硬抗，总是不更换就会变成这种样子。
有些痕迹就不是自然损伤了，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老头估计也没少被海盗袭击。但他这艘飞船和他一样，都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历经了百十年愣是还能苟延残喘，也依旧是百十年前的样子，没饿死也没富裕。
“没错，这两艘战舰里就有你，那时候你才40多岁……我说老约翰啊，这故事得讲快20年了吧？自打空间站开建我认识你哪天起就是这一套，怎么也讲不烦啊！你如果真是联邦海军飞行员，还参加过那么多次大战，退役之后怎么没到行星表面的退伍军人疗养院享福去？就算一直没立过大功那也得给不少退伍费吧，怎么也没见你换艘新船？”
并不是所有人都爱听老人讲故事，尤其是讲的次数太多之后，再诱人的情节也会变成车轱辘话惹人烦。交情不错的顶多是埋怨两句，没啥交情的就不那么客气了，奚落、调笑那是必然，不照肺管子上捅就算仁义。
“……你们这群人啊，见识太少，还不虚心。想知道驳船能不能当旗舰是吧？成，每人一个餐块我就讲，听不听随意！”老约翰也不是头一次被人如此挤兑了，并不生气也不着急，居然还卖起了关子。
“你可真是越老越不要脸了，这点小便宜也要占……得得得，九个餐块我都出了，赶紧讲吧！”大部分人都没那么强的好奇心，只有那个叫何喜洲的瓷族矿工憋不住。
132 乌合之众2
矿工们聊的挺起劲儿，却忘了隔墙有耳的古训。洪涛既然能通过亲大爷部分控制其它飞船的主脑，那就自然能收到所有飞船内外传感器的信号。他也不是啥君子，不能偷听的时候还得想办法呢，岂会对这些信息视而不见。
“这是过的啥日子啊，连餐块都成赌注了……”听着听着不由得又有了感慨，都星际殖民时代了，可阶级这个玩意依旧和13世纪没啥变化。该富可敌国的依旧是那群人，该食不果腹的也绝不在少数。
就拿这九个矿工来说吧，他们几乎就没有享受过生活，整天都在忙忙碌碌，可到头来只价值百十个信用点的果腹餐块也算好东西了。就好像地球时代的记忆中，自己也拿香烟当过硬通货，不是整条也不是整盒，而是一根。
“有的克隆飞行员会自己改造飞船，以前我在联邦海军里服役时，参加过统合部围剿叛逃飞行员的行动，当时就是由一位克隆飞行员上校驾驶着它自己改装的战舰伪装成货舰当诱饵。既然能把战舰伪装成货舰，怎么就不能变成采矿驳船呢？”收到了足额餐块，老约翰的情绪有了明显好转，还真的说出点不一样的内容，有鼻子有眼的。
“啊！老约翰，李船长是来围剿海盗的？他们一打起来我们岂不成炮灰了！就算这次当兵的打赢了，他们也不能总在这里守着，只要一走咱们可就成替死鬼啦！”
有不同生活经历的人听同一个故事，有可能会产生完全不同的感触。洪涛觉得老约翰讲得挺精彩，还想听那位海军上校是怎么化妆深入敌后。可何喜洲几个人立马就炸了，要不是飞船正处于跃迁状态，他们怕是要落荒而逃。
“你个喝粥的废物，我啥时候说李船长是海军啦？就咱们星系里这点三脚猫值得统合部下大力气围剿吗？我是说有些克隆飞行员本事大，像你我不敢想、不能做的事儿，在人家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不等洪涛出言辩解老约翰就开始骂了，见过世面的和没见过世面的人考虑问题就是不一样，几句话一说，矿工们马上就安稳了。
“约翰先生，那这位李船长是不是挺厉害的，能带着咱们多采集点富勒烯回来吗？”这次出言询问的不再是何喜洲，而是那四个出来闯荡的年轻矿工。
据说他们都来自乌鲁克共和国，不想像父母一样在行星表面当一辈子工人农民，这才凑钱买了两艘二手采矿飞船，打算白手起家做一次太空梦。
他们和这些被生活摧残了大半辈子的老矿工还不一样，没那么多对生活的感悟，也没被现实磨光了激情，满肚子都是理想、梦想，恨不得马上挣够钱换新飞船。飞船大了挣钱自然也就多了，再换更大更好的飞船，然后就能衣锦还乡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有些克隆飞行员出来挖矿、运输、探索并不是为了钱，他们家里都很有钱，这些工作只不过是一种好玩的游戏。”
老约翰自然也明白这些年轻人的想法，他年轻的时候怕是也和他们一样。于是话锋一转又开始唱衰，反正不管怎么说他只负责过嘴瘾，责任是一点都不想承担。
“哎，飞船怎么改出跃迁状态了，这么快就到矿点啦？”年轻人的热情挺高，不会因为几句话就心灰意懒，这时编队飞行模式发生了变化，在一颗行星附近退出了超光速飞行。
大家也就顾不上闲聊了，纷纷打开外部传感器观察。还有启动矿物扫描器的，那玩意的探测距离只有50公里左右，除非特别靠近矿点，否则啥也扫描不出来。
“大家先在这里等待一会儿，等我找到矿点再回来，编队的控制权先转移到努埃尔船长手中。还是老规矩，不多问、不多动，耐心点，我去去就回。”
直接带着编队飞到矿点去看自己是如何靠采矿无人机寻找高浓度云团？别逗了，刚刚如果不是老约翰无意中替自己解了围，用采矿驳船当旗舰的事儿就没法编圆。
吃一堑长一智，洪涛决定不能再马虎大意了，矿点自己单独找，找到了再带他们一起跃迁。这么做是不是显得太小气就顾不上了，安全第一嘛。
“老约翰，他怎么自己走了，把我们扔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算怎么回事儿？要我说咱们就不该跟着底细不明的矿队出来，看到了吧，光图份子钱少，一分钱一分货，太不专业！”矿头下命令的时候九位矿工谁也没敢提意见，可洪涛刚走何喜洲的小怪话就来了。
“你闭嘴吧，见识过啥，在气态云团里采集可不像小行星带，找准了矿点锚定位置就可以开采。富勒烯是流动的，如果不找到高浓度云团，一个小时连餐块的体积都采不到。李船长怕是有寻找高浓度云团的绝招，不想让外人学了去。等等吧，别总是火急火燎的，要不是安哈卡还记得咱们，你还想加入矿队？给双倍份子钱看看有没有人要！”
关键时刻老约翰又说话了，别看他混的不咋地，可是对采矿行业里的门道却挺清楚，总能说到点子上。也难怪，活得久就等于经验多，只要不傻不呆总能有所收获的。
“对，再等等，何先生，听说昨天你在格斗场里连赢了两局，能不能让我们看看你押的格斗士。这次如果收获不错，我们也想去碰碰运气。”
四个年轻人倒是更能沉住气，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也得等着，不如找点有意思的话题，比如机器人格斗。他们在行星表面怕是也没钱去大城市里参与这种赌博活动，就算有机会去也没钱下注。现在终于出来混了，还不赶紧开开眼更待何时。
“嘿，算你们问对人了，从格斗场开业那天起我就在里面下注，不敢说次次都下对，这些年里也没少赢。我和你们说啊，那些格斗士光看外表威武没用，这里的道道深着呢。要想押中赢钱，得靠内幕消息……”
何喜洲比老约翰年轻多了，他也混的这么惨是有必然原因的，并不是有太多坎坷的经历，也不是运气不好，而是好赌。
都不用赌，只要说起这个字他就两眼放光，也不再担忧矿队的前景了，一边把他昨晚下注的视频放出来，一边进行着专业讲解。
“唉，又是不学好的，想我年轻的时候，都是一门心思的学本事参军，现在的孩子啊……”老约翰显然对赌博并不感冒，他都活这么大把年纪了，要是再想不通这点道理就真白活了。
可看到四个年轻人个个都和打了鸡血一样摩拳擦掌，恨不得把何喜洲说的每句话都记录下来，老头还是忍不住出言提醒。
别人不清楚何喜洲的底细，他可是看着这个家伙长大的。还指点别人下注呢，如果他有十分之一概率赢，也不至于混成现在这样。
内幕消息更是瞎扯，格斗场背后可是天使联合体那帮雇佣兵，假如真有这种消息，传到何喜洲耳朵里时也变成尽人皆知的流言了，吹牛也不带这么吹的，害人啊！
可惜真没人搭理他的忠告，古人说的好，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大部分人就是这样，明知道别人说得对，事到临头了依旧只能看到眼前利益，要不侥幸心理怎么可能成为人性之一呢。
133 小试牛刀
人这一生不能总倒霉，早来晚来好运气总是要来的。现在老约翰的好运气就来了，或者说参加了老鼠矿队的矿工们好运气来了。
自打那位李船长带着大家跃迁进另一颗行星的云团之后，各船的气体采集器就没停过，飞船编队还总能跟着浓度最大的气团移动，采完了一团还有一团，高压货舱里的富勒烯固体粉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
再看看飞船主脑的检测结果，每位矿工都乐得合不上嘴。这可都是最值钱的c50和c72，最保守也得3万信用点一立方米，照这个速度采集下去每人怎么也得弄几百立方米。
不用多，再跟着老鼠矿队来四五次，大家就可鸟枪换炮买艘采集器更多、货舱更大、航程更远、防御能力更强、速度更快的中型采矿船了。
虽然性能上还比不了联合矿业的采矿驳船，对于普通矿工而言也足够用了，毕竟大家不是克隆飞行员，小型采矿船都要双人驾驶，中型采矿船已经是极限了，功能再强大就得加更多人手，分利润的也就多了，得不偿失。
“老约翰，你说是联邦的采矿飞船好呢，还是帝国的好？”就连一贯唱衰老鼠矿队的何喜洲也把臭嘴闭上了，开始掰着手指算自己未来的出路。
“要我说啊，还是不要忙着更换新飞船，不如增加一台采集器，跟着李船长多干些时日。这样有本事还不贪的矿头千载难逢，飞船换了，赶上那些喝血的家伙也照样没什么赚头，好好琢磨琢磨吧。”地球时代的古人常说，人老精马老滑，确实有道理。当众人都沉浸在对美好生活的遐想里时，他却异常清醒。
“约翰先生，如果不换飞船光增加采集器，我们的货舱小装不下那么多富勒烯，不是照样提高不了收入吗？”四个年轻人脑子比较快，马上就听出老约翰的建议里有个大漏洞。
“你们不懂矿队的规矩，矿头为了鼓励大家多干活，都会找一艘货舰当做公用货舱。咱们的矿队没那么大规模，货舰就用工业舰代替。老约翰说的对，换船不如加采集器，趁着李船长在使劲儿多采几次，等李船长走了再换大船去和别的矿队混。”这次何喜洲没和老约翰作对，他听懂了。
“李船长要走？”四个年轻人刚刚有了点盼头，一听这个消息立刻就傻眼了。
“他是克隆飞行员，不走难道还待在这里帮我们赚钱？他们只会在缺钱的时候才肯做这些工作，一旦攒够了信用点马上就会消失不见。你们四个运气不错，千万别偷懒，能赚多少就赚多少。没事儿的时候最好少去格斗场，除非想将来像那个喝粥的一样。”
老约翰有个毛病，就是太爱说实话，还不分场合。这可能就是他生活一直不如意的原因之一，遇到不是太熟的人，直话直说往往会得罪人，最次也会让人不太爱听，因为你摧毁了人家的希望，哪怕这些希望是缥缈的。
“放心吧，我还会在阿方索空间站待一段日子，这里的富勒烯资源挺多，收购价也不错。安哈卡还和采购商签订了固定收购合同，收购价要比平时高，赚够新飞船的钱会很快。但大家先不要向外张扬我们的采集量，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你们说呢？”
一听到矿工们在谈论自己的去留问题，洪涛的耳朵立马支楞了起来。假如安哈卡的嘴这么快，那这次合作也就到头了。之前他照顾努埃尔的情份自己会用信用点来补偿，但这种伙伴不能留，有多远躲多远。
洪涛本来不想和这些矿工有什么交流，双方根本不在一个层面生活，聊的再热闹也没啥用。自己无法彻底改变他们的生活状态，他们也帮不上自己什么忙。
但越听就越忍不住得说，如果自己不解释清楚，他们肯定会去阿方索空间站里打听，那样一来知道的人会越来越多，不符合自己的初衷。
矿工们听到这个小心自然是欣喜异常、满口答应外加千恩万谢，然后就开始在频道里商量该买什么样的飞船、该增添什么型号的采集器，一时间好不热闹。
人的情绪是会传染的，努埃尔听着频道里热烈的讨论，记忆仿佛恢复了些许，居然以资深克隆飞行员的身份参加了进去，为矿工们出谋划策。
可惜他的大脑里有些地方是空白，说着说着就容易断片儿。每当这时洪涛就得帮他圆场，补上缺失的那部分，一旦努埃尔问起来还得马上编个故事，不光逻辑要通顺，前后还得能连贯。
如果光糊弄努埃尔一个还好办，现在得连那些矿工一起蒙，即便洪涛已经达到了吃铁丝马上拉笊篱的水平，面对如此高的要求也有点吃力。好在普通矿工和克隆飞行员的生活有着天壤之别，他们也不太清楚细节，这才勉强糊弄了过去。
累倒没白受，通过这顿闲聊大家总算是拉近了点距离，也有了大致的了解。相互之间的戒备心一旦减弱，很多事情也容易沟通了，配合的也越来越默契，直接作用就是工作效率有了明显提升。
众人拾柴火焰高，这次只用了八天就把工业舰和每个人的货舱都装满了，然后在洪涛的带领下一起跃迁回阿方索空间站。
“安哈卡，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我，怎么每次见面都愁眉苦脸的？”进入气密门之后看到的第一张脸就让洪涛不错的心情有些降温，本来就瘦小的安哈卡缩在角落里简直像个受气包。
“这几天我简直像活在真空中，每晚都久久不能入睡，幸好你们安全回来了……”其实在收到老鼠矿队安全返航的消息之后，安哈卡已经把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小半，如果洪涛见到前两天的他，真会以为碰到活鬼了。
“不光人回来了，还有6万多立方米的c50和c72。这下放心了吧？别，你千万别这么笑，比哭还难看，赶紧去交割吧，然后到酒吧来我请大家喝点刺激的。”
洪涛知道他为啥这么苦闷，为了给矿队争取最大的利益，这个赛毕斯托人把全部身家都押上了，一旦完不成定额，他这十几年就算白混了，还得欠一屁股债。
当然了，风险越大收益也会随之增高，要是完成了订单，他得到的信用点也非常可观，不敢说能立刻上一步台阶，以后再有类似的机会就不用砸锅卖铁去搏命了，有了做稍大点生意的资本。
不管安哈卡为了什么才肯如此搏命，反正他是帮了自己的忙。洪涛从来不介意别人利用自己获利，只要也能让自己利用上就成。所以不光对安哈卡没有什么负面看法，还准备再送他点礼物。
今天的洪涛格外大方，不光请安哈卡一个人喝加了料的酷菲，矿队的所有成员都有份，包括努埃尔。虽然这点料对克隆飞行员没啥作用，可是热热闹闹的气氛能让他的情绪变好。
要说这些矿工也够可怜的，平时连酷菲也舍不得喝，更别提加过料的高级货。除了四个年轻人之外，剩下的全都喝一半留一半，打算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洪涛就假装没看见，也没有再给他们买新的。自尊这东西吧有时候特别脆弱，往往人越穷就保护的越严密，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大惊小怪。好处也不能一天都给光，日子还有，慢慢来嘛。
134 一举多得
“我听老约翰说在离这里不远的高安星系里有个比较特殊的空间站专门做废旧飞船生意，你听说过吗？”等矿工们晕晕乎乎、心满意足的离开之后，洪涛一把揪住了也想走的安哈卡。
溜溜和矿工们聊了八天整，除了拉近相互之间的关系外，洪涛还收获了很多以前不知道或者忽略了的信息。
这些细节都是新伊甸人最最普通的常识，但对洪涛而言却是不可多得的资料，对他快速融入这个新世界有很大帮助。假如当初有了这些常识，他就不会被老霍克和安哈卡看穿棒槌的底细了。
比如这个特殊空间站，据老约翰讲小半个联邦的废旧飞船都会被送到那里去拆解回炉，不光有民用飞船，还有海军战舰。
他当年就在那座空间站里服过役，专门负责看护海军的废旧战舰不被外人偷走，毕竟那些金属家伙里都是联邦的最高科技，就算报废了也不能随意处置。
假如把新伊甸人的飞船比喻成地球人的汽车，这座空间站就是废车拆解场。那洪涛没事儿关心废车场干嘛呢？特别简单，他打算废物利用，看看能不能用这些报废的飞船零件给矿队里的矿工们攒几艘采矿船。
矿工们真是太穷了，商量了好几天，最终结果居然是去找熟人买二手采矿船和采集器，然后再送到空间站的维修厂去花钱修修补补，算起来总体成本要比买新飞船便宜三分之一。
除了可伶这些矿工之外，洪涛觉得自己在虫洞里练就的一身本领也应该拿出来用用了。一边练手一边造福穷苦人，不管在地球时代还是新伊甸世界里都得算积德行善吧。
而且改装飞船也不是白干，人家也是要付钱的。行善、挣钱、练手艺、挣名声……一举多得的事儿是洪涛的最爱。
但老约翰已经快七十年没再去过那个空间站了，连它还在不在都不清楚，更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规矩，能不能再像他当年那样收点黑钱就把海军战舰的零件卖给私人。所以洪涛还得找安哈卡问问，就算他也不知道还可以帮自己去打听打听。
“不光听说过，我还去过，在精华星域的权杖星系，要过6个星门。你的飞船要报废？哦，不不不，它还很新，送到那里去根本值不了多少。不如我帮它找个买家，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洪涛还真问对人了，安哈卡也知道那座空间站，看样子还不算陌生。
“你还做二手飞船买卖？”
“不常做，都是些破烂货，根本没赚头。”提起这个行业，安哈卡又是连连唏嘘。
“我不打算卖飞船，只是想问问你能不能从那座空间站里买点报废飞船的零件。老约翰他们想买二手采矿船和采矿设备，正好我会改装采矿船，只要有价格合适的飞船零件，我改装的采矿船不一定比联合矿业的差，费用可就低多了。”
洪涛真搞不懂这个小瘦子到底经营了多少生意，怎么就一个都没干好呢？这哪儿是险恶之人啊，整个就是只小蜜蜂，也太勤劳了。
“您还会改装飞船？！能不能教教我……不白学，我给您当学徒，不要工钱！我非常能干，以前还在空间站的维修厂里做过，真的！”一听说洪涛还会改装飞船，安哈卡立马就不淡定了，爆发出来的热情和挣钱相比又不太一样，好像更热烈了。
“光有人还不成，我们还得有零件，价格便宜的零件！”这就收徒弟了？自己还是个大棒槌呢，能收徒弟吗？
洪涛没多想这个问题，啥徒弟不徒弟的，自己有冬眠者的记忆，有娜塔莉亚全力帮助，还不计成本、不计损耗的折腾了半年多才学会点皮毛。
就算安哈卡聪明绝顶，也不可能在短短两三个月之内学会飞船改装，哪怕仅仅是采矿船。自己也没打算在这里多待，他愿意学就学吧，能学会多少全凭命。
“那座空间站是属于联邦海军的，他们只对外出售熔炼完的材料，好像不卖零件……”刚刚还兴高采烈呢，一提起买零件的事情安哈卡立马就蔫了。
“能不能找熟人疏通疏通，我听老约翰说他当年就收过这种钱。”洪涛也没指望安哈卡的路子能这么野，但可以试试嘛，万一成呢。
“对啊，可以去找老约翰，他认识阿方索先生，说不定会有办法！您等等，我去找他！”对于花钱贿赂联邦海军的建议安哈卡都没接茬，看样子他是没这个本事。不过洪涛的提议让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连酷菲都不喝了，转身就往外跑。
这一跑倒是真跑出结果来了，第二天洪涛刚要带着矿队出发，安哈卡就传来了消息，说是空间站的站长有请。不用问，肯定是关于购买废旧零件的事儿，也不知道老约翰和这位阿方索站长是什么关系，居然把人家也给惊动了。
但对这个结果洪涛真不太乐意，他极度不喜欢和官员打交道，即便阿方索不是联邦官员，但他拥有空间站，也算是一方诸侯了，本质上与官员没啥区别。可不去也不成啊，自己还得在人家屋檐下混些日子呢。
阿方索.斯派尔，标准的白人，血统好像还挺正，蓝眼珠黄胡子黄头发外加鹰钩鼻子，就是体毛没地球白人那么重了，也可能是被科技手段处理过，谁知道呢。
据安哈卡介绍，阿方索家族在联邦里也不是默默无闻，祖辈还辉煌过，但儿孙们好像不太给力，一代不如一代，到了他这里就只剩下这么一座空间站了。
俗话讲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道中落的阿方索派头还挺足，坐在一张古香古色的合金木椅子上，穿着黑色带金丝条纹的礼服，声音沉稳表情严肃，很有点贵族风范。
“你是瓷族人？”频道连通后，他只用眼角夹了洪涛一下就开始盘问。从族群、国籍、工作，到成为克隆飞行员的时间、经历全都问一遍。
其实这些资料在身份扫描里都有，洪涛进入空间站时就已经提供了，但他还是不厌其烦的逐一重复，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展现出高人一等的地位。
“听约翰说你打算用废旧飞船零件组装采矿船然后低价卖给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好不容易走完了过场，正戏终于来了，这时阿方索站长才稍稍抬起了点眼皮，通过虚拟映像正眼看了看洪涛。
为什么？这话问的洪涛差点骂回去。好歹你也是空间站的主人，不说降低些税率让苦哈哈们多点活路，还有脸问别人为什么要给大家谋福利。活该你家衰败，早晚这座空间站也得让你败光了！
“他们都在我的矿队里工作，人不错，就是采矿船太差了。安哈卡代表矿队和采购商签订了一笔大合同，如果老约翰他们都能有艘不错的采矿船，矿队的利润也会大幅上升。他们的情况阿方索先生应该比我清楚，购买新飞船特别吃力，就连二手飞船也要仔细斟酌。正好我会一些飞船改装技术，索性就提供些方便，这样即便以后我离开了这里，他们依旧可以让日子好过一些。”
话虽说得挺客气挺谦逊，但洪涛的架势也挺足，尽量把脸上的笑容都收起来，还得让头稍稍抬起，摆出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架势。
这倒不是要给站长一个下马威，而是在学克莱尔。在新伊甸世界里克隆飞行员是个很特殊的群体，很有点中国古代士人的意思，看谁都不太服气，越是面对权贵就越得抬起高傲的头。
135 一举多得2
“嗯，这么说你不打算长期经营飞船改装业务，只想满足自己矿队的需求了？”可能是洪涛装的挺像，阿方索站长对克隆飞行员的做派也见怪不怪了，接受了这套说辞，提出一个更具体的问题。
“我并不准备在您的空间站里多停留，这次路过只是为了出售矿物和采购补给品。巧得很，在这里遇到了一位熟人，他的境遇不太好，我才组建矿队打算帮帮他，仅此而已。”
这个问题就不用编瞎话了，洪涛压根儿也没打算从事飞船改装业，甚至连短期经营与长期经营的税率都没打听，多交点就多交点吧。
“约翰先生是我家的朋友，看在他面子上我答应帮你一次。但就这一次，别人的飞船我不过问，约翰先生必须第一个拿到。没问题的话，我会派人带你去联邦海军熔炼厂挑选飞船零件。就这样吧，记住你讲过的话，不要在我的空间站里长期售卖改装飞船，那会惹来麻烦的！”
但阿方索站长的回答却让洪涛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合算不是因为税率问题，而是不想让自己长期从事这一行。
“怪不得你连家业都守不住，格局太小啦！”本来还想问问到底是什么麻烦，可对方已经断开了通讯连接。洪涛只能继续骂，不用问也能猜出来，飞船改装这一行应该有人捷足先登了，很可能是阿方索家的关系。
想想也是，屁大点的空间站就靠着星系里的气态云团勉强维持，来这里的又都是穷鬼矿工，有可能的大笔消费除了赌博之外就是二手飞船买卖。一位空间站站长混到如此程度也算是奇葩，真拿蚊子腿当肉了。
虽然这位站长有点小家子气，但信用还是挺好的，没过多久就有个自称是空间站卫队长的家伙发出了通讯申请，他就是带路去海军空间站的人。
稳妥起见，除了努埃尔驾驶的工业舰之外，洪涛特意把安哈卡和老约翰也带上了。一个负责和自己聊天满足八卦欲，一个负责交涉砍价办手续。
那可是联邦海军的地盘，自己最好少出头露面。当年血袭者绑架自己的事情还没查清，背后保不齐就有各国政府的影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当然了，洪涛不怕自己被认出来，新伊甸人早就放弃了靠容貌辨认身份的手段，改为了dna扫描技术。随着生物科技和医疗科技的发展，人们可以随意变化容貌，虽然不太合法，但也没人较真儿。
“老约翰，没想到你还有站长这样的朋友，但阿方索先生怎么没帮你谋份轻省点的差事呢？”空间站卫队长也不太愿意搭理傲气十足的克隆人飞行员，把目的地坐标点发过来之后就驾驶着护卫舰一个人先跑了。这样更好，洪涛干脆把驳船和工业舰连接起来让努埃尔负责，自己专心致志的打听八卦。
“很抱歉，这事儿牵扯到其他人的荣誉，我不方便说……”一开头就很不顺利，老约翰摆出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既然这样就聊点别的，我很想听听你当年参加联邦海军作战的故事。来，边喝边聊！”不说没关系，在如何套话的技术上洪涛也有比较高的造诣。直接问得不到答案，那咱就旁敲侧击，还得加点料，比如滴了天蛇神经增效剂的酷菲饮料。
旅程并不漫长，当飞船通过第六个星门时，老约翰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呢，嘴里絮絮叨叨的，让说的说，不让说的也说。
原来他和阿方索的父亲是战友，当年就在老阿方索手下当兵。由于是同乡，还受到不少关照，从普通飞船损管员很快就混进了战舰驾驶室，成了一名光荣的联邦海军少尉军官。
那时老阿方索已经是少校了，指挥着一艘联邦海军的战列巡洋舰。老约翰自然也是这艘战舰的驾驶员之一，两人还一起参加了自律无人机战争，那真是冲锋陷阵、输死拼搏、毫无保留。
战场上建立起来的友谊通常比较牢固，也不太受种族、地位、贫富影响，要是没有最后一次突发事件，两个人再在海军里混上几十年，就能一起光荣退役，拿着数量可观的退伍费回到家乡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但就在自律无人机被病毒摧毁的那一年，负责掩护电子战舰冲进无人机母巢的任务落到了他们分队头上，结果由于情报偏差，当头碰上了两倍于之前预估的敌人。
为了让电子战舰完成任务，老阿方索的同伴驾驶着受伤的座舰发起了决死冲锋，用舰身给电子战舰撑起一面护盾。任务最终倒是完成了，母巢被植入病毒之后自律无人机也停止了攻击。
但老约翰之后却离开了舰队，转到这座海军后勤空间站里继续服役。为什么老头没说，即便服用了增效剂他依旧坚守着秘密，称得上老而弥坚。
后面的事情很简单，工作轻松安全了，老约翰却染上了赌博的毛病，把本来就不富裕他弄得身无分文。刚开始老阿方索还经常接济他，但两年后老阿方索在一次剿灭萨沙理想国的行动中为了掩护队友牺牲了，老约翰失去了唯一的经济支撑，愈发落魄。
古人云，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就在老约翰快要退役的前一年，这座空间站爆发出了重大丑闻，有人暗中出售联邦海军的制式装备给古斯塔斯海盗。
这群海盗的首领本身就从联邦海军叛逃出去的，成员里也有不少前海军成员，联邦政府自然就把调查重点放到了驻守在空间站的联邦海军部队里。
结果老约翰成了重大怀疑对象，但查来查去没查到什么确凿证据，于是就以违规赌博为由把他从海军里除名了。这下老约翰可就惨了，退休金没拿到不说，还弄了个被军队开除的坏名声，再想找正经工作都难。
那到底是不是他收了黑钱偷偷把海军报废的战舰卖给海盗呢？老约翰坚决否认，他说空间站的主管才是罪魁祸首，而且这已经不是啥大秘密了，经常会有成色比较好的报废战舰被他调走，去向不明。
可惜人家是奥利斯家族的直系后代，有联邦最大的军火制造公司卡拉吉塔集团当后盾，即便有人举报也毫发无损，而这个举报人就是老约翰。结果不光没把人家告倒，反倒成了替罪羊。
回到阿方索空间站之后，阿方索倒是念在父辈的交情上没少给予帮助，但俗话说的好，救急不救穷，面对一个总是去赌还总是输的人，父母可能也救济不了一辈子，更何况只是隔辈的情份。慢慢的阿方索就不再那么大方了，但依旧免除了老约翰在空间站里的一切税务和租金。
“优点你们是一点没继承下来，这点坏毛病倒是学的挺全。”老约翰说的靠谱不靠谱呢？洪涛觉得可信性比较大。
如果这番话是在他清醒时说的，真有可能是瞎编的，但普通人喝了酷菲就像地球人喝了白酒，再加上一滴神经增效剂，那就是连喝带抽，在这种状态下还能把瞎话编得如此通顺，就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了。
不管信不信，反正洪涛是没辙，在地球时代他就对这种事情束手无策。这玩意也是人性，只要有人群的地方就会有对权利、财富的争夺，也会存在身份地位造成的不公。
看来地球上的老马说错了，人类好像不太可能达到物质极大丰富、按需所得的社会模式，否则都过去几万年了，科技也如此发达，为何还有对剩余价值的残酷剥削、压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