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三章 莫得感情的小龙男
次日一早秦弈两口子神采奕奕地去布阵了,惯常一大早准时来请安的李无仙这回却没来。
秦弈一边布阵,心中倒也有点不习惯:“无仙今天怎么没来?”
“不知道啊,人家是皇帝要做的事多了,来不来都正常。”李青君浑身都洋溢着满足的愉悦感,伸着懒腰道:“我带淘淘出去四处逛逛。”
秦弈点点头,李青君四处逛逛可不是闲逛,是想看看有没有可能发现敌人。
结果李青君离开没多久,李无仙就出现了。
“师父早啊。”
秦弈随口应:“早。”
李无仙负着手一摇三晃地过来,探头探脑地看秦弈蹲地上插旗:“姑姑不在吗?”
那神色,不像看插旗布阵,像在偷偷打量秦弈的侧脸。
小心翼翼的样子。
秦弈转头看那模样觉得挺萌,也不知道她在干嘛,便笑道:“这时间难道不是上朝?你今天起晚了?”
“呃,今天休朝的。”李无仙不好意思说她看师父的书看了个通宵直到现在才看完,直接导致了不早朝。
如果程程在这里就会感叹乱世妖妃恐怖如斯,自己都没出手就已经祸乱君王了……
“哦,休朝,那就坐这玩玩吧,师父把这个阵势节点构架好了来陪你……这种大阵有点复杂。”秦弈哪知道前几天还正常得很的徒弟这会儿在想啥,并没放在心上,吭哧吭哧在布阵。
李无仙便坐在旁边假山石上,托腮看着秦弈起身施术。
地脉的流转,时光之术的牵引,阵旗悠悠,灵气氤氲,空间似乎扭曲起来,交相穿插,过去未来,不在一点。
这是萨迦寺的看家大阵,在秦弈之手重现,场面很美很梦幻。
人也很帅。
青衫飘飘,俊逸如仙,虽在皇宫却如世外。
其实师父长得有点像他UU小说形容的杨过。
李无仙觉得自己从书中学习了一件很重要的人生感悟:徒弟找师父,天经地义。
嗯,这是师父倡导的!
师父说的话,是要听的。
当时那西域番僧弄的幻境,里面男主角的马赛克脸渐渐清晰。
那不就是师父嘛。
自己是那个女主角的话,世上也就只有师父会像幻境里那样,历经险阻,保护她,拯救她,从头到尾都是这样啊。幻境里的事情难道不是自己心中的具现?
就是这个样子的,少女很确定。
于是少女靠在除码的师父身上,脸蛋红红的,师父眉目温柔地看着她,轻轻相拥。
李无仙神游天外,脸蛋越来越红。看似在托腮看秦弈布阵,实际上心思都不知道转哪去了。
如果秦弈知道这小混蛋在想什么,估计第一时间收拾细软跑了。
天地良心他真的没想过这种事情。
布置好这个阵法节点,秦弈微微吁了口气,转头看看小徒弟托腮坐在那里出神,还以为她遇上了治国的什么难解问题呢……
李无仙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只大手,摇啊摇:“喂。”
少女抖了一下,醒过神来发现脑补中的场景不见了,根本没有靠在师父怀里。师父正站在面前伸手摇晃呢:“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国家大事吗?”
“呃……呃。”李无仙揉揉脸蛋,好烫。
“没什么的师父,一时走神了而已。”她站了起来,赔笑道:“师父辛苦了,坐会儿?”
秦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倒也没纠结,果真坐了下来。这种布阵耗费法力挺厉害的,他也需要打坐恢复一下,所以才预计总费时需要三天之久。
李无仙便站在他后面,很懂事地道:“师父布阵辛苦,徒儿给师父捏捏肩?”
“咦?”秦弈笑了起来:“不错啊,这种师父福利还没享受过。”
李无仙果真伸着纤手,轻轻揉捏他的肩膀。
其实捏得没啥感觉,秦弈是武修,身躯太强了,李无仙不修武,法力也没修到实态化的程度,捏下去简直如捏钢铁,完全没反应。不过秦弈心理还是很爽的,一代帝王给自己捏肩膀,别家帝师有这待遇?
不错不错。这就是从娃娃抓起的好处,这是真师父待遇,可不是别家面子工程的帝师。
想到这里秦弈倒也觉得自己之前只想着怎么去尽一个师父责任,倒没想过享受享受师父待遇。按凡人武林规矩和修仙界规矩都一样,确实是师如父,想怎么使唤徒弟都可以的……
不过他自己运气太好,遇上的流苏与居云岫都没有这种师父架子,于是自己推己及人也不会玩架子就是了。
师姐……不知道她在海对面怎样了。
秦弈在走神,没注意到小徒弟也在走神。
纤手在肩膀上揉捏,男女授受不亲,秦弈这种老司机已经完全没觉得不对劲的事,没想过黄花丫头心中是什么感觉。
跟触电差不多,心中跳得发慌,越来越快,就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样。
于是越来越没力气,到后来几乎都跟抚摸没区别了。
确实也有点抚摸之意,少女对这种事很是好奇,正在试试探探地尝试,又不敢体现,跟一只小兔子一样。
秦弈甚至感觉有点痒,于是笑道:“没力气了?依我看你可能还是要学点武道,这娇怯怯的有些偏科。我的徒弟嘛,又是青君侄女,不修点武道感觉都不对劲。”
李无仙心中暗道这剧情不对啊,师父好像满脑子都是教徒弟,这跟他写的书不一样啊……哦是了,书里小龙女一开始也是当教徒弟的。小龙女是个不谙人情的木头,师父也是吗?
她心中瞎转着念头,心不在焉地应着:“师父怎么说就怎么做。”
“那你站前面来。”秦弈道:“我观察一下你的肌肉骨骼特征,给你量身定制一种锻体液,这样会比自己强练简单很多,算捷径吧。”
这一本正经的……
李无仙磨磨蹭蹭地绕到面前,秦弈认真打量了一眼,不由赞道:“我就说你们李家的根骨不可能不修武,少女,你骨骼清奇,拯救世界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秦弈在开玩笑,李无仙一点都不觉得好笑,站在师父面前被认真上下打量的样子让人觉得非常羞耻,心跳变得更快了。
这可能是她启灵认知世界开始踏上争霸之路以来,第一次察觉羞耻。
面前这个小龙男好像一无所觉,还在说什么根骨问题。
秦弈低头从戒指里摸纸笔,口中道:“低级的药材我这里没有了,不过你要弄到太简单,我给你列个清单,你让人去准备……”
李无仙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哎呀”一声栽进了秦弈怀里。
秦弈下意识抱满怀,清香沁人,他却没啥反应,直接将她扶稳:“怎么了?”
李无仙眼中闪过懊恼,咕哝:“没什么,不小心扭了一下。”
“感觉你今天怪怪的。”秦弈低头刷刷写了一张单子:“去吧,我打坐一会。”
李无仙接过单子,看看秦弈都已经闭目调息了,眼神更是懊恼。
有的事自己不懂,也不知道怎么做,师父明明该是懂的而且他身边一堆红袖,该比任何人都懂,可他怎么就成了个莫得感情的小龙男?
是了,他心中这真的只是一个徒弟,故友之女,青君之侄,从来就没想过那些事的吗?
李无仙低头走了几步,转头看看师父的背影,轻声叹了口气。
少女忽然觉得自己长大了。
第五百五十四章 我长大了(为CZLB盟主加更)
眨眼又是夜晚。
李无仙的寝宫中,少女静静地泡在白天秦弈给她量身定制的锻体液里出神。
做皇帝事情太多了,早上休个朝,一下午被大臣们扯着说个没完,也没办法再和师父说些什么。师父倒是兢兢业业,又是布阵又是炼丹的,真是尽职尽责好师父。
要是往常李无仙大概会很感动,因为世上这么纯粹无所求对她好的人,真的只有秦弈李青君夫妻俩了,其中异性唯有这么一人。
可今天感动没多少了,反而懊恼居多。
其实李无仙自己并不确定自己这是什么情感。
恰好到了年纪,有了好奇,还恰好被巴丹的精神术法引导了出来,总有些跃跃欲试的期待。而世上她唯一好感的异性就在这里,她并不知道这种两种感情的属性是否相通。
《神雕侠侣》告诉她好像是相通的。
自己测试也并不排斥。
心跳加速,如触电一般。
至于别的,她并不知道更多。
她再妖孽,也确实是从头学起的知识,在两性情感这种所有人讳莫如深的问题上,她是完全不懂的,智商再高也没用。
如果有母亲在侧,知道她此时在想啥,多半会告诉她,这个真的不是男女之情,至少现阶段肯定不是。她弄混了,把对异性情感的懵懂和好奇、与对师父的孺慕联系在一起了……
就像不少情窦初开的女学生总是暗恋教官一样,结果军训结束哭几声就没那事了。
可惜不会有人教她这个。
她倒是知道,群臣确实开始考虑“国本”问题了。
下午议事之后,就有人提过这种暗示,被她装着听不懂地含混过去了。
她今年十三岁,按律确实也不到成亲的年纪,之前的大乾律规定的是十六岁,现在新皇朝还没拟定新律法,暂时还在延续大乾律,所以也是十六岁。
但在风俗上,十三四岁开始议亲定亲是很正常的了。
现在只是有人暗示,一旦过了十四,估计就会有人开始正式提了,真到了十六,估计就是开始催了……要是过了二十,大概要炸锅了。
可她真是看世上同龄人全是废物怎么办?
对于一个十三岁一统天下的妖孽,别说同龄人了,一般凡人都是废物。
难得一些睿智的臣属,那都多大年纪了……根本不可能的事。
结果脑子怎么转,最终都是定格在师父那俊逸的脸上。
只看表面,师父的年纪最多十七八。
真是般配。
李无仙脸蛋又红了。
只可惜师父完全无意,连想都没想过。
她轻轻叹了口气,右手掬了一汪水,轻轻顺着左手臂一路淋了下去。
温泉滑水,若洗凝脂。如脂如玉的手臂,修长优美。清澈的锻体液里依稀映着玲珑的曲线,美不胜收。
这分明不小了。
从身高上,许多成年女子都没她高了。
腰腿矫健,身形挺拔,和姑姑并肩站在一起就是个姐妹。其实很多人都没有把她当十三岁看待,为什么师父就只当是个孩子呢?
也许固执地这么看待她的只有师父和姑姑,他们甚至希望她更小一点的样子,连画画都画的是她六岁流鼻涕的场面。
李无仙微微笑了一下,心里又有些暖。
又气他把自己当孩子看,却又有些暖。
真的矛盾。
算了,明天再试试。
…………
“徒儿向师父请安。”
次日一早,李无仙又准时准点地来了。
房门打开,又是李青君面带红霞地出现在面前:“你这个请安,早得跟鸡叫似的。”
李无仙听得出姑姑肚子里在骂娘。
她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姑姑眉梢眼角那种媚意,如同带着水一般。
和平时英气勃勃的李青君完全就是两个模板,有着别样的美感,和一种……惊人的诱惑。
能看得人心跳加速的那种,自己上回居然没感觉出来。
姑姑真的很漂亮,怪不得当初在南离大乾边境,守军们惊为天人,这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呢。
咦……自己长得岂不是很像姑姑吗?说明自己也很漂亮呢。
心中转过这些念头,口头道:“呃,我看早年乾皇找太后请安就是这个时间的,请完之后去上朝……”
李青君哭笑不得:“修仙者无日夜,哪来这么多规矩。”
李无仙道:“那下次夜里?”
“你敢!”李青君瞪起眼睛。
李无仙左右看看,没人。便压低声音:“姑姑,你们打架是不是很好玩,整夜整夜的?”
下一刻少女就被气急败坏的姑姑盘成了一个盘坐型,一脚踢进了树林里:“小孩子不要问这种问题!”
李无仙狼狈地拨开树林钻了出来,就看见殿中闪过光华,强烈的能量闪现,有种浩荡威严的气息从殿中传来。
李青君回首而望,微笑道:“你师父晖阳三层了。”
果然是打架的吗?对练得到提升的意思?
“姑姑你也快突破了吗?”
“嗯……我也快了。”
“那还等什么,进去和师父继续打啊。”
李青君哭笑不得:“要不是你跑来打扰,我本来就该突破了!”
秦弈从殿中出来,一眼看见李无仙,便问:“锻体如何?”
李无仙叹了口气:“还行,再泡两天应该入门了。”
“那就好。”秦弈道:“你今日休闲打扮,今日又休朝?”
“今天本来就休朝。”李无仙无奈道:“不是天天都有早朝的,师父。”
“这样……那师父今天教你基础武技?明天该走了,先给你打个好基础。”
李青君便道:“这个我也能教的,不要紧。”
“嗯,趁着我还在嘛,总多尽点师父责任。”
“那你教着,我去修行一下,感觉快突破了。”李青君转身进了殿。
李无仙目送姑姑离开,忍不住低声道:“师父,你就真满脑子想着教徒弟啊?”
秦弈愣了一下:“要不干啥,陪你出去玩?”
李无仙憋了一肚子话不知道怎么说,半晌才道:“师父临走前,给我再画一幅像吧……画现在的样子,不是七年前。”
秦弈后仰打量了她一阵子,笑道:“我倒是忘了,你需要一个帝王画像对不对?”
李无仙道:“不是,那不重要……画匠随便画个就行了。我想要的就是师父画的徒弟像,现在的。”
“行。”秦弈直接到了殿外的石桌,铺开纸笔。
李无仙就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他。
秦弈提笔忍住打量片刻,手上微微一抖,差点没忍住转身去看殿中的李青君。
今天的李无仙穿的不是龙袍,是普通的武士服,气质更接近了当初誓师时的模样,却又休闲得多,有一种闯荡江湖的侠女模样。
秦弈看着看着就会串台,想起了初识的李青君。
真的很像。
连该平的地方都很像。
“你……”他沉默片刻,忽然道:“拿出师父曾经给你的银枪看看。”
李无仙从戒指里取出了银枪,顿在地上。
气劲轻涌,长发飘拂。人皇气度,渊岳峙。
秦弈眼中一阵恍惚。
“师父……”李无仙平静地道:“我长大了,对不对?”
秦弈不语,低头作画。
这小徒弟总会给人割裂的认知心中明明知道她是个帝王,理智上自己也确实把她当帝王了,比如平等的交流,并不敢觉得自己比她懂。然而帝王之姿是没有在他面前表现过的,在面前的表现赔笑、孺慕,导致情感上又总是当她是个孩子。
很割裂的感觉。
事实上,她真的长大了。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强调这一点。
第五百五十五章 剖开都是黑的
“上体一定要保持中正,不要歪过来扭过去。”李无仙在扎弓马步,秦弈站在身边,伸手按着她的腰背扶着:“虚领顶劲,含胸拔背,沉肩坠肘,脊柱挺直。”
武道最蛋疼的一件事是,基本功。
这不是光光靠个药浴泡个身体就可以的。
秦弈的原身那也是练了十几年的基础,所以入门之后觉得武修比道修省事儿,那是因为早已跳过了前期枯燥且艰苦的漫长过程。
当然这些东西以后李青君可以教侄女,只是作为师父来说,临走之前尽尽责任,给徒弟打个底子的想法也是理所当然。
李无仙小脸憋得酱紫。
不是扎基本功累的,而是他的大手触到后腰,就感觉有电流浑身窜,脚步发软,下盘虚浮。强行扎好步子要比平时艰苦百倍。
“脚不要乱晃。”秦弈按住她悄悄扭动的腿,一手抵腰:“腰如蛇行,步如粘。气沉丹田,站稳脚跟。上轻灵,下沉稳,任凭雨打风吹,我自扎根天地。”
秦弈是真心教学,李无仙却觉得两人的姿势暧昧得心慌意乱,他的气息就在身边,掌心的热度仿佛烧灼。
于是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全成了耳边风。
其实秦弈也微微有些心猿,他又不是那啥冷淡,这种姿态下也有那么点走神。只不过心思真的没往那方面靠,并非有意揩油,还是很快收摄心神,板着脸道:“怎么还在乱扭?”
随着板脸,手也收了点,觉得徒弟确实长大了,这么着不好。
见秦弈收了手,少女眼珠子转了转,两腿一软,往旁边倒去。
秦弈立刻接住,便躺了满怀。
“师父,人家累了。”小徒弟可怜巴巴地靠在他怀里,撒娇道:“休息一下好不好嘛。”
秦弈无奈道:“你这个毅力可比我想象中的低好多啊……我觉得你该是大毅力者,这不过小小的弓马步……”
“可能当了皇帝之后没那么吃苦了嘛。”
“那先过去坐着歇会。”
李无仙舒服地在他怀里扭了一下:“脚酸,师父抱我过去嘛。”
秦弈摇摇头:“自己走。”
“为什么嘛?师父以前都可以抱着我举高高。”李无仙抽着鼻子:“师父是不是不疼我了?”
“你自己说你长大了,还想跟小孩子一样抱来抱去不成?”
李无仙直了眼睛。
是不是弄巧成拙?
她强行道:“师父心无他念,那就是抱个徒弟,是大是小又有什么区别?”
秦弈把她放了下来,没好气道:“因为这种时候必须走动活血,死撑着也要自己走几圈!”
李无仙立刻道:“也就是说走完之后师父还是可以抱的?”
秦弈实在又好气又好笑:“我刚才难道不是抱了?去去去,还调戏起师父来了。师父调戏妹子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呢,跟我玩这套。”
你居然知道我在调戏你!
都知道我这是调戏你了,还不当回事儿?
朕就这么没杀伤力的吗?
李无仙眨巴眨巴眼睛:“那师父搀着我走总可以了吧?”
“好吧好吧。”秦弈没跟她叽歪,在他看来这是少女一时不能吃苦,在瞎撒娇而已,便扶着慢慢走,口中道:“你姑姑这方面可能比我冷硬得多了,到时候别跟她来这套,小心她真会抽你。”
李无仙“嗯嗯嗯”地点着头,靠在师父肩头慢慢走着,心中有些小欢喜,他说的啥都没听进去。
他身上的气息好好闻。
流苏坐在棒子里吃瓜。它觉得这事挺好玩的。
这桃花精也有今天,变成了被别人调戏攻略的对象,而自己还懵然不觉。
起因是什么流苏都明白了,它神识探进李无仙的戒指,看见了里面躺着的小说秦弈自己写来攻略师姐的……
这因果可真好玩。
要是没有这本东西,这丫头未必会把心思往自家师父上面挂,结果这么一挂就越下不来了。因为这桃花精还确实是很有优点的,长得人模狗样不说,能力在同龄之中首屈一指,而且对她确实是真心的好……
恰逢她需要定国本了,会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李无仙一统天下的过程里见的男子绝对不少,可怎么对比也是这位师父大人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吧。
就算她之前懵懂,一旦起了这种心思,思维往这个方向一转,那简直处处都是心动。
再加上求而不得,化而生执的话……那这种丫头固执起来会很可怕的,一根筋走到黑的可能性奇高无比。
可这桃花精自己真的没有这种心思,一旦被他知道恐怕不但不会自得,反而会惊恐无比的吧。
这就有趣了……
可惜马上就要走了,不然这事有得玩呢。
目标是远海,饕餮晖阳之后表示已经有隐隐的感应,建木确实就在那里,这与当初楚剑天说过的话相互印证,基本可以确定了。
可那地方不一般,是直接导致隔绝了海洋两岸的关键,万道仙宫记录之中宫主“遇袭而退”的区域,蓬莱剑阁都不能轻易涉足的区域。那里除了建木之外一定有很神秘的事情,大概率有无相以上的强者坐镇或者是相当于无相等级的禁制和天然造化。
直接从正面闯这个远海中界线,肯定不太妥当,宫主徐不疑都被揍回来了,秦弈可没觉得自己此时有宫主牛逼。
和流苏商议的结果是,绕道试试,先从混乱之地的时空扭曲通道去海对面,然后从那一头往海中心走,看看两边遭遇的阻力是否有什么差别。实在不行,就在海对面修行一段时间再说,也顺便找找师姐和轻影……
计划是很正的,可就意味着一旦不顺利,就可能要离开神州很久很久。
不知道下次回来,这丫头长得更大点,又会是什么模样?
不对,都不需要更大,就这年纪已经剖开都是黑的了。
那边秦弈小心搀扶李无仙走了几圈,扶着她到石桌边上坐下:“没觉得你有什么气血不畅的地方啊,走路挺正常的,又怎么跟脱了力似的就知道往我这栽?”
“呃……”李无仙缩了一下,就怕师父较真起来拿神识来扫,那就全露馅了她哪来的气血不畅,弓马步都没扎多久呢,纯粹是为了靠在师父身上舒服而已啊……
她心念电转,悄悄运起法力,直探脚踝,生生把自己脚筋扭了一下。
流苏惊为天人。
真狠的丫头。
“嘶……”李无仙痛得豆大的汗珠往下掉:“师父,刚才肯定是扭到了,走路时不觉得,现在疼起来了……”
“我看看。”秦弈蹲下身看了一眼,果然见到肿起的脚踝。
“见鬼了,就那么扎会儿马步怎么就扭成这样了?不科学啊这……”
“我也不知道……”李无仙委屈巴巴,顺便把之前的漏洞全补上了:“所以说吧,我不是没毅力啊,是不知怎么扭到了,怪不得怎么站都不得劲。”
“怪不得……”秦弈没想过徒弟好端端的要自残来骗自己,从头到尾没用心思关注这方面,导致被骗了个彻彻底底:“不要紧,这种简单的物理扭伤,师父给你施个治疗术,等会让宫女帮你揉揉活血就行。”
流苏呱唧吃了口白雾瓜。
“那……”李无仙悄悄看着秦弈的侧脸:“师父帮我揉揉?”
第五百五十六章 再别离
秦弈没说什么,除下她的鞋子,施了个简单的治疗术,很快正了筋骨,肿块消除。便开始慢慢按摩活血。
少女的莲足,晶莹剔透,清凉无汗,捏着如同玉石,温润中带着些凉意,脚趾头跟珍珠一样,粒粒可爱。
秦弈微微偏头不去看,定神正常按摩。
李无仙微微后仰着,紧紧咬着下唇,强忍着不发抖。
这种感觉太怪异了,原先被接触腰背时的热流和触电感仿佛被千百倍地放大,那种心如猫挠一样的感觉越来越严重,差点就想喊出声来。
她这一刹那灵光闪现,知道半夜姑姑到底在喊什么了。
那一定是比这个还夸张得多的感受,让姑姑根本按捺不住。
秦弈毕竟不是真的木头小龙男,他身经百战懂着呢,那点细微的颤抖反应却又死撑着的姿态他一下就知道了。此时此刻他也有些没好气地叹了口气,一肚子无语。
他已经察觉这丫头在调戏或者说严重点在勾搭自己了。
此世和中国古时候有很多相似点的,比如女子的脚……那可是非常重要的**性质,绝对不可能让男人碰的。
别说碰了,看都不合适。赤脚外露的那种一般都是妖女表现,例如程程。光是这么一个表现就足以让人觉得这是个妖精,当然秦弈并没当回事反而觉得很美,那是秦弈与此世观念不同的典型特征了。
但这不代表秦弈不知道此世是什么观念认知。
李无仙处于宫廷更不可能不知道。
只能证明这是故意的。
但秦弈并没觉得她这个勾搭的性质有多严重,只觉得是少女恶作剧一般,就像刚才求抱那会儿,也知道她在故意调戏自己,笑笑就过去了。
更没想过她这个居然会是自己搞出来的伤。
想着就觉得还是不要表现得太明显,板着脸拒绝、教训她自重什么的好像反应太过激了点,没啥必要。装着不知道,正常替她揉揉就过去了,反正明天就走了。
这年纪的孩子嘛,有点那啥乱七八糟的好奇是很正常的,这种事自己男女有别不太好说,不如让青君来教她更合适。
应该说秦弈这个想法算是比较稳重的正确教育思路了,只不过对方不是一般女孩子,用这样的教育常理去套就有了点偏差。
少女咬着下唇看着师父沉默按摩的样子,眼里渐渐浮现出了人生第一抹媚意。
…………
三天时间终究转瞬即过。
秦弈想给徒弟打武修基础的设想,随着少女的古怪变化彻底崩得没了影子,只够时间趁着她去做正事的时候自己布好了大阵。
理论上他想留还可以继续留,但无论从什么角度看,秦弈也不想再留下去了。
如果说之前还有几分留恋,有些舍不得小徒弟的话,那如今可以说是跑都来不及。
李青君这两天一直在龙渊城四处观察,试图寻找可能存在的巫神宗踪迹,没能找到。
带着饕餮都没能找到。
也是意料之内,对方有意隐匿的话,根本不可能找得出来。或者此刻人家就未必在龙渊城,随便在千里之外窥伺你又知道个啥?大家虽然猜到巫神宗在暗中窥伺,但并不是太清楚对方到底想要干嘛,反正可以判断的是并非直接伤害的类型就是了。
李青君没去太过纠结,既然都做好准备要留下来保护无仙了,自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想要几天之内彻底抹除后患是不太现实的,不过尽人事罢了。
只要灭不了巫神宗,那这种事就根本无法杜绝,只能期待秦弈归来之日有更大的长进再说。
如果李青君知道自己这两天兢兢业业在为侄女抹除后患而奔忙,她却在后面偷偷起意勾搭自己的男人,不知道李青君会不会活活气死。
不管怎么说,离别还是终将到来。
依然是冬季,今天依然有雪。
秦弈牵着李青君的手,两人慢慢出城,一路走出城郊。
李无仙带了一队侍卫跟在后面,说是送师父,尽孝心。两人当然也法阻止她别来,但也无心搭理她,只是牵着手自顾说自己的话。
“两次和你分开,都是雪天。”李青君漫步在雪地上,轻声道:“你知道吗,那一年你走的时候,我在城墙上远远看你,哭得泪人一样。”
“……并不知道你在看我,不过……猜得出。”秦弈笑着拂去她鬓角的雪花:“过去的事啦,别总想那些。这些年我们还不够老夫老妻的?”
李青君笑道:“是啊,都跟带孩子的爹妈一样了。”
秦弈转头看了一眼。
李无仙在一般的侍卫面前并没有表现出不畏寒的仙家特质,于是穿着厚厚的貂裘跟在后面,小脸蛋缩在帽子里,看上去红扑扑的更是可爱。见秦弈转头看她,便伸着小手晃了晃,笑嘻嘻的。
秦弈笑了一下,低声对李青君道:“你侄女年纪差不多了,对异性开始有兴趣和好奇了,人之常情,你要给她稍微科普一些生理卫生知识,没必要讳莫如深。”
李青君白了他一眼,虽是听不懂生理卫生什么意思,料想大致也猜得出来,便道:“临走还考虑这个,你真是感动大离好师父。”
秦弈笑道:“有没有觉得,你我都长大了些?”
“有。”李青君也笑:“是不是经历过教育孩子的感觉,对人的成长就会不一样?”
“也许吧,有不少人迅速从一个孩子变成了成年人,就是这个分水岭。”
“那……”李青君咬着下唇,低声道:“下次我们自己要一个孩子吧。”
秦弈还没回答,李无仙在身后喊:“喂!你们这是不要我了吗?”
“呃?”两人都转头看她,李无仙似乎也发现自己这话喊得怪异,有些尴尬地缩了回去。
两人相顾而笑,手牵得更紧了点。
李无仙有些懊恼地踢雪。
从师父和姑姑的对话看,说白了还是把自己当孩子嘛。
她却没想过自己插的这句话才是真正十足的孩子气。
十里复十里,长亭更短亭,明明一飞千里的晖阳境修士,却在这京郊雪地如凡人一样牵着手,走得难舍难离。
李无仙在身后看着,有种奇怪的羡慕感。师父和姑姑并没有多少话,就这么牵着手漫步走着,就让人感觉到一种由衷的意味,不需要说任何话,便弥散心田。
她不懂一个词叫浪漫,但此刻心中所感就是浪漫,这是天底下最大的浪漫吧。
直到已经走到河畔,看着微微结着薄冰的河水,秦弈与李青君终于停下了脚步:“就到这里吧。”
“嗯。”李青君微微一笑,转头为他整了整衣襟:“小心点。”
“放心。”秦弈也道:“你在这里不要死撑,如果发现有异,第一时间找你师父,以及万道仙宫。”
“知道了。”
两人脉脉对视良久,不知不觉慢慢地轻拥在一起,忘情地相吻。
李无仙直了眼睛。
这好像是之前的幻境里被师父赶来打碎了的画面,所以没看下去……原来打碎的是这个吗?
嘴……嘴巴,还能这样的吗?会不会恶心啊?
可为什么……看他们好陶醉啊……
少女抿了抿嘴,痴痴看着前方河畔,北风呼啸,万物苍茫,男女雪中相拥而吻,仿佛天地只余彼此。
这画面胜过仙家意,美得仿佛不似人间。
第五百五十七章 回家(为飞度千尘盟主加更)
直到秦弈离去好久,李青君还站在河边远眺。
李无仙悄悄走了过来,偏头看了姑姑一眼。
嗯,没哭,就是神色很惆怅的样子,眼里有些迷离感。
“姑姑。”
“嗯?”
“你不是早就准备好了送师父走的吗?怎么看着还是很难过?”
李青君终于转头看了看她,李无仙自己的神色都是板板的,明显也很不开心。李青君看着反而笑了:“你自己都板着脸,还问我这个问题?”
“可我之前就不想师父走,而你之前说没事的。”
“只是他离开了,心里就空落落的,这与有没有准备没关系。”李青君摸摸她的锦帽,笑道:“行了,回去吧。”
李无仙也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光是有个姑姑陪着还是觉得缺了一块似的。
说明自己的那个意思和姑姑是一样的吧……
“姑姑……”回去的路上,李无仙又拉着李青君问。
“怎么?”
“你们那个……那个……”
“哪个?”
“嘴巴对嘴巴,亲亲那个……”李无仙咽了口唾沫:“那个很舒服吗?”
“……”李青君差点就想骂娘,临时想到秦弈交代没必要讳莫如深,想想倒也是,孩子到了一定时候确实该有些这方面的知识指点了,曾经母后教自己的时候还比无仙这时候更小不少呢……
可惜母后大概也是误服了乱七八糟的丹药,导致早早病逝。
想到这里不由叹了口气,轻声道:“倒也不是舒服不舒服的问题……此举发乎于情,自然而然,到了那个时候犹如牵引,不学而会。你可不能因为好奇,提前去找谁试试之类的。”
“朕有可能那么傻吗?”李无仙怒道:“看别人都恶心好不好!”
李青君放下心来,刮了刮她的鼻子:“这世上本也没谁配得上无仙。”
“那是!”李无仙挺胸应了一句,很快又赔笑道:“姑姑……”
李青君又好气又好笑:“又干嘛?”
之前觉得这丫头多深沉难测雄才大略的感觉早都崩到姥姥家去了。
即使心里明知道她在别人面前和在自己与秦弈面前的表现肯定不一样,还是难免觉得这真是个孩子。怪不得秦弈原先也有些警惕感,到后来就越发一副慈父样子,谁又能对这样赔笑着喊你姑姑的孩子板脸呢……
尤其是你能够感受到她的真,而不是做个样子。
李无仙左右看看,见侍卫们都跟在身后很远,便小声问道:“那个,小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我翻了不少书都没说……也不好意思问别人。”
李青君傻了眼,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其实李青君很怀疑李无仙想看医书或者其他闲书的话,关于这方面的会被太监们自作主张地隐去……毕竟是个少女皇帝,万一看到什么觉得太过下流恼羞成怒的话,他们脑袋担不起,倒也不是他们胆大欺君。这一点长于宫廷的李青君很容易想象。
于是导致李无仙看到的书如同起点一样纯洁。
李无仙很聪明地问:“是不是女孩子很隐秘的地方不能碰?”
李青君吁了口气,立刻道:“对,无论如何不能被人碰。”
李无仙看着天际远目,手上下意识地悄悄摸了摸肚子。
师父算是摸过最隐秘的地方了对不对?不仅摸过还揉了很久,会不会怀孕啊……
会就最好了,那什么国本问题再也不是问题。
李青君哪知道她在想什么,倒也被李无仙的话题引向了人生大事考虑,便道:“无仙如今身份特殊,确实也该考虑这件事了。你与别国联姻并不合适,平白多出阴谋牵扯,而且那些蛮子也没什么好东西……”
李无仙喜道:“对对对,姑姑深知大略!”
“……”说是大略还不如说是李青君十年怕井绳呢,蛮夷都差不多鸟样:“总之你大约还是要在朝野征夫的,自己心中可有满意的?”
“才不要,都是废物。”
李青君以为少女抵触,也没强求:“说来你的选择更多,未必要看朝野才俊……说不定可以从修仙界寻求道侣……”
李无仙立刻道:“那也要等师父来说。”
“行。”李青君随口道:“反正你还小,暂且不急,过几年我再和你师父商量。”
“嗯嗯。”李无仙如小鸡啄米般点着脑袋:“既然姑姑说了,那就过几年。”
李青君愣了愣,想说怎么就变成我说过几年了……
算了,反正还小。
回到宫中,李无仙自有大事要做,李青君到了寝殿打坐修行。
没了秦弈在,没了什么需要避讳的东西,李无仙大张旗鼓地安排,李青君的寝殿周围便开始多了宫女伺候。
宫内宫外,人人均知这位是皇姑、陛下追封之时最莫名的一个,“昭阳女帝”。
反正是皇帝的姑姑就对了,这位皇室长辈已经正式入驻皇宫。
当李青君结束一个周天修行,睁开眼睛,强大无比的五感让她远远就听到了外面宫女们的窃窃私语声。
“听说了吗?今天陛下掷了王侍郎的奏折,在朝堂大发雷霆。”
“听说了,陛下说,这是朕天家私事,不用你们罗里吧嗦,当遵皇室长辈所言为重。朕的皇姑尚在,犹如太后谕旨,说几年之后再议,就是几年后再议!”
李青君目瞪口呆。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
那边秦弈辞别青君,踏上飞艇,没有立即南行,而是先东向。
他去的是万道仙宫。
离宗久矣,也该回去看一眼了,顺便问问墨武子他们,能不能给飞艇升个级。
这飞艇当初档次很高,现在已经跟不上了,只是个纯粹的代步工具,真要全力飚起速度来还没自己飞得快。
如果墨武子他们不能升级,那就得换辆车了,倒也挺舍不得的。
不知道宫主如今什么状况,如果看门那个碎嘴仙鹤还能沟通宫主的话,远海的事亲自问问宫主也好……
远远看见久违的仙宫群山,云山雾绕,秦弈微微一笑,感觉还真的挺亲切。
所以说世事难料,原先当自己是个过客,无论是对仙宫,还是对这个世界。
而如今越发扎根归属,无论是对仙宫,还是对这个世界。
但过客峰之名,却也没有必要改了。
师姐说,来到人间皆过客,这已经另有含义,是仙家意。
“咦?这不秦弈吗?”在仙宫入口按下云头,仙鹤立刻扑棱棱地飞了起来,绕着他转了好几圈:“你居然还懂得回来啊?”
“呃……”秦弈也确实有几分不好意思,觉得给仙宫添了不少麻烦:“给大家添麻烦了……”
“什么啊?”仙鹤道:“你给我们争了多大的脸,难道自己没数?”
“可也惹了事啊……”
“惹了巫神宗,牛逼啊。”仙鹤道:“最牛的是,你居然活着。”
秦弈:“……”
仙鹤道:“太一宗被灭了。”
秦弈心中一震。
前不久青君还和清玄子对话来着,这么快?
白鹿慢悠悠地开口解释:“就在你威震草原的时候,太一宗就被巫神宗推平了。不过人倒是没死太多,天枢神阙接应,救走了不少,清玄子清微子都活着,只是山门毁了。”
秦弈点了点头,这个结果好像更接近预料:“存人失地,还有重建之日,也算不上灭门。”
原本正魔之争,左擎天不出手的情况下,巫神宗是很被动的。其中太一宗算是一个主力,和巫神宗叫板得最厉害的一个。结果太一宗插手大乾之争,导致万道仙宫和蓬莱剑阁立场尴尬,被巫神宗借着正道联盟这个短暂的不协调机会,一举推了。
左擎天淡定的面容泛过脑海。
这确实不是个好好先生,跋扈着呢。自己能在龙渊城呆这么久,其实未必是左擎天有什么休战默契,而是他们的枪口对准的是太一宗罢了……
如果强行要扯玄学,太一宗这也是败了气运的影响,而能够存人,也是气数未尽。如此信这套的就会更信了……
仙鹤道:“同样和巫神宗作对,太一宗都毁了,你居然还活着。知不知道你现在是多少仙宫子弟心中的偶像,赶紧整理一下头发,风吹乱了影响形象,不太好。”
秦弈哭笑不得。
这里真的有点回家的感觉,很好。
第五百五十八章 画宗新貌
秦弈先回琴棋书画宗。
主峰琴棋峰,原先是居云岫住在山顶,棋痴师叔在山腰。秦弈直奔山腰去见棋痴,却一眼看见了京泽坐在外面画画。
京泽抬头看了他一眼。
“……”继续画画。
“喂。”秦弈笑道:“虽然很久没见面很是生疏,可不搭理就太失礼了吧?我们好歹做同门之前就有交情。”
“我要怎么搭理?”京泽头也不抬:“我入门起就没见过你好不好……这是你自己的地盘,难道还要我笑问客从何处来?”
“呃……”秦弈一屁股坐到他面前:“这跟死仙鹤说的人人拿我做偶像有很大的反差感啊,期待落差很大。”
京泽忍不住笑道:“确实别人很崇拜你,不过我嘛……”
秦弈期待道:“怎么?”
“我就是个画画的,你和别人打架厉不厉害关我啥事?”
秦弈呆了一下,捂住了额头。是了,这才是万道仙宫痴汉们的典型标志,宫主最头疼的东西就是这……会崇拜的那些是低级弟子,稍微入了仙宫之道的都是典型的“关我啥事”,“还不如尝尝我这笼包子好吃么”诸如此类。
“可是兄弟,当初你不是还骂过,这已非人,所以才不肯入门,被我师姐赶了回去?”
“现在我自己非人了啊,活成了我讨厌的样子不行吗?”京泽终于停下画笔,叹了口气:“其实是,你们太过分了。一个两个甩手掌柜,丢我一个人看家,我除了躲在这儿画画能干啥?羡慕你纵横天下有用吗?出得去吗我,那边山上一堆少年弟子谁管?”
“……你这也不错啊,进门就是代宗主对不对,一宗大权啊……”
京泽气道:“什么鬼宗主,上面连同你在内全算是太上长老,我就一个光杆谁都使唤不动,代宗主是我,打杂的也是我!那帮孩子都是我一个个亲自带起来的,还跑了不少。我这是做宗主的呢还是开私塾的?”
秦弈理亏,哽了半天才道:“棋痴师叔呢?”
京泽斜睨着他:“人家现在是乾元大佬,越发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了。是了,我得叫他师叔祖来着,是不是该叫你师叔?”
秦弈玩笑道:“知道是师叔还不行个礼?”
京泽一脸古怪地看着他,那样子就是想把桌上的墨泼他一脸的起手式。
你他娘的把我师父拐走了,让我入门起就没见过师父,一个人孤零零地做光杆代宗主,仙法都没师父教,全靠典籍传承,一个嗜棋成痴的老头来点拨画画的场面是怎样的你知道么……你居然还来秀师叔辈分……
秦弈后仰,做了个防备姿势。
其实秦弈比谁都清楚,师姐原本就藏了一肚子撂挑子的念头,就等你来接手坑你呢,这可不能全怪我把人拐走啊……就算没我存在,师姐多半是等你来了之后兴高采烈传了一堆东西给你就带着清茶跑路了,这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可以想象棋痴证道乾元之后就更甩手了,这所谓琴棋书画宗真的只有京泽一个光杆司令,点化几个松竹梅,带一群小娃娃。
要怪就怪万道仙宫之道就是这么坑爹。
所以说老实人就是吃亏啊,既然你京泽觉得痴迷一物如同非人是不对的,那就必然会老实担着宗门责任教娃娃,性格决定命运啊……
还好这么多年熬过来,小娃娃们长大了吧……
正这么想着,就看见一群少年男女上了山。
秦弈转头看看,其中大的都有个二十左右了,小的也已经十五六,有男有女,个个外貌清秀俊雅,风度翩翩,不知道的话会以为这是什么文社聚居,而不是仙家之地。
琴棋书画宗就是这种特性,教出来的全是文艺青年。
这都是当初被自己用懒羊羊和saber哄上山的孩子……其中可能又跑了一部分,大部分在这……一个个都这么大了。
也难怪,那时候两岁多的无仙,现在都会调戏师父了……
时间真是把杀猪刀。
曾经小猫两三只的琴棋书画宗,终于有了一个宗门的生机。
“啊……那难道是秦师叔?”有眼尖的看见了坐在京泽对面的秦弈。
“真的是秦师叔,我小时候见过他的!”
没错他们在辈分上是居云岫的徒弟,秦弈是师叔,京泽是以“大师兄”的身份代宗主。
一群少年少女围了过来,神色极为激动地绕着秦弈行礼:“弟子见过师叔。”
那一个个眼神狂热的,真是仙鹤口中的“偶像”了。
万道仙宫这些年来在外面最风头最盛的代名词,乾宗大比,一人战尽群雄,维护了万道仙宫的颜面,犹如擎天玉柱一般的英雄;继而在穷奇祭坛,虽然别家子弟尽力淡化秦弈的色彩,说成团结一致的胜利,可有脑子都听得出来秦弈在这里面核心的意义,没他的话所有人该死绝了。
最后在巫神宗的追杀之下,活蹦乱跳了七年。
少年人不崇拜这样的师叔,崇拜谁?
“你们好你们好。”秦弈心情舒坦地从戒指里往外摸灵石:“来来来,见面礼,人人有份哈……可惜之前忘了留一些法宝……”
饕餮缩在戒指里,眼巴巴地看着面前的灵石少了一块,又少了一块……
这些可都是最纯净最浓郁不含一丝杂质的纯天然灵石,俗称极品灵石,指甲大的一块能换法宝的那种,你一个个拳头大的就这么丢出去了……这些难道不是狗子既定的食物吗……
黑毛球流下了泪水。
“谢谢师叔,师叔最棒了!”少年们围着秦弈殷勤无比,还有少女试图挤上前揩油,京泽板着脸坐在那儿一肚子恼火不知道怎么说。
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们拉扯大,你们眼里只有这个出门快十年不回来的臭师叔……
“你会有福报的小泽泽。”秦弈和蔼地拍拍他的肩膀,递过一份玉简:“这是师姐证乾元心得,你且留着,终是有益。”
有了前人开拓之路,至少画道一项上后人再也不需要再自己求索了。
传承的价值就在于此。
无论居云岫甩手得多离谱,单此一件东西,那就是对画宗最大的贡献。
京泽郑重接了过来,行了一礼:“师叔若是再见师父,替弟子问好。”
…………
离开琴棋书画宗,秦弈心情大好。
京泽腾云了,一堆弟子也尽是凤初后期乃至琴心,一个生机勃勃的宗门肉眼可见地正在壮大。无论他和居云岫怎么甩手,看见这副场景还是非常欣慰的,某种意义上“道统”的传承是修士们最重视的事情,堪比凡人们的繁衍欲。
这也是一项“圆”。
居云岫收他秦弈入门“护法”,勾搭孩子入门,直到如今开花结果的圆。
足以令人心头畅达,如沐春风。
“咦?这不秦弈吗?”
飞在去奇技淫巧宗的路上,迎面碰到了尹一盅。
他正背着酒葫芦从奇技淫巧宗那边回来,看着一脸晦气。
“怎么了尹兄?”
“我们新制佳酿,自命可醉仙神,结果兴致勃勃拿去给各宗分享,那帮臭工匠居然把老子的酒拿来润滑机括,我去他奶奶的……”
秦弈哑然失笑:“这方面我还算与你们有点小知音,话说诗酒飘零我喝多了有些小腻味,这个什么新酒给我来一点?”
尹一盅毫不吝啬反而颇为欢喜地掏出一个葫芦:“那这一葫芦就送你了,注意此酒档次很高,不能饮不尽,省着点喝。”
“好的。”秦弈接过酒葫芦,问道:“此酒何名?”
“醉月。”
第五百五十九章 战备
秦弈打算拔开塞子喝一口,尹一盅制止了:“你如果有事,就暂且别喝。此酒易醉,啥时候没事了再慢慢品。”
秦弈一愣:“这么牛?”
“嗯。”尹一盅殷勤道:“要不你我现在找个地方喝两盅?”
“不了。”秦弈收起葫芦,打量了他一眼,笑道:“喂,你那个醉仙望月步和酒神能不能教我用用?”
尹一盅失笑:“我们的招不叫那名,你瞎扯个啥呢?再说你的身法和绝技都很强的啊,比我们只强不弱,学了干嘛?”
“情怀。”秦弈抄着他的肩膀:“而且如果想要游戏人间打醉拳的时候挺装逼的,别那么小气,自家同门……”
“主要是你非我酒道,只能得其形,不是我们要藏这个私,有意义吗?”尹一盅没好气道:“你自己身处琴棋书画宗,画道乐道也只是得其形,居云岫根本就没把你当传人……”
秦弈挺胸:“她拿我当男人就行。”
“滚。”尹一盅飞起一脚,秦弈躲了过去,笑道:“反正得其形就够了啊,我音攻伤敌能用就行,难道还真要研究音乐的大道理?你把酒宗之术传给我,我在外面抖威风的时候还可以帮你们宣传一二。”
尹一盅斜睨他半晌:“难道你不知道这种话说出来本质是对我们自己的侮辱?我们之道还要你在外面传威风……”
秦弈诚恳道:“事实就是,我比较牛逼。”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不要脸到这个程度?”尹一盅又好气又好笑,懒得跟他扯淡了,甩过一个玉简:“自己研究去,除了根本之法,术都在这。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这次回来是搞战备来了对不对?”
“对……”秦弈扯着他道:“老杜那个强制赌契有点意思,你们同为吃喝嫖赌宗的,你这里有吗?”
“那是法宝不是法术,你得自己找他要。”
秦弈唰地没了影子。
尹一盅:“……”
“赌契?”赌场里,杜平生奇怪地看着秦弈:“贤侄该不会想凑凑我们赌道的热闹了吧?”
“就是觉得你们这个跟游戏大招似的特别了不起。”
杜平生无语道:“游戏……我们的强制赌契这东西,实际上是上承天道规则的一种概念,契约规则,和立誓、宏愿之类的天道响应的本质是类似的,强制性设定了一种公平对赌概念,你若是没理解进去,就肯定用不了。”
秦弈发现杜平生晖阳了。
刚才的尹一盅也腾云中期了。
自己在成长的同时,万道仙宫的同门也没停着。
说天道响应这种高格调的话,以前腾云期的杜平生说出来没啥说服力,如今晖阳说出来,就挺像那么回事的。秦弈思忖片刻,问道:“如果按你这个说法,是不是解析之后可以运用到誓言或是宏愿这方面上去?”
“理论上可以,当然,性质是接近,但毕竟还是有体系偏差。就像道家理论上讲的都是一回事,然而不同流派也不一样,甚至有很深的隔膜。”
“嗯……能理解。”
杜平生递过一个天平模样的法宝:“其他类的不适合你用,而这个天平衡量,你说不定有时候真能用上。”
“衡量的什么?”
“一切,孰轻孰重。”杜平生微微一笑:“假设把你的心挖出来放左边,居云岫放右边……你猜谁重?”
秦弈心中一个咯噔。
这东西有意思啊……
虽然暂时想不到怎么用,但这种玄奇,必有作用的地方。
这种东西,都是属于不在常规体系内衡量的。也许在赌宗还有,但对外人可以说价值连城了。
“这个骰子,一次性的,强制对赌一次,对方等级超过太多就用不了,你看着用。”
“谢了老杜。”秦弈接过骰子,吁了口气。他来的本意就是要这个,这种强制控制技对战斗有奇效,结果意外的得到了更玄奇的天平。
想到这里倒也有些惭愧,确实是如同自己对徒弟说的,为了战斗得失,错过了太多。
杜平生若有深意地笑笑:“你既然回家做战备,要面对的事情肯定比较艰难。你现在是我们仙宫颜面,我们倾家荡产也不会让你吃亏。”
秦弈诚心行了一礼:“多谢。”
…………
“飞艇?”工匠宗,宗主墨武子看着找上门的秦弈,也在失笑:“那个飞艇你早该还回来了,本来就是给战堂公用之物,你贪污了还大摇大摆。”
“呃呃……”秦弈立刻转移话题:“战堂如何了?”
“战堂现在是公输鲁在兼管……这事大家倒是没说你刷手掌柜,毕竟框架是你搭起来的,还带了一整年磨合得很好,首功之臣……”墨武子笑道:“你若是有空也不妨去战堂看看,与你当初离去时也有了些不同。不过若是再过段时间来看可能更有趣些。”
“为什么?”
“因为他们研究的一些东西,现在尚未开花结果,尤其是算宗……听说他们已经疯魔到看人都觉得是数字组成的了,也不知道若是一朝得道究竟会是怎样,仙宫上下都很是期待。”
“……”
“得了,你的飞艇留下,我的这个给你。”墨武子说着就丢出一个飞艇。
秦弈大喜。
第一喜的就是外观上终于不是一个傻鹤模样了,真正是一艘飞船形象,这才是心目中的飞艇啊!
第二喜的是,这是晖阳巅峰的飞艇,无论是速度还是防护力、冲撞力、乃至于船上的炮,全面升级。
“它还可以变化作为一种堡垒使用,不止是个飞艇……这种档次的飞艇算是宗门战备了。”墨武子道:“其中耗费的材料和心力,比我们的作战傀儡还要大,全宗上下就这么两三艘。”
“呃……”秦弈试着问:“是不是太贵重了点,有些不好意思……”
“得了吧你,你就是来要这个的。”墨武子失笑道:“该用就用,万道仙宫有你这么只能折腾的猴子,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呸,你才是猴子。”秦弈迅速把飞艇收进了戒指。
里面饕餮口水都滴了下来。
流苏一把将它敲在地上:“你敢偷吃这个,我把你的黑毛一根一根拔下来塞你那贪吃的嘴里!”
饕餮再度流下了泪水。
“哦对了。”秦弈想起一事:“那个位界炸弹还有吗?之前进饕餮祭坛,要是有这个炸弹,我们就更灵活了许多。”
墨武子又递了个炸弹给他:“这东西也很少,炸开位面之能,涉及的东西比较玄妙。而且这也只能炸不那么稳固的小位面,你心里得有个数,别抱太大指望。”
“已经足够了。”秦弈收起炸弹,觉得此行简直比灭了十几个宗门还有用,万道仙宫的东西太奇葩了。
墨武子问道:“要去很危险的地方?”
“是。”
“远海?”
“……你怎么知道的?”
“猜得出来,要么往西要么往东。往西是闯巫神宗老家,相信你没那么拎不清,那当然是出海。”
“唔……”
“去吧,见见宫主,他应该有话跟你说。”
离开工匠宗,秦弈心中很有些暖意。
曾经觉得仙宫大家会不会怪自己总惹事,如今看来仙宫虽然痴,实际上人味儿比大部分宗门都浓。
毕竟他们痴迷的东西,本来就是凡俗事。
从未超脱。
他秦弈的性子,拜入这个宗门,真是一种天意。
第五百六十章 打包喂狗子(为苏酥蜀黍盟主加更)
“狗子你不开心吗?”清点整理戒指里的东西时,秦弈发现了趴在那里死狗一样的黑毛球。
“当然不开心,每一样都很想吃,一样都不能吃……”
秦弈的反应和流苏一模一样:“这些东西很重要,你敢瞎吃,我拔了你的毛!”
饕餮:“……”
瞥眼看去,一直面无表情闭目养神模样的流苏变得笑眯眯。
真是天造地设,怪不得这俩能混一起,本来以为这俩性情差别挺大的,如今看来其实骨子里一个德性嘛……
饕餮无力吐槽:“别人都知道打个巴掌给个甜枣,你们就这不让那不让。”
“这话说的,我们没给你吃东西似的?”秦弈道:“吃了几个晖阳了你自己数数?一个那么大的宗门,连建筑带宝库都被你吃得干干净净还嫌不够?”
“没点特殊的,没意思……”
“你这叫得陇望蜀,吃饱了饭就想吃肉,吃了肉就想吃龙肝凤髓似的。”
“难道这不是很正常?我是饕餮,无尽的贪就是我的灵魂,我可不是真的狗子!”
“好有道理……”秦弈倒被说得无言以对,摸着下巴想了想,打了个响指:“有个地方非常适合你。”
“嗯?”
秦弈拎出黑毛球,直奔吃宗。
万道仙宫最强悍的地方,就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都有……
吃宗不纯粹是贪吃,他们是爱好“吃”这件事,包括了做出特别的食物、以及品尝,还有做出的东西得到别人的品尝与欣赏。
吃宗和饕餮,难道不是天造地设?
到了吃宗,四处飘香。各种各样的饭菜和食物香味溢散空间,饕餮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这、这是哪里!”
“仙境。”秦弈拎着它直奔最熟悉的金师兄那里:“金师兄,有吃撑包吗?”
“咦?秦弈你这个球挺好玩的啊。”金师兄一眼看见了秦弈拎着的黑毛球,黑毛球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他边上的蒸笼,口水都滴到地上了。
继而滴到地上的口水迅速化为黑雾,“嗖”地钻进了蒸笼。
“喂喂喂,那不能乱吃的!”金师兄忙喊:“那可不是吃撑包,那是一吃就炸包,会死人的……呃,呃?”
掀开蒸笼,里面已经空了。
秦弈手上的黑毛球变成了一个大气球,又慢慢消了下去,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叹息化为雾气,显出一个满足的恶魔脸,满足的神情几乎只是刹那,就很快变成了渴求不满。
永无止境的贪,是为饕餮。
而其中贪食暴食,几乎是它最显著的代名词。吃宗的这些人其实也有个代号,就叫老饕。
大家是一伙的。
“这……”金师兄直着眼睛:“这球到底是啥?”
“嗝~”黑毛球眼巴巴地看着他:“好吃,还有吗?”
“神兽啊这是!”金师兄大喜地抱过黑毛球,兴奋地揉搓:“来来来,请你吃好东西!”
秦弈提醒道:“喂,师兄,你这里会被它吃空的。”
“怎么可能?我们堆了多少食物销不出去,它能吃得空,我们吃宗这几千年也白混了。”
“……”秦弈伸出手:“我得给你保留一点东西,比如那什么直接引发人的胀气难除的吃撑包,给我几个。”
“你要那个干嘛?”
“某种意义上这比什么剧毒都厉害,而且解毒手段根本无用。有类似性质的都给我一点,体积越小越好。”
金师兄瞥了他一眼,露出会意的笑容,整理了一个戒指递给他:“不少种类,自己慢慢研究。”
“谢了。……还有我真的要提醒你,它真能把你吃穷。”
金师兄不耐烦地挥挥手:“怎么可能,又不是饕餮现世。”
一炷香后。
金师兄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发呆。
他几百年的存货,被几口就吃完了……
不管是有害的也好,有益的也好,似乎都没啥区别,全部吃了个一干二净。
还要夸他:“好吃,还有吗?”
金胖子脸上肥肉抖了一抖,甚至不知道该谢谢夸奖还是感到惊恐。
因为他总算看出来了,这他娘的真是饕餮。
世界上不存在其他物种,可以把他这些足以吃撑无数仙人的高能量食物不分损益地吃了个干净。
还要问还有吗!
这不是饕餮是啥?
“别人养狗,你养饕餮……”金胖子痴呆地看着秦弈:“你要命吗?”
“帮个忙,把吃宗好吃的打包几个戒指,我家狗子就靠这了。”
“狗子?……打包?”金师兄觉得世界观开始崩塌:“不是……你确定养饕餮不会出事吗?”
秦弈沉痛地按着他的肩膀:“如果你还养过狼牙棒,那对一切都会变得淡定的。”
金胖子:“……”
流苏:“……”
打包了几戒指有益有害各种各样的仙家食物,秦弈拎着心满意足的黑毛球离开了吃宗。
谁说饕餮难养来着……
吃宗几千年做了多少形形色色乱七八糟的东西,销不出去的……打包喂了狗子也是皆大欢喜,这岂不就是最好的狗粮嘛!这几戒指食物够狗子吃一段时间了,总不会看见个飞艇都想吃。
左想右想该做的战备算是做完了,目前来说也实在没有什么更多可以准备的,唯一还能问问状况的就是去过远海的宫主,不知能不能从他哪里掏点经验出来。
秦弈飞向了仙宫宫殿处。
这次回来还有一个与往年最大的不同点,就是以前他是作为后辈形象出现的哪怕他的辈分其实挺高。
但这次回来,已经成为一个宗门中坚了,在大部分弟子眼中是大前辈,在各峰之主眼中都平等交流,即使口称“贤侄”,也完全没把他当成晚辈。
因为他已晖阳。
到了仙宫内务各殿,表现就更明显了。走进去周围肃然屏息,路过的都躬身在边上行礼,这是对仙宫高层的礼仪待遇,往年只有宫主和各大宗主才能享有。
他秦弈在外的表现,同样也打出了威望来。
就连身上的血气都比一般人重些,很多修士避居山间一千年,身上不可能有秦弈这种杀出来的凌厉。平时不怎么觉得,倒还觉得他挺祥和出尘的,可当到了这种真正四处休闲祥和的氛围,那种凸显就比较重了。
就像一头老虎走过去一样,哪怕他看着很清秀。
这是一个刚刚灭过别人的门,威震草原的……
但是刚刚兴起了几分自豪感,就在进入宫主殿中时,被击了个粉碎。
如今的他已经可以判断乾元实力了,只要对方不刻意隐藏的话。
他第一时间就从殿中寄魂的感觉里,察觉到了乾元之巅的恐怖气息。
如果说乾元是人世修行天花板,那乾元之巅就是金字塔的最顶端。
你这么,还会跟人两败俱伤?
“受伤时我是乾元后期。”仿佛感受到秦弈的困惑,宫主的声音缥缈地传来:“受了那次伤,反而有点好处,因为老子真的太久太久没受过伤了,潜修几年反而有了长进……然后又有了点别的造化。”
秦弈叹了口气:“那个澄元和尚最多乾元三四层,你后期了还跟他两败俱伤,逼格都没了。”
“话不是那么说的。”宫主道:“神魂之战,你现在应该有所体会,一着不慎就很可能出大问题。巴丹的魂力胜你多矣,为什么还是被你反噬得那么惨?”
秦弈沉默片刻,叹了口气:“知道了,也就是说你其实是被人越级打了。”
宫主:“……”
“然后能不能说说,你在远海被什么打了?”
宫主:“来人啊,把这不会说话的小混蛋给我丢出去!”
第五百六十一章 天地之大
秦弈没被丢出去,反而往里走了几分。
殿中檀香缭绕,烟雾袅袅,在上空汇聚成了一个笼着手的老头样儿。
秦弈很是无语地看着这烟雾老头,五官模糊不清什么都看不出来:“我说宫主大人,您什么时候真身来见个面好么?”
“为啥?”宫主道:“居云岫都一千年没见过我,你才入门几年呢就事儿多。”
“敢情见你真容还成了一个重要奖赏了不成?”
“没错。”宫主做了个打响指的姿势:“你问问别家宗门,见宗主是不是弟子们的荣耀。”
“……”秦弈取出了狼牙棒。
“诶等等!”烟雾老头抖了一下:“你那破棒子能伤魂的,别乱来。”
秦弈奇道:“你怎么知道我这棒子能伤魂?我明明用蓬莱剑阁的秘法遮掩过它的材质特性,应该认不出来才对。曦月左擎天都没对我这棒子起什么表示,你都知道了?”
“萨迦寺的大阵,性质很特殊,不是纯能量性的护罩,而是有时间交错之节,一般情况下即使你找到了节点也击不实,因为你的实力还不够。但你这个棒子却仿佛能捕捉过去未来,破在交错虚无之点,这种能力要伤魂也不难……你这棒子很厉害。”
“也就是说我萨迦寺之战你真全程看着啊?”
“我在防备巫神宗干涉的可能,结果巫神宗并没有干涉,反而是想捡漏。”宫主笑道:“巫神宗灭太一,众皆震怖,我却从中感到了他们捉襟见肘,需要取舍行事先后。”
“……不知道你在得意个啥。”
“我为什么不得意?”宫主笑道:“修仙界几千年没有太大的动静,导致人人心思安逸,不知危机。如今短短数年,多少灭门案了,就算再傻再迟钝的人也知道不能再如往年行事,仙宫如今的风向都不太一样了。”
“唔……”秦弈问道:“你当初建立万道仙宫,主要为了什么?你又不怎么管的。”
“不告诉你。”
“……”
“反正当今天机难测,变故在很多个层面都体现,例如连万古难见的修士人皇都出现了,这就是一例。星河乱于天,龙蛇起于陆,风云际会当在此时。若是没点准备,陨落的就是你我。”宫主悠悠道:“说求道,问长生,杀机一来,尽化齑粉,岂非自欺欺人?”
“您谋宗的吧?”
“我根本就不是仙宫之道。”宫主笑道:“如你一样。”
建立万道仙宫的,和如今万道仙宫对外风头最盛的门面,其实都不是仙宫之道。
说来有点小讽刺。
两人你眼望我眼地看了一阵子,秦弈叹了口气:“我要去远海,您有什么建议?”
宫主沉吟片刻,忽然道:“横断裂谷,人皆以为天地造化,气象万千,威能难测,实际都是人为,里面所谓的威能也都是可考的残魂所致,无论是妖城还是各处秘境根本都不算是天地造化。你应该比很多人都清楚。”
“我是比很多人都清楚,但想不到你居然这么清楚。”秦弈眯着眼睛:“宫主大人,您很神秘啊。”
烟雾老头笼着手:“我是乾元后期,现在是巅峰,正在打算证无相,麻烦你对这个层面先有一个正确认识。”
“被人越级打的那种?”
安静。
不知是否错觉,秦弈隐隐听到了犬吠声,好像有条狗在笑。
“我那是轻敌……算了。”宫主有气无力地道:“老子已经被人笑了快十年了也不差你这一两句。”
“宫主朋友很多啊?”
“……你还听不听远海之事了?”
“这不是你先扯的横断裂谷吗?”
“我说横断裂谷,是想告诉你,天下本应有很多天地造化的事情,可神州难见。就连横断裂谷都不是,那何处是?”
秦弈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远海那边不算人为,还真是天地造化就是那么强?比如自然形成的乱阵,迷失方向;自然凝聚的威能,毁身灭魂?”
“差不多……至少我当时没有遇到过敌人,就被恐怖无比的罡风打回来了。”宫主道:“但是远海应该是存在生物的,海洋妖族又没灭。估计它们就是潜藏其中吧……既有造化,亦有人为,两相结合也就成了天堑,故东海茫茫,对岸不通。哪怕绕道都没人成过。”
“南海之外又是什么?”
“南极之处茫茫冰洋,看似啥都没有,很多人都觉得必藏玄奇,比如有人预测过天演流光会出现在那边,但驻扎了几千年连根毛都没遇见,反而因为失了灵气,修行不前,浪费时间……久之也就任其荒芜,无人问津了。”
秦弈沉思下去。
宫主道:“神州之所以看着没什么造化可言,主要是时间这么长久,大几万年下来该有的造化已经被人获取,或者曾经属于大造化之地已经被人占据成了宗门,或者有些地方已经被妖劫摧毁。久而久之,还能撞上什么自然造化的那就真是狗屎运了。而大海茫茫,不太相同……另外海的对面不知道什么情况,如果不是神州这种模式的话,说不定还有很多玄妙等着发掘。”
秦弈点点头:“那么宫主可有什么经验建议?”
“只有一项。”宫主一直笼着的手终于松开,做了一个遮耳的手势:“如果在大海中央,有人叫你的名字,千万不要应。”
秦弈一愣。
宫主正在骂咧咧:“莫名其妙哪来的地方都知道老子的真名,真当老子傻?联系到以前总有人失踪于此,就该知道此事有鬼。”
秦弈默默点头,行了一礼:“多谢宫主指点。”
…………
离开宫主殿,回到自己的过客峰。
秦弈站在峰顶眺望远处的云山,夕阳融于茫茫云海之间,云海仿佛有了奇特的光晕,看着非常神秘。
“那叫人名字的什么概念?”秦弈问流苏。
“当与幽冥相关,可能是核心。勾魂索魄,不过如是。”流苏道:“别的也不用问我了,因为现在和当时,真的不一样。”
“天地造化,确实难以尽知啊。”秦弈道:“听宫主一席话,就深深觉得神州一隅,还是太小了。”
“是小了。”流苏道:“你以前常说仙迹村是个新手村,其实我一直很想告诉你,整个神州都只能算个新手村吧……”
“宫主他们一定有突破樊笼去看看更遥远天地的想法,但有这样意愿的人前仆后继,都探索不得。”秦弈沉吟道:“可知乾元受限,无相呢?”
“无相并不应该受限于此。”流苏道:“他们自可打破三界,自由往来,只不过……哪怕是无相,对于茫茫天地,也不过一粟而已。未证太清,终是小了。”
饕餮忍不住道:“便是太清也会被打死的。”
“要你多嘴?”
“便与天道平齐,那也是天道规则之内,你们从来就没跳出去,却反而觉得自己掌控一切,岂不可笑?”
“你知道个屁?”流苏微微抬头,斜向下看它:“我们当初所争,你根本就不懂。”
“在我看来和抢东西吃区别不大。”
流苏举起了小骨头。
饕餮转身就跑。
旁边两只球在一追一逃,秦弈没去看,有些出神地望着远方的苍茫。
继而低声自语:“我来了这世界……至少要知道它啥样。”
【第六卷终】
第五百六十二章 交通枢纽
秦弈没有直接去闯远海。
从宫主的话中彻底可以得出判断,没到无相过不去。还是不要因为好奇心瞎闯,那里可不友善,不是谁都能直接被打回来的。
有困在乱阵之中一百年才逃离的,有失踪在里面根本渺无音讯的。
蓬莱剑阁就在东海,集一宗之力,又熟悉环境,这都不敢乱闯,他秦弈显然没到这能耐。
还是原计划靠谱:先通过混乱之地自己闭关的“门”周围的扭曲空间,直通对面。再从对面看看那边去海中央是不是有什么区别,实在不行的话,就在海对面先历练几年也没什么问题。
神州这边的历练已经有了阻碍,首先就没办法在巫神宗眼皮子底下瞎跑,其次由于宗门和无仙等牵绊,投鼠忌器怕给他们惹事招黑,换个无人认识的地方就可以敞开来玩了。
何况宫主说得对,神州这边几乎没有什么造化可言了,都被人工干涉得太过明显。换个地方,指不定不同?
秦弈越想越觉得宫主每句话都在怂恿他走人。
那就走人吧。
别人想过去都过不去呢。
升了级的飞艇果然速度够快,不日便穿越神州南北,直达混乱之地。
红岩之地,依然冷清。没有人发现这里的任何特异。
打开洞口隐蔽,里面通道全是自己设置的阵法和陷阱,没有被触碰过的痕迹。
倒是那鬼哭藤绕满了洞壁,蔓延十余里通道,粗壮无比,鬼脸森森,搞得此地如同魔窟一样的恐怖感。
鬼哭藤都晖阳级了……可知此地的灵气多养人。
饕餮流下了口水。
鬼哭藤惊恐地一缩。
秦弈“咚”地一拳砸在饕餮脑袋上,塞进了戒指。尼玛什么都想吃,我看门的藤蔓你都吃!
“这鬼哭藤品相真好……”
“行吧你我审美不同。”秦弈随口道:“狗子,到了海对面说不定还有个母饕餮,要不要给你配个种?”
“世上只此一只饕餮。”饕餮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那些龙凤之属,族群一堆。”
“唔……”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秦弈脚步微微一顿,问道:“海中间会不会是龙族?神龙身死化为峰,它可能有子子孙孙?”
饕餮摇头表示不知道,流苏道:“如果有的话,可能会是很强大的族群,最低晖阳起的那种。如果是这样,它们整体数量也会比较少。”
关于大海最深处该有些什么,不同的世界不同的传说,秦弈实在无法脑补这个世界是啥样,他甚至不知道海对面是不是金发碧眼的人种……
如果是的话那画风好像太违和,倒也不是他成绩理不理想的问题了……最好不要。
一边想着心事一路往里走,顺手把所有阵法都加强了一把,等到了主室时,外面的阵法禁制已经又提了一个等级。
流苏笑道:“门都带走了,你还这么小心翼翼。”
“不是。”秦弈叹了口气:“这个地方,其实是我在此世驻留得最久的地方,有感情的。如果将来累了,要归隐还是要干啥,那多半就是这里了。”
流苏心中并没有这种意味,只是道:“也好,反正这里有扭曲空间,算是一个四通八达的总枢纽,无论发生何事,以这里为基都是比较好的选择。”
秦弈笑笑,也没去和流苏分说这些,走到了原先放置石墩的位置。
那位置有隐隐的旋涡,时空扭曲迷乱之感非常清晰。
师姐当初就是通过这里离开的。
饕餮看着这份扭曲,绕过来绕过去,忽然笑道:“很有意思啊这里……众妙之门强烈的崩碎点。”
秦弈道:“狗子,你对灵石都垂涎欲滴,为何没见你对戒指里的石墩露出什么贪念?”
“我又没病,吃众妙之门?”
“即使那是天道,难道吞天噬日不是你之所愿?”
“唔……这个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反正我什么都吃,吃不了那玩意。”
秦弈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伸手摸向了旋涡正中。
这种通道必须乾元才可以使用,实力不足必将陷入时空混乱之中万劫不复。但秦弈倒是可以用的……
因为需求的不是修行的硬实力方面,而是乾元级的认知才足以剥茧抽丝分清楚通道紊乱的细则,才能够准确穿过去而不会陷入扭曲时空里。
有流苏在,这根本不是问题。
秦弈忽然发现,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和流苏单独出去冒险的时光了……
这次身边虽有饕餮,好像不太一样,当狗子是个宠物的话,那就还是跟流苏一人。
流苏好像也想到了这一点,微微笑了一下,没什么表示,只是道:“神识向右,那里有一团乱麻状的空间,看见了么?”
“嗯。然后?”
“你踏进旋涡之后,会发现那团乱麻其实很大,每一条都是路,是各种路径交缠在一起。我魂力投射在其中一条上,你踏进去。”流苏提醒道:“注意,不要碰到其他任何一条,碰就是被撕碎,谁都救不了你。”
“知道了。”
秦弈小心地进入旋涡,果然很快看到了四处的扭曲穿梭,如同科幻大片里各种光影乱串,四处交缠。
要避开别的不难,路径挺大,但要找到哪一条而不出差错,难如登天。
流苏的投影映在了其中一条黄色的光线上。
秦弈深深吸了口气,一脚踏了上去。
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时光在逆乱,空间在转移,星移斗转,不知何日。
秦弈仿佛可以从里面看见很多稀奇古怪的景象,过去的,未来的,这里的,彼岸的,天上的,海底的,此界的,幽冥的。
凌乱无章。
他甚至看见了一帧画面,好像是自己在过客峰洞府里抱着刚刚凝型的流苏,那时候好像是以为它不见了,吓得自己魂都快丢了。
其实这些日子,流苏说话是越发少了。除了是它自己一直在进行疗伤恢复的修行,没事不太爱多说话之外,真正原因当然还是因为自己身边总是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事,它很少有什么插话的地方……
并且……在大部分时候,并不需要它了,甚至有时候连饕餮出手都比它方便。
它不需要说什么,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吃瓜。
然而始终回首,不管身边人怎么变,永远有它。
只要有它,就是心之所定,去任何地方的底气根源。
“顺这里走,别错了,那边有问题。”
“好。”
“再左边一点。”
“好。”
时空通道之中,扭曲且混乱,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不知不觉,前方好像有烈日的光晕,仿佛出口一般。
秦弈远远看着,忽然道:“棒棒。”
“嗯?”
“以后多说说话吧。”
“……我自需修行,没事哪来那么多话要跟你说?”
“我喜欢听你说。”
流苏愣了一下,哑然失笑:“你不是总怪我怂恿你做坏事?”
秦弈梗着脖子道:“你怂恿不怂恿是你的事,听不听是我的事。”
“哈……”流苏终于道:“是不是现在身边没人了,寂寞了,就想起我来了?”
秦弈忙道:“不是不是……只是觉得你这些日子越发沉默,怕你憋坏了。”
“真不是?”流苏鄙视道:“你现在是想跟别人说话也没人理你了吧。”
饕餮迟疑着举手。
流苏一把摁住它,按得扁扁的,笑吟吟地踩在上面:“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勉为其难多说几句。”
第五百六十三章 海外西
出去的时候,流苏出了棒子,坐在秦弈的肩膀上。
小幽灵没有脚,圆溜溜的身子,一个小尾巴垂下来,一晃一晃的,很萌。
两人这个姿态很难得,曾经有过,昙花一现。主要是……流苏真的不合适在大庭广众下露面。要不是因为和其他妹子越来越熟悉,流苏原本连在她们面前都不想露面。
其实原本作为一个“器灵”的概念存在,并没有什么大问题,谁能因为一个器灵去联想远古的谁谁?只不过是他们自己谨慎过了度,毕竟敌人的级别太高,总怕出问题。
如今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心理上就好像远离了很多,那些小心翼翼的感觉就收了不少。其实本质上是一样的,天上人若是居于天,你在地上哪个角落也没什么区别……
但这一刻两人都懒得去想那么多了,出来就出来呗。
饕餮想坐另一边肩膀,被流苏一骨头拍地上去了,只能可怜巴巴地跟在脚边走。
流苏晃着尾巴斜眼看着狗子的悲剧样儿,有点小同情,便解释了一句:“你也坐上来的话,会被人误以为我和你一个性质。”
饕餮很想问,你到底算啥性质……可这话憋在肚子里实在不敢说。
被揍多了也学乖了……
它抽抽鼻子,摸出一个包子啃了一口。堂堂上古凶兽,怎么就混成这样了呢……
算了,跟着他们升级挺快的,又有东西吃。
就听见秦弈在说:“感觉此地有点蛮荒感,不知道是我们所处的地方比较荒僻呢,还是主流如此。”
流苏道:“这里有点近似当初刚去妖城时的感觉,远古气息较重就对了,如果我没有猜错,一些当初的族群会在这边看见。”
“何谓当初的族群?龙族之类?”
“不……人也分很多种的。”流苏道:“你见过只有三只眼睛的人么?或者一只手啊之类的。”
“三目国之类的?”
“差不多。反正我也不知道这些族群现在还在不在,如果在的话,多半在这边吧。”
秦弈点点头,尝试飞行,没问题,可以飞。
于是秦弈驾云慢慢飞,流苏坐在肩膀上,狗子蹲在身边,一路观察此地。
所谓的蛮荒感,就是没经过多少人为的改造,原始,荒芜。此地是一个峡谷模样,左右都是光秃秃的山壁,路上有些亚热带植株的样子,绿化较少,黄沙枯草,很有种戈壁荒凉的意味。偶尔有不知名的鸟兽窜过,形貌倒是不算出奇,普通鹰隼之流。
察觉不到有什么人类生存的样子,即使有,大约也是比较小的族群,绝对不会是神州鼎盛的模式。
按照宫主的理论,越是如此,越可能藏有造化未曾发掘。
人多了的地方,天然的东西早没了,这很好理解。
秦弈很想知道师姐带着清茶往哪晃悠去了,也很想知道孟轻影整合幽冥找到这个方向出口的话是在什么地方。
可惜这是没法强行找的,这么大的疆域,不逊神州,鬼知道她们在哪。
他只能往自己既定的计划去走往西向海,看看从这个方向去远海是怎样的。最好能够遇上能交流的生物,先了解一下最佳。
于是一路向西慢慢飞行,足足飞了几个时辰都没见到人。
倒是看见下方偶尔有火山在爆发之类的……
天地苍莽,源初的荒凉。
流苏和饕餮都露出了亲切的表情。
秦弈斜眼看着这俩原始人,无力吐槽。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流苏道:“你看那边的光。”
秦弈转头看去,却见星星点点,犹如萤火,漫山遍野四处是柔和的光芒。
不是真正的星星,而是树木,这些萤火是长在树上的。
“那是……”秦弈看了半天,奇道:“那居然不是果子,而是树叶?”
“是啊,树叶长得跟珍珠一样一颗一颗的,有彗星之芒。”流苏笑道:“这叫三株树。”
秦弈飞了过去,手捧一颗树叶,珠圆玉润,灿灿如星。其中含有很特异的能量,秦弈自己作为丹师第一反应就是炼丹神物。
包括对流苏现在的复苏都有一定的辅助作用。
这种极具价值的宝物,漫山遍野的……这在神州根本不可想象,要么就被人采完了,要么就是被人移植自己种养。
饕餮一口就吞了一整棵树,秦弈把它揪住:“这里可能有主的。”
“没主没主。”饕餮挣扎:“俺们当年就这么吃的!”
“……别当年了大哥,这里是几万年后。”
秦弈训了它一句,左右看了半天,居然真的没人干涉。
流苏也陪他等了一阵,笑道:“依据需求取一部分吧,切不可取尽,留待别人需求的时候还能再取,更不可绝根,留待再生。”
秦弈奇道:“这是朴素的自然观,还是物质极大丰富之后的道德观?”
流苏白了他一眼:“这是道。”
“……”秦弈看着漫山遍野的三株叶,有点理解流苏为什么有亲切感了,它亲切的不是荒芜,而是这种意。
所谓人心不古指的就是这个了,这样的古意,今人哪有哦……
见秦弈小心翼翼地摘叶子,流苏笑道:“既然三株树在这,应该也会有生命聚居附近的,四处看看。”
话音未落,天空传来鸟啼声。
秦弈抬头,就看见了一种奇怪的鸟。
乍一看是长了两个头的鸟,可细看不是。
其实是两只,颜色各不相同,一只是青色,一只是红色。两只鸟都只有一只眼睛、一边翅膀,所以两只并在一起,配合默契地扇动翅膀飞翔。
如同一体似的。
“这是……”
“比翼鸟。”流苏抬头看着天,微有笑意:“原来它们还在。”
忽有弓弦声响,有箭电射,直奔比翼鸟。
秦弈下意识挥手,卷出一道气劲,将箭矢夺下。比翼鸟振翅而走,很快不见了影子。
转头看去,却见一队人马冲上山坡,为首大汉怒道:“谁坏我好事!”
明明似乎招惹了敌人,秦弈第一反应居然是高兴。
因为终于见到了可以交流的人,并且他们说的是神州语言,连穿戴都很接近。
果然有仙人传道的情况下,人文的差异不会太过离谱,即使各有其俗。
但仔细一看,不对……至少人种肯定不对。
他们的衣服只是普通布料,没什么防护作用,秦弈一眼就看出来,这群人的心脏部位是空的,如同一个大洞穿过一样。
“贯胸国。”秦弈第一时间想到了这样的异志。
据说他们没有心,于是都用狼心狗心来代替,于是凶残恶毒。
即使是狼心狗心,也经常偏离不见,于是又要找别的心,反复循环。
“贯胸之人的话……”流苏忽然开口:“你们要比翼鸟,是为了羽毛,还是为了心?”
为了羽毛,是种求亲之仪。
为了心,是种巫蛊之术。
尤其对于贯胸人。
若对女子换了比翼之心,那比下了蛊还厉害。
“关你们屁事!”大汉一挥手,一群人涌了过来:“青红鸟没了,那就拿这对黑白球的心代替试试。”
流苏愣了一下,继而勃然大怒:“谁告诉你,我跟这个黑球是一对!”
饕餮捂住了耳朵,为这群人默哀。
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啊……
第五百六十四章 混乱山海
秦弈都没来得及出手,大汉和他的一群属下就已经被大怒的流苏灵魂锐啸给震晕了。
秦弈掏了掏耳朵,这种灵魂锐啸,本是种常规法术,他自己也可以用。可不知为啥总给人一种女人尖叫的意味……想起玩游戏的时候希尔瓦娜斯那些女妖之啸毫无违和感,换个男的试试……
差不多这个意思。
心思一晃而过,秦弈蹲下身来,拍醒了为首的大汉。
按流苏原先那大魔王样儿,这些人死定了。可眼下这些反倒是个能问事情的,好歹留了手。
大汉悠悠醒转,迷茫地看了秦弈一眼。看见坐在他肩头的小幽灵,恐惧地抖了一下。
灵魂尖啸,那是直入灵魂的恐惧,不是伤耳膜的。
流苏板着脸,秦弈便问:“你们这是贯胸国?”
“是、是的。”大汉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道:“不知上神从何而来?”
上神……
如果是神州那边,一般会说上仙。
仙和神,最主要的差别大抵是有没有司职。在这种没有所谓天庭神职的情况下,所谓神一般可能就是部族的庇护神、图腾神之类。
也就是说在海的彼岸,主要是这种模板……不知道有没有散修修仙的?
反正确实更近于远古。但不代表他们弱,甚至有一定的可能,更强。
若都是相同的源流,不知道为什么大海分隔之后,会变成这么显著的两地之差。
心中转过这些念头,秦弈口中正在说:“你管我哪来的?我问,你答,再多嘴撕了你!”
大汉缩着脖子战战兢兢,流苏侧目,饕餮侧目。
“喂,这是你吗?”流苏惊奇地传念:“该不会是来了这里觉醒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秦弈没好气地回了个传念:“对这种无心人,就是吓唬最好用,难道还跟他客客气气?如果这是觉醒了什么东西的话,那就是学会了棒棒的脾气吧。”
流苏笑嘻嘻的,没再回话。
秦弈揪着大汉问:“这附近有几个国家或者说部族?多少人口分布?”
大汉呆了眼,这什么和什么:“这方圆千里就我们一个国,几千号人啊……”
“那这里离海边还有多远?”
“不知道,没去过。”
“……那你猎取比翼鸟是为什么?”
大汉犹豫了一下。
秦弈一掌搭在他的肩头,顿时有针刺般的罡气窜遍他的四肢百骸,如万蛇撕咬一般。大汉痛苦地叫了起来:“上神息怒,息怒!这是我们的神谕,要收集大量成双对的生物之心,具体何用我们也不知道啊……”
秦弈看了流苏一眼,流苏很确定地道:“肯定是为了炼同心蛊。这种蛊术生效级别挺高的,此人只是修习了一点巫法和武技的凡人,应该知道得不多。”
秦弈便问:“你们的神谕……就是无心神?”
大汉惊恐:“不可称神名!”
秦弈无语道:“那我已经喊了,然后呢?”
大汉:“……”
秦弈道:“你看,啥事都没,你也喊个试试?”
“不、不敢。”
流苏终于道:“不过一个毛神,瞧你吓得那样。知不知道他住哪?”
毛神……大汉抽了抽脸颊:“真不知道,我们如何知道神在何处?都是神传谕,我们照办而已。”
远在某处山间,洞府之内。
一个巨人坐在其中,面前是个身形高挑的女子,长着洁白的羽翼。
女子道:“九幽有复苏意,深海尚且不安。你借幽冥之崩,操控无心者,让他们以为自己活着,这等修行法,反倒不怕幽冥复苏?”
“那有什么关系?”巨人满不在乎地道:“世界上有很多生命,我用不完。”
说话间,心脏鼓动,仿佛有无数个心,正在跳跃。
女子又道:“无远虑者,必有近忧。”
巨人呵呵一笑:“实际上……没有心脏,真的能活。修到晖阳就差不多了……”
女子怒道:“能有几个晖阳!”
巨人道:“反正你羽人族不过区区信使,我这条路不通,你找别人便是,谁也怪不到你头上。”
女子默然。
巨人又道:“如果你一定要我出这份力,倒也可以。”
女子道:“你有什么条件?”
“昆仑虚,快开了吧?”
“那不是我们能去的地方。”
“深层去不了,浅层不是问题。只要你到时候给我通融一二,自有所报。”
女子叹了口气:“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巨人笑道:“你可以再想想,想多久都行。或者回去问问,回头再来和我商量。”
他的心脏之中,已经有蛊炼制。
还差一些……下次再来商量,一杯酒的事儿。
正在此时,他眉头微微皱了皱,有人妄议他的神名。
神魂如日而耀,洒向人间,看看谁这么大胆。
只这么一个套路,如果秦弈在此就能判断得出来,晖阳后期。
下一刻他迅速收回神魂,眉头皱得更深了:“最近来我们这里瞎晃悠的彼岸者怎么这么多,他们非无相仙神,到底怎么来的?”
那羽翼女子也有些好奇地放神望去,看见的是一袭青衫,黑白两个球。
“咦?”她微微惊道:“此人……为何有龙威?”
“龙威?”巨人眼里露出一抹贪色,又迅速消敛。
女子似有所觉,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
同样此时流苏也抬头看天,似有所觉。
它察觉了有人神魂窥探……暂时分不清具体位置。等他们再看,一定能揪出来。
那边秦弈正在揪着大汉去他的贯胸国,这人一问三不知,连海都没见过,确实是个只有一点点修行的凡人,从这问不出什么来。还不如去他们国度,看看有什么别的可以打听。
到了贯胸国,发现这里称为“国”有些勉强。
确实只是一个几千人的小镇,城墙也没有,有人种地有人打猎,自给自足。每一个人都是没有心的,或者换上了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心。
见到陌生人进来,有人立刻露出了凶狠的神色,有人眼睛滴溜溜的一看就是不想好事,有人神色麻木仿佛什么都与他无关。
这是一个狼心狗肺或者是没心没肺的地方……
如果是在旅游的话,这见闻算是挺好玩的,虽然在古书上看过……可与亲眼所见的感觉不一样。
当然亲自体验那种大部分人看着你不怀好意的感觉也不好受就是了。
其实流苏都不知道此时秦弈心中想得最多的是什么。
这世界为什么很多山海经的东西,按理说两个世界没啥关联……单有乘黄蛇饕餮也就算了,为什么连这种奇特人种都有?这是不是代表着两个世界实际上是存在某种关联的?
但这种关联又非常乱,比如说白国在裂谷呢,为啥贯胸国在海外,这方位不对。再说了山海经一堆夸父女娲后羿之类的远古神话,这里却不存在的。
就像有人剪了一本残破的山海经,洒在天地之间,碎纸纷纷,自行演化,变成了新的模样。
这种认知让秦弈多出了一种心事。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却第一次发现它与想象的不太一样。
有些心事重重地走着,路过一家酒肆,迎面撞来一人,擦过秦弈身边时手就摸进去了。
晖阳境的秦弈怎么可能被这种凡人偷术得手,再怎么心不在焉也是下意识地一把扭住。
那人夸张地叫了起来:“外乡人打人啦!”
周围哗啦啦围上一群人,个个凶神恶煞:“外乡人,识相的就爽快点。”
秦弈叹了口气,正要揍人,酒肆里却传来声音:“这好像是君子国人?进来喝杯酒吧。”
第五百六十五章 君子淑女(为潇潇盟主加更)
这是女子的声音……秦弈确定自己没有听过。
当然,从她说话的意思看,她也是本地人,那当然没听过。
倒是听到里面的声音,一群凶神恶煞的贯胸国人都有些惊惧的样子,纷纷后退,让开了一条路。
惊惧?秦弈微微一愣。
不得不说这贯胸国凶神恶煞是有他们的本钱的,秦弈看得出一个个都有修行,其中高的琴心后期都有……虽然对他不值一提,可与神州的普通城镇对比,那这里算是高维族群了。
这样的强悍族群,对一个女人惊惧。
秦弈想揍人的拳头又收了回来,摇了摇头,掀开酒肆幕布,踏步而入。
酒肆里就一个女人在喝酒,掌柜的躲在柜台后面瑟瑟发抖,一看就是鼻青脸肿刚被揍过。
秦弈抽抽嘴角,目光落在女子身上。
惊艳之色一闪而逝。
秦弈在此世见惯了倾城之姿,身边的女子哪个不是国色?本以为对美女已经有一定免疫了,至少不会看到谁就觉得很漂亮。
但眼前这位是真的漂亮,外貌另说,主要是很少见到这样的气质。
最特别的是她的眼眸,眸中似有星辰闪耀,又似明月柔和地凝注,神秘且浩瀚,只一眼就能让人挪不开眼睛,深深地陷入其中。
她微阖双目喝酒,放下酒杯,眼睛微睁,便如晨曦泛起,天都亮了。
继而红唇轻抿,似是品酒回味,又有一丝微微笑意,闲适之中有了几分俏皮。
她不梳头,头上也没有任何饰物,长发很随意地飘散,就那么简简单单地披散着,如飞瀑而下,给人一种非常自在闲适的洒脱意味。
她表面看去,约莫二十五六的样子,该大的地方emmm……中等。应该说一切都中等,不胖不瘦,不高不矮,仿佛工匠用尽了心力去雕刻的玉石,怎么添加删减都不对味了。
她提起酒壶倒酒,衣袖微微拉起,皓腕轻露,便如凝雪。
不对……她的衣物不是凡品,秦弈根本看不出她有没有心,就连看这皓腕,都需要她自己拉起一点。
当然心中惊艳如此,面上秦弈并没有表露,只是大步走到她面前,拱手一礼:“多谢姑娘解围。”
女子正在倒酒的手顿了一下,似是有些好笑:“你需要我解围?我救的其实是他们才对吧……君子国的人便是如此虚伪吗?”
“既然如此,姑娘为何请我饮酒?”
女子懒懒道:“都是外乡人,请你喝杯酒怎么了?”
秦弈的眼睛还是下意识看了看她心脏的部位。
外乡人,她不是无心人?
女子似笑非笑:“你在看哪里?呵,君子……”
秦弈忙道:“在贯胸国,看心是本能……得罪莫怪。”
言下之意,也默认了这个“君子国的人”的身份,毕竟好行走些。
流苏很想说谁告诉你这是君子国的了,这是桃花国的。但它也没说话,暗自在判断这女子的修行。
她用过很高妙的遮蔽术法,或者有很强的遮蔽法宝,看不出修行。
这倒是不稀奇,当如今的秦弈想刻意隐藏的时候,乾元者也未必看得出他的修行来,流苏如今终究未曾无相,看不破也不奇怪但至少可以证明,此女当有晖阳以上。若是腾云,怎么瞒也不可能瞒得过流苏了。
卧虎藏龙啊,这小地方。
女子懒懒地看了流苏一眼,又看了看蹲在秦弈脚边看似一脸萌萌哒的饕餮,抿嘴一笑:“坐。”
秦弈也不客气,在她对面坐了下来,问道:“不知姑娘何方人士?”
女子随意道:“我是淑女国的。”
秦弈:“……”
不知为何觉得很敷衍,秦弈指了指那边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掌柜:“这是淑女所为?”
女子笑了笑:“君子都看人胸了,淑女为何不能打人?”
秦弈哽了一下,没跟她争。
淑女就淑女吧。按一般故事里君子国未必是君子,那淑女国未必是淑女也没啥稀奇了。
其实你说你是轻熟女更接近些。
有师姐的慵懒滋味,但更随性洒脱。
一个是闲读道书慵未起,一个是一蓑烟雨任平生。
“这是酒。”女子给秦弈倒了一杯,笑道:“此地别无好处,也就此酒尚有些许滋味。”
酒,升级版猴儿酒吧……秦弈轻品一口,顿时一股热流在四肢百骸炸开:“好凶的酒!”
女子笑道:“烈性有余,意境不足。也算个特色,将就喝吧。”
秦弈忍了一下,还是道:“这种酒,一般修士都可醉的。姑娘独自一人在外的话……便是修行颇高,也还是注意一些。”
女子颇为好奇地上上下下看了他一阵,忽然失笑:“还真是个君子?”
秦弈没好气道:“你也可以当这是伪君子假惺惺。”
“是,毕竟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
“秦弈。”秦弈举杯相敬:“不知姑娘芳名?”
“我姓岳。”女子举杯一碰。
秦弈干瞪着她。
“干嘛?”
“姓岳,然后呢?”
“你叫岳姑娘不就得了,问女人名字很礼貌吗?”
“行吧。”秦弈无奈道:“岳姑娘既是淑女国,不远千里到这贯胸国来干什么?”
“只是路过。”女子道:“路上看到他们四处抓捕成对的生物……看了恼火,一路打了进来,然后就这样了。你来干什么的?”
“和你差不多……只不过我还没来得及打。”
女子扑哧一笑:“喂,你这是不是故意在和我套近乎?”
秦弈指了指酒壶:“是你请我喝酒,怎么看也是你和我套近乎。”
“嗤……”女子再度打量了他一眼,眼里有少许奇怪的色彩,继而再度看流苏,再度看饕餮。
似乎觉得秦弈身边什么都很有趣。
过了好一阵子才道:“他们的王率众出去了,所以此地不强。等他回来一定会捉拿你的,喝了这杯,你就走吧。”
秦弈奇道:“那你怎么不走?”
女子笑笑:“他们猎这种成双对的生物,是取心为蛊。民众缺心肝,只会乱杀乱献,当王的当然知道那是要捉活的效果比较好。我就在这等着,他捉了多少,我放多少。”
秦弈颇感兴趣:“为什么只是放,不直接掐了源头?”
“好大的戾气。”女子道:“你……经常杀人?”
“这种恶神,为什么要留?”
“首先,你不知道他的实力,这么莽的吗?”
秦弈摇头道:“我可没说我要去莽,如果我打算动手,自然会调查清楚实力的。眼下只是问你为什么不想杀。”
女子有些玩味地问:“如果……他死了,这里几千人、甚至还有更多你不知道的人,也会跟着死呢?”
秦弈怔了怔:“不会是这些人本来就是死人吧?”
这有点像当初刚认识寒门的时候,那个叫啥的道士来着,一个道观的人都把自己炼成活尸却自欺欺人。是一个概念不?
肩头的流苏抄着手臂:“贯胸人是活的,但眼下这个状况,可能不太一样。”
女子看着流苏:“你知道?”
“因为他们都不像是天生的。”流苏淡淡道:“我怀疑世上真正的贯胸人只剩一个了,那就是他们所谓的神。”
ps:下面是粗话,不想看见的读者请关闭。
昨晚有个举报狗特意加群,发了举报截图告诉我又成功举报了三章。我知道你加群告诉我这些是想气到我,确实挺成功的。你的qq是1509694124可能是个平时不用的小号,没关系,2019年10月28日23点33分用过这个qq的杂种你全家死了!连556章一个离别吻都举报,你的叽吧被切下来喂过狗吧?
可能不少读者不想看见书里倒垃圾,抱歉,体谅一二,实在忍不住。说真的,没试过这种天天熬到半夜的心血被人一章一章盯着举报是什么滋味的兄弟,真很难想象我的心情,杀人的心都有。
还有不少兄弟说鸡叉感情戏写少了,放不开了什么的,为什么这样还是问问上面那杂种和他的同类吧。
第五百六十六章 红尘多可笑
女子颔首道:“确实可能是这样。有些事与幽冥崩塌有一定的关系……以前据此千里有个无启国,无需生育繁衍,人死了把自己埋土里过几年又爬起来了,反复循环。而幽冥崩塌之后,他们失了循环通道,埋进去就真死了……”
流苏道:“所以无启族已经灭了?”
“是,早已不复存在。”女子笑笑:“生命的循环与永恒,是世上最难也是最玄的事情,有生而不死的,也算天妒吧,注定难久存。”
说到这里,莲足似是无意地踢了踢蹲在秦弈脚边的狗子。
狗子炸起了黑毛,瞪着她看,她却似乎确实只是个无意,自顾自在说:“其实有些事情挺有趣的,人皆欲长生,而当时无启族的人却个个想死。”
秦弈道:“活腻味了?”
“他们力量一般,不得逍遥,那也就没有长生意,只不过坐困一地,千年万载的循环……别人看了可能称羡,对他们自己未尝不是一种痛苦。”
“围城。”秦弈下了论调:“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
女子愣了愣,微微一笑:“也许吧。反正这族群便是不自灭,也早晚在幽皇宗那些人的研究之下全部躺在研究台上,逃不过的。最终也是一种解脱。”
流苏道:“这种事应该是几万年前的事吧,为何你这么清楚?”
“我们本地人,有典籍记载的啊。”女子笑道:“也是扯远了,说到这个的意思是,贯胸国人缺失心脏,在幽冥崩溃之前或许是依托某些奥妙而生,幽冥崩毁之后按理也是无法活多久的……除非都修到晖阳以上了,可以用其他部位取代心脏的供给能力。所以此地这些凤初琴心的,没这能力,为何能活?”
秦弈试着问:“所以其实是他们的神赐予的生命力,或者属于某种共生依存,一旦这个真正的贯胸之神死了,这个族群也就灭了。”
“差不多是这样……当然,也是我猜的。所以事情挺复杂,我不想轻易动杀不杀这种脑筋。”女子伸了个懒腰,尽显美好身段:“最关键的是……我打不过他们的神啊。”
秦弈:“……”
最后这句很现实……虽然觉得她挺神秘的,可真不一定打得过人家的神,特别是人家的主场更不合适莽撞乱闯。就像秦弈那个潜修洞府一样,要是哪个乾元的闯进去估计都会死得很难看。
女子笑道:“对了,你应该也是打不过他的。那么……你还想不想插手这种麻烦事?毕竟本来与你无关。”
秦弈道:“若是只捕兽,我倒不说什么,我不是小动保。但他们可能欺人。”
女子颔首:“所以明知道会惹麻烦,你也要插这手?”
秦弈喝了杯酒:“果真看不顺眼的那就管管,不然修行一身力量到底修来干嘛?做乌龟的?”
酒杯顿在桌上,女子微微一笑。
外面传来喧嚣声,似是贯胸国的王率众归来了。
秦弈才转头看了一眼,再看向女子时,发现她已不见。
下一刻一群人闯进了酒肆,当先一名老者负着手,眼神锐如鹰隼,直视秦弈:“君子国人……大荒之地,各族之间互不干涉,此乃铁律,莫非你不知?”
谁定的这种铁律,这人统治力很强啊……
秦弈心中暗自嘀咕,口中应道:“我干涉你们啥了,那对比翼鸟我先看见的,你们的人抢我的鸟,是你们干涉我。来,说叨说叨,你们触犯铁律,你这个当王的要怎么补偿我?”
老者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居然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继而神色化为狰狞:“取你心为酒,便是补偿!”
一群人围了上来。
秦弈瞥了一眼,发现这好几个腾云,挺强的。
这个老者自己也是腾云巅峰。说白了,这个部族也就类似于一个全员修无心之法的宗门,这么理解就把所谓的“国”的概念捋顺了。
“说来说去,还不是拳头说了算?”秦弈的话音悠悠,人已消失不见。
几道束缚法术落在空处,秦弈已经出现在那老者身后,伸掌抵在他的后心:“原来是个狗心……取出来有事吗?”
老者僵在那里,却没有认怂,反而厉声道:“吾乃贯胸国王,你敢伤我,上神必降怒,你大可试试!”
“有点王的骨气。”秦弈伸手一掏,一颗狗心摘了出来。
老者闷哼一声,脸色迅速苍白,却没说什么,依然活得好好的。
秦弈手中的心脏依然在跳跃。
“这挺有意思的,是一种转移其他器官代替心脏而生存的修行术。”流苏笑道:“这套手段学学,以后万一哪里伤了还可以苟着。”
秦弈不知道怎么回它,只是对老者道:“你看,我欺负你了,你们的神呢?”
老者此时也很吃惊。
这种外乡人欺上门的事情,若是往常早就遭遇神怒了,不知道这次怎么风平浪静,一点动静都没?
秦弈也不说话了,好像在等神怒。
实际在等那女子干活,他知道自己这边吸引了主力,那边女子要救人什么的就变得非常容易。
果然,过不多时,外面就鸡飞狗跳,有人怒吼:“站住!”
继而有鸟振翅,动物撒欢般乱窜,还有人类男女的发喊跑路的声音,夹杂着“多谢恩人相救”。秦弈神识探到外面,就见到郊外之处烟尘四起,数不尽的鸟兽被放出樊笼逃跑,最关键的是其中果然有人类。
原先的判断是对的,既然捉捕各类成双对的生物,连黑白球都不放过,那当然不会少了人类的份儿。
各种不同形态的人种,果然有三只眼的,一只手的,舌头分叉的,脑袋颀长的,脚面反着长的……共同点都是一对一对,看似都是路过近郊的,莫名其妙被捕。
此时被尽数放了出来,亡命逃窜。而女子一人堵在路口,随手一划。
无数贯胸国的人要追,却连一个都过不了她随手划开的界限。
画地为牢!
女子在烟尘之中仰头喝酒,身前身后万马千军,浑不在意。
“喂!”流苏抱起小骨头敲着他的头:“回魂了!”
“我又没丢魂,回什么回?”
“那你一直看人家干嘛?”
“想起了一些影视的经典……这个有点像东方不败。”
“……那是啥?”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秦弈随口哼哼:“有感觉吗?”
“没有,你们合作救些人,怎么就情不情的了?”
秦弈:“……我那只是歌词,意境,你知道什么叫意境吗?”
“我看你就是馋人家身子,你下贱。”
“……”
被按着心脏做人质的贯胸国王更是无力吐槽。
这帮什么人啊这是?在人国家里闹得鸡飞狗跳,居然还唱起歌来了!
最神奇的是,上神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且不说自家国度被人搞成这样,国王都被掐着心做人质,那些成对的生物难道不是上神自己重视的东西,让大家去捉的吗?
这都被人全部放跑了,怎么连个屁都不放?
远处山间,长着洁白羽翼的女子也在问巨人:“那不是你的国度么?你怎么不管?”
“那对男女,修为都看不出来……”巨人右手握拳支着下巴,慢慢道:“且忍一手,等他们落单,那时再做计较。”
“你捉那些成对的生物干什么?”
“我自炼蛊,与你无关……”巨人咧嘴一笑:“倒是那对男女若是成双……他们的心炼将起来,说不定对无相都有用。”
第五百六十七章 岳夕
秦弈在那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什么神来干涉,等到被捉的人和动物都跑得无影无踪了,那女子也一晃不见,徒留一地鸡毛,四处烟尘。
秦弈也撒手不管了,冲着女子消失的方向就追。
这只是路见不平顺手行侠之举,不至于非要杀上人家神山去,一堆因果细节都搞不明白,只看个表面就冒冒失失的,那是莽夫,没这么玩的。
倒是那女子行事很合秦弈口味,见了不顺眼就管一管,之后飘然离去,一朵祥云一壶酒,洒脱自在。
说真的,这种状态很符合秦弈最早对修仙的期待和认知,只不过他自己陷入各种纠葛,加上实力也不够,处处忌惮,也就很难这么洒脱得起来。
看这女子的状态,他真的很有几分艳羡感。
见秦弈匆匆忙忙追上去的样子,流苏鄙视道:“还说不是馋人身子!”
饕餮不停点头嗯嗯嗯。
巴结这个大魔王按理是不会有错的,虽然它没有察觉秦弈的贪念。
秦弈一拳头砸在它脑袋上:“你嗯什么嗯?”
饕餮抱着头,委屈巴巴地看流苏。
流苏没理它。
狗子彻底明白了,巴结错人了……
秦弈正在对流苏解释:“追她是因为她是本地人,对这里非常熟悉,我们要做什么都有个向导。”
“人家为什么要给你做向导?”
“好歹问问吧……之前这贯胸国的人一问三不知。”
流苏不说话了。确实这边的情况大家不了解,好不容易有个看着挺顺眼的人问问,流苏也不反对。
但流苏始终有种感觉,这女子不寻常。
假设她真是什么淑女国的,那估计是淑女国之神。
按目前这么估计过去,这些“小国”或者干脆说部落的神祗应该都只是晖阳,大一点的可能是乾元。然后部族万万千千,差不多就组成了此方世界的生态。
但又是谁定的“铁律”,管理着这片大地,让他们不许互相干涉?
这边的无相是谁?
秦弈用尽解数,终于远远看见了那女子漫步于云端的身影,看似越走越慢,好像知道他追了上来,便等他一等的意思。
秦弈终于追了上去,女子脚步不停,慢慢走着,口中道:“你追着我干什么?”
“呃,是这样的,秦某除此离家,不知远方之事,想问问岳姑娘是否去过海中心?”
“……没去过。”
“也就是说岳姑娘对那边的情况也不太明了?”
女子想了想:“如果你要去海中心,可以问问羽人族,她们算是个信使,如鸿飞于海陆,有所往来。但只传递信息,没见过她们带谁往来的……反正想要强自去的话,一般没什么好结果,问问她们总是好的。”
秦弈大喜:“多谢姑娘。这个消息对我太重要了!”
“谢我干什么?”女子微微一笑:“羽人族古板教条,多少人想打她们的主意也没用,你……”
流苏忽然道:“羽人族还是尽数女子?”
“是。”
流苏在秦弈肩头蹦了两下:“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秦弈面红耳赤。
女子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俩一眼:“贪狼主宫,桃花深浓。你们有这个自信还是有点道理的。”
秦弈:“……”
谁告诉你我自信来源是这个了?别被棒棒误导啊喂……
女子又道:“行了,前方我要去的地方有些危险,与你无关之事,不用掺和。要找羽人族还是早点去找吧,告辞。”
秦弈却没走:“姑娘请我喝酒,又告诉我重要线索。眼下明明说了要做危险之事,我自己转身就走像话么?”
女子漫步云端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转头认真地看着秦弈的眼睛。
秦弈眼神清澈。
“你要帮我?”
“嗯。”
“你连对方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要帮我?”
“你难道不能说么?要是不合适我出手,我再走人不迟啊。”
女子哽了一下,失笑道:“也对。”
顿了顿,解释道:“南方千余里处,有一个炎窟,里面有恶火之精复苏,即将成就炎魔之相,我欲除之。”
秦弈奇道:“还有这东西?”
“魔物之属,岂不是很正常?”女子随意道:“火乃世间之常,本身无善恶之形,人用之取暖则为善,用之焚人则为恶。故火之精若是被人之恶性影响,可聚炎魔。正如人世之贪,可聚饕餮一样。”
黑毛球面无表情。
有事没事拿我打比方干什么,我就是一只莫得感情被人欺负的狗子。
秦弈倒是被这个比喻说得很是心领神会:“也就是说对方是一只刚刚聚形的炎魔,打散了就完事?什么级别?”
“不太合适用常规的级别来论断……要看性质。但正因如此,更加凶险,你确定要去?”
秦弈很理解这意思,正如狗子在腾云期的魂力上就可以吞晖阳,只要对方显贪,这就是非常典型的例子。这种未知炎魔,不管什么级别,确实很危险,主要还是取决于火焰属性。
“走吧。”秦弈笑笑:“既然这么危险,更不能看着你一个人赴险。”
女子歪头:“你和我什么关系?不会是对我起了什么意吧,桃花男人?”
秦弈无奈地道:“萍水相逢,看了顺眼,仅此而已。然后各奔东西,我或许到老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何须在意。”
女子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阵子才道:“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除此炎魔?”
“难道不是因为它是恶性的,你怕它伤人?”
“不……仅仅是因为,有人送了我一壶酒。那他临终有个愿望,我就来帮他实现,仅此而已。”
秦弈愣了一下。
因为一壶没多少价值的酒?
对方还是“临终”,说明现在都死了。而且听这个意思,你和死者也不算熟。
于是就不远万里,来诛炎魔……
“你的意思,和我有几分道合。”女子忽然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君子国人,你还算可以。希望不要是假的。”
秦弈叹了口气:“惭愧。若依此意,你才是真淑女……”
不管淑女是不是这个意思,古之国士也不过如此,只不知道真的假的,毕竟这样的古意,真的很少了……
难道就是彼岸的特色么?
说话间,天色渐黑,夕阳未落,已有月亮隐现天边。
女子看了一眼,加快速度,踏月而行:“走吧……你既帮我,我的名字也不瞒你,我叫岳夕,夕阳的夕。”
“呃……”
“怎么?像男人?”
“不是……这名字如果倒过来有点像我丈母娘。”
“丈……”岳夕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似是憋着什么又没说出来,转而问了个古怪的问题:“她漂亮吗?”
“没见过真貌,连声音都是神魂所传,不知详细。”秦弈道:“但她是个出家人,并且棒打鸳鸯,给我的记忆相当不友好,虽然后来也帮过我……脑补起来,估计是个板着脸的老道姑吧,谈不上漂不漂亮可言的吧。”
大洋彼岸,谁也不认识谁,往常不敢说的话,此时也可以随便说说了。
丈母娘棒打鸳鸯,虽然自己也算理解,可说心中一点小小怨气都没有显然是假的,能公然喷她一顿,感觉好舒服啊……
“唔……”岳夕抬头看月,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