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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姬叉     问道红尘txt下载     问道红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零九九章 巍巍昆仑

    天界。

    此乃瑶光以莫大神通开辟的独立位面,并不是飞出大气层到了星空里。

    本质上和幽冥的存在类似,人间是主位面,天界幽冥是次位面,三者同属一个体系,是为三界,构建了整个位面的空间维度。

    说是瑶光开辟,也不全对,它本来就存在,只不过空荡虚无,犹如一个无意义的隔层似的。瑶光从人族“大祭司”的身份脱离,自立门户,开辟此界,经过近千年发展变化,成为了仙气缭绕气象万千的“天界”。

    也就是当初瑶光对秦弈说过的“千年前我都自立门户了”。

    既然不是星空里,也就是说实际上所谓的“分赐星君”,并不是分别把谁谁放置在某个星球上,而是在天界有星图对应。

    整个位界根据诸天星图布局,每一宫都对应一颗星,使用该星辰的力量、激活它的特殊性质。

    要不然天宫人士怎么可能跨越星球串门子,跨过星球壁垒,进行宇宙旅行,那可是太清的能力,时间也不可能那么短。

    郑云逸用串门子的方式给下方做暗示,不过是因为星宫布局的神性反应,映于天穹而已。

    其中,天界本无山,唯一的一座山,是很早年前拔上来的昆仑。

    昆仑伫立在宫阙之前,昆仑之外是天界各星宫,昆仑之内才是天帝宫阙,昆仑成为内外界碑,银河之耀绕于其外,成为护城河。

    昆仑山下有门,不是众妙之门,而是“南天门”。

    地下飞升的指引之门,依托昆仑天地相通的天门之妙而成。

    整个体系从无到有地构建,颇有开天辟地的意味在其中。

    秦弈率众穿过南天门,仰首看着巍巍昆仑,心中颇为惊叹。

    这瑶光,很了不起。

    流苏:“^”

    秦弈装作没看见,低声道:“按照我们之前的布置,都记得么?”

    众人都道:“没问题。”

    秦弈柔声道:“小心,一旦有天外之力涉足,星图必有变异。”

    “知道了。”

    随着话音,以南天门为中心,联军四散,各自不见。

    这是分兵?

    就是分兵。理论上应该集合一起,但天界不一样。

    这不是闯关游戏,根据从天松子那里搜魂所得,天界实为一体构架,天宫内部有核心控制,一旦被诸天之力降临一点,反而是一群人被堵在某个阵眼里一起炼了。

    分别破除各处构架,从不同路径汇聚天宫,反而能使天界之力无法集中一点。联军好几个太清,各自都有自信扛一路,即使某一路出了岔子,其他位置的人可以从外破进去支援。

    不和天界玩整体。

    偷了十年,大家什么都商量过,包括和瑶光商量过。

    其实十年内,秦弈和瑶光说了不少话的……虽然得到的回应很冷淡并且脊梁骨始终承受着各方火辣辣的目光……但正事倒也没含糊。

    有瑶光这个“创界者”提供思路,那就是最正确的答案,唯一要在意的,只是天外人的插手是否会导致某些变异。

    说白了若非天外人的压力悬在那儿,他们早都可以碾进去了,实力对比早就已经天翻地覆。

    众人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布置分兵,各有所用,秦弈只和流苏一起,怀抱一只狗子,从连绵昆仑的其中某一支山道前行。

    光是昆仑就是山脉而不是山峰,范围大得离谱,参照当初不知其广的昆仑虚就知道了……而且不能乱飞,很容易出岔子。

    如今众人算是有地图的,倒还好点,各自闯关就是了。

    秦弈走的是通向封神之碑的山腰,同时这也是通向天宫宫阙的小路捷径。

    天松子的搜魂没搜出众妙之门在那里,但不出意外肯定是在宫阙里面开辟有独立空间,秦弈这一支小分队负责的就是直捣黄龙的任务。

    恰好沿途要经过封神之碑,于是抱着狗子。

    “啊呜~”一团黑球从秦弈怀中扑了出去。

    秦弈一把拎住:“你干啥?”

    狗子挣扎:“封神之碑就在这里!我要神性!我知道你就是不想给我,想把我养成狗子!”

    秦弈没好气道:“要神性我帮你搞啊,自己瞎闯什么?真当这里没危险,给你游山的呢?”

    狗子愣了一下,不挣扎了:“真肯帮我搞啊?”

    秦弈翻了个白眼:“就你那德性,让你恢复无所不在之能又怎么啦?”

    狗子做了个凶狠的表情,秦弈随手塞了个包子过去。

    狗子瞬间就安静下来。

    流苏斜眼看着,实在哭笑不得,其实就连把狗子揍成皮球的她,也很难想象有朝一日饕餮变成了这个样子……

    但说实话,这与神性缺失确实有关系,一旦狗子得回了神性,那时的它……

    流苏看看秦弈,秦弈露齿一笑,示意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要紧。

    流苏便也微微一笑,没说话。

    狗子一边呜呜地啃包子,一边探出脑袋左右看着,眼里渐渐有了点迷茫:“这个昆仑和俺当年熟悉的昆仑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上下拔除,地势构造都会变的。”

    “如今下面不是挖上来连上了么?”

    “你以为是捏泥巴呢,又重新捏回原样?”

    “可我觉得……不仅仅是地势变了啊……”狗子有些不确定地说着,颇有心惊肉跳的意味:“娘的,我以为天上根本没料了,上来捡漏吃的,怎么感觉反而要死的样子……”

    秦弈一巴掌拍在它脑门上:“老子在,你就不会死。”

    说是这么说,秦弈越走得深入,也确实觉得这里越发怪异。

    越走越是云深雾浓,群山巍峨,渺无人烟,灵气浓得让人沉醉,越发符合心目中的“仙界”概念。可明明是仙界天山,越走就越心惊肉跳。

    不是力量方面的压迫感,是精神上的共鸣感。

    好像有隐隐约约的杀伐、血戾、贪婪、怨毒、**,在心中蠢动,但又不是很明显,也不像是当初在北冥魔渊那种要被调动魔性的感受。

    这不是魔性。

    是神性。

    先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磨灭不掉的人性。而当有神司职于此,对应每一种属性,那便是神性,无所不在,与生灵同存。

    只要世间还有生灵,那就有饕餮不灭。

    失去了这神性的饕餮,不是真正的饕餮,才有被驯化成狗子的可能性,也有了和秦弈流苏长期相处的感情诞生。若有了这神性,它便是神灵,最冰冷的“贪婪”法则的具现化,法则何以驯化?法则何来情感?

    换句话说……

    这里镇压的神性,如果具现出来,是不是另一只饕餮?

    真正的凶魂饕餮?

    仙山云雾之中,慢慢浮现出无数红瞳,闪烁着冰冷的光。

第一一零零章 谁是梼杌

    转出山坳,一座巨大的石碑高耸入云。相距起码还有百里,已经可以看到大致的样子,可见实际该有多大。

    石碑上奇异的铭文从上到下,光芒流动,闪着神秘浩瀚的气息。

    封神之碑。

    曾经在昆仑虚见到的碑座也已经回归,上下贯通,完整成型。

    流苏的目光有了些许追忆,低声道:“这玩意,曾经是我和瑶光一起做的。”

    “嗯?”狗子斜眼瞥她。

    流苏微微抬首,眼睛向下:“没错,我们想镇的就是你,怎么的?”

    狗子:“……”

    “你们这种凶魂,肆无忌惮,动辄食人,偏偏比一般的妖怪更麻烦,无所不在,无影无形,必须设法镇压,否则人间永无宁日。”流苏有些出神地看着石碑,仿佛自语:“莫说别人了,一旦我们自己虚弱,说不定都防不住你们的偷袭。”

    狗子挺胸:“哼哼。”

    秦弈笑搓狗头,就是因为这个你才被人镇了,还很得意似的。

    流苏压根懒得理莫名膨胀的狗子,又道:“镇尔等于昆仑,是我和瑶光很早以前的定计,看来之后她自己实施了……先镇神性于昆仑,拔于天界,又分封印与四海,地北天南。她干得不错……若不是左擎天意外从古妖神那里得到古法传承,别人是肯定无法把你们解封出来的了。”

    狗子道:“倒也未必,九婴就知道。”

    秦弈奇道:“这意思,你当时是被瑶光封印的啊,怎么没见你憎恨?”

    狗子一翻眼皮:“我恨瑶光干嘛?那年我趁着天地之战四处乱局,悄悄潜入幽冥偷吃彼岸花,结果被凤皇与冥河一起打,然后就被关起来了,后来才被送去镇的。我都不知道那俩自己打得热火朝天的怎么会莫名其妙合起来打我,我倒是挺想恨她俩的,你让我恨么?天下苦秦久……咦,那时候我是不是见过你?怎么想起来忽然有点面熟。”

    “……”你果然是那时候被抓的啊,秦弈哭笑不得。真是四凶之耻,别人估计都是在昆仑力战被封的,就你是早早在幽冥被人押过去的……想想简直不忍直视。

    话说这家宅后院互相关系本来就乱成一锅粥了,想不到连宠物的恩怨都很复杂啊……

    流苏沉吟道:“既然九婴知道你们各自被封在哪,那此时镇守此碑之魂可以确定了。”

    秦弈脱口道:“梼杌。”

    四大凶魂,见了三个,唯有一个不知所在。秦弈游历天下,所知所见全是当世天花板的见闻,却连听都没听说过这货在哪,那就唯有一个解释,在天上。

    被九婴用来镇守此碑了?

    秦弈放慢了脚步,谨慎道:“梼杌什么属性?”

    流苏正想回答,狗子抢先道:“你俩不都是么?”

    “哈?”

    狗子理所当然地道:“梼杌就是棒槌啊。”

    操棒子居士秦弈:“……”

    骑棒子处士流苏:“……”

    两人左右看着狗子,同时露出和蔼的笑容,然后打了它一顿。

    打归打,流苏还是对秦弈道:“某种意义上说梼杌是棒槌也是可以的……这俩字和棒槌的意义本就近似,反正就是顽、楞。”

    这俩形容词……用在凶魂身上的意思,那就是桀骜、骄横、凶顽。

    秦弈悄悄看了流苏一眼。

    越发像了。您就是梼杌本杌?

    怪不得没听说呢,原来带在身边几十年了啊……

    可就这么看一眼,他心中就忽然涌起了一股冲动,想要和流苏那啥的冲动……原本就绝美无伦的流苏此刻在眼中更是美得让人垂涎,哪怕是从侧面看着雪白的侧脸和侧颈,都能让人心动神驰。

    就这么微一动念,眼中的场景就立刻变了。

    眼前仿佛回到了之前那十年,小山之巅,莺莺燕燕,鸟语花香。每个红颜都围着他争宠,各自衣裳半解,春光隐现。远远还有个瑶光,躲在山崖一边。

    那种场景能让人心都酥掉,沉迷在这样的时刻永不醒来。

    秦弈灵台尚有一丝清明。他知道自己已经中招,陷入了“无所不在”的神临。只要沉迷……哦,并不需要沉迷,只要真对这幻象有任何想法,真去垂涎任何人,自己就死了。

    是直接秒死,神魂被直接吞噬。

    所谓神临,可以说是取代,附体,吞噬,都可以……反正成功了就不是你了。比那种勾引出魔念堕落成魔还凶残,堕落成魔那好歹还是你自己啊,还有救!这是直接没了!

    秦弈叹了口气,他夫妻俩抱着狗子一路行来,当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游山玩水,实际上一直警惕着呢,始终守护神魂,当然没那么容易中招。如果不是时时刻刻保持警惕,被突兀神临,很容易栽的。

    即使是如此警惕,对方还是准确地抓住了他秦弈唯一的弱点。

    说难听点好色,说好听点贪恋。

    这两种属性,按理说不属于梼杌……大概是梼杌镇守神碑,能调用所有神性?还是说它真的已经兼具了神性?

    秦弈无暇思考那么多,眼前如何破局才是最关键的,这个必须靠自己,谁都帮不上忙,而且大概率此时流苏狗子都陷入了同样的神临,大家都要靠自己……所以人多没有意义,反而容易伤亡。

    幻想中的流苏弱弱地朝他身上依靠过来,呵气如兰,声音小心:“夫君,我来侍寝……今天我学那只臭狐狸任你怎么骑好不好……”

    远处瑶光犹犹豫豫,似乎也在往这边走,眼里似乎下了某种决心……

    emmmm这就是最期待的梦幻吗?

    好像这种事情对秦弈简直是必杀,因为这不是外力赋予的幻境,是源于你内心的破绽。只要你真有一丝这种想法,就要玩完,强行克制是没有意义的。

    秦弈可能没有这种想法吗?

    秦弈……真没有。

    他转身就跑:“你们吸了我十年啦,有完没完啦!”

    “轰!”

    幻境如玻璃破碎。

    眼前一个虚无的轮廓正瞪着一双红眼目瞪口呆。

    这什么和什么啊?你明明自己那么喜欢这种事情,居然能吓得转头跑,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

    你这到底是被坐地吸了多久啊……十、十年?

    秦弈一拳砸在前方虚空,那虚无的影子惨叫一声,连神性之碑都开始摇晃。

    秦弈没去追赶,他知道那没用,对方不死不灭,不是靠自己打能打死的。

    他转头看向了流苏和狗子。

    流苏和狗子此时都微有恍惚,显然也陷入了同样的麻烦里,他居然是第一个解脱的……

    叉腰!

    可是……流苏和狗子会出事吗?

    若是远古流苏,一定没事,她几乎没有破绽可言。

    如今的流苏呢?陷入爱恋的她……有破绽了么?如果有,会是哪种神性的相应?

    正担忧着不知道怎么帮一把时,就看见流苏眼神恢复清明。

    她的面前也浮现出一个虚影,流苏变出一根棒子,劈头盖脑地锤:“蛮横之神?跟我横,跟我傲,锤、锤、锤死你!”

    秦弈目瞪口呆地看着虚影抱头鼠窜,被流苏追杀十里。

    风中传来惨叫声:“到底你是梼杌还是我是梼杌啊!”

    “……”秦弈揣手手。

    果然担心谁也没必要担心流苏。

    远古四凶?那应该是流苏、流苏、流苏、流苏。

第一一零一章 狗子的高光时刻

    其实每个人陷入的状态都是不一样的。

    这种封神碑前,几乎囊括所有神性司职,理论上就连正面的“正义”“善良”都会导致出事儿,不过此世并无这些种类的先天之灵,也就并无这种天然神性被镇于此。

    如果以后有,那要等天帝去册封了,反正目前还没有。即使有,这类的神性共鸣估计也不会导致秒死的结果,正义善良不该成为致命丧钟,至少该有一线生机,秦弈确信这一点。

    要出事的必然是类似于“七宗罪”这种性质的东西。

    不管怎么说流苏被调起共鸣的也不可能是他那种**啦,谁特么好端端走在路上都能被调起**,只能说不愧是大欢喜寺嫡传秦弈,还有脸叉腰呢……

    流苏的“罪”是傲慢。

    确实是梼杌本杌……撞上的就是梼杌自身的神性。

    也就是说,如果秦弈对上的是其他“神”,流苏对上的就是梼杌自己。

    外人永远无法得知那精神识海之中是怎样的交锋过程……

    如果让秦弈知道了,估计要吐血。

    流苏陷入的精神世界是自己当年锤遍天下鼻孔朝天的场景,烛龙凤皇都在自己棒下瑟瑟发抖。

    单是这样倒也罢了,可流苏的幻境中,自己踩在那只凤皇身上叉腰大笑,凤皇抱头讨饶:“我错了……”

    “是不是知错?”

    “知错了……”

    “错在哪?”

    “错在不该当着你的面和秦弈那个,还故意气你……”凤皇讨好赔笑:“我给你骑好不好啦……”

    “哇哈哈哈!先叫声姐姐听听!”流苏爽飞了,当年也只是揍跑了这傻鸟而已,哪有这么爽过啊!

    秦弈流苏都是太清,不同于普通修士想些什么都能被梼杌感知。梼杌其实是看不见这几个人在自己精神里自嗨什么的,它能捕捉的是那种极爽的情绪,显然已经动荡了神魂。

    其中溢散的骄傲睥睨之意简直满溢,这种动荡便是它吞噬的基础。

    于是梼杌a了上去。

    只要有这种基础出现,便是太清也无法抵御神性的力量,那是法则。只要你傲慢骄横,那就逃不过梼杌的法则,只要你贪婪,那就逃不过饕餮的注视。

    结果梼杌仿佛撞上了一堵墙,鼻子都差点撞飞了。

    直观理解就是……一个火神看见了一团火,兴致勃勃地想吞噬下去,结果发现这火大得把火神自己给烧死了……

    这是多恐怖的骄傲啊?

    比自己这个傲慢之神还傲慢、比蛮横之神更蛮横?

    梼杌看见了虚空之上,一对鼻孔的注视:“梼杌?你很横?”

    梼杌:“……”

    “汝胆敢打扰朕骑人,你该当何罪?”鼻孔人手上出现了一根巨大的棒槌。

    “我打扰你妹哦……”梼杌转身就跑,它知道自己的法则被破了。

    法则被破,那就是真身交战,它拿头和流苏锤?

    “别跑!蛮横之神?跟我横,跟我傲,锤、锤、锤死你!”

    “到底你是梼杌还是我是梼杌啊!”

    秦弈目送流苏爆锤梼杌而去,目光落在狗子身上。

    狗子之前被他夫妻揍得还在地上趴着呢,眼睛一圈一圈的……

    秦弈又有了点忧虑,这种旁人帮不上忙的模式太难受了,只能被动等着,希望人没事……合十。

    秦弈对狗子还算是很有信心的,要不也不会单独就带着它往这来。再说它要夺回神性也必须有这么一出,这关不过去,它怎么夺回神性?

    何况……狗子身上还有点准备。

    狗子的遭遇模式和他们确实完全不同。

    它就是饕餮,贪婪或者更细点索性说贪吃暴食是本职,贪吃暴食等于饕餮。饕餮考验饕餮不是搞笑嘛……

    它无须经历什么幻象勾引,直接面临的就是自己的对话。

    一个小黑毛球,抬头看着天上遮云蔽日的黑雾,黑雾之中有狰狞的鬼脸,眼瞳血红。

    那是饕餮本应有的形态,可如今看去,就像一只小猫在水面倒影里看见了一只老虎。

    梦想还是要有的……

    黑雾之中仿佛隐有声音:“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我叫狗……哦,饕餮。”

    黑雾:“……”

    狗子咧嘴一笑:“叫什么重要吗?饕餮不过是生灵赋予之名,我爱叫什么叫什么。”

    “当狗也很愿意?这不像你我。”黑雾声音倒也不是鄙视,无悲无喜。

    它是神性,最根本的法则而已,只问最本质的东西。丢不丢人和它有什么关系,它不司职虚荣或骄傲。

    “比被镇在碑中八万多年的好点。别啰嗦了,和我融回来,我带你吃香喝辣。”

    黑雾鬼脸滴下了一滴馋涎。

    狗子一起咧嘴:“封印太久了吧,你不知道现在人间的美食已经发展到了什么程度,太好吃了我跟你说,万道仙宫还有个叫吃宗的流派,专门研究这,给个神仙都不换。呐,你饿不饿,我给你带了个包子……”

    黑雾滴答滴答。它吃不了,它只是个神性拟态,不具备吃的能力。

    狗子伸出小短手,勾了勾指头。

    黑雾没动。

    狗子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已经不由自主了对不对,其实现在你属于梼杌,是梼杌身兼万千神性的其中一条。只因为是我来了,所以我见到的是你,别人见到的就是别的。”

    黑雾道:“倒也未必属于梼杌,只是属于封神之碑。梼杌最多算是被炼成了碑灵而已。”

    狗子道:“所以我要打败你,然后去封神之碑研究一下怎么推倒它?”

    黑雾神色有了点狰狞:“也可以是我融了你……你居然有肉身,真是奇怪……”

    狗子偏头:“有了肉身,你就可以挣脱封神之碑的束缚?我怎么觉得不靠谱呢?你是法则具现,又不是灵魂。”

    黑雾越发狰狞:“天知道呢,能吃就吃,说不定就有用呢!”

    狗子捂脸:“这就是我吗,这不是个弱智吗?”

    黑雾:“……”

    “说来也对,单一法则到极致化,本来也就是弱智,思维是单向且极端的。我那时候强行要吃彼岸花,明知道吃了也不一定有用,可还是想吃,就是如此。”狗子幽幽道:“但一旦不极端,且思维多元起来,那又不算是法则具现了,这个矛盾……唉。”

    “彼岸花?”黑雾敏锐地捕捉到了最关键的字眼。

    “是啊。”狗子摸出了一朵花。

    “嗷呜!”黑雾俯冲而下,直奔彼岸花。

    “嗷呜!”趁黑雾吞花,狗子悍然吞雾。

    气氛一时安静。

    狗子的身躯鼓胀起来,又缩小,又鼓胀,又缩小,像个随时要炸的气球一样。

    对话转移到了识海之中。

    “你……你身上带着彼岸花,居然能控制住不吃?”黑雾非常惊奇:“这还是你我吗?不不,这不是饕餮,不可能是饕餮。”

    “你刚才都说了,当狗都可以的,也不怎么像你我啊。”狗子幽幽道:“我也不知道我还算不算饕餮。”

    “可你为什么会变得这样?”黑雾无法理解:“难道只因为有了个建木之实凝聚的身躯?”

    狗子想了半天:“狗子之弊,弊在赂秦。”

    “?”

    “哦不是,是秦赂我,不管建木之实还是这花,都是他随便给我的。”

    “……然而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你可以控制住自己吃花的**,能拿来诱我。”

    狗子眼里有了点难得睿智的思索:“你说,如果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司职,那还叫神吗?”

    黑雾怔了一怔。

    “真正的超脱彼岸,无处不在的神,不是直观地具现或呼应一个法则……而是能够掌控它。”狗子低声自语:“那才是彼岸。”

    鼓胀的身躯慢慢恢复平息,再也不动。

    秦弈清晰地感受到狗子的气息发生了变化。

    开始有点缥缈和……威严?

    “咔嚓……”远在西凉边城,饕餮祭坛忽然崩塌,里面封印的那一缕饕餮分魂缥缈登天,融入身躯,消失不见。

    真正的饕餮,似乎即将诞生。

第一一零二章 封神之碑

    秦弈蹲在狗子面前。

    狗子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里有惯常的凶光,却又有了一丝淡漠的意味。

    如神俯瞰,无悲无喜。

    这种意味秦弈很熟悉,明河一直就是这样的……或者说瑶光也这样。

    此非太清意,是天心,或说神性。

    秦弈好奇地“嘟嘟”戳了戳狗子圆嘟嘟的脸。

    狗子龇牙,凶光更盛,似欲择人而噬。

    那小眼神,谁没见过似的……秦弈一把将它拎起来:“没事就走了。”

    狗子:“……哦。”

    秦弈抱着狗子,大步向流苏的方向追去。

    “你应该还没完全搞定的吧?封神之碑还没摸到呢,镇压着的神性能被你直接老远吸走?不太可能吧?”

    “嗯,差一点点意思,不够味。”狗子老实道:“还是要去研究一下那个碑,看看是要推倒呢还是可以抽取出来……”

    “我也这么觉得,感觉你的气息还差点味。”

    “喂,你要我什么味?她们那种香喷喷的味儿我没有啊。”

    “……”

    狗子干咳,转移话题:“话说如果要推倒那破碑,流苏又说那是她做的碑……会不会和你闹脾气啊?”

    “……你真以为棒棒是不识大体的棒槌啊?”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我秦弈有今日,全是棒棒助我,她的远见与胸襟别人又怎能知道,只会给她安上一个刻板的符号。”秦弈道:“如果说推倒封神之碑会导致那些神性失去镇压闹出乱子,才有可能是她的思路,才不会因为什么自己做的这种小事呢。”

    “为什么我的感觉与你相反?”

    “要不要打赌?”

    “赌什么?”

    “你穿水手裙。”

    狗子:“???”

    “哐!”一声巨响传来,秦弈加速闪现,刚过去就看见流苏在打梼杌。

    前方巨大石碑之前,流苏恶狠狠地锤在一个怪兽身上,怪兽整个都被砸陷在山体里半截,露出上面一半扭曲的身形。

    悲剧的梼杌,居然至今回不了石碑!

    流苏玩弄空间的手段已经登峰造极,能让它跑到这里都是在猫戏耗子了。

    就是让你到了石碑面前又进不去,看你气得要死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梼杌吼声如雷,全力抵抗,然而神性法则拿对方没办法,修行实力又比不上,那怎么打嘛……

    狗子不忍直视地捂着眼睛,想起了自己当年误入戒指时的悲剧。

    太惨了。

    秦弈见流苏威风八面,吁了口气,老远问道:“你这打的没啥用啊,不是要封印才有用的吗?”

    “我打舒服了再说!”流苏挥手:“你们自个儿研究那碑去。”

    狗子从秦弈怀中抬头往上看,秦弈低头回望。

    狗子那眼里就清晰写着:“你确信她很有大局观?”

    秦弈沉痛点头,抱着狗子走向封神之碑。

    必须洗地,当然是分工,流苏控制梼杌,秦弈破解石碑,只要解了石碑之秘,梼杌就可以镇死了对吧……

    石碑材料、乃至于整个碑型甚至是效果,理应都是先天之物。所谓流苏瑶光一起做的碑,不过是借了先天之基额外祭炼制造,做成自己想要的意味。

    秦弈小心地以神识在外部轻扫而过,一下就发现了九婴埋的禁制暗坑。就像当年昆仑虚底座,那天地相绝导致的倒灌意味类似,坑死了多少人……

    此时的秦弈对这种禁制已经足以轻松看破,神念涌入破局之眼,便将禁制破开,神识直达内部。

    本该“嗷呜”冲进去的狗子却有些惊惧地往他怀里缩成了一团球。

    秦弈皱紧了眉头。

    这封神之碑内部,浩瀚如一界,缥缈如星云,里面闪烁着无数不同意味的神性,闪得人眼花缭乱,有一个奇妙的空间隔界,限制了这些神性与“碑灵”的交汇,于是碑灵梼杌调用不了碑中之能,而碑中灵性四处冲撞没个主心骨,乱成一团,内外造成了奇异的割裂。

    流苏果然是在干这事儿。

    默契!

    流苏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我分割碑与灵,此时的碑无主,你来处理。直接推倒此碑是下下策,让碑中被镇的神性逃逸出去,必乱天下。你试试看能不能在保留此碑的前提下,自己控制它,也是扭转天界整体构图的枢纽之一。如果实在办不到,那时候再行下策,以后的乱象慢慢收拾吧。”

    狗子心中一跳,完了。

    居然被秦弈完全说中了,这夫妻俩真是长着同一颗心吗?

    话说水手裙是什么东西……

    秦弈此时却无暇去逗狗了,他发现自己的任务也不好做……

    本该狗子发挥的场合,为什么狗子会怂成一团球?因为这碑是镇压神性之用,狗子一旦接触到此碑,说不定就被镇里面了,当然怂,根本无法发挥。

    他秦弈也好不到哪去——他有混沌神性,也是被镇压克制的对象。不过他比狗子好点的在于,狗子以此为本,他不是。

    他的本质从来都是红尘客,不是神。混沌之能从来是为用,而不是为体,混沌神性被镇,并不影响他秦弈活着……

    秦弈深深吁了口气,手掌抵在碑面上。

    脑海里轰然一震,瞬间如被吸进了宇宙星空之中,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周天星斗,气象万千。星辰之中闪烁着不同的灵,逐一对应,其中还有熟悉的……

    之前猜测的正义善良等等神职,都在此处诞生雏形,还有别的,比如计谋、义气、运道等等……其中计谋神职就很熟悉,与天机子的气息很像,他也有一缕真灵被镇于此,演化为计谋神性的一环。

    这是……赋予星辰神性,镇于碑中,从此达成对人的某种控制?赐分星君之后能控制对方,根本原因居然是藏在这里?

    这一点必是瑶光或者九婴的改动,原本流苏和瑶光一起做的碑肯定不是这种效果。

    可秦弈忽然觉得这玩意有点熟悉啊……

    什么封神碑啊,这不是封神榜吗?

    魂海深处一痛。

    混沌神性果然被抽取镇压进去了,根本无可与抗,仿佛注定的法则。还好狗子没碰,一碰就玩完。

    秦弈自己混沌神性被镇,魂海翻涌,痛得要死,瞬间里实力都爆降倒退,一时半会居然找不到解决方案。

    自己控制此碑,怎么控?自己不被它给控了就不错了……

    他心中灵光忽闪。

    好像自己身上也有一个和真灵呼应之物……与你真灵接触,浮现姓名,勘定生死,生前死后,盖棺而评。

    生死簿。

    所以是一个应天,一个应人?

    秦弈飞速取出生死簿,贴在石碑之上。

    光芒骤盛。

    原本因为失去了碑灵梼杌,而显得茫然乱撞的碑中各神性各真灵,仿佛找到了抚慰和梳理,又平稳下来。乱飘的周天星斗回归,各归仪轨,乱窜的神性安静下来,仿佛阅兵。

    碑中之灵,簿中可见。天时之感,人间可应。

    此天人交感,形成呼应的闭环。

    封神之碑……不说控制,至少成为了一个“中立”的安静碑,好像里面的东西你自己看着用似的……

    秦弈二话不说地取回了混沌神性,再回看己身,已是一身的冷汗。

    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狗子。”

    “呃?”

    “拿你的神性啊,你要当真神了。”

    几乎与此同时,被流苏凌虐中的梼杌抱着脑袋,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嘶,整个身躯忽然消失,一抹灵光投入了封神碑中,消失不见。

    它本来被炼成了封神之碑的碑灵,镇守于此的,可这一刻它与封神之碑之间被彻底切断,它不再是碑灵,重新成为了被封神之碑镇压的神性之一。

    封神之碑已无碑灵,安静地伫立那里,等待重新认主。

    ————

    ps:感觉最近的章说总是成批成批的消失,是.asxs.抽的还是章说助理删的还是发帖者自删的,大家给个反馈,我一头雾水。

第一一零三章 钥匙没了

    “此碑绝对是整个天界布局的其中关键枢纽之一。”流苏凑上前来,轻抚石碑沉吟:“本来此地绝对是个要地,会有强势驻守,如今就一根棒槌被我们虐,别无他物,可见天宫已经真的无人了。”

    “这是意料之中。”

    秦弈看着流苏手心绽放光芒,似乎在祭炼石碑的样子……可以理解,既然原本石碑是她和瑶光一起做的,自然懂得怎么收,或许碑中奇异如一界的空间就是她的收笔。

    随着流苏手中光芒,石碑慢慢归化,秦弈脑海中大致呈现出整个天界的“游戏地图”,其中原本全是红色,如今这一片山脉成了白色。

    这是天界整体之局已经开始被他们破解侵占。

    虽然过程其实并不能算是一路平坦,光是那神性降临,换了一组人来说不定就要出大事。但碾过去就是碾过去了,秦弈还是感觉是不是太轻松了点?

    转头看着狗子正在吸收饕餮残余神性的模样,那狗脸爽得都开花了,身上闪烁着神圣的光泽……天知道一只黑毛球怎么会给人一种神圣感的。

    秦弈懒得深究,转头对流苏道:“感觉是不是轻松了点……天界没料水可以预见,我意外的主要是没有天外人干涉的影子,不知道九婴败逃回来到底进行了什么操作。”

    流苏正待回答,整个天界忽然暗了下来。

    天外入侵?

    “走,先去天宫。”秦弈留下狗子:“你若居中坐镇此碑,能否神降各处支援?”

    狗子打了个饱嗝:“没问题。”

    神圣的光芒隐隐消敛于身,亘古未有的太清饕餮诞生。

    连流苏都不敢说在这复杂的天界自己能各处神降支援……但狗子可以。

    秦弈只是做后手安排,便飞奔往天宫,他此时也没料到,事情会忽然产生一种戏剧性的变化。

    …………

    早在秦弈回师支援裂谷,怼回天外之手时,九婴就已经逃回了天界。

    天地迢迢,路漫修远,以天界隔绝之固,并不能直接撕开空间传送而回的。九婴回家还是需要经过漫长的飞遁,从昆仑天门回去。

    其实在秦弈乘龙登天的时候,九婴才到半途,秦弈抵达昆仑时,九婴也就才到宫阙之后。

    它没进宫,而是绕宫向后,去了另一处额外空间。

    狡兔尚有三窟,九婴的布置可不会那么直白。

    光是众妙之门,就分了两个关键点。

    众妙之门的放置之所,布置在从昆仑虚挖上来的须弥境内,空间复杂,自成一界,似远似近,道途万千,其中布阵无数,五行之曜布于期间。除了他自己,谁也别想接近门。

    外人若真以为门在宫中,直捣黄龙而入的话,那掘地三尺也休想找到门在哪。

    门有两段短柱子不在手里,是由九婴遍寻天地精金神玉弥补而成,它可以借此控制门的开合,想打开多少、让天外人挤进来多少,他正小心翼翼地控制。

    其实目前控制得还算可以,除了不知道天隐子从远古就是天外人布置之外,整体上门的开合还是控制在它这里的。天隐子也始终没能接近它的门,九婴对这个防护还是挺严实的。

    门的开启,除了它自己操作之外,另有一份秘钥,在他的亲信朱厌身上专职守护。

    朱厌者,战争之妖神,见则大兵。九婴没有带它出征,是为了让朱厌坐镇昆仑,统管诸天群星之耀,也就是此时曦月明河她们破关需要面对的背后boss。

    九婴能直接沟通朱厌,在幽冥时就是让朱厌稍微拨开了一点门缝,它才得以接引天外之力,有了二段狂暴。结果这天外之力被悲愿镇入轮回,它才逃跑的。

    直接彻底开门,它还不敢。

    至少……要等它回去了,和天外人谈妥条件再开门吧?

    要做儿皇帝也好,还是更差点成了下属也罢,得谈一谈再说……

    思路到目前为止,没什么大问题。

    唯一的问题在于……它也不那么信任朱厌。

    自己率众全军出击,朱厌统管诸天之力,万一朱厌想背刺做天帝呢?九婴做得,我做不得?

    以篡而起、得国不正,自然就会有相关的忧虑,防自己人比防谁都严。

    于是九婴把朱厌手里的秘钥一分为二,给了天机子一部分。天机子就镇守在众妙之门外,一旦发现朱厌想要扩大门缝,接引天外人入内,那天机子可以立刻闭门。

    毕竟天机子是地上投奔,在天宫别无根基,反而更能信一点。而天机子如果想要开门,朱厌那边也可以关上,双方互相牵制,后方稳矣。

    想法很完美,可现实很骨感。

    九婴败逃而回,当然第一时间直奔众妙之门,如果要开门,通过天机子手里这部分秘钥配合它自己的能力已经够开了。

    结果冲进须弥境,不见天机子。

    众妙之门伫立中央,门上的淡蓝薄幕其中有一小块显得特别淡一些,天外能量正源源不绝地渗透进来,目测再这么下去都可以直接在门这头凝出一个生物来了。

    之前让朱厌打开的缝隙没关上?

    事实上,天外有手接应天隐子,也是这个原因,不过九婴不知道那一幕。

    可天机子人呢?明明让它盯着此局的,去哪睡觉了吗?

    九婴气得要吐血,想过互相牵制的结果,可没想过一方撂挑子跑路的结果啊!这什么情况?

    它神念扫了一遍,一时没找到天机子,也无心去细细找,直接叩门问:“若我接引汝等入内,你们能给我什么条件?”

    门外过了好一阵子才有声音笑道:“我等君临此界,终究还是要走,扶你做个听话的天帝便是了。这不是早就和你说过的么?”

    确实是几万年来不断扯皮的答案,只是九婴从来不肯。因为他担心对方要的是世界本源,一旦被抽走了,此世天道散失,很快就会变成一个没有任何灵气的荒芜世界,那时候哪来的天帝,说不定它九婴都要退化成一条普通的蛇。

    这本来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但事到如今,秦弈反攻,瑶光窥伺,他若再不引外援,连做一条普通的蛇都不可得了,要做蛇羹还差不多……

    它下了最后的决心:“我知道你们需要此世本源……这样吧,如果你们能立誓留一部分下来,不要涸泽而渔,至少让我能保有修行,那我可弃天帝之位,将此界完全让于你们。”

    门外沉默。

    九婴又道:“如果你们来统治此界,也就没有必要抽取本源了对不对?作为一个资源供给基地也挺好嘛。”

    门外道:“也对。想不到你犟了几万年,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统治……呵呵。”

    九婴默然半晌,慢慢道:“我曾经不愿居于人下,天帝我自为之。但现在……既然保不住,那就让她们全保不住,大家一起得不到便是。”

    “哈……哈哈。”门外人大笑起来,很快门上薄幕虚弱之处浮起一份契约模样:“如此可行乎?”

    九婴看了一遍,颔首道:“我让朱厌开门。”

    神念迅速沟通而去。

    朱厌在那边惊奇无比:“陛下不是让兔子持旨意,调走了我这半边秘钥么?”

    九婴傻在那里。

    你说啥?

第一一零四章 不讲道理

    其实这个时候兔子才刚刚骗走了秘钥,前后差距不过凡人两三个呼吸,或许也就是九婴默然沉思片刻的时间差……

    九婴当然没给它什么旨意,但它手头有九婴给李青君的契约,上面实实在在有九婴的魂印。

    别人想要利用这种东西,几乎没可能,但作为欺诈之神的讹兽想用上,那可就太容易了……它要把契约内容幻化成其它字样,别人一时半会根本堪不破内容真实,朱厌只能察觉这上面确确实实有九婴的灵魂烙印,毫无虚假。

    朱厌是兵戈杀伐的战兽,思维其实挺简单的,也没有九婴脑补的那些小九九,九婴让干啥就干啥呗。结果刚刚把秘钥交给兔子,兔子都还没来得及离开视线呢,那边就传来了九婴的神念。

    朱厌莫名其妙:“陛下不是让兔子持旨意,调走了我这半边秘钥么?”

    兔子飞窜而逃。

    “兀那兔子,给我站住!”朱厌立刻醒悟,气得七窍生烟,狂追而去。

    刚刚逐出山涧,迎面便是匹练般的银光,冲天杀气扑面而来。

    朱厌下意识拍开锋芒,银光散去,眼前静立一女子,银甲银枪,指于身前。兔子就从她身后绕出去,一溜烟跑路。

    朱厌拔了一撮毛,吹了口气。

    兔子身前忽然堵住了茫茫多的猿猴大军,一个个杀伐凶戾,如神似魔。

    兔子没和它们纠缠,“嘟”地一声,遁地而走。与此同时,天上彩云蔽日,龙吟凤呖声响彻云霄,黑压压一片掠地而来。

    龙凤二族!

    朱厌神色凝重,知道追不了兔子了。

    龙凤大军杀入猿猴阵中,孟轻影化作人形,与李青君并肩而立。

    朱厌看看孟轻影,认得这是凤皇。再看看李青君,却闪过一丝困惑,这是谁?

    “人间承平万年,仙道哪来如此杀伐者,你是何人?”

    “人道,大离,李青君。”

    李青君……不是人皇姑姑么?朱厌恍然,神色有些凝重,也有些属性相对的欣喜。

    这种战争属性,它最是契合,往往一声战吼,对方就会成为杀戮机器。

    此即神性,不可御也。祸乱天下,见则大兵,就是它朱厌之能,对方属性这么搭,岂不是送上门来?

    结果正当朱厌打算调动李青君杀伐之机,却发现自己神性不见了。

    这个时候正是秦弈以生死簿镇在封神碑的时候。

    朱厌:“???”

    梼杌你守毛的神碑啊,这才多久就丢了?

    朱厌简直要吐血。

    战争神性没了,可不仅仅是实力受损的问题,而是自己加持给猿猴们的战神之力没了……没了加持,这帮猿猴拿什么和龙凤二族相持?

    朱厌兀自发愣,孟轻影微微一笑:“你可以死了。”

    李青君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初次合作。”

    “多多指教。”

    轮回之火冲霄起,人间枪芒动地来。

    朱厌失了战争神性,哪里扛得住一太清一无相的夹击,气急道:“诸天星力,助我迎击!”

    星河之中四处亮光,四象之意隐现,二十八宿各自成型,继而日月双轮,五行诸星,引领周天,汇聚威能。

    二十八宿闪现之时,昆仑山脉四处此起彼伏,传来了异兽之吼。

    二十八宿,本就是对应二十八种异兽,加上四象,实质对应的是世间万兽,也是天象观测的基石。天宫御兽之法,皆由此出,整个昆仑山脉遍布异兽,什么尾兽、长右、狰、狸力、鹿蜀……世间消失已久诸多种族,尽在于此。

    昆仑之下还有海,当初秦弈在昆仑虚见过欲海、弱水,各种地貌千奇百怪,这上方也是一样。

    有茫茫之海,无尽海兽,赤鱬、旋龟、虎蛟、冉遗……

    天空之上,胜遇、数斯、肥遗、颙、瞿如……

    天隐子带下裂谷的,不过龙凤等顶级族群而已……世间异兽何其多也。

    无穷无尽的妖兽随着朱厌的“战争号角”,集体奔涌汇聚,如天崩,若山倾,似海啸。

    而天界星图也完成连贯,即将爆发出最恐怖的攻击。

    绕于昆仑周围的银河也在呼应咆哮,似乎第一轮攻击要由此而起。

    这也是一种天地之合,上应星象,下感生机,瑶光后半生的研究,基本都在这里。

    这才是战争!

    朱厌一拳狂击,架住孟轻影的一击,仰天笑道:“天地势成,上下呼应,战争狂澜掀起,你们来多少人就死多少在这里!凤皇,你不去御天空之兽,反而与我争锋,这便是你最大的错误!”

    孟轻影微微一笑:“是么?真当她们不存在啊……”

    随着话音,人影闪过,明河飘然而至,悬于银河之上。

    双手如抱琴,似揽雀,左右轻带,银河之光竟环绕她开始旋转,星河绕身,点点璀璨,美得几乎没有言语可以形容。

    银河的咆哮变得温柔起来,诸天星耀开始凝滞,仿佛本为一体的周天星辰的运作忽然被卡了一节齿轮,整个星图变得开始不和谐。

    明河才是上修银河下感幽冥的呼应,绝不是九婴随意认命的无名小卒可以争夺控制的。

    与她相同区域内,曦月也悬在茫茫星空,远远看着美得不像话的徒弟撇了撇嘴。

    继而转身伸手,轻按月轮。

    银盘般的月轮下,月色轻寒,辉光隐隐,仙子衣带飘飘,素手按月,她自己可没意识到自己也和徒弟一样美。

    明河也远远看着师父,撇了撇嘴。

    很快月色的辉光变成了炫目的强光。

    明河手中的银河水旋,也成了一条星龙之形,绕于她身周咆哮蜿蜒。

    “孟轻影有星龙,我也有。”明河心中这念头一闪而逝,银龙离手,腾空而去。

    一轮皓月耀于苍穹,群星黯淡。

    一道银龙周游诸天,四象寂然。

    周天星图……

    连三息都没撑过,告破。

    朱厌目瞪口呆。

    虽说很多星君被天隐子带走了、说不定都死了,但他们的真灵已经点亮了星斗,往后的星图已经并不需要他们自己操控了。

    这穷两代天帝之力布置的周天星斗,是用来对内镇压三界、对外筹备抵御天外人的,寄予了两代天帝多大的厚望,怎么可能就这样轻轻松松被破了?

    但朱厌也知道为什么。

    这两个女人,一身的天枢星轨之法,完全就是瑶光嫡传啊!她们勘破阵图、引动仪轨,很奇怪吗?

    不奇怪。

    它的神念放在山脉群兽身上,最后的希望寄托于此了,这些妖兽再发挥不出战争职能,那就别打了……靠自己的猴子和龙凤打个毛啊!

    结果神念一扫,朱厌差点没打个趔趄,眼前李青君一枪捅过来都差点忘了闪避。

    它看见一只螣蛇盘旋山巅,仰天咆哮。

    仿佛有看不见的波纹扩散,正往此地汇聚狂奔的群妖尽数抱头蹲防,吓得不会动了。

    朱厌:“???”

    我的战争神性都调用不了,凭什么你的威吓神性有效?

    耍赖皮的吗?

    但你一只蛇,控制范围有限吧,海天之际还有戏……

    山海之间,上有白羽铺展,如云垂天;下有海浪悠悠,螺声隐隐。

    一个羽人,一个蚌女,并肩悬浮,二人身后,鲲鹏法相充塞天地。

    海水忽然凝冰,海中诸兽寸步不得行。

    天空骤然塌陷,看不见的气压横亘地平线,群鸟悲鸣盘旋,却始终飞不进昆仑范围。

    朱厌:“……”

    李青君忽然笑了起来:“这个时候,不知尊神有没有想起,凡人打战遇到神仙作法的不讲道理?”

第一一零五章 夺门之变

    朱厌并不知道李青君说这些话有她的隐喻,在它的角度还真觉得这帮人根本不讲道理,完全在作弊。

    这些妖兽数十万计,最低万象起,普遍妖皇级,还有祖圣存在,当年妖劫也不过如此,合起来足使苍生浩劫,怎么就在这三个也就刚刚突破祖圣没多久的妖怪莫名其妙的阻挠之下,就被控了个干净?

    这还是我主场呢……哦不对,当周天星图被破,确实没有什么主场之利可言。

    相反,随着封神之碑被破,反倒有点像是对方主场的意思了。

    对方神性有效,它没有。所以对方可控场,反而是它失去了掌握。

    这才是本质原因。

    本来最容易在此发挥的战争之神,以及耗费大量心血与物力打造的星界之固,却一点价值都发挥不出来,只剩下它朱厌这么个统帅发挥个人勇武……那有个屁用,你再勇武,勇得过开天凤皇?

    在号称“初次合作”结果配合得默契无比的孟轻影与李青君攻击之下,左支右拙狼狈不堪,朱厌知道一旦其他那几个女人腾出手来,自己恐怕连跑都跑不掉了……

    可能不用合围都跑不掉,朱厌不认为自己的速度比得过凤皇。

    它有些无奈地道:“据我所知,你们这差不多是人间所有势力的汇聚了吧?”

    “呃?”孟轻影笑道:“哪来所有势力,这就是一个家宅后院的力量出击而已啊。”

    朱厌鼓起了眼珠子。

    李青君有些不好意思:“是啊,就一个后院,哦,大半个吧,没来齐。”

    朱厌想死。

    眼前忽然一暗,天色黑了。

    也就是秦弈流苏看见的那一幕。

    孟轻影李青君神色同时变了:“莫非是天外入侵?”

    …………

    确实算是天外入侵吧。

    只不过和所有人想象中的都不太一样……

    九婴和朱厌对话发现秘钥没了,朱厌去追兔子去了,九婴连问个清楚的力气都懒得花了,径自回到门边。

    它倒也不至于没了秘钥就成不了事,毕竟门是他操纵的,自己就能开门,只不过要比较费力。此时受伤极重,本来不合适……

    但此刻也顾不得了,秦弈已经发起全面反攻,哪来时间到处去搜兔子和天机子找秘钥?

    只得强行开门。

    九婴探出九头,抵在门柱八方,中央一头抵在正中,构成九宫之形,蛮荒之力汹涌爆发。

    门上淡蓝的光幕渐渐消退,几乎已经快要失去阻拦之效了。

    可就在此时,不知哪传来一股力量,好像在和它夺门似的,光幕又开始加厚闭合。

    两股力量拉扯,那光幕就始终似散非散,门怎么也打不开,一时僵持。

    九婴明白哪来的力量了。

    天机子那半边秘钥……

    这真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九婴气急攻心:“天机子,你这个反复小人!”

    天机子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我本此界人,身魂属此世,抗拒天外之敌乃本份也,何谓反复?”

    虽然天机子很谨慎地藏着自己的声音来处,九婴还是瞬间捕捉到了,暴怒的神念冲击而去,誓要将此人一击冲垮。

    然而神念过处,一片虚空,天机子压根就不在。

    万道仙宫,琴棋书画宗,绘声绘影。

    居云岫?

    九婴真特么觉得这好像是自己偷入了对方的地盘似的,到处都是对方的人,自己竟然连开门都办不到。它恨意难解,想要甩头把自己补的两根短柱拆了……可不知想到了什么,动作硬生生止住,忽然飞遁离开。

    在这和天机子拉锯开门显然没有意义,天宫宫阙还是个完好的堡垒,绝对不比人间那个被改造的人皇宫阙差,它回头掌控,还能有一定主动权,要是这也被偷了就完犊子了。

    九婴离去片刻后,三道人影出现在门前。

    天机子郑云逸师徒,和居云岫。

    居云岫被分配来做此事,一是和天机子有旧,能交流;二是秦弈流苏都认为,居云岫的画界有补门的可能性。

    到得门前,居云岫还来不及研究门上薄幕,就被溢散出来的能量惊到了:“好强的力量……仅仅是隔界溢散,竟然让我有心惊肉跳无可与抗之感。”

    天机子也颔首道:“我之前感受之时也极为心惊……而且曾经以为这是域外天魔,邪恶力量,可实际上也不算……虽然性质似与我们惯常认知不同,但非魔意。”

    居云岫倒是看得很开:“本来就是两界之人,对方或者也不过是个雄心勃勃的君王而已,何谓正魔。”

    天机子哑然失笑:“是此理。”

    “天机师叔请继续闭门,一会兔子也会过来,两半秘钥合一,应该可以彻底闭合,不致再有能量通过……”居云岫走向门边,绕了两圈,在门对面立定:“我先研究一下是否能添些笔墨,稳固界膜。”

    居云岫的站位很有趣,站在对面可以把天机子郑云逸的举动看得清清楚楚,以免偷袭。天机子知道她有所防备,也不以为忤,闭目感受着周围浓郁的能量,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场天下之局,九婴被坑得惨不忍睹,天外人都被算计在内,三界局势被他影响得很严重,对于“谋天下”的层面来说,算是成功了的……只不过好像还差点味。

    虽然算是定鼎天下的关键眼之一,可总觉得还是不像个下棋的人,还是个辅助性质,不够。

    若说引狼入室那种乱天下,虽然能更有味,但天机子知道不能做。

    他不是疯子。

    但他也在考虑,是否能利用这场局谋得更多……这种所有局势都被自己牵着走的感觉,太美妙了……既是道途,也是乐趣。

    正在思考,魂海传来了徒弟的传念:“师父莫非在考虑开门?”

    天机子不动声色:“何出此言?”

    郑云逸道:“此前闭门,是算九婴,此后开门,是算秦弈。于是渔翁得利,感觉是师父会做的事。”

    天机子笑了:“云逸算是得我真传了,颇为知我。但此事你还是看得太浅。”

    郑云逸道:“请师父赐教。”

    “为何我们谋宗的修行过程是谋己谋人谋天下?这不是等级的渐进,而是告诉你基础。此门一开,天下齑粉,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连己身都不保了,谋的什么天下?”天机子笑道:“何况你看居云岫的站位,分明有所防范,在彼料中之事,吾不为也。”

    郑云逸行礼:“徒儿受教。”

    天机子手持半块罗盘向前走去,一边拨动指针:“还是先关门,别的再……噗……”

    他的胸前竟然探出一柄血剑,竟是被郑云逸从身后突袭,贯穿了胸膛。

    谋宗三十六计之笑里藏刀,偷袭最是无影无迹。

    事起突然,连居云岫都没反应过来,失声道:“你!”

    天机子没有转头去看徒弟,低声道:“我天机子……便是谋算一切,也未曾亏待自家子弟。对你倾囊相授,信赖有加,衣钵相传……你为何如此?”

    郑云逸脸上也有些愧色,又很快消敛,没有回答。周围的能量肉眼可见地席卷进入郑云逸体内,只在刹那间,竟然把一个晖阳修士生生顶到了无相初期,似乎此世天道规则下乾元无相需要“证”的规矩都失效了。

    因为那不是此世的规矩。

    经历过裂谷之战的居云岫瞬间明白:“原来你已经暗中受过了天外印记!”

第一一零六章 天机之谋

    “不错。”郑云逸有些出神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剑,那剑还贯穿着师父的躯体,他眼里也有些难过,低声道:“这也不……不是我自己想要的,但……”

    他没说下去,天机子和居云岫都明白他想说什么。

    这周围溢散的能量浓郁无比,谁接近此地的第一印象都是这个,然而从九婴到天机子到居云岫都没人试图吸收修炼之用,为何?

    因为那是属于某个人或者某一特殊区域的能量接入,而不是纯净的、可化用的灵气。

    相反,该运功抵抗才对,若是强行吸收修炼,等于自引伤害于身。

    唯有一种情况可以用,那便是接受过对方印记的,等于主仆之契的性质。

    九婴足足到了太清才敢赌一把接受这种“种痘”,那也是走钢丝,认为自己不会被控制,而郑云逸区区晖阳,又怎么可能抵御?

    即使没有被夺舍侵占,也必然受了严重的控制指引。

    弑师是因为被控制?居云岫毫不客气地反驳了他:“换了个没脑子的,我还能相信他不知后果,然而你作为谋宗佼佼者,我不信你会不知道一旦接受印记便是身不由己!但凡考虑过自家师父半点,也不会踏出第一步。当你接受第一步,便是早就没再考虑别人了。”

    郑云逸默然片刻,忽然一笑:“我不忍,这玩意压下了我的妇人之仁,仅此而已。”

    天机子叹了口气,依然重复着在问:“为何如此?”

    “师父,你也知道,我们谋宗没事都要搞事,算人算己,以图进阶。当今天地乱起,英雄当出其时,正是最适合我们的舞台……”郑云逸慢慢道:“我便是跟在师父身边,为他们传递了两次信息,都颇觉修行大有进益……但那又怎么够呢?”

    天机子默然。

    当然不够,连他自己都觉得在此局之中还不怎么算个下棋的,嫌不够味儿呢。郑云逸也就打打下手,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我此前落后太多,如今时局如此重要,我却仅仅是个晖阳,不够,太不够了。”郑云逸平静地道:“想要在这番浪潮里中流击水,那便不能按部就班,必须另辟蹊径。”

    “你的蹊径就是利用了师父对你的信任关怀,加以偷袭?”天机子低叹道:“从为你们奠基开蒙的第一天起,我就教你们,谋者的能耐,不是冲着对自己不设防的自家人来的,此非谋也,不过无能匹夫。”

    郑云逸脸上泛起了羞恼之色,眼中有了些狰狞。

    天机子续道:“相反,因为我们谋人过甚,动辄天下皆敌。锋锐易折,自家更要拧成一股绳,方可立足于世……”

    “自欺欺人之言,当你面临乾元大坎之时,可曾认过万道仙宫是自家人、徐不疑是你道途启发者?”郑云逸的神色越发狰狞:“归根结底,是己是敌,不过因时而异……用时是亲,弃时敝履,谋宗本质如此,何必脸上贴金!”

    一场谋宗道途之辩听得居云岫心神动荡,暗道虽为同门千年,自己真的不了解谋宗。甚至听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谁说的才是真正的谋宗本质。

    或许此宗压根就不该属于万道仙宫,大家从来就不是一路人,分家是必然的。

    她此时很为难,想要救天机子,可利刃贯胸,抽之即死,郑云逸也无相了,她任何一个妄动都可能导致天机子灰飞烟灭,竟然一时不知道怎么处理。

    天机子似乎也没指望她来处理,还是继续在和徒弟说话:“你杀我,是为了夺此秘钥开门?”

    没等郑云逸回答,他忽然一笑,手上轻振,半边秘钥灰飞烟灭:“本来我还考虑怎么用它谋利,如今当然毁了便是。”

    郑云逸似乎也不意外,低声道:“师父且去。”

    血剑一抽,天机子身躯分崩,似连阳神都被这特殊的天外之能崩碎不见。

    几乎与此同时,尖锐的音攻爆起,居云岫取琴于手,七弦尽出。

    郑云逸取出一个龟甲抛于虚空,本以为能扛居云岫一下,结果龟甲瞬间变成齑粉,竟连一息都没扛住。

    囚牛附琴,居云岫此时的实力直逼太清,根本不是这刚刚突破无相的郑云逸可以抵抗。

    郑云逸大吃一惊,就地一滚,音波从他身上掠过,炸得身后的须弥境瞬息崩裂。

    郑云逸人还在打滚呢,就已经就地挥手。

    攻向的不是居云岫,而是……众妙之门由九婴补上的金玉门柱。

    “九婴就是个蠢货,只消毁了门,此界四处漏风,何处不可入?用得着和人拉锯开门?”

    居云岫也想到了这一层,素手轻拨,“铮”地一声,看不见的音波竟将郑云逸整个手切断下来,距离门柱仅仅一寸之遥。

    居云岫兀自不放心,将那手轰得粉碎,才转而再击郑云逸。

    郑云逸狼狈逃窜。

    没有人发现,那断手崩碎后留在地上的血迹,竟然隐隐长出了五官,又变成了一个血液小人,一脚踹在了门柱上。

    “糟了!”居云岫豁然回头。

    表面上看,什么问题都出在这门上,然而这门是绝对不能塌的!

    居云岫急速展开画卷,想要救护门柱,却愕然发现那血人一脚踹在门柱上,门柱分毫不动,血人却发出一声惨叫,身上泛起丝丝烟雾,被恐怖的水火之力蒸腾成了血汽,汽中又呈现一张黑色的脸,仿佛被凶水烈火炙烤,痛苦呻吟。

    那是……九婴的力量?

    断了一只手的郑云逸先是目瞪口呆,怎么也没想到踢个门居然会踢成这样……还没等反应过来,那血人承受的水火炙烤也反映到了他身上,郑云逸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在地上痛得打滚。

    那断手的血液能分离出来变成血人,明显是天外印记附着于此,无异于另类分身。分身被炙烤,主体也难逃此劫,然而最离奇的是,这是九婴之力……

    居云岫目光骤然凌厉起来,一拨琴弦,仙音直贯入身后虚空。

    “铛”地一声响,虚空之中又隐隐浮现出一个人影:“云岫如今真的长进了,这都没能瞒过你。”

    随着话音,天机子的阳神缓缓出现。

    居云岫淡淡道:“我只是觉得,师叔死得太简单。”

    谋宗三十六计之李代桃僵。

    当年不过晖阳,都能为人替死,何况今日无相!

    “哈哈……多谢云岫高看。”天机子转头看向地上打滚的郑云逸,眼里有些怜悯:“九婴终究是远古之时笑到最后的人,你真以为它是个蠢货?它想开门,为什么不自己拆了门,反而要费时费力地用能量开门,你就完全没想过?”

    郑云逸痛得打滚,根本没力气回答。

    天机子自问自答:“九婴自己的东西,岂能没有留坑?如果它自己要拆,那是能拆的,它临走前本就想拆,但看了一眼却忍着没动。唯有一个解释,它想坑我,一旦我想去碰这门柱,必死无疑。太清之能,不是你或我此时可以抗拒的。”

    郑云逸挣扎着道:“所以……你故意毁去秘钥,便是让我唯有拆门一条路。”

    “九婴原先的设计,未必是应对此界中人,大概率是对天外人的,怕天外人强行破门。”天机子笑眯眯地看着半空中扭曲的血脸,笑道:“这便是了吧?区区一印记,自然搞不过九婴长久的布置,我想要的,也就成了。”

    谋宗三十六计之,驱虎吞狼。

第一一零七章 谋宗之殇

    居云岫道:“师叔此举,云岫看得出效果,却不知师叔这么做的目的?”

    “也没为何,天外之力我确实很想借用,九婴借此突飞猛进谁都看在眼里,谁不眼馋?可我既不想做人木偶,更不想开门迎狼,如之奈何?”天机子笑道:“正一筹莫展之时,这孽徒却要杀我……那我也没必要再做什么师慈徒孝了。”

    天机子说着,伸手轻按虚空。

    原本被郑云逸吸收的强大能量成为旋涡,逐步进入天机子体内,不仅如此,整个区域内残留的能量、原本郑云逸不够时间消化吸收的,如今尽归天机子,眨眼之间就成了无相圆满。

    居云岫冷冷道:“师叔这就不怕被天外之能控制了?”

    “天外印记已分离炙烤,而能量却被我的乖徒弟化用过一回,磨去锋锐,成为我们可用之能,何乐而不为?”天机子深深吸了口气,露出满意的微笑:“谋宗三十六计之移花接木,此计如何,云岫试品鉴之。”

    居云岫低头看着地上的郑云逸,早已形容枯槁,死得不能再死了。

    背刺师父以谋大利,却高光不过一瞬,便即身死道消。

    师算徒,徒谋师,居云岫的眼神越发悲哀了。

    曾以为天机子对自家人很好,如今看来,也不过是因时而需。

    郑云逸说的才是对的……以算计为本质的,自然用时是亲,弃时敝履,因时而异,不过如此。

    居云岫没有多言,只是冷冷地指着门柱:“天机之谋,云岫知矣……但门裂了!”

    这门从九婴过来起,开门关门互相拉锯各种折腾,如今天外分身一脚怒踹,终于再也吃不消,门柱开裂,无边黑气终于汹涌溢散开来。

    天黑了。

    让秦弈等各方惊悸的天变,由此而来。

    若说各方行动的先后顺序,九婴来这开门是最先发生的,此时天黑,正是秦弈流苏搞定封神之碑、孟轻影明河那边定鼎昆仑之时。

    秦弈正在飞速向此进发。

    见天日已暗,天机子却只是一笑:“终究没能完整通过,还可击退。至于些许裂缝……云岫来此,难道不是为了补门?”

    居云岫气结。可好像他说得没错,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补门的,刚才研究了那么久,也有些心得……敢情天机子是连这都准备好了?

    此时被九婴水火之力炙烤的印记渐渐融解,在众妙之门的淡蓝光幕上忽然呈现出一张笑脸:“精彩,精彩。本座隔门所见此界多年事,惟今日最是精彩。”

    居云岫“嗖”地展开画卷,将笑脸遮蔽于画界之外。与此同时,取出画笔,试图补上金玉短柱的裂痕。

    天机子也是神色警惕,手上已经凝出了一个法诀,准备随时出击。

    却听那笑脸隔着画界继续传音:“先生夺取能量,不过成就无相圆满,太清大关终究不可破,莫非就此满足了?”

    天机子淡淡道:“实力不过是个本钱,有此实力,我自可设谋再证太清。”

    笑脸道:“你确定可证?据我所知,九婴尽揽天下资源九成,数百年时光方才太清,地上是不是还有个叫鹤悼的,花了几万年。”

    天机子默然。

    居云岫急道:“师叔不要听他挑唆!”

    “如今先生既然已经发挥移花接木之能,大可加强些……”笑脸不理居云岫的阻拦,继续道:“只要放我能量大肆涌入,先生根本无需再证,便可直接太清,而且并不会受我们控制。此后先生与我等平起平坐,共治此界……”

    天机子笑了一下:“我对统治此界没有兴趣,也信不过尔等。”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笑脸续道:“先生对此界无意,岂不正好?便是我们吞噬此界本源,那时候先生早已太清,大可登临彼岸,宇宙遨游,上下四方,尽揽于心,岂不快哉?”

    天机子神色微微一动。

    居云岫急道:“师叔已经得到了想要的能量,太清就在眼前,何必贪一时之速,后患无穷?”

    贪一时之速么……天机子没有回答。

    他贪的不仅是快速太清,而是忽然在想,天外此人理应不是太清之上,否则大家早就别玩了,区区一门,怎么可能挡得住?

    对方想要吞噬一界本源,想求的必是太清之上,如果能够合作,自己是不是也可以进窥此途?

    天外人证太清之上的方式,只要学会了……到时候自己遨游宇宙,难道不能复制?

    那才是自己此番中流击水,想要达到的最大化意义,而不是做一个抗击外敌的好汉而已。

    天机子眼里慢慢浮现狞意:“云岫,你走吧。”

    居云岫气急:“师叔!不如与我一起把此人堵回去,到时候我们有完整的众妙之门,师叔借门潜修,太清就在眼前,何必贪多,与虎谋皮?”

    “咚!”

    画卷开始凹陷。

    居云岫独自的力量,扛天外人的冲击已经开始吃力。

    本该一起合作堵回天外人的天机子却没有帮忙,反而道:“她有道侣,已然太清,即将到此。你若想快速突破此门,需我助力。”

    天外人哈哈笑道:“你也要立契约?”

    “我不要契约,你把吞噬一界本源之法给我,我便助你除去此女。”

    居云岫:“……”

    天外人大笑:“没问题。”

    有黄钟大吕之音播于空间,道法相传,天机子看着居云岫,眼神越发狰狞。

    居云岫一手持笔,一手抱琴,做好了两头对战的决意,只要再拖一阵子,相信秦弈就该来了……

    天机子慢慢抬起掌心,似有能量正在凝聚。

    正在此时,天机子神色忽然大变。

    神魂深处忽然涌起一个狰狞的鬼脸:“贪欲的召唤……我来啦……”

    天机子失声道:“饕餮!”

    贪欲由心起,无所不在的饕餮神性呼应而降临。

    血盆大口张开,如吞天地:“嗷呜!”

    神魂暗灭,归于平息。

    居云岫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天机子,天机子眼瞳灰败,神魂正在消散,生机飞速流逝,正急剧走向死亡。

    “我……”天机子嘴唇蠕动片刻,低声道:“亘古以来,虽有传闻,但我从没信过这样的事……怎么会有这样的事……这太……无耻了……”

    他脑袋上冒出了一只黑球的虚影:“你现在知道了?”

    天机子:“……”

    狗子得意洋洋:“流苏瑶光都怕我这偷袭,要封神镇之,何况我今日已太清,你竟敢在我近在咫尺的区域之内贪欲熏天?”

    天机子艰难低语:“我还有很多步没走……怎么能……死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凶魂神降之下……”

    “管你多少步啊!任你万般谋算,可惜没什么见识。”狗子虚影模糊不见:“妈的天外人来了,秦弈你快点!”

    “……”天机子仰天而倒,再无声息。

    这展开……此前如何能想到,天机子也会步徒弟后尘,在最高光时刻就这么折戟,栽得如此戏剧性?

    “这是此世法则?”天外人在画卷背后,语气也有些惊奇:“你们居然敢养这样的凶魂。”

    居云岫没力气回答他,她快要扛不住了。

    “砰!”本属于九婴补上的金玉短柱四分五裂,居云岫喷出一口血来,带着画卷抽身飞退。

    众妙之门摇摇欲坠,一个高大的人影挤开了最后的光幕,笑呵呵道:“终于再临此世……流苏瑶光,我来……”

    话音未落,一顶草绿草绿的冠冕兜头盖了下来:“滚回去!”

第一一零八章 撕天补天(加更37/145)

    自天黑起,秦弈流苏飞奔此地,紧赶慢赶终于在最关键之时赶上了。

    九婴弥补的金玉短柱崩碎,众妙之门整体形态仍在,光幕虽薄却未消除。从中可以看出,如果从门外看的话,是看不见有门框门柱的,只有一片光幕。否则门柱早被直接轰掉了,哪还能等到今天?

    此时的光幕薄得几乎看不见,那人已经可以强行破门而入了。结果身才半入,一顶绿帽子已经兜头砸了过来。

    这可不是一般冠冕,乃是太清巅峰之宝,人皇冠冕,空间之妙尽出其中。那人身子才跨门一半,在冠冕笼罩之下若是强行再挤,非被分割次元生生切成两半不可。

    “呵,流苏……你力量弱了。”那人手中绽出一道金光,迎向冠冕光华。

    可与此同时,飞火流星电射而来,顷刻间就到了他的面门。

    “咦……贪狼?”那人另一手架住秦弈一棒,兜头一个次元斩再度斩落,远处琴声大起,音波狂潮侧面袭来。

    那人探着半截身子实在难以施展,神念扫了一圈,忽然笑着退回去了:“门又不齐,随时可入,你们堵在这儿别走就是。”

    他刚刚退出光幕,这边秦弈就“吨”地排出了两个短柱子。

    “……”那人就透着光幕眼睁睁地看着秦弈飞速把柱子补进了门上。

    柔光闪过,完整的众妙之门伫立,光幕的幽蓝越盛,阻得他视线都看不进来了。

    “失策,你们居然带着此门之缺?”门中传来他的笑声:“但是流苏,你应该知道,虽然这门更完美,可偏偏对于阻碍我而言,或许还不如之前九婴那个。”

    这话听得稀奇,原本的完美之门,如何不如九婴瞎补的柱子?

    然而这还真有可能。

    此前已知,这个世界是一个人造的独立位面,类似于一个画界那样,与外面的“大宇宙”并不相接,不是宇宙中的一个星球。

    早年人们抬头,只能看见一个虚假的“天幕”,其实就是这个位界的界膜。

    当流苏发现“天是假的”,大家一直都在一个人造位界里,看见的苍穹只不过是一个人造天幕,外面才是无边宇宙……流苏愤而撕天,从此小世界与宇宙相接。

    所以她后来才能揽贪狼为兵……否则此前大家看到的星星都是假的,太阳都只不过是金乌,哪来的贪狼可揽……

    流苏此举绝对是一个无上功德,从此揭开了世人对真实的认知,可以说整个世界修行都因此上涨一截。但同时这也意味着风险,从此随时可能有天外来客入侵这个才几万年“稚龄”的小世界。

    事实上,原本此界就不是隐形封闭的,本来就有门可入,不是流苏轰开的……直观的例子,假设这是一个画界,那外人当然可以从画卷进去,这个画框就是门。原先没人来,只不过是别人没发现此地而已。

    流苏轰开天幕之后,意识到从此成为一个四处漏风的星球也不是事儿,于是施展空间之无上神通,把此界扭曲了一个维度。外人想要进入此界,一定要经过众妙之门,才能跨过这维度之差。

    不出所料,若干年后天外人果然穿越众妙之门而来,第一次进了门被流苏瑶光堵在南极揍回去了。

    这段历史的含义在于,一旦门碎了,那流苏扭曲的维度通道消散,此界又会成为一个从哪都可以进来的不设防世界。

    瑶光另有想法,早在千多年前就开始经营那个被流苏轰开的界膜,称为“天界”,并逐步将这个假天幕上的星图与真正诸天星辰相呼应。她的构思是,使天幕具备强大的封闭能力,就是一个稳固的保护膜,将这个世界彻底封闭,谁也进不来,谁也出不去,不需要任何通道。

    那就可以把门砸了。

    也就是流苏与瑶光争议的“闭关锁国”。

    这有点难度,不仅需要构建星辰呼应,同时还必须建立三界如一的稳固一体,一旦某一环节出了岔子,可能就漏风。

    反正想要砸门,必先补天。

    后来众妙之门崩碎,没有问题,这个时间段,瑶光一统三界,天幕闭合,完成了她的锁国大业。

    结果瑶光兵解后,天隐子率众砸了幽冥……

    这回就像是天花板虽然遮住了,地下开始漏风了。九婴起初没意识到这点,当意识到之后想要重整幽冥又谈何容易?反而是重新收集门更简单,而且收集门对它修行也有大利,早就在做了。

    恰好这时候的天外人被流苏瑶光最后那一战打得极惨,基本全军覆没,剩下一个人重伤逃回。等回过元气再度入侵时,也是近些年的事了,九婴早都已经找到了大部分碎片,重塑众妙之门,承续流苏之故法,把幽冥的漏洞转到门上,天外人又必须穿门才能进来了……

    所以九婴阻止玉真人祭炼幽冥,就是因为一旦幽冥稳固,三界闭合,恢复瑶光当年的构架,谁都进不来,门也没用了。那时候九婴还有意以天外人为最后外援,哪里肯让玉真人彻底闭合三界?

    但若是像远古那样,能被天外人直接穿门进来,同样不是九婴想要的。天机子看得很准,那短柱就是专门对付天外人的,所有意义都在于堵门。

    原始的门,不是用来堵人的……那是世界之源,众妙出于其中,虽然有界膜之效,那只是一种被动性质的防护。

    防护力挺强,天外人需要很艰难可以破进来,算是比太清圆满的防护力略逊?仅止于此。所以天外人曾经进来过两次。

    九婴特别在这效果上加固,别的效果一概不理,就是负责堵门,反倒能使它的封闭效果变强,使得天外人很难直接进来了。

    搞得天外人只能隔门和九婴谈判,皆源于此。若是换成原版,反而他还更容易破解。

    天隐子攻裂谷之时,也是认为只要找齐了原版的门,就可以开了。都是此理。

    流苏飞速传念对秦弈说了这些问题,秦弈听得也有些挠头,还没等回答,界膜传来恐怖的震荡感,隔着界膜都能体会到能量倾泻而来,震得略带伤势的居云岫都腾腾退了好几步。

    天外人正在攻门!

    门外传来他的笑声:“流苏,你实力未复,你这个道侣……是道侣吧?也只有太清之初。你们此时反而比我弱,拦不住我!”

    “草。”秦弈飞速问流苏:“九婴都有办法加固堵门,我们呢?”

    流苏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需要有时间筹备,临时的话,怕是没有办法。”

    秦弈:“……”

    “除非……”流苏犹豫片刻:“除非能控制门,让它暂且改变性质,专职封闭之效。”

    说着眼睛就在瞟秦弈,那意思就是:你是不是门灵,就看这了。

    秦弈也没法多想,一掌摁在了门柱上。

    很快他就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醍醐灌顶”。真就有一种极其清爽的感觉沁入脑海,识海“轰”地一炸,继而万千意识纷至沓来,之前在各类场合曾经感受过的什么混沌初开啊、什么生命绽放啊、什么纷纷大雪啊……等等等等,变得无比清晰。

    就像是曾经看过的老电影,高清重制hd了似的。

    连“雪花”上的铭文,都一字字看得清楚分明。

    秦弈心中大震。

    那字迹……

    “轰!”界膜再震,看似就要被轰开。

    秦弈睁开了眼睛。

    掌心悠悠泛过波澜,波澜漫过蓝色光幕,就像大海之中有浪涛略过,又归于平息。

    “轰!”界膜三震。

    可这回却一动不动,反而是门外发出了一声被弹飞了的闷哼:“怎么回事?”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左右看看流苏和居云岫,两人都用极度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空气安静了两三秒,秦弈没好气道:“难道我以后就得这么抱着门?”

    流苏道:“整个门带走,去找瑶光。这是她布置的天界,必有后着。”

第一一零九章 九婴之死

    去找瑶光……说得好像知道瑶光在哪似的。

    是的他们真知道。

    他们甚至知道九婴多半要悲剧了……

    从天机子与九婴夺门那会儿,九婴当机立断不在这牵扯,飞遁回宫阙,想要掌握最后的抵抗力量。

    秦弈大举反攻,分兵多路,四面开花,在这短短一盏茶不到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秦弈收复石碑,门前谋宗凋零,昆仑大战将结……而九婴显然也遭遇了另外的麻烦。

    出征幽冥之前,他留亲信大风驻守宫阙,这是很重要的布置。

    天宫作为一个连池子命名都不可改的整体布局,自然蕴含了莫大的威能,是真正的天帝堡垒神座所在。诸天觐见,堂堂神威。可以说只要掌控了天宫,秦弈一大家子围攻一年也未必打得进来,也不敢随便打。

    秦弈这“部队”可不是一般意义的部队,那都是他老婆,不可能受得起任何伤亡。

    到时候就大有可谈,说不定就可以跑路外界,再起炉灶。

    它飞速接近天宫,神念感知了一下,天宫威能引而未发,肃穆内敛,宫外还看见有侍女来回,不像有变故。九婴正自吁了口气,没变故就好,大风还是挺靠谱的,还担心它被四处乱战的状况诱出去呢,如今看来还是谨守了自己的交代,死守天宫不出。

    一时九婴都有点后悔,在外面和他们打什么,早诱过来,直接打天宫攻防战就行了,谅秦弈也不敢。

    九婴的想法历来都很丰满。

    然而现实历来都很骨感。

    进入宫阙外门,九婴落下云头,深深吸了口气:“秦弈,天机子,你们给我等……”

    话音未落,它心中忽然警兆大起,属于开天大妖的可怕直觉促使它第一时间转身飞撤。

    这地方不对!

    就在它撤退的同时,宫中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氤氲时光弥散而起:“还算你反应快,但凡多踏进半步,你也别想走了。”

    “!”九婴魂飞魄散,连蛇鳞都倒竖起来了。

    真是瑶光!

    她居然已经占据了宫阙!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连动静都没有?留守的大风呢?

    慌乱之中扭过一个头看去,就见一个鸟头从身后砸了过来。

    妖兽大风之头……留守的大将早已授首。

    九婴只恨天地给自己少生了两只脚,多生了几个头,跑得太特么慢了!

    其实它此时的力量未必逊色于瑶光,若是在宫阙之外公平一战,打不过也跑得掉,不至于如此惊慌。但它真的怕,打心底就怕。

    当年那诛妖九箭,深藏心底的阴影,痛哭流涕沦为坐骑的屈辱臣服。

    背刺之前浑身都在发抖的颤栗。

    她被迫提前兵解之前,那冰冷的眼眸,仿佛看尽了千万年般遥远。

    “九婴,你终有一日会死于我手,煎皮拆骨,炼为丹药,你信此预见么?”

    八万年前的声音萦绕耳边,九婴既是憎恨,又是恐惧。

    原来这么多年,内心深处从来就没能摆脱这个女人的阴影。每次见她出现,那过激的反应根本就不该是一位现任天帝。

    这便是他们占卜所言,翰音于天吧……

    心中刚掠过这个年头,前方金光骤现。

    “绷”地一声弦响,神箭划破长空!

    如日轮翻滚,似月照乾坤,整个天宫周遭空气都被这一箭射得扭曲,继而一化为九,分射九头。

    诛妖九箭?

    极目望去,一个狐裘白裳的绝色女子,金环化弓,神箭离弦,眼里透着刻骨的憎恨:“九婴,煎皮拆骨,就在今日!”

    “乘黄?”九婴心中泛起这个种族,自己和她有杀父之仇?记不太清了。掳裂谷之妖以炼丹,反正也不是自己亲手去掳的,炼了那么多,至于谁是谁,早忘了……

    她的诛妖箭哪来的?哦,是了,赵无怀带去过一支,她们仿造过?

    心中分析着,九婴动作可没落下,七曜之力同时闪起,分别对应一箭。

    只要不被同时射中,它就不会有事。这乘黄才祖圣之能,实力还是不够……

    结果念头刚闪过,它就发现自己不会动了。

    所有动作都变成了慢动作,就连体内血液流淌、细胞活跃,都比正常速度慢了几万倍有余,就像被静止了时光。那七曜之力都还没喷出蛇口呢,就生生卡在口中,以一种极慢的速度慢悠悠地往外飘。

    那还有个屁的威力……

    “瑶、瑶光!”

    九婴魂飞魄散。

    程程一箭,终究是阻了九婴一个停顿,可就仅仅这么一个停顿间,瑶光的攻击就已临身。

    一出手就是极致的玩弄时光。

    还非常体贴地,把诛妖九箭都变成了慢速箭。

    九婴一动不能动,思维却是清晰无比,眼睁睁看着那九支箭,慢慢地、慢慢地接近。那种钝刀子割肉、无法抵抗的死亡临身,心理压力实在无法言喻,九婴连眼神都扭曲了,充满了恐惧与挣扎。

    但再挣扎也没有用,求饶也张不了口,只能绝望地看着九箭接近、接近。

    程程都忍不住瞥了瑶光一眼,瑶光神色无比平静:“这报复属于我,弄死之后尸首给你炼丹。”

    程程不答。她对九婴没有任何怜悯心,可以说大快人心,倒是对瑶光的表现有些emmmm……

    这女人很冷酷无情啊,而且属于自我意志极为坚定的、言出法随的神祗与帝王。这样的人,又与流苏有深仇……该不会大家打完九婴,下一个对手是她?

    仿佛看穿她在想什么,瑶光漠然道:“没错,你们的下个对手是我。”

    随着话音,九婴九个头同时爆裂,此时才响起了九婴惨烈无比的嚎叫声,九道冲天血柱如喷泉涌起,成为了瑶光的背景衬托。

    诛妖神箭,内蕴的能力未必能诛灭开天之妖,但能毁灭肉身、钉死神魂,之后怎么解决这种不死不灭之魂那就是秦弈考虑的事了。

    瑶光微微抬头,看着喷泉血涌,听着九头哀嚎,没有一点表情。

    看了一阵,又转身而去:“看在并肩作战的份上,我就不扣押你威胁秦弈了……你带着尸体走吧,看着寒碜。”

    “呵?”程程报仇的喜悦都差点被这话给说没了,又好气又好笑:“你但凡懂一点合纵连横之术,也不会在这当口得罪我吧,你这是怎么当天帝的?”

    “合纵连横?我要杀秦弈,跟你拉什么关系?你那十年里有多骚我又不是没见过,还指望你背叛秦弈不成?不先对付你就不错了。”瑶光摆摆手,身影消失在宫阙之内:“回去告诉秦弈,洗干净脖子等着。”

    “轰!”宫门闭合,九婴的尸身也同时坠地,两声合为一声,仿佛算好的一样。

    程程神色古怪地看着宫门,自语道:“我说的合纵连横,是宫斗啊天帝小姐姐。你得罪我,我去给那死幽灵的金环加点码,天狐之媚如何?调调你的假冷淡……”

    说归说,程程一时半会也没心情去考虑瑶光。她看着前方如山一样的九婴尸首,那曾经赖以自豪的九头不灭,如今九个蛇眸都黯淡无光,身躯血肉已经彻底被诛妖箭诛灭了每一寸细胞,根本无法再生了。

    诛妖箭上闪烁着淡淡流光,那是九婴的神魂还被钉在其中,等待处理。

    尸体可以炼丹,但这神魂要怎么解决,倒确实是一件麻烦事。什么都丢给居云岫的画卷祭炼是不靠谱的,至今画卷里面左擎天的神魂都炼不干净,天隐子的更是完全没动。毕竟画卷没有什么杀伐能力,居云岫已经很是吃力。

    从“不灭”的角度去看,画卷能不能炼得了天隐子都是个问题……不知道秦弈流苏有没有什么创见……

    正这么想着,就见秦弈抱着个硕大的石拱门扑通扑通跑了过来:“瑶光呢瑶光呢?我不要做门房秦大爷啊啊啊……”

第一一一零章 战火暂歇

    程程看秦弈那模样就想笑。

    石拱门大得很,大家原先得到的石墩子直径都一人合抱不过来,可想而知以此为基础的石柱子和门型大致大小。

    秦弈抱着一边柱子,整个石拱门斜扛着一路跑,眼睛都被挡得看不见。那感觉就像是小蛇形态的夜翎背着秦弈一样。

    果然是兄妹。

    见流苏和居云岫晃悠悠地跟在两边,程程忍不住问:“这什么情况?”

    “门既成型,便是神物,可是收不回戒指的,当然只能抱着。”流苏悠悠道:“然后他需要看门……一旦他离开了,说不定天外人就轰进来了。”

    程程:“……为什么他需要看门?”

    流苏和居云岫的神情越发奇怪了:“他好像……真的是门灵。”

    流苏补充:“我和瑶光都不能操纵此门的性质变化,最多往里面叠加自己的套路,改变不了门本身,但他可以……而且看上去一点都不费力。若说他不是门灵,好像说不过去了。”

    说这话的时候,流苏特意抬高了声音。

    宫阙之中,瑶光直了半天眼睛,搓着手转圈圈:“真的是门灵,emmm……”

    秦弈喊道:“瑶光,开门呐瑶光,有事相商!”

    瑶光的声音强自冷静:“都滚蛋!再赖在朕宫阙面前,朕可要发动攻击了啊。”

    秦弈一愣:“喂!”

    “喂什么喂?我们的战略合作已经结束了,从现在开始你我是敌人。”瑶光忽然笑了:“看你抱着门,莫名很爽怎么办?想让我帮你解脱,做梦吧你。”

    秦弈暴跳:“能有点大局观不?”

    “你既然能守门,大局便无碍。玉真人尚在祭炼幽冥,届时三界稳固,你就解脱了,我影响什么大局了我?你要丢下门,那影响大局的人是你好不好?”

    “……”秦弈一时半会竟无言以对。

    瑶光笑道:“想早点解脱这状态?那求我啊?或者说一声流苏是丑八怪,也是可以的。”

    流苏冷笑:“你才是丑八怪,你又没我大!”

    程程:←_←

    居云岫:→_→

    瑶光大怒:“大一点了不起啊,我这才是标准完美,比我大的都畸形!”

    程程:“?”

    居云岫:“?”

    秦弈实在听不下去了,无奈扯着暴跳的流苏:“先去昆仑安顿……把地上这九婴处理了再说,它神魂未灭,还有后患,不是吵这种无聊架的时候。”

    被说无聊,流苏抿着嘴却没反驳,气鼓鼓地抓起九婴尸首,“咚咚咚”地走了。

    瑶光冷哼:“都不愿意,那就等你们打破此宫,逼我出主意呗。不送!”

    秦弈也没回话了,打破此宫是吧,你等着。

    他也扛着门追着流苏去了。

    一个扛着如山的九婴,一个扛着硕大的拱门,夫妻俩踟蹰前行,背影又搞笑又悲剧。程程居云岫始终一言不发,直到此时才齐声说了句:“瑶光,作死自有天收!”

    两人齐齐转头,也气冲冲地走了。

    畸形,你全家都畸形!

    瑶光在里面翻了个白眼,直到此时她心中这还全是敌人呢,得罪个干净有什么了不起。

    “天磐子!”

    “在。”

    “封闭宫阙,我要修行。秦弈的时光之道菜得很,跟不上我,等我太清圆满,哼哼,看我怎么揍他。”

    天磐子:“……是。”

    他总觉得陛下转世之后,性情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以前的陛下多高冷,平淡毒舌几句堵回去就算是因为额外给流苏面子了,要是对别人,多半也就一个冷哼完事。怎么会这样当众吵架,居然还吵胸的大小……

    简直不忍直视。

    而且最后这话啥意思来着,您的大敌不是流苏吗?口口声声揍秦弈是闹哪样啊……

    哦对了……天磐子小心打量了瑶光一眼,陛下转世之躯……是秦弈的徒弟?

    陛下好像还没有磨灭那个人格?

    有点复杂了啊……

    …………

    秦弈原路返回,顺便从封神之碑揪走了得意洋洋的狗子,又一路登上昆仑之巅。

    昆仑战局已经收工了。

    秦弈老远就看见夜翎叉腰站在山巅,周围有几只妖兽——或者该说天界仙兽,祥和地徜徉。那被控的戾气早就没了,昆仑本就是它们的家园。此时战火消去,山巅云雾深深,仙兽徘徊,鸟语花香,真开始有了点仙境的味儿。

    夜翎很高兴地在和一只兔子玩,兔子小心翼翼,夜翎进一步,兔子就后跳一下,可怜巴巴的,看得夜翎直乐呵。

    这讹兽……算了。晾它起不了浪花。

    这里龙凤鲲鹏螣蛇饕餮都有,对妖兽效果太bug了,夜翎不玩它,也有狗子玩。

    狗子眼睛都在放光:“那只兔子那么可爱,不如我们把它……”

    秦弈敲了它一下:“不许吃。”

    “才不吃,吃了不会说真话,那日子是人过的?”

    “咦?你不是能控神性?”

    “这是它肉的药用效果,不是神性。”狗子道:“算了,不烤就不烤。”

    “你现在很能自控了嘛?”

    “那是当然。”狗子很是得意:“我现在的贪有了点变化,想知道么?”

    秦弈笑笑:“想去星辰大海看看了吧……我也是。”

    始终臭着脸的流苏终于搭了腔:“会有机会的,早晚。”

    上得山巅,环顾四方。

    昆仑之海的海潮已退,海洋妖兽尽归海底,天空妖兽已经散去,安安已经回了地面,倒是羽裳还很尽职尽责地在空中逡巡,似在巡逻。

    耳边传来孟轻影酸溜溜的声音:“这羽人……便宜你了。”

    秦弈失笑,转头看去,朱厌被一杆银枪掼在山壁上,还被凤凰之火洗礼过,多半神魂都死透了。朱厌之血渗于银枪,枪上正散发出杀伐之气,有火焰隐隐,似乎有种祭炼之仪正在进行。

    李青君也在看枪,此时转头笑道:“回来啦?呃你这门……”

    秦弈把门放置在山巅,一屁股坐在地上,还不忘靠着石柱:“这朱厌啥情况?”

    孟轻影道:“它与青君属性相契,或可给青君炼一把战争神兵。”

    秦弈笑道:“凤皇陛下还是手段多,那……看看九婴怎么处理?”

    流苏“咚”地把巨大的蛇身丢在地上,一群女人围了上来,啧啧有声:“真是九婴啊。”

    在天外人概念普及之前,几乎所有人心中的最终boss都是这货,可没想到一坨死在这儿,等做蛇羹似的。想想也真是恍如隔世一般,己方大军压境,摧枯拉朽,胜得并不费多大力气,和脑补中的艰苦卓绝有很大的距离。

    当然,可能艰苦的在后面。

    狗子擦了把口水,没说话。刚刚才表示过自己逼格上涨,一时半会不好意思说想吃蛇羹。

    也不敢吃,九婴神魂未灭,它没有把握不被反噬。

    如何彻底弄死一个太清,忽然成了摆在所有人面前的一个巨大的难题。

    为何人人求“彼岸”“超脱”?太清之不灭,就是最典型的标志,别人想杀你都杀不成,就算惨如流苏当年、或者残魂被封得跟烛龙一样,也都还可能有再起之日。

    瑶光当年解决不了烛龙,只能封印。瑶光自己的兵解、冥河凤皇的转世,本质都是为了逃过拘禁的下场而已,也含有重走一次人类之路的想法,单说死亡的话,她们都死不了。

    若说封印九婴之魂吧……不是不行,只是大家经历这么多重新崛起的事情,都有些慎重,万一哪天被九婴翻盘了岂不是搞笑?

    孟轻影和流苏窃窃私语商议了半天,最后公认:“这事儿,得把冥河喊来。若论生死与净化,世上没人比她懂。”

第一一一一章 生死重定

    曦月明河师徒俩此时在尝试把星图收为己用,任务比孟轻影她们的麻烦不少。

    星图是遍布整个天界的,也就是天幕苍穹,一一和真正的星辰勾勒对应,完成一界构图,是瑶光耗费大量时间心血的大手笔。整个天界范围无处不是星图,地域庞大无比,两个人想要一一收服要花很长的时间,一年半载都不够用。

    并且此地的姐妹们在这方面全是外行,都帮不上忙,曦月已经调天枢神阙道士们上来打下手了。

    作为一个整体阵法来说,阵核应该还处于天宫内部。理论上说,此时诸天星辰是已经直接被瑶光接管了。

    她俩从外部一个个去扭转是个超级笨办法,并且说不定只是无用功,很容易被瑶光通过阵核直接收复回去。但也得尽量去做啊,至少不能被瑶光太容易掌控全局,好歹拉锯一下吧。

    这欺师灭祖做得……嗯,起码明河毫无心理障碍。

    早在瑶光牛逼哄哄地表示曦月该喊她做师父的时候,明河就很想灭祖了……本座诞于你之前,当年也与你平起平坐,居然还得喊你做师祖?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是转世掉了辈分,你也转世了啊!你那李无仙身份还得喊我做师娘呢!

    哼!

    曦月也没啥心理障碍,因为她在这个过程里隐隐有突破太清的迹象了……她之前没能太清,被徒弟超车了,正一肚子不爽呢。

    勾勒星图,上体群星之意,这就是她的道途追求,在天界浓郁的灵气沐浴之下,做着做着就能太清了……这时候哪里还能分心去想瑶光和自己什么关系,早些时候压根就不认识那女人啊!

    当明河收到秦弈召唤,屁颠颠回去见情郎的时候,曦月身上的太清之意已经隐隐弥散。

    在昆仑山巅的一伙人遥感曦月太清,心中都有些震动感。

    九婴神魂有知,说不定都会有点震动。

    因为目前秦弈一伙人,太清的是秦弈流苏明河轻影,三个远古大能,一个疑似门灵,都不是一般人,他们的突破不具备代表性。

    曦月似乎是他们这方第一个从正常人类修士突破成太清的。

    说他们这伙人bug,其实都是吃的“前世”红利,唯有曦月靠自己。虽然曦月也接收了徒弟渡来的幽冥意,有了上体天心下感幽冥的天地印证,那也只能算是一种造化,别人也会有别人的造化,不稀奇。

    这对于秦弈一伙的鼓舞无与伦比,程程居云岫她们都会觉得,之前那几个太清没什么可参照的,而曦月真可参照。既然曦月可以,那我们也可以。

    要是传出去,可能对天下修士都是个鼓舞。

    鹤悼那种闭关一万年的苦逼太让人望而生畏了,曦月的挥洒自如才让人称羡。

    明河驻足回望,眼里也有些消失已久的孺慕:“师父确实厉害。”

    孟轻影在一旁酸溜溜:“床上更厉害吧?”

    明河:“……”

    她转回头,正想和孟轻影撕一撕,转头就看见秦弈可怜巴巴地靠坐在门柱上,抱着膝盖蹲那里。

    明河乐了:“秦弈,卖唱呢?”

    “是啊,要听十八摸不?”

    “呸。”明河目光落在九婴尸首上,若有所思:“喊我来为了这个?”

    “是啊。”流苏有些没面子地道:“这种事你最有发言权。”

    这后院什么人才都有,堂堂鼻孔人已经很难装得无所不能了……真是个悲剧。

    “这事如果按照我们原有的天道规则,是无解的。”明河道:“原规则下,逝者在我这里净化,从此不复原生,也就是死亡轮回。但太清者,超过我的能力,也就是到了彼岸。原先狭义的彼岸,还真的是冥河彼岸之意。”

    “比你强,就是不灭?”秦弈道:“生死门房……原来我们一个职业。”

    明河:“……”

    说笑归说笑,冥河这个逼格是真的很高的,代表了整个世界天道的生死之隔,彼岸都由来于此。在场的妹子们听了都有些挠头,这货居然被自家男人啪了,属实跟啪了世界没太大区别……

    明河懒得跟秦弈扯淡,续道:“以这种概念计,冥河这个概念是无法太清的,也就是我曾经的无相巅峰与太清之心,伪太清。而今时今日,我已非幽冥之灵,用我的实力去划分已经对不上了。”

    秦弈道:“可如今幽冥无灵。”

    明河道:“所以无数远古残魂羁留裂谷。本来它们早该净化了……”

    “原来如此。”秦弈沉思片刻,忽然道:“其实说白了,本不该有什么是不灭的,之所以能不灭,只是力量不够磨灭它。冥河算是天道划分的生灭之线,超出即不灭。我们想要磨灭而做不到,也是因为我们的力量没超出天道定义。”

    流苏道:“所以要灭太清,就要有超出规则的能力,或者天道由我来定义……真正做到了这一点的话,那便是太清之上,造物之主。此前天隐子他们展现出来的,只是定义的解释权,不是真正的自己定义。”

    秦弈道:“你可以办到么?巅峰的时候。”

    “唔……应该说还是在解释,而不是自己下定义,不过已经有点那意思了,我可以把空间定义解释得比较流氓……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算是超出了此世天道一环,毕竟此世也不过是空间的一部分而已,它还不够代表空间。”

    “这很了不起了啊。”众人皆惊叹:“实话说,在此之前我们确实没想过这么大的层面,时与空果然还是最可怕的。”

    “生死也不见得差了……”流苏犹豫地看了看秦弈背靠的门:“我觉得你不妨试试,自己来解释这个生死。”

    “我?我才太清初期。”

    “但你是门灵……”流苏说了一半没说下去,啪了冥河其实不算啪了世界,门才是世界规则的集中具现化,门灵才是世界意志。

    敢情大家都被世界啪了……

    这就是凡人常说的,没法反抗命运,就闭眼享受?

    太操蛋了。

    但是话说回来,此番“家庭会议”,对这伙人的影响很重。

    那是一种……对世界本源与道则不再敬畏的更高维度眼界,自此拓开。

    确实如此……此世规则不过是基于宇宙大框之下的枝叶,时空不是因它而生,生死也不是由它而始。

    哪来的太清就可以永远不灭?没这道理,那无非是磨灭的力量还不够而已。

    天道对此的规则界定,以冥河实力为界?

    那为何不能以太清圆满为界?

    此世之则,由我定义。

    “咔”……每个人都仿佛产生了一种幻听,好像一个时钟被拨动了指针一样。

    却是秦弈手按门框,门上的光幕产生了奇妙的动荡与褶皱。

    居云岫试着从画卷里提出了天隐子衰弱的神魂。

    天隐子:“???”

    一群人围了上来,揉着拳头。

    “你们干什么?救、救命啊!”

    天隐子的惨叫声响彻天际,各种各样的凌虐降临,把它彻底打成了一丝衰弱的游魂,再度投入画卷里继续炼。

    不是弄不死,是没必要了……还不如给画卷加点灵。

    被诛妖箭镇着的九婴神魂惊惧地扭曲起来,诛妖箭都被被震得开始颤动。

    九婴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力,想跑。

    它知道会死,真的会死。

    程程一直在关注,一脚踩在蛇头上:“想跑?”

    “不!你们不能炼我!”惨叫声远远飘传,直临天宫。

    还没进去闭关的瑶光豁然转头,眯起了眼睛:“天道更改,生死重定?”

    她踟蹰片刻,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最终化为这样一句:“来人,给九婴上柱香。”

    天隐子灰飞烟灭,九婴神魂丧失,神性剥离,水火与血肉重生的神性变成了纯粹的法则,镇于封神之碑里,等待天帝重封。

    太清不死不灭的神话……从此破灭。

第一一一二章 瑶光之池

    九婴既死,躯体被程程大卸八块炼丹去了,孟轻影也兴致勃勃地一起去提供凤凰火。秦弈对这种事情不太感冒,却也不会阻止,便没去掺和,继续研究他的门。

    撇开门灵不门灵来说,一个完整的门,意义真的太可怕了。

    之前没有留意,当此刻尘埃落定,众妙之门置于昆仑之巅,那种玄之又玄的味儿终于彻底散发开来。

    有幼龙雏凤,绕于门上,徘徊不去。灵鸟白鹿,左右徜徉。

    万千大道,尽出其中,日月星辰,若隐其幕。生命寂灭,万般造化,混沌演变,万灵翱翔。

    此时此刻的秦弈,再也没有以前那种“捕捉大道却捉不住”的感觉了。

    仿佛大道写在脑海,一切了然尽知。

    甚至可以自由发挥取用,便如刚才的解释生死。

    他很鸡贼地再度把规则改回去了。

    最后之战难料,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大家还能保命。界限定得太高,不死的成了天外人了,那才叫砸了自己的脚。

    九婴泉下有知,估计要气得活过来再死一次。

    能随意界定生死规则,也就意味着秦弈已经彻底掌控了在此世框架下的道则解释权。

    如果此世也有个“至高神”的概念,他已经可以算是了。

    修行虽然还是太清之初,意已经到了。

    意到了,能量的修行其实就只是小事而已,在地上或许资源不够,可这是天界。

    九倍灵气不说,昆仑之上仙物无穷无尽,在地面上人人头疼的资源造化,在这里几乎不需要考虑,随便散个步都是造化……

    大家都有些懈怠感,在这昆仑之巅修行太舒服了。

    不过秦弈自己懈怠不起来,别人可不像他顶着个门不敢离开啊。

    数次试图观察门外,倒是可以观察得到,外面的浩瀚宇宙,一片茫茫,并没有之前那个强大天外人的痕迹,倒是有两个仆从模样的,在远处监视。

    能够理解,天外人又不是吃饱了撑的一直在门那边蹲着,人家也是有自己的事在做。留两个下属盯着才是应有之理,此前九婴召唤天外人,也是过了好一阵子才得到回应的。

    但所谓自己的事,除了常规修行之外,那就一定是在进行针对此界的某种操作,秦弈甚至脑补出对方正在组装歼星舰来轰门的画面了……

    不能懈怠。

    但话说回来,既然对方不是一直蹲在门那头,就两个人盯着……别说这两个仆从了,就连那个强大的天外人自己,在门完整之后也已经无法透过光幕看门内状况了,所谓盯着也就是看有什么动静而已。

    那秦弈也就没必要一直抱着门了啊……

    想到这里秦弈总算吁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离开寸许……没事,于是又离开了些,嗯,确实没事。

    只不过当他离开门之后,门又恢复了常规模式,也就是并不着力于封闭防护之效了,这就很危险。

    秦弈委屈巴巴地坐在那里:“这日子没法过,必须解决这个后患才行啊。”

    好几个人盯着他,目光都有些诡异。狗子忍不住道:“只是因为此门无灵……你附身到门上去做个很有前途的门灵就完事了,要肉身干什么用?”

    “咚!”秦弈飞起一脚,狗子惨叫着飞出了昆仑。

    秦弈气道:“怎么你们也那眼神?我做一个门更粗是吗?”

    “咳咳,没有没有,我们只是在想那个形态是不是更可爱……”

    秦弈“嘭”地变成了一扇门,迈着门柱“吨吨吨”地跑过来:“我现在也可以这形态啊!”

    女人们都笑喷了,流苏转身抓着夜翎,低声怂恿:“变个蛇,去你哥哥门中进出几次给大伙乐乐。”

    夜翎一时摸不着头脑,听说大伙会乐,也就真变了个蛇,憨头憨脑地去秦弈变成的门里进进出出。

    秦弈:“……”

    众人笑得前仰后合:“秦弈你也有今天。”

    远处的天宫,号称修炼的瑶光嘀咕自语:“乐乐乐,这伙人就知道傻乐,大敌当前都能乐成一团,那么多年乐过来也不腻味。吵死了。”

    如果天磐子在此听见,多半会更怀疑人生。

    您修炼得好端端的怎么会偷听到千里之外的昆仑巅去,您这叫修炼吗……再说了人家一家子乐呵他们的,关你什么事,大家本来就是敌人,悲喜能互通吗?

    很遗憾天磐子不可能在此,因为这是瑶光自己的小仙境,绝对禁止出入。

    她此刻还在池子里泡着呢……瑶光最爱泡澡澡了。

    池水主体是昆仑虚的演世莲池,但已经改造过。演世莲池是死水,如今这是活水。

    左边有山,是先天息壤加上五色天石构筑而成。山巅有雪,是太一生水与昆仑玉晶相融所化。山间有火,是玉虚青莲火,温暖烛照。

    于是雪水化泉,汩汩流淌,在山下凝聚成池,池水又渗入地底,由火蒸腾而上,又化为最纯净之水气,绕回山巅再聚为雪,如此往复,形成活水。

    那时候秦弈曦月残留的某些东西,当然已经不可能存在了……

    这是瑶光的瑶池。

    池间水温澹澹,雾霭蒙蒙,掩映着如玉肌肤,若洗凝脂。

    九婴永远不敢相信,自以为一字不可改的瑶池,其实屁用没有,完全就是瑶光设计来享受泡澡澡的……当然啦,修行用处是有,这样的先天五行,凡人泡了都能成仙的。

    某种意义上,九婴其实帮瑶光完成了很多事情。便如分赐星君,点亮了诸天星图,再如搜刮资源,拔走昆仑,攻取建木……都是瑶光曾经想做而没来得及做的事。

    确切点说,也未必是来不及,而是不一定想做。

    这都是大因果,瑶光当年看见了多远,谁也不能确知。如今九婴身死道消,都不知是否为她趟雷应劫。

    至少……有一部分因素在吧。她早准备过兵解,或许早就想过让人趟雷,自己转世之后来摘桃子。

    虽然她也算漏了一些东西,差点栽了,事态发展和她所想要的并不一样了……不过还好,总算还是入主了天宫。

    往事已矣,瑶光无意识地拨弄着池水,以后的事嘛……

    先看看这男人什么时候来谈判吧。

    她又忍不住偷窥昆仑去了。

    那边秦弈变回人形,夜翎“咚”地撞在他胸膛上,被他一把拎住,卷成一坨那啥,放在肩膀上。

    狗子从崖边爬上来,差点没哭出来:“这差别待遇……秦弈你是真的狗。”

    秦弈瞪眼:“那不废话嘛,夜翎是我妹。”

    狗子气道:“行行行,我知道那是你妹,还有好几个从门中诞生的,可能还是你女儿。”

    秦弈傻了眼。

    环顾一圈,所有人都干咳着转过脑袋。

    秦弈算是明白她们之前那诡异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了……

    话说自己这身躯,取的是流苏瑶光的基因,由轻影捏成……这关系还没弄明白呢,然后她们成自己生的了?

    贵圈实在太乱了……

    “行了行了。”秦弈狼狈地转移话题:“这门虽然对大家修行极为有利,可隐患在此,长此以往不是事,我们还是必须解决这个后患。是该打出去还是怎么的,大家计议一下?”

    流苏反问:“你怎么想?”

    “我还是觉得要找瑶光。”秦弈道:“如你之前说的,天界是瑶光布置,她应该有一些连九婴都不知道的后手,这倒罢了,最关键的是……我必须要解决无仙的问题啊!”

    流苏转头看看李青君,李青君正抱着一只兔子在玩,见人们都看她,她叹了口气,低声道:“去试着谈谈吧……我觉得瑶光其实……也不是我们原先想象的那么坏。”

    瑶光出神地拨着池水,紧紧抿住了嘴唇。

    识海里又有什么在翻涌,好像在喊:“瑶光!放我出来!”

    “死回去,一个骚蹄子人格,天天想做主,有你说话的份吗!”

第一一一三章 和瑶光的初次谈判

    既然不是双魂,而是同一人,那么实际上根本就不存在有个小姑娘在喊“放我出来”。

    那是瑶光自己在精分。

    当那个情感居于首位,她就是李无仙。

    当听见李青君的话语时,对姑姑的情感起了波动,于是就有了“放我出来”的臆想。

    之前在天演流光之中两个人格吵架,实际就是精分的自言自语,一个小姑娘踢踢踢、或者抱着膝盖蹲那里,都只不过是瑶光自己的臆想,而不是实际存在那么一个灵魂。

    更早一些,李无仙和秦弈你侬我侬的时候,内心有个厌恶情绪“滚啊臭男人”,也是自己的精分,并不存在一个瑶光灵魂在叫喊。

    典型证据就是,在梦中魂体相对之时,并没有瑶光的灵魂出场,从来就只有一个灵魂在分饰两角。

    当时秦弈甚至没法理解,脑都快烧了……某种程度上说,挺惊悚……

    不过对于惯常修行灵魂、连分魂都习以为常的修士们来说,这其实很普通。秦弈的修行时间终究还是太短了,才觉得不适应而已。

    当九婴传音天下导致瑶光觉醒之后,她当然不可能会被一个区区二十年的新人格占据了情感首位,本来正常做法,她应该磨灭了这个人格才对。

    按道理,自己的人格自己怎么处理和别人无关。可有趣的是,如果她真磨灭了这个人格,秦弈一定会和她不死不休。

    怎么说呢……就像是某人洗心革面要改个性子,结果旁人要和你拼命,认为你杀了他老婆。

    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在最初时,瑶光不去磨灭这个人格,仅仅是因为时机不对——当时共同大敌是九婴,流苏连跟她的血仇都能先压下,她当然也不会在那种当口逼得秦弈决裂,那就太蠢了。

    但同一灵魂,即使人格性情都全然不同,可记忆是同在的。

    可人的情感,恰恰是受记忆和经历而生的。

    你不去磨灭它,越是长久,属于李无仙的情感记忆就越来越和瑶光的情感结合,互相渗透互相弥漫,即使没占据上风,也总是会产生一定影响的。

    导致现在瑶光看着秦弈和李青君的感觉越发复杂,而越是这种复杂,又越是反过来影响她不会再兴起磨灭李无仙的念头,她无法面对那时候秦弈李青君的愤怒。

    保留李无仙人格,秦弈李青君看她的时候,还有慈爱的目光?那种目光让人很舒服?

    真是见了鬼的感受。

    原先她真恨秦弈恨得咬牙切齿,如今……已经说不太清了,总觉得那是很亲近的人呀……

    甚至连恨意的缘由,都有了点小小的混乱。

    恨的是渣男?

    原先的恨意是这么回事么?搞不清了,总觉得不是这么回事来着。

    所以天磐子觉得,陛下转世后怎么不一样了……当然不一样了,任何人多了一世记忆影响,也不可能还一样啊。

    不管了,想杀了那死渣男总是没错的。

    瑶光长长吁了口气,慢慢从池中站起身来。

    这确实是一具完美的身躯呀……长腿细腰,玲珑有致,羊脂白玉般的肌肤,连自己手触上去都心动神驰。那地方说是没流苏大,其实挺有料,正如她所言,完美匀称,何必求大?

    瑶光很喜欢这身躯,感觉和自己原先的几乎一样。

    最让人气愤的就是,被那死渣男玩过,什么姿势都用过了。

    最最最气愤的是,自己还记得那是什么感觉。

    “骚蹄子,亏你还是个皇帝!”瑶光气得继续骂自己:“一点脸都不要!”

    “你自己不是也挺回味……”

    “我什么时候回味过!”

    “你刚刚还在摸……”

    “我摸的是自己身子,好摸得很,关他什么事!”

    “那是我的身体!”

    瑶光冷哼:“李无仙,你是不是还在等你师父救你?我告诉你,现在天宫收复,我底气甚足,已经不像原先那样非要与他们合作。他敢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你就乖乖地看着朕怎么玩……”

    外面适时传来喊话声:“秦弈求见瑶光陛下,有事相商。”

    “扑通!”瑶光一头栽进水里,狼狈地露出脑袋:“不见!”

    “……”秦弈继续喊:“秦弈孤身前来,诚心相谈。外敌尚在,大家坐下来谈谈总好过针锋相对。”

    孤身?

    瑶光探出神念扫了一下,只见秦弈抱着个门站在宫外,旁边确实没人,流苏不在,李青君也没来。

    流苏不在,意味着不想启衅;李青君没来,意味着不想打感情牌。

    还真是诚心谈正事的节奏?

    他还真不怕独自来这里被我弄死啊?

    看他那门,真是可怜,一刻都不敢离开,蜗牛背壳似的……噗嗤。

    瑶光懒洋洋地靠在池水边上:“放他进来。”

    …………

    秦弈被侍女一路带进这个小仙境时,本以为是什么闭关清修之所、又或者是待客之所,结果一踏进来看见雪山温泉,仙境渺渺,分明是浴池……他愣了一下,就看见云雾之中,浴后的瑶光身披浴袍,顺着湿漉漉的秀发,慵懒地靠坐在池边。

    浴袍之下,春光隐隐,雪白的藕臂粉推轻露着,充满了少女浴后的别样风情,诱惑得触目惊心。

    秦弈看着那张属于无仙的脸,心情也是极为复杂。

    如果这是无仙,那就是挑逗师父,要爱爱了。

    可这是瑶光。

    秦弈实在没想过瑶光会在这样的场面下见他……

    她故意的?

    可这本应该很暧昧的场景,却因为秦弈带着一个硕大的石拱门,什么意境都破坏殆尽。秦弈放下门,正要说话,瑶光抢先开口:“来送门求饶?”

    秦弈失笑:“老实说,我便是把门送你,你也不敢要。”

    “哦?”瑶光美目流转,笑吟吟道:“我为什么不敢要?”

    “没我控制,天外人随时可能轰门而入。摆在你身边的话……”秦弈顿了一下,声音忽然又有了种奇怪的柔和:“不说你敢不敢……我也不能让你独自面对天外人。”

    瑶光倒是怔了一怔,之前想好的一些讥刺之言竟然说不出来了,半晌才道:“你这话,是对李无仙说的,还是对瑶光?”

    秦弈道:“既是对李无仙,也是对瑶光。”

    “是想联合对敌,还是另有其他?”

    “……另有其他。”

    瑶光笑了:“我怎么就不信你这渣男说话呢?戒指里多半还带着冥华玉晶,想把我神魂割裂出来封印囚禁吧?”

    秦弈沉默片刻,忽然从戒指里取出冥华玉晶,远远抛给了瑶光。

    瑶光彻底愣住:“你……”

    “如果你可以分割神魂,那……可以把无仙分割出来给我。”秦弈平静道:“时至今日再找一套塑造躯体的材料已经不难,我可以为棒棒重塑身躯,也可以为无仙塑一个。从此你和无仙便是两个人,大家不用纠结。”

    瑶光真没想过秦弈会这么考虑,本该确实属于一个不错的提案……可她此时听了,却不知为何非常不爽:“把李无仙分割出去,然后你们对付我就再无顾忌了对不对?你可以帮流苏打我杀我封印我,再也不像之前这么投鼠忌器?”

    秦弈一时不好回答。

    确实是有这个意思,大家本属死敌嘛。但终究还有共同外敌在,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这种话大家默契心知就好,直说出来就很尴尬了……

    他只好道:“并无此意……”

    瑶光从躺椅上坐直身躯,目光凌厉地瞪着他:“你重塑躯体给李无仙,然后你抱着新生的李无仙大快朵颐去了,这具已经玩过的躯体怎么算?你这是要杀了你欢好过的女人?”

    “哈?”秦弈目瞪口呆。

    这真是……大逻辑家!竟特么完全无言以对!

    瑶光愤怒地把冥华玉晶给丢了回来:“tui,渣男!”

    秦弈拿着冥华玉晶,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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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红尘介绍:
秦弈曾认为,修仙的人首要淡泊宁静,无欲无求,耐得住性子,经得住诱惑。可最终发现,仙首先有个人字旁。仙路苦寒,你我相拥取暖。问道红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问道红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问道红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