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各出底牌
在这种紧张的时刻,秦弈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为什么个个都觉得她是我的女人?
因为我脸上有桃花吗?
但不管怎么说,此刻总归是并肩作战的合作者,不可能甩下她跑路跑也跑不了,真跑了反而会被他各个击破死定了,咬牙拼一把还有希望。
他不动声色地悄悄给孟轻影塞了一枚丹药,立刻挥棒攻向观寂,给孟轻影争取一点恢复的时间。
他当然不可能随身带着能解郑云逸毒素的丹药,用的只是很早很早就炼出的那种“解百毒”的低级仙丹。这种所谓解百毒的效果有限得很,对凡间之毒算是能百解,可对这种仙家之毒效果寥寥。但好歹属于一种能“对症”的,能起多少效果算多少,缓解片刻也好。
狼牙棒已经攻向观寂的脑门。
观寂伸手一抬,金光一闪,那狂暴的罡气就被消融无踪,棒身敲在金光上,发出金铁交鸣的声响。
秦弈感觉出来了,这金光不是武道罡气也不是法力固形……本质还是某种法术,凝聚佛光护体。
也就是说,这佛光还能变!
心念一转,便已见佛光暴涨,洒向面门。
这种普照式的光芒,根本没法闪躲,只能硬扛!
他迅速收棒,轰出一面罡气墙。
“砰!”
无可抵御的巨力涌来,自己平日里无往不利的罡气爆发在此时如同小孩子挥木棒似的,被一巴掌就扇飞了老远。
身后有影子拂过,将他接住。否则若是撞上了墙壁,机关要被他自己吃了。
秦弈勉强借影落地,“噗”地喷出一口血来。
太强了……腾云六层的力量,根本不是自己此时能抗拒,就连破防都做不到……
观寂哈哈一笑:“不错的罡气,不错的战法,可你对腾云的力量一无所知,真以为武修犀利到能随便越级?”
随着话音,他踏前一步。
随着踏前的动作,空中便有一个巨大的足影,冲着秦弈与孟轻影踩了下来。
秦弈知道孟轻影此时闪避艰难,一把抱住就地一滚。
“轰!”
足影踏在地面,整个地宫都开始坍塌,有无数石块从顶上落下,秦弈爆起罡气撑在上面,便迅速从孟轻影身上跳了起来,一棒横扫,正好挡下了一道佛光。
又是一股巨力涌来,秦弈虎口崩裂,差点握不住狼牙棒。
他发现了,其实观寂的动作有些迟滞。
那跗骨之蛆对他绝对还有影响,他有力量,却并不灵敏。
可是腾云六层,修行超过自己太多……哪怕明知道他中了跗骨之蛆后,腿脚不便,闪避方面肯定有欠缺,可差距这么大有什么用?
就算想用诛魔剑,也不是随随便便祭出来直接用的。他出自大宗门,对方应该会想到可能会有超越等级的法宝,肯定有所应对,对方自己也是大宗门出身,不可能没保命法门。那大招只能用一次,自己就废了,万一浪费就玩完了,必须有时机。
可时机何来?
他忽然道:“我看你也就跟武修差不多,能量轰轰轰的,白腾云了。”
观寂笑了:“且放心,术法之妙,你现在就会吃到了。”
他伸手一握,秦弈骤然发现身侧绽放了一个巨大的手掌,他连躲闪都来不及,就被一把捏在中间,手掌中似有佛国之相涌现,而与此同时观寂的眼中有异芒闪过。
孟轻影在身后急喊:“小心掌中佛国!他要将你变成佛奴!”
灵魂秘法!
腾云境,除了法力比琴心翻了无数倍之外,最根本的就在于神念的运用,大欢喜寺的灵魂之法,当然是把对方的意识抹去,变成虔诚的“佛子”,其实就是他的奴隶。
孟轻影大急,这秦弈想什么呢,硬碰硬都玩不过,还挑衅对方用术法!
还是用的灵魂之法,这观寂是真的要让秦弈老老实实地看着他玩孟轻影,说不定还在想着让他助推?
本来无需如此,一把将秦弈捏碎都比用洗脑秘法来得直截了当,就算用神念,也是直接轰击比洗脑干脆利落。这是秦弈的挑衅激怒了这个和尚,他要凌辱!
孟轻影不知道秦弈此刻的精神识海受到了怎样的转变,万一秦弈变成佛奴,那就完了!她再顾不上体内翻江倒海的法力紊乱,纤手结成了一个奇异的法印,幽暗的廊道之中,所有的暗影仿佛凝成了实体,像是被吸收过来,如同漆黑的天幕被收取似的,场景诡异绝伦。
而暗影吸取浓缩到一点,直接在观寂身前爆开,恐怖的能量爆发连观寂的护体金光都被炸得稀烂,更有数不尽的鬼泣哀嚎响彻耳膜,直透灵魂,卷碎识海!
森罗鬼狱,千魂灭!
孟轻影喷出一口血来,彻底瘫软下去,这一招便是她全盛时也很难用上的绝技,在这种时候用出来,反噬让她完全无法承受,真的是伤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而效果当然也很强……
观寂似是没想到孟轻影还能有这样的爆发,有些狼狈地祭起他的钵盂,巨大的*字形如风车旋转,将所有暗影暴烈的能量尽数吸收抵御,而攻击秦弈的神识早已收了回来,全力防护自己的识海。
其实他有把握,秦弈已经完了。
孟轻影的大招救援看似及时,可灵魂交锋只是一刹,他秘法已经用出去了,秦弈的识海已经受到了洗礼,区区琴心修士怎么可能挡得住?就算不被洗脑成佛奴,至少也是苦苦抵抗毫无余力才对。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就在他全力抵抗孟轻影大招的同时,秦弈眼里厉芒爆现。
他挑衅对方用术法,挑衅的就是灵魂之力,因为有流苏帮忙把魂力给吞了,对方怎么可能想到?
时机就是现在!
他一拍戒指,一道神剑虚影从他戒指上方浮现,恐怖的剑芒带着毁天灭地的破灭之力,轰然冲向近在咫尺的观寂。
那是蛮不讲理的杀戮,最凌厉的毁灭,能把前方一切碾碎的暴烈!
诛魔剑,晖阳之能!
观寂瞳孔一缩。
他想得到秦弈可能具备晖阳级的法宝,本不担心,因为琴心御晖阳的可控性太低,秦弈要释放也要聚气筹措,并且用完就废,他完全可以处理。
可他真的没想过秦弈为什么能完全无视他的灵魂秘法,还能有余力筹措爆发出这样恐怖的杀招,在他应对孟轻影绝技的最关键时,骤然爆发!
他神色有些心痛,却并无犹豫,第一时间就从戒指里飞出了一串佛珠。
他也是出自大宗门核心,岂无高级宝贝?
这串佛珠便是晖阳之宝,一颗一粒皆是一界,能把这诛魔剑气吞噬剿灭。
可就在这时,秦弈怀中莫名其妙地探出了一只纤手,一巴掌就把佛珠旋转的位面界力给拍偏了。
当初进地灵秘境是居云岫给秦弈的保命画卷,能招她的力量跨界一击,当初还剩一次没有用完……这也是晖阳之力!
“嗖!”
诛魔剑呼啸而过。
观寂哪里还来得及,只下意识地祭出体内金丹,与那恐怖的诛魔剑气重重交击在一起。剑气绞过,金丹化作齑粉。
观寂猛地喷出一口血,那看似青年的容貌瞬间变得腐朽苍老,凝起最后一点法力冲破地宫之顶,逃之夭夭。
金丹碎了,这是不可承受的重创,此时的他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没任何区别……天知道秦弈还有什么后招,再不跑就没命了。
秦弈想要追上去,可脚下一顿,没能腾起,想要祭出手帕,却发现连从戒指里掏出手帕的能力都没有了。一阵天旋地转袭来,浑身骨骼经脉像要断了一样,血迹缓缓从唇角溢出,秦弈仰天栽倒,“砰”地一声,彻底栽进了废墟里。
第二百二十七章 绝处逢生(2000月票加更)
秦弈栽下去的位置很有趣。
孟轻影斜靠在废墟上,同样也是没有力气。秦弈栽倒下来,脑袋就正好砸在她腿上,好歹没有直接敲在乱石堆里。
他脑袋舒服了,孟轻影闷哼一声,被砸得很疼。
“你什么猪脑袋,这么硬!”
秦弈眼珠子动了动,瞥了她一眼,没回应。
实际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手指头动一动都吃力。
流苏早告诉过他,动用诛魔剑一次就能把他自己用废,没有亲身体验哪知道废成这样,全身经脉乃至丹田都跟被绞过一样,如同麻花。
琴心御晖阳,还是实在太勉强了,没用命换就不错了……还是师姐那种画温柔……可惜那不是法宝,用完这两次,画也废了。
所以不可能有个凤初小修士,拿着祖宗的乾元之宝到处虐人,差距太大,根本驾驭不能。
这都不重要了,毕竟法宝是自己的,这只是严重透支而不是反噬受伤,如果能好好休息还是很容易复原的。
真正重要的是,孟轻影的伤势反倒没严重到他这种连指头都不能动的程度,至少她还能说话。
所以此刻孟轻影可以杀他。
这可不是当初与明河的旖旎,这个魔女是敌人……她从来都想杀他,这是不是最好的机会?
空气一时安静下来。
孟轻影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的秦弈,半晌不言。
秦弈也不说话,已经做好了让流苏突施灵魂攻击的准备。
孟轻影忽然道:“为什么拼了命救我?”
秦弈:“?”
救个毛啊他想的是配合孟轻影偷袭弄死观寂,天知道她是在逃命啊!
孟轻影又道:“你怕不怕……你的同门下来杀你?”
秦弈喉咙动了动,休息了这么一会勉强可以说话了:“他不敢。”
怕他还不如怕你呢……
“嗯……他不敢,被居云岫回溯神念,他会死得很惨,晖阳追杀,同门不容,宫主震怒,天下鄙夷……所以这么好的机会他都不敢露面。”孟轻影笑笑:“但他可以让皇帝派人杀你,随便来一队士兵,你我此刻都要丧命。”
秦弈不说话了。
孟轻影的判断极有可能成为现实,之前在宝库那种埋伏、灵虚的跳反,就是出自郑云逸的手笔。他不敢动手杀自己,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借刀杀人。
孟轻影低声道:“其实……此刻我反倒可以保护你,算是抵了你此番相救之恩,从此你我恩怨两清,互不相欠。”
随着话音,她手上已经结成了一个法印。
早已跟风筝一样失去控制虚悬在天空中的气运之龙,忽然仰天长啸。
她在试图召回此龙来保护自己和秦弈。
不需要做到控制傀儡,只要此龙护在他们面前,整个大乾就无人能动他们了,拖到他们恢复部分战力可一点都不难。
本来孟轻影可以乘龙而去,这还确实是为了保护他,为了不欠人情。
可就在此时,孟轻影神色大变,再度喷出一口血,喷得秦弈一肚子都是。
秦弈惊问:“怎么了?”
“有人在反控我的龙!”孟轻影气若游丝地回答:“郑云逸偷袭我,竟是为了这个!”
…………
在观寂窜出废墟时,第一眼就看见郑云逸站在高台未毁的立柱上,负手看天。
见他出来,郑云逸“啧”了一声:“金丹破碎……没人救你的话你要死了。腾云六层的大能,被两个修行远逊于你的打成这样……孟轻影还带着伤呢,真是令人难以想象。”
观寂面如金纸,老态龙钟地走了过去:“助我一臂之力。”
“如何助你?”
“我知你医卜谋算宗有医宗丹药,给我一粒护元丹……”
“护元丹,只能勉强保你性命,恢复不了你的修行,能恢复成凤初就不错了……”
“若得活命,回寺之后自有报答。”
“那你现在就报答吧。”
观寂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郑云逸伸手一抓,凭空将观寂摄入手心,又挥手一甩,直接甩向了空中的气运之龙。
观寂顿时意识到他想干什么,凄厉地惨叫:“郑云逸你不得好死……”
话音未落,郑云逸手心里已经甩出一道神光,笼罩在气运之龙身上。
龙身巨震了一下,自动反击,一阵奇怪的星芒闪过,观寂已经被分尸成了肉沫。
“气运之力的具现反噬……”郑云逸低声自语:“果然是可怕的东西,连这曾达至腾云级的修士气运都无法承受,被碾碎成这样……”
没错,他要的是观寂曾达腾云的气运之力,而不是那副已经快死的身躯。
从一开始,他的算计就是想要让双方两败俱伤。
腾云气运抵消了第一波最凌厉的反噬,接下来的反噬已经柔和了许多,在他可控的范围。
医卜星象,他们本来就会玩这套气运流转。但他的用法和孟轻影的炼气运为傀儡不一样,他可控不了什么气运之龙,他是要吸收气运。
正常情况下,一国的山河气运他是捕捉不到的,无法吸收,可眼下恰好有个魔女将之凝固成型,这桃子不摘更待何时?
当初和秦弈争锋,至少有一半是输给了运气,郑云逸一边想借刀杀人弄死秦弈,一边也意识到了气运的重要性,这是他来大乾的两大原因。
郑云逸五指箕张,掌心里似乎冒出了什么吸力,那条虚龙身上泛出了点点星光,一点一点地没入他的手心,钻进身躯。
此时孟轻影的烙印召唤传达,虚龙仰天长啸,差点脱离了他的吸取。郑云逸神色一沉,抛出一片龟甲,挡在虚龙面前。
卦象:履霜,坚冰至。
孟轻影的召唤如撞冰墙,好不容易凝起的最后一点念力尽数倒卷而回。
而与此同时,潜龙观外传来喊杀声,有兵马入观,捉拿妖人。
郑云逸微微一笑,此局已成。
…………
孟轻影气若游丝地斜斜倒了下去,这最后的念力反噬实是让她陷入了绝境。
体内本就有毒肆虐,未曾消解,一直在勉强相抗没能复原;又带伤强行动用了自己未能承受的大招,反噬重伤;最后一点精神念力沟通傀儡,被强行切断,倒卷而回,这精神上的伤害比身躯伤势更加严重,重到她差点当场昏厥,硬是靠着一点毅力强撑着。
远处还传来人声,有兵马前来,一切仿佛末日。
“秦弈,想不到我居然会是和你死在一起。”孟轻影惨然笑笑:“也许是我自不量力,本就不该动什么气运之龙的主意,当有此劫。”
秦弈沉声道:“你就放弃了?这可不像我认识的孟轻影。”
孟轻影低声道:“我没有力气了,根本做不到。”
“你和这龙是什么情况?”秦弈问道:“它应该本来就快被你控制了吧,最后一步差的什么?”
“差的灵魂之桥,它现在最多算是被我驯化的宠物,而不是精神相通的傀儡。我本来是要把它带走,觅地潜修,长期祭炼,才能真正变成我的傀儡,可眼下根本不可能了……”
“灵魂之桥……这个搭建只能长期水磨工夫吗?”
“当然有捷径……若有宝物,直接穿破幽冥,神鬼相接,点化它那点真灵,即可架设灵魂之桥,成就真龙傀儡……”孟轻影摇头道:“别想了,鬼泣玉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
话音未落,就看见秦弈摸出了一枚黑玉,送到她眼前:“是这个吗?”
孟轻影瞪大了眼睛,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坐了起来。
第二百二十八章 因果循环
看孟轻影从奄奄一息之中忽然弹起的模样,秦弈心中忽然冒起了一句诗:垂死病中惊坐起,短小无……
不对,窜诗了。
实际心中惊叹的是,想不到在地灵秘境之中,流苏要搬走的鬼哭藤下弄到的鬼泣玉,居然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如果说自己有气运,那气运就是流苏吧。
虽然它越来越没怎么发声指点了,就连这次的战斗也是默默帮忙吞了魂力,此外一声不吭……是秦弈自己越来越有主见的缘故,但也总有一种把他培养好就跑路的感觉,不想干涉太多。
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秦弈已经不记得了……
此时孟轻影已经手握鬼泣玉,开始施法。能看见黑色的玉石上幽幽地散发着黑暗的气场,但那种黑暗又不是幽影,而是一圈一圈如同涟漪,像是最深的夜色里最沉的梦境。
那是生灵魂海最深沉的一点真灵。
有鬼哭之声不知从何响起,在夜晚无边无际的幽垠之中,直通幽冥。
孟轻影额心的黑色火焰印记,骤然亮起,而几乎与此同时,天空的龙形虚影的额心也骤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玉石般的印记。两个印记交相辉映,忽然之间就灿若晨星。
这是沟通幽冥,直抵魂海。除非是大能施术,否则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拦,无论是郑云逸的什么龟甲还是秘术,根本无济于事。
如果说之前这龙形只是虚有其形,实际没有灵魂、没有灵智,只是一个虚拟诞生的具象概念,那么随着这印记诞生,它漆黑的龙瞳就忽然活了过来,成了一个活物。
郑云逸心头剧跳,一切的变化只在刹那间,他忽然发现这龙失控了。
龙瞳下望,发现自己身上的“血肉”正在被人汲取。
龙眸暴怒,巨大的龙体疯狂地挣扎起来,仰天咆哮!
“吼!”
这是它现世以来,除了概念化的“龙吟”之外,第一次发出了真实的声音,与真龙几乎没有差别。
郑云逸用尽了法力,再也吸不到半点气运,不仅如此,原先辛辛苦苦吸了半天的气运只在一瞬间就尽数倒流而回,重新回到了龙体身上,组成了它的星光血肉。
那星光越发耀眼了。
郑云逸当机立断,立刻收了法术,飞速祭起一把飞剑果断撤退。
就在他飞退的刹那,万道星光轰然暴起,把他原先站的立柱轰成了粉末。
郑云逸庆幸自己反应及时,虽然不解这到底是出了什么变故,也不贪恋惋惜,迅速遁走。
也算有决断之辈。
然而人都飞走不知多远了,他却依然感觉哪里不对。
就像是气运被吸回去时一模一样的那种感受,体内依然有什么在不断流失。
这是……不但把吸走的气运还回去了,还把自己本应该有的气运也一起吸走了?直到现在还吸个没完?
“我日……”郑云逸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转头后望。
就在他转头时,迎面不知哪来的一道遁光,迅如惊电,直往他身上撞了过来。郑云逸只下意识向右避了一下,左肩已被撞个正着,整个人跟陀螺一样被撞飞了十几里都没停。
撞人的遁光里还传来骂声:“谁家娃娃,飞遁还往后看的,晦气!”
气运被吸走,连飞行都撞车,这霉运立竿见影。
“噗……”郑云逸捂着血肉模糊的肩膀,连伤带气,终于喷出一口鲜血,踉踉跄跄地回仙宫去了。他要问问师父这霉运怎么处理!
还没飞出半里,脚下飞剑“咔啦”一声裂了。却是被刚才那人撞击的余波影响,这仅仅用来装逼飞行的法器根本不是真正的飞剑,承受不了余波,已被损毁。
郑云逸才是琴心巅峰,可还不会飞呢。飞剑一裂,他就眼睁睁摔了下去,总算运气还没有霉到家,下面不是什么尖利的岩石,只是一个丛林。
“咚!”郑云逸灰头土脸地摔得结结实实,浑身都快要散架一样。总算有点法力护身,坠地前还施了几个法术延缓了一下,不然这么一下都要摔死了。
艰难地挣扎了一阵,痛得起不来。这高空坠落不是闹着玩的,五脏六腑都伤得厉害,浑身法力一点都凝聚不起,怕是伤势一点都不比秦弈孟轻影轻,要躺个好几天了……
他哆嗦着给自己喂了一粒丹,正要闭目静养,上空忽然一黑,左右探过几只黑熊的脑袋。
“我日……”
…………
那边郑云逸陷入霉运缠身,不是孟轻影操作的,因为孟轻影早就已经晕过去了。
鬼泣玉给了她沟通灵魂之桥的捷径,可不代表治了她的伤,恰恰相反,因为鼓起最后一点精神驱动宝物沟通灵魂,此时的孟轻影是彻底透支到了连顷刻支撑都做不到的地步,晕倒在地。
那条气运之龙已经落地,庞大的身躯笼罩在整个潜龙观上,不让任何人靠近。
已经要进观的军队和其他道士尽数被阻拦在外,明明身处重围,这龙腹之下的废墟反而成了最安全的所在,一个遮风挡雨的空间。
秦弈躺在原地想了一阵,此时自己也是伤得没战力,这龙自己又驱使不了,离开反而危险,反倒在这里恢复个几天更合适。而且无论如何此刻与孟轻影算是并肩作战,此刻还靠着她的龙呢,总不能看着她晕倒在废墟里不管不问,无人救护的话,她这种伤势恶化下去说不定会死的。
秦弈勉强服了一粒药,舒缓了一些,便挣扎着坐了起来。转头看看一片废墟的场面,略一沉吟,便抱起孟轻影,肩膀拱开乱石,钻进了废墟底下。
这本来就是一整个潜龙观加观星台加地宫的庞大建筑组合,上部分被他们的战斗摧毁,地宫底下还有很多完好的房间,并不是全部塌光了。
他手头还有灵虚给的地图,知道地宫里有药房有丹室,完全可以找一些对症的丹药,在气运之龙的护持之下恢复了再说。
有地图在,虽然到处廊道断裂堵塞,药室倒也很快找到了,幸运的是这药室距离交战中心挺远的,还保存完好。
秦弈抱着孟轻影进了药室,封上房门,屋内顿时漆黑一片。
他把孟轻影靠墙放下,自己也辛苦地靠在墙上喘息了一阵,孟轻影便斜靠在他肩头,呼吸微弱。
但芳香仍在,萦绕鼻端。
一个不见天日的狭小暗室,一个昏厥之中毫无抵抗力的女人,微一侧头就能触到她吹弹可破的脸蛋。
与明河那次的环境很相似,还更那啥一点……这种欺暗室悄悄做点啥也没人知道的认知感,总在考验一个正常男人的定力。
别说吃点豆腐没人知道……如果他有歹心,乘机把孟轻影炮制成热兵器都没问题他可是学过大欢喜极乐经的,颇知一点那种手段。
恰恰孟轻影就是当初坑得明河重伤的罪魁祸首,这总让秦弈感到一种因果循环的报应感。
当然他不会那么做。
暗自调息休息了一阵,他的第一句话还是寻找流苏:“棒棒,你在吗?”
流苏道:“当然在。”
“可你一直不说话,总觉得不适应。”
“你真的要我说话?”
“为什么不要你说话?”
“因为这类时候,我说的话你肯定不怎么爱听,也不会做,索性不说。”
“你又知道我不听了?说来听听啊。”
“我建议你杀了这个女人。因为她有气运之龙为傀儡,一旦复原就是个很可怕的敌手,如果她依然记旧仇,或者怀疑你趁她晕厥做了什么……甚至为了抹杀一个知道她狼狈的人,都有可能又要杀你,魔道的心思你猜不透。你此时底牌用尽,打不过她,此其一。”
“……其二呢?”
“其二,她出自万象森罗宗,身上宝贝不少……其中有些对你有用,也有些对我有用。”
“这才是你的真意吧。”
“不管哪条是我的真意,你会不会做?”
真是魔棒……思维从来都是这么邪性。
秦弈没有回答,微微偏头看着沉睡中的孟轻影,她此时真的毫无抵抗之力。
ps:被恶意举报,自查中。还是奉劝某些人,举报别人并不会让你的成绩变好,请自重。
第二百二十九章 你这种妖女我见过
其实秦弈心中也偶尔会闪过一种魔鬼念头。
明明在和大欢喜寺的人为敌,中的毒为什么是法力破坏,而不是媚药呢……
如果是那种东西,自己也就“勉为其难半推半就说一声仙子请自重”然后就从了吧,没什么心理障碍。
可惜不是,那只是郑云逸的医宗之毒,效果更类似于软筋散或者散功药这一类的东西,附带破坏经脉等伤害作用,如果一般人可能直接废了。只是孟轻影毕竟腾云修行,还能压着药力爆大招,最后还有余力招龙。
如果只是这种yy,倒也不算什么魔鬼,很多男人都yy过。
真正的魔鬼是,这种暗室之中,想要把她怎么摆布都可以的心理认知。而且这是仇敌,她曾经心心念念要杀你……理论上说,你怎么对她都不过分。
还可以说,自己在替天行道,诛杀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魔女。
还可以说,自己在替明河报仇,让她体会一下当初明河差点被那啥的感觉,而且你曾要杀明河,我也该替她杀了你,以绝后患。
理由太多太多,可以说服任何人。
但秦弈说服不了自己。
乘人之危欺暗室,做不出来。当初对明河做不出来,如今也一样做不出来。
按流苏说的直接杀了吧……前一刻还在并肩作战,下一刻就翻脸插刀,也做不出来。
心有邪念,但做不出来,这是一个正常的人吧。
甚至在问流苏之前,他心中想得最多的是帮孟轻影治疗呢……大家仇怨未解,那也是以后再解决的事吧,不该是现在。
流苏叹了口气:“所以说吧,我说话干嘛,你又不听。”
“呃……”
“反正早也知道,你虽看着有点色色的,本心确实是正人君子。”
“喂,我哪里色色的了?”
流苏:“呵呵。”
秦弈:“……”
流苏懒得跟他扯色不色的问题,又道:“正人君子往往吃亏……目前为止你还没因此吃过亏,是好事,也未必好……我一直挺想让你吃个教训的,却总是没遇到。这次我也很期待,这个魔女会不会是你吃亏长记性的开始。”
“正人君子又不代表傻白甜。”秦弈道:“不杀她,难道我不能先制住她?”
…………
孟轻影悠悠醒转,眼神从迷糊到凌厉只是瞬间,第一反应就是唤出惯用的影梭。
然而失败了……法力空空荡荡,根本用不出来。
内视了一下,孟轻影微感愕然。
不是想象中的伤势恶化,相反,有丝丝药力正在梳理经脉,抑制毒素破坏,调和她受损的躯体,连被反噬得绞痛的神念都有药力在滋养。
一切正在好转。
但下丹田的金丹上,有个清晰的封禁,金丹锁死,法力不能动用。连神念也被限制,神念不能离身,也就不能沟通傀儡帮忙。
锁神丹……孟轻影心中一沉,这是大欢喜寺的丹药,是为了那种清醒调教的恶意而设的东西……
难道自己最后的神念让气运之龙守护,终究还是失败了吗?还是落在了大欢喜寺手里?可大欢喜寺怎么没有收缴自己的戒指,还戴在手上?
她终于把目光投向前方。
黑暗的屋子里,隐隐有丹火在燃,一个人影背对着她,正对丹炉在炼丹。
那背影……是秦弈。
孟轻影反有舒了口气的感觉,既是秦弈,锁就锁了吧,是他的话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
丹药想必是从慈慧那些和尚那儿摸来的,之前也见他用了大欢喜寺的缠绵钟和无色界了不是?
这药……只是为了担心自己复原之后翻脸?
孟轻影自嘲地笑笑。
好像很应该。
她发现……她信任秦弈还胜过信任自己。
如果流苏能听见她的心声,想必会点头,类似的话它也对秦弈说过。这种感觉很奇妙,起码流苏觉得自己偶尔会忍不住对秦弈卖萌,有大半原因是因为这个。
那种让人安心的感觉……哪怕他只是个菜鸟。
“醒了?”秦弈似乎感应到她醒转的变化,头也不回地道:“稍等,这一炉丹就好了。”
孟轻影也就不说话,安静地看着他炼丹。
此地没有地火,丹火是秦弈自己的术法,那是巫祝祭火吧,很稳。
想不到他还是个丹师……孟轻影转头看看,虽是法力被禁,但夜视能力已经没有问题,可以看见这屋子四周都是药柜,有成品丹药也有药材。原来是个药室……他是在现场取药炼丹,针对性的配制对症丹药?
真是比想象中还靠谱。
小小年纪,好像还没自己大呢,会的东西可真多,武修,道修,炼丹,琴棋书画……从他的身法判断,应该还是个懂阵法的。
丹炉忽然自启,有几枚丹药自动飘浮上来,满室生香。
秦弈没有熄炉火,留了一撮火焰,好像当篝火似的,然后才取了丹药坐到孟轻影身边:“这是真正能解你体内之毒的,大概需要三粒,每日一粒……”
孟轻影也不犹豫,取过丹药直接服了一粒。
闭目感应了一阵那毒素飞速驱散拔除的感觉,她微微一笑:“也就是说,我还要和你在这里呆三天?”
“事实上,你我已经在这里呆了三天。”秦弈道:“难道你看不出,我自己的伤已经养得七七八八了?”
“看得出。”孟轻影笑容变得有了几分妩媚:“所以……现在秦大爷生龙活虎,小女子被锁了神,是不是该任由秦爷享用了?”
“能不来这套么?”秦弈道:“你知道我只是在防备什么。这次你我算是携手互助,有始有终。将来江湖路遇,该怎样再怎样吧。”
“该怎样?”孟轻影有意曲解着:“也就是说,秦爷打算下次再用我?”
“女人,你是欠那啥?”秦弈斜睨她道:“一定要往那方向扯,挑逗男人的神经,对你有什么好处?”
“何须好处?”孟轻影道:“我也想要,不行吗?”
“得了吧,你这种妖女我见过……”秦弈顿了一下,还是道:“口中勾勾搭搭,实际说不定在告诉自己:快点露出色念,给我一个杀你的理由。”
孟轻影神色微变。
她倒是没这么想,只是想挑逗他一下,只不过觉得很好玩。
她甚至觉得玩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秦弈越看越顺眼,不是大欢喜寺那些恶心巴拉的,真与他一夜风流又如何?魔道妖女,只顺心意而行,无需贞节牌坊。
可秦弈这话却像把刀子,插在她的心里。
她本因伤势复苏而略微红润起来的脸色再度苍白下去:“你……就真的对我防备至此?”
秦弈靠在墙壁上,有些出神地想了想:“倒也不是……不过孟姑娘,你我不是一路人,就没必要过多牵扯了吧。说不定将来,我见你杀戮无辜,又要与你为敌……”
孟轻影怔了怔,倒是沉默下去。
也对。
有什么可牵扯的,不是一路人。
交易两讫,桥归桥路归路。
但不知为什么,原本绝对懒得争辩的三观问题,此刻她竟忍不住,幽幽道:“你觉得我草菅人命,可你又知不知道,抱着你这种所谓的善意,在魔道宗门能活几年?说不定早就成了别人的女奴,炉鼎,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跟你说话吗?”
ps:自查整改了一天,更新晚了勿见怪。其实今天原本事不多,还打算补上个月加更的,时间全浪费了,真tm蛋疼。
第二百三十章 仙子魔女都一样
秦弈倒也没想到她居然会自辩,按理她不该有这种心思,自己理解不理解、认同不认同,对她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话既然说到这里,他也就回道:“魔道氛围便是心狠手辣,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什么的……我理解,姑娘本来也无需跟我争议。整个魔道行事我都不认同,不是针对姑娘个人。”
孟轻影冷冷道:“如果你也从懂事起就在魔道宗门长大,现在的你也是一个魔头,哪来现在这股道德上的优越?”
秦弈不语,并不太想争辩。
确实可能人的思想是受了环境与教育的影响而成,你幼时所处环境自己也无从选择,也不能怪她,说不定还有很凄惨的童年,很值得同情。但问题是性情三观既然形成,已是既定事实了,双方尿不到一壶,又何须去强求认同?
其实她要杀自己,秦弈倒是不太当回事,或者行事阴狠毒辣都可以包容,他本来就是包容性比较强的人。可那种不把人命放眼里,明明知道炼古尸成魃会害方圆百里成死地的举动,是触了底线。
如果连这个都无所谓,还入个屁的侠。
要是冰释前嫌交个朋友什么的,下次她又做出类似的事来,自己怎么看待?这朋友根本就做不成。
如果说扭转她的观念或者约束她的行为,秦弈也不认为自己有那魅力,所以争辩并没有意义。
孟轻影似是看出他在想什么,忽然道:“你是觉得那镇子上的平民无辜?我当时炼尸是害人?”
秦弈“嗯”了一声。
孟轻影的目光变得有点奇怪:“所以你是觉得我就可以随便死?”
秦弈道:“何出此言?”
孟轻影冷笑道:“你以为我有你或者明河那么好命,身上多少超出自己等级的保命法宝?我连个本命傀儡都需要自己去争取,所有师兄弟都一样。到时候同门大比,胜者才是师父真正的核心嫡传,那时候可能才会有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赐下。”
“输了的呢?”
“要么死于竞技场,要么跪舔胜者做个奴婢,你觉得还有第三条路么?”
“这是……养蛊?”
“差不多吧。在我宗,弱小就是罪孽。”孟轻影淡淡道:“所以你觉得我为什么非要自不量力,看上的要么就是晖阳古尸,要么就是气运之龙,我不能降低一点要求换个低级一些的慢慢炼?不行,因为弱了一点,可能就会输。”
秦弈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强大的本命傀儡可遇不可求,我当时能找到那古尸已是很不容易,并且在那里已经耗费了很长时间,若是再拖得一年半载,我还是找不到合适的傀儡的话……你同情那些镇民,谁同情我?”孟轻影声音大了起来,显得有些激动。
秦弈其实很想说你花了那么长时间布局,如果有心完全可以设法先迁徙了镇民,或者布置什么结界来避免旱魃影响,不管是否做得到,你是完全没想过。甚至你还去考验明河是否如你一样自私呢……这是大家的根本分歧,对他人生命的根本漠视,而不在你炼古尸这件事本身……
但他忍了一下,还是没说出口。
她会在这里一直解释,有些激动地试图自辩,让他有些心软,并不想去尖锐以对。
孟轻影道:“被你与明河破坏之后,我无计可施。到了龙渊城看见国运观测的意象,才起了疯狂的想法,试图以此为傀。你以为我一个女人会很愿意与大欢喜寺合作,与虎谋皮?”
秦弈终于叹了口气:“所以你之前是真的很恨我啊……”
孟轻影怔了一下,才醒悟自己的激动有些没来由。
明明该恨他才对的吧,这么激动的自辩干什么,要他理解什么?
她“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错,我还想杀你。你何不先下手为强?”
傲娇了?
秦弈神色古怪地看着她的侧脸,忍不住道:“是不是当仙子魔女失去了法力,都会失了仙气魔气,变得跟凡人女子一样?”
孟轻影又转回头:“明河?”
秦弈默认。
孟轻影忽然道:“喂,你和明河到底那个过没有?”
“哪个?”
“就是我刚才想让你……”说了一半,孟轻影啐了一口,没再说下去。
敢情你刚才还真的想过?
秦弈的神色更古怪了。
明明失言,孟轻影却反而恢复了本色,嫣然一笑:“是不是有点后悔?我刚才真的想过。”
秦弈憋了好半天才把“后悔”两个字憋回去,愤愤然捡起地上一根散落的药草丢了一下,咕哝道:“有什么可后悔的,女人都是大鸡爪子。”
识海里传来“扑哧”一声,秦弈面红耳赤。
看着他通红的老脸,孟轻影眼中有点异色,还是慢慢道:“如你所言,不是一路人。你还是去抱你的明河吧,将来她找我复仇,或许你还会亲手把棒子敲我脑袋上。”
秦弈也不说话了。
炉火轻轻摇曳,映照着墙边两人的脸,忽明忽暗。
“秦弈。”孟轻影忽然道:“交易并没有结束,我还要分一丝气运之龙给你那小侄女对不对?”
“嗯……”
“那你还这样得罪我,一脸分道扬镳的样子,不怕我恼羞成怒,赖了你的账?”
“就算我当个舔狗鞍前马后,你一定要赖账,我也拿你没办法。”秦弈道:“这种事情,终究看你自己,是否如我想象中的大气。”
孟轻影抱着膝盖想了想,低声道:“你救了我的命,给我治伤,连鬼泣玉都是你的。秦弈,我欠你人情,那丝气运不够偿还,你可以再提其他要求。”
配合她刚才的言语,所谓其他要求大概是确实有肉偿的可能,秦弈听得出这种意味。但这个时候这种意味已经轻了很多,更趋向于正常交易了。
秦弈甩开那点隐隐的小后悔,答道:“救命什么的不用提,本就是一场互助。至于鬼泣玉……我比较需求灵魂修炼相关的东西,我看你对这方面比较熟,能给我什么帮助,看着给吧。”
孟轻影转头打量了他一阵子:“你离突破腾云还有一段时间,就开始做准备了么?”
秦弈默认,这可不能说是为了流苏。
孟轻影忽然“哈”地一笑:“有个好东西,在我突破腾云的时候给了很大的帮助,恰好对你也有用,而且这东西你见过。”
秦弈奇道:“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拿出来看看啊。”
孟轻影浑身轻松地靠在墙上,悠悠道:“东西在我肚兜夹层的小空间,护心之用。有人封了我的法力和神念,我无法探入空间拿出来……要么解了我的封印,要么自己来摸。”
第二百三十一章 变幻莫测魔女心
下一刻秦弈的大手就二话不说地伸了进去。
孟轻影瞪大了眼睛,直接懵了。
刚才还一脸推拒,一腔正气,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甚至还羞得脸红红呢!
只是顺着之前的套路,做个姿态口嗨了一下,还想看他继续憋得手足无措的样子觉得很有趣呢,他多半还是要故作君子样的,很经得住逗。
可压根就没想过他居然真的摸!
真!的!摸!
“我不是个乘人之危的小人,却不代表我真是个圣人!”秦弈咬牙:“你们这些妖女,真当我是太监怎么的?吃亏的又不是我,挑挑惹惹的真以为我不敢?”
孟轻影浑身绷紧,憋足了呼吸,连腮帮子都憋鼓了起来,半天才瘪了回去,僵着身子道:“你、你要干什么?”
秦弈俯身贴近,看着她的眼睛:“你说我要干什么?”
这么近距离靠近,如山压顶的无力感,孟轻影眼里忽有慌乱闪过。
这种感觉很奇怪,其实也不是太怕他做那事,倒是有一种无力与脆弱、一切都操控在别人手中的心慌,对方无论要怎样她都无法抗拒……这种感觉让她很不适应,会害怕。
秦弈笑了一下:“明明自己法力被封印,生死都在我手,还总一副挑挑惹惹的样子,话里话外句句暗示……现在该知道玩火会**了么?”
孟轻影咬着下唇,眼里的慌乱渐渐敛去,变成了媚眼如丝,柔声道:“既然生杀悬于你手,难道不是应该老实点以身伺君,换得关照?我刚才又何曾迫你,分明战战兢兢地解释,在求你理解。”
秦弈眼神动了动,低声道:“无需如此。”
或许不是战战兢兢,只是她把自己莫名的激动往这种方向去靠,也不知道为了说服秦弈还是说服自己。
但必须承认她的自辩还是起到了效果,起码秦弈对她初始的恶感消弭了许多。
秦弈也没去分辨她的真意,手故意动了一下,孟轻影脸红似血地看着他,咬着下唇道:“舒服么?”
秦弈却站了起来,手上已是一方丝巾。他放在鼻端轻嗅了一下,笑道:“你说我要干什么?明明是你自己喊我来拿东西的。”
他离开了,孟轻影反倒有些“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终究不是真的那种人……大概只是被挑惹得想要故意表现一下他不是圣人,“别惹我”这种意思?
其实有些孩子气。
但他一离开,那种压迫感和无力感也就消失了许多,孟轻影心中是松了口气的,并没有继续作死勾搭下去。看秦弈故作轻薄地嗅丝巾的样子,她的眼神有些复杂,轻轻叹了口气:“嗅到什么熟悉的气息了么?”
秦弈愣了愣:“不就是你的气息。”
孟轻影似笑非笑:“现在对我的气息很熟悉了嘛?超过明河了?”
秦弈:“……”
孟轻影淡淡道:“那是明河的道巾。”
秦弈瞪大了眼睛。
“明河与古尸交战,在后方药圃门口被击落了两件法宝……我不知道你们当时究竟是什么战况,竟任由这么强大的法宝遗落而没有收回,反正我一进门就捡了。”
秦弈抿着嘴,低头看着道巾,脑海中先是闪过明河祭起道巾被古尸一拳轰飞的场面,继而又变成了她长发散乱,躺在自己怀里。
他的眼里禁不住流露出一抹温柔。
孟轻影看着看着,心里忽然有点不舒服的感觉,忍不住脱口道:“这道巾和手帕放在一起,舒服么?”
秦弈神色有些尴尬:“那手帕……我还没有其他飞行法器,先用着,以后还你……”
“不用还了,尤其当你有这道巾的时候。”
“……”
“这道巾是腾云之宝,攻防两用,犀利无比。”孟轻影撇撇嘴:“突破腾云时用来扛小丹劫效果尤其上佳,换你的鬼泣玉差不多了么?”
秦弈有些犹豫,他想要的主要是给流苏的灵魂之用,而不是有助于腾云突破的法宝,孟轻影可能有所误会。当然这是明河的东西他肯定要拿回来,将来得还给明河的,不可能拒绝。
见他神色,孟轻影淡淡道:“明河遗失的东西还有一件。”
秦弈立刻想起了那座佛塔法宝,当时也是被古尸击落了。
这东西也在孟轻影怀里……她的肚兜在心口位置绣了一个夹层,夹层里面是自成空间的,和戒指空间一样,并不会影响肚兜穿在身上的触感,但空间中的宝物有些气息可以贴身护持,颇有些效果。
这佛塔的效果是镇邪,在突破腾云时可以用于抵御心魔,当然对于灵魂修行也有些用途。
很可能这两件东西本来就是明河自己筹备来用于突破腾云的准备道具,结果全便宜孟轻影了……否则以她的身家,突破腾云估计还没这么容易,所以那次之战,非说她多么吃亏倒也未必。
“是便宜我了,可那就是我的战利品,如今反倒是我便宜你了。”孟轻影看出他的意思,把头一偏:“要摸就来摸,反正已经被狗摸了,也不差再摸一次。”
秦弈哭笑不得:“又骂我,你又开始作死了?”
“就骂你了怎么的?你也就敢摸一摸,还敢做更多?”
“我特么……”
这死女人,一下服软,一下正经,一下又挑惹,也不知道她的心情是怎么一波三变的……
其实触感真的很好……只是如今不可描述。
秦弈看着自己的手掌,孟轻影明明偏头不看他,眼角的余光却在偷偷打量。
秦弈识海中正在发生对白。
“棒棒,我是不是变坏了,真想盘她怎么破。”
“上啊!让她装,比我还能装,法力被封了还这么牛逼,我呸。”
“问你真是个错误。”秦弈又好气又好笑,那种冲动却反而因为流苏夸张成了逗比的对话而压下去了,简单伸手探入孟轻影的怀中。
手掌触及夹层,神识也就能看见里面的东西。之前只拿出丝巾,那是因为……心思真的被手上的触感转移了。
那位置就是最要命的位置,只要按在上面就是心猿意马,谁顾得上里面究竟有些什么,拿出丝巾完全是下意识的选择。
此时也是一样,随着手掌触及,孟轻影的脸色变得绯红,而秦弈的手掌也舍不得走。
时间一时静止。
谁也不知道这是为了拿宝塔,还是单纯就为了伸手。
孟轻影慢慢抬起手来,按在他手背上,低声道:“要取走这个佛塔,你再拿个东西给我换,不然我太亏了。”
秦弈一时没回答。
孟轻影续道:“当然,连我的人此时都在你一念……别说拿走宝塔,就算要我的人我也没办法……就看我所知的秦弈,是否还是那个君子。”
秦弈只得道:“你要什么?”
“你得自大欢喜寺的缠绵钟,给我。”
原来是这个,秦弈一点也不想要那个钟,闻言二话不说地掏了出来,放在孟轻影身边。
此钟没有施法祭出时,也就是个巴掌大小的小铜钟模样,孟轻影便随手拿在手里,上下打量。
秦弈的手还没收回呢,她却再也没说什么。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且看明朝
对修仙者而言,三天转瞬即过。
孟轻影一天一粒药,体内毒素彻底清除。而与此同时秦弈每天还在炼丹,给各自疗伤恢复所用,三天过去,两个人都已经彻底恢复了巅峰状态。
还不止。
秦弈的易筋六层修行,在这次的剧烈战斗中撬开了突破后期的关卡,在这三天静养之中一鼓而破,达成易筋七层,甚至隐隐已经有突破八层的迹象。
六到七这种由中期到后期的关隘冲破,后面的长进其实要更快许多,因为没什么关卡,只是能量堆叠,就像他打山魈突破四层之后到六层就很快。也就是说,秦弈的易筋期离圆满已经不远了。
生死实战,永远是武修最好的修行阶梯。
而孟轻影显然也不是原先那个窘迫的魔女了,她有了强大的本命傀儡,连长期的沟通祭炼过程都被鬼泣玉省却。一国之运,能力可以开发的很多,这气运之龙表面看着不知等级,实际能力绝不简单。
那么只要解除体内锁神丹的封印,她就会是一个超出同级腾云修士很多的恐怖魔女。
差不多该出去了。
孟轻影在盘膝打坐,消化药力,秦弈便摸出那个透视晶片放在眼前,向废墟外面看去。
连法衣都能透过去的晶片,看几层砖石阻碍当然没什么问题。要出去肯定要先搞清楚外面的状况,不能两眼一摸瞎地冒冒失失。
看了一圈,倒是放心不少。
庞大的气运之龙就盘在顶上,占据了原潜龙观所有的地盘。更外围已经看不清,也许有人驻守盯着这龙,但肯定不敢靠得太近,保守估计方圆数里内都不会有人迹。
这么大的区域已经足够他们操作了,飞出去遁走谁来得及阻拦?
何况也没感觉到有什么强大的气息在附近,那就更没什么问题。
也不知道这样一条巨龙盘在皇帝家门口,还是他自家气运之龙,反而和自己作对,保护别人……那个皇帝在宫中这几天该是如何寝食难安。
而自己这个“逆贼”的身份,会不会影响到李无仙……常理判断应该不会,谁也不至于对一个两岁的小娃娃有什么戒心,她能懂个什么啊……最多不过冷遇,而她本来也就是个义女,想被多疼爱本就不可能,要改善恐怕还得靠气运……
正思量间,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你在看什么呢?”
秦弈下意识转过头……
流苏在棒子里捂住了额头。
他的晶片还摁在眼睛上呢……
这么一转头,看见的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秦弈脑子都僵了一下,木然不知所措。
而孟轻影也显然迅速感应到了这种透视之力,微白的俏脸迅速憋得通红,切齿道:“秦弈……”
“啊,哦……”秦弈飞速收起了晶片,若无其事地转头看墙角:“又不是没看过。”
好像真的看过,当初她用爆裳影遁的时候……只不过惊鸿一瞥,什么都没看清,和这次能一样吗……
孟轻影咬牙切齿地瞪了他半天,又慢慢变成了一副媚笑:“好看吗?”
“不胖……”
“要我脱了给秦大爷看清楚些吗?”
“客气,客气,还是不用了……”秦弈立刻转移话题:“上面没人,可以走。”
孟轻影抿了抿嘴,明知道他在转移话题,却不得不吃了这个转移。
要不然还怎样?在这种小意外上纠缠有什么意义……她比谁都清楚,秦弈真的不想跟她有过多牵扯和纠缠。否则要采她几次都采完了,何须偷窥?
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再呆下去,不仅浪费双方的时间,而且会越来越尴尬。
她叹了口气,伸出纤手:“解除封印的解药拿来。”
两人对视之间,心情都有些复杂。
秦弈一直有着“不多牵扯”、“分道扬镳”的想法,双方除了那天之外并没有其他进展。可以说,解除她的封印之时,就是两人重新回到敌对状态的时刻。
但是人非草木,摸也摸了看也看了,秦弈自问很难真的对她挥起狼牙棒。真要敌对,恐怕也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冷却,再度亲眼目睹她作恶之时才会阻止她吧。
只不知道孟轻影会不会瞬间翻脸,报复被摸被看之仇了。
“怎么?看你那眼神,怕我解了封印就杀你?”孟轻影嘲讽地笑笑:“还是怕我出去之后随便杀戮泄愤,想提前阻止?”
秦弈道:“我看你也不像随便杀戮的那种疯子。”
孟轻影失笑:“世上虽有以杀戮为乐的疯子,却并不多,大部分人的行为总是有目的性的。因为我要炼尸,才不会管镇民死活;因为我要取龙,才不会管大乾倾覆。而不是经过镇子就要杀人、路过大乾就要乱国,我可没那么无聊。”
秦弈“嗯”了一声。
孟轻影又道:“其实……即使是杀戮为乐的疯子也不可怕,你知道真正可怕的是什么吗?”
秦弈摇头:“不知,愿闻其详。”
“就像小孩子在树下玩蚂蚁,觉得好玩一个一个摁死了,你说他是魔头么?要不要替天行道?”
秦弈心中一跳,竟无言以对。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若是常人看来,该多悲悯?”孟轻影慢慢道:“可如今大乾风涌,必将血流漂杵,你明明知道,却觉得那是必然,甚至推动了一把,这便是你视角的升华。当继续升华下去,超脱下去……你已非人,人间事于你又有什么善恶?不过人看蚂蚁罢了。也许有朝一日,你自己也是那个孩子。”
秦弈沉吟不语。
孟轻影淡淡一笑:“回到我的行事,又算得了什么呢?值得你耿耿于怀。”
秦弈道:“那么……如果有一个比你强大很多的存在,看你跟蚂蚁一样,也摁死你玩呢?我若有能力,该不该阻止他?”
孟轻影有些出神地看着天花板,低声道:“所以我要成为那个存在,而不是甘为一只蚂蚁。在这途中,别人的死活与我何干?若是他们的死能换来我的生,那他们就去死好了。”
秦弈:“……”
“我知道你想说,如果你也可以为了你的提升做任何事,那这次我可能已经死了,你也可以采补我,也可以劫掠我。”孟轻影走上前,伸手整了整他的衣襟,柔声道:“这可能确实是我本来会遭受的境遇,幸运的是对方是你,我会记住。但终究……你是秦弈,而我是孟轻影。”
秦弈点点头,看来孟轻影也明白之前他为什么不想多辩论也不想多牵扯的意思了。
你是秦弈,我是孟轻影。
大家不同道,没有必要争辩什么。
孟轻影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目光里似有涟漪:“我不笑你假正经,你也别骂我女魔头。将来江湖再遇,我想看看……当沧桑历尽,岁月相催,那时的你,是否依然是你。”
言尽。
双方都知道,这就是两人此番相处的终结。
秦弈取出一枚丹药。
解除锁神丹的封印之药。
孟轻影接了过来,一把吞服。
“轰!”
窈窕的黑衣身影冲破废墟,星光凝成的巨龙仰天长啸,孟轻影踏上龙背,腾空而去。
路过皇宫上空,她伸手一弹。
巨龙身上分出一缕气运之光,悄无声息地进入咸宁宫内,沁入小女孩的眉心。
孟轻影回望一眼,低声自语:“两讫。我不欠你。”
星龙轻闪,转瞬不见。
第二百三十三章 潜龙在渊
代表着大乾国运的气运之龙载着魔女飞走了,龙渊城乱成了一团,皇帝在宫中大发雷霆。屋漏偏逢连夜雨,他最为宠爱的两名妃子,死了。
那是观寂大师进献的两名身怀异术的天女,长得妖娆,懂人心意,实是贴心无比。此外每次与她们和合之后都能感觉神清气爽,原本人至中年已经有点不太行的能力每次在她们面前就能雄风大起。皇帝不是不知道她们可能是大欢喜寺特意送上魅惑他的,灵虚都进谏很多次了……然而实在割舍不了,反而日渐沉迷。
结果随着观寂失踪,这两名妃子也死了……浑身无伤,连御医都查不出问题。
咨询灵虚,得到的答案是,她们为了争宠,互用谶纬妖术,导致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看着灵虚搜出的巫蛊小人,皇帝勃然大怒,一把扯了过来摔得粉碎:“所谓仙家,都是混账东西!”
灵虚不语。
他知道这“混账东西”,指的可未必是秦弈观寂孟轻影,也未必是两名私用巫蛊的妃子,而是指他灵虚自己。“所谓仙家”四个字,指桑骂槐,含义隐隐。
因为这两名妃子就是他暗中施术弄死的,可不是什么互用巫蛊两败俱伤。
观寂和慈慧等一堆普渡堂核心尽死于此,正是群龙无首一团混乱之时。他潜龙观本就在和大欢喜寺争利,他不趁机弄死这些大欢喜寺天女,也不配做半个政客性质的国师了。
皇帝想必隐隐猜得出来,只是没有证据,也不合在这种风雨飘摇的时候和自家国师彻底翻脸。
但他心中也是叹息,就这么几天,已经多处义军兴起,大多是以推翻当地大欢喜寺外门寺庙为导火索的,继而驱逐县令,攻占城池。各地告急雪片般飞来,这皇帝重视的居然还是宫中妃子这点小事情。
也难怪秦弈觉得这皇帝没救了。
灵虚知道此刻皇帝心中对自己极为不满,故意道:“秦弈勾结妖女,谋夺龙气,他带来的南离小国王……我们是不是……”
说着做了个切的手势。
皇帝有些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刚刚弄死两个妃子,又伸手向一个区区两岁的小女孩?你要试试自己的影响力也不要表现得如此迫切。
其实他本来也对那孩子有点反感,毕竟迁怒是人之常情。如果灵虚不提,他大约也就跟对待冷宫一样不管不问。宫人势利得很,自己态度摆着,那女孩的日子会很难捱,夭折也不稀奇。
但灵虚这么一提,他反而不想这么做了。便道:“秦弈不过挂名的南离国师,与咸宁有什么关系?咸宁是南离王归附而来,朕收为义女,此千金市骨,万国咸宁是也。这才多久就无故夭折,天下人怎么看朕,南疆人怎么看朕?不仅不能杀,还不能冷遇,传朕旨意,咸宁如朕亲出,谁敢以螟蛉视之,以乱国论处!”
灵虚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皇帝觉得自己的权术还是压了这国师一头,心情略好,抚须道:“至于那龙气……那不过是个观测的意象,根本不能代表我大乾山河。国师无须杞人忧天,朕乏了,退下吧。”
灵虚唯唯而退。
皇帝这句话也不能说有错,即使按秦弈的理解,这龙气取走也不是致命的问题。如今连京中大欢喜寺残留和尚都被灵虚弄得差不多了,妖氛为之一肃,大乾基础好得很,完全可以重新振奋。只要他能励精图治,也未必不能山河中兴,龙气再起。毕竟谁家国运都不是天上掉的,都是各种原因逐渐凝聚而成。
可转头就是乏了,而不是什么举措,这就等于一句屁话了。
灵虚慢慢出门,在廊道树丛的阴影下,秦弈安静地站在那里,一袭青衫,如松如竹,灵虚很怀疑就是有凡人站在他面前,不细看都未必知道有人。
这是与天地相融的玄奇,这位秦弈道兄已近道矣。
他上前施了一礼:“道兄。”
秦弈道:“做得不错,以后孩子还请道兄多多关照。”
灵虚转头看了看咸宁宫的方向,以他的观星望气之术,可以看出那边隐有龙形,虽然很小,却是真龙。
他微微一笑:“依道兄之言,我扶的大乾与道兄心中不同。然而咸宁公主此时代表的却恰恰是我所需的大乾,所以道兄尽可放心。”
秦弈道:“我会时不时关注此事,如果让我发现无仙有失……”
灵虚摇了摇头:“道兄,时至今日,你我虽然出发点不同,但最终目标已经再度一致了。”
秦弈失笑:“那万道仙宫就依然是你的后台。”
灵虚慢慢道:“那贫道就在此祝愿道兄,让万道仙宫只有道兄一种声音。”
秦弈眯起眼睛看了他一阵:“承君吉言。后会有期。”
“道兄保重。”
眼前一花,已经失去了秦弈的踪迹。
再度出现时,秦弈已到了咸宁宫中。隐身术一用,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李无仙的寝殿。
有两个小宫女正在帮她换尿布……秦弈安静地等她们换完,打了个响指,两个小宫女忽然瞌睡大起,伏在床边睡着了。
秦弈现出身形,李无仙就睁着大眼睛看着他,一点也没觉得惊奇。
毕竟已经是个跟着他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娃娃了吧,对这些怪事接受度比较高?秦弈也没多想,蹲在床边捧着小女孩的脸蛋,笑道:“小天才,我知道你听得懂……最后给你一个选择,你还可以跟我回山。这里或许有你的前途,但山上有你的安乐。”
“爹爹这里很好玩鸭,爹爹也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我不是你爹……”秦弈无奈道:“为什么总这么喊我?”
“母后说,姑姑她们口中那位英雄,最多称为父王,不是爹爹,能关心我保护我的才是爹爹。”
“……”秦弈默然半晌,低声道:“那我也不配。如果你想的话……你可以喊我姑父,或者师父。”
“?”李无仙喊不出来的样子。
秦弈摸出一块玉佩戴在她脖子上:“我在玉中录下了最好的基础修仙法门,还有武道入门,都是我自己学的那种。等你再大一点,握着它就有功法传递进你心里。同时它还能给你祛病防灾,希望你健康安乐,等我有空,还会来看你。”
“师……师父。”小女孩终于喊了出来:“你要走了吗?”
“这世上有很多人,并不觉得人是人。我不认同,但我要追上她们,既能让自己做个人,也能护佑你安然成人。”
“听不懂……”小女孩道:“我要做一条龙,好漂亮好威风。”
秦弈哑然失笑,指了指天空:“知道这座城的名字吗?”
小女孩懵懵地摇摇头。
“这叫龙渊城。”秦弈捏了捏她的小脸:“潜龙在渊,或许指的就是你。”
第二百三十四章 善恶之报(月票2500加更)
离开皇宫,秦弈并未直接离开大乾回仙宫,而是先去找寒门辞行。
如今他对这胖老鼠印象着实不错,既然交了朋友,不辞而别就不太好,总是要打个招呼的。
也能拜托他关照关照李无仙,毕竟一个化形巅峰的妖怪在如今的大乾可能是最强者了……
到了酒肆就发现关门闭户其实整条街都关门闭户,因为这里距离潜龙观太近了,一度被禁军征用,在此看守那条龙。如今龙飞了,禁军刚刚撤走,大家都还没开门。
秦弈就变成个蚊子从门缝里飞了进去,绕到后院,就看见寒门撅着个肥屁股,吭哧吭哧在埋洞。
秦弈无语地现了原形:“你在干嘛?”
寒门似是吓了一跳,转头看见是他才吁了口气,笑道:“当然是埋宝贝。”
秦弈奇道:“宝贝不放储物戒,埋后院干什么?”
“谁把储物戒放这些东西……我足足挖了三天的地窖呢,搬得累死我了。”
“这是藏什么东西那么多?”
“皇帝宝库里的宝贝啊。”
“……”秦弈哭笑不得:“那些东西对凡人算是有点用,对你有什么用?”
“收藏!爱好!忍不住!”寒门理直气壮:“我是一只胖老鼠!”
“你这真是没事找事,皇帝发现宝库东西都搬空了,大索全城起来,你岂不是很麻烦?”
“放心放心,我的隐匿他们找得到才见鬼。”
秦弈摸着下巴想了想:“你该不会盗了他们的开国之剑?”
寒门做贼似的左右看看:“那剑我倒是想拿,不过禁制严厉,可能真闹出事来,不敢轻动,可惜可惜。”
秦弈实在无语:“这不会才是你进宝库帮我的真实原因吧?”
“哎呀呀,何必分那么清楚。”寒门抄着秦弈的肩膀,很亲热地搂着他往酒肆走:“来来来,请你喝酒,这次绝对不掺水的。”
秦弈推辞:“酒就不喝了,我得回去了,特来辞行。”
“走得这么急干嘛?”寒门道:“不如帮我再谋一谋那把剑,我想献给我家大王……”
“省省吧,你家大王看不上这把剑的。”
“你很了解我家大王?”
“……”
“这把剑虽然不咋滴,它好歹也是开国之剑,有开国之运。而大王如今一统妖城,就算用不上也算个祥瑞吧,你要送过去,大王一定很高兴。”
秦弈抿着嘴,半晌才叹道:“算了。真没啥用。”
寒门小眼睛很是怀疑地在他身上转溜了半天,终于没再坚持,转而道:“你的气运挺旺的,也难怪总是看不上这类东西。”
秦弈自嘲道:“桃花运吗?”
“桃花运未尝不是气运的一种。”寒门道:“你知道,我的前主人是个很正统的修士。”
秦弈颔首:“是,一位很令人尊敬的前辈。”
“所谓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我前主人信这个,我耳濡目染听了不少。总而言之呢,既然一国之运可能因为皇帝的行为而产生变化,一人之运也差不多,你既行侠举,自有福报,放在佛家叫功德。”寒门道:“孟轻影去炼尸,先被我扯后腿,又被你和明河破坏,因为那是行恶,自当倒霉。”
秦弈道:“不靠谱吧。为什么我还听说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近利与长远之分。抢劫当然来钱最快,然而前路危机重重,越走越窄。行善举或许拖累修行,也容易吃亏,说不定死得很冤……可长远看、或宏观看,大体上终究是得道多助,有利将来。这本就是正魔之分的典型表现,就连功法也是往这两端走的。”
“所以你救镇民。”
“所以我还不想大王打人间咧。”
秦弈拍拍他的肩膀:“胖子,你会有福报,三百斤的王家小姐多半在等你。”
“呸。”寒门啐了一口,又道:“那孟轻影如今取气运之龙为傀,且不论能给她增加多少战力,关键是恰恰补上了魔道之中最欠缺的部分,从此她真的很可能一飞冲天。你真不怕她将来再也难制?”
秦弈淡淡道:“我也不会停着啊。”
辞别寒门,秦弈长长吁了口气。
此前因为和孟轻影的简单辩论而略微有点小小压抑的心情彻底开朗。不管别人怎么做,坚持自己的路就好。
飞往万道仙宫的途中,流苏才悠悠开口:“这胖老鼠说的,也确实有点意思。”
“怎么,这一点你都没想过?不至于吧。”
“很正常,我跟你说过,在我们那时候没有明显的正魔之别。各人见解不同是有的,产生泾渭分明的各家流派恐怕还是后来的演变而成。”
“那你认同这番话吗?”
“无所谓认同不认同,也许宏观上确实如此,但我们每个个体却有可能真的遇上好人没好报的事情,那宏观的大道理对你我个人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如何选择终究还是看你自己,一切说法都只是补充和参考。当你已有道,谁说的都没用,正如孟轻影与你无法互相说服一样,否则又何来的道不同?”
秦弈想了一阵,笑道:“但我还是很听你的啊。”
“我呸,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
“至少你这番话,让我不会膨胀起来,觉得自己大气运加身,所向披靡了。”
“哈……”流苏笑道:“你气运加不加身,我不知道。倒是我知道,那个郑云逸现在很倒霉。”
秦弈的目光冷了下去:“此番回仙宫,我得设法把这些成天对同门下手的家伙给拔了,不然万道仙宫早晚毁在他们手里。”
“没用。他们对同门算计,本身源自宫主的有意纵容,万道仙宫的痴人太奇葩了,若是没有这么一系在折腾,恐怕个个都不知人间何世,遇到外人被玩死都不知道哪来的。在你看来,谋算宗很恶心,在宫主看来,很有存在的必要。如果你是宫主,说不定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
秦弈沉吟片刻,必须承认流苏说得对,宫主当初说的话里明摆了就是这个意思。如果宫主不支持拔除这一系,那他一个只有“监察”职权的确实办不到这一点。
不可能让居云岫去和天机子大打出手,别说其他同门会反对,居云岫自己都不一定愿意。
流苏又道:“在我看来,万道仙宫的人是吃得太饱没事干,又没有外压,才总在同门之间动脑筋。如果真的有一个外敌,说不定反倒能够团结起来,把谋算宗的算计用到外人身上去。”
“可就是没有外敌啊。”
“那倒未必。”流苏悠悠道:“一个屹立五千年以上的宗门,没有一个外敌,谁信……无非是暂时相安无事罢了。就算没有吧,你不能给它找一个?”
秦弈无语道:“我引的外敌,谋算宗还能为我出力?不像这次一样坑我一把就谢天谢地了。”
流苏鄙视道:“榆木脑袋。为什么要你引外敌,你不能给谋算宗制造一个?”
秦弈“嘶”了一声,看着狼牙棒的眼神都变了。
“棒棒……你当初到底是干什么的啊?到了现在还不能跟我说的吗?”
“重要吗?不管我当初是干什么的,如今还不是缩在一根棒子里和你聊天打屁。”
第二百三十五章 居心可测
从外面回到万道仙宫,可不能直接飞进去,否则必将被护宗大阵轰成个肉酱。便是带着玄级身份牌和监察职务牌的秦弈也只能老老实实在山外落下,从最早登门拜访时那个仙鹤白鹿看守的山门进入。
也不知道当初慈明是怎么进的,如果是谋算宗带进去的,说明宫主从一开始就知道啊……
算了,也不一定知道,宫主根本不在家。
进去时还是白鹿悠然徜徉,仙鹤在山门顶上停驻,一派仙境祥和的气象,那是从人间纷扰忽然回到了世外仙山的感觉,让人心中俗念瞬间涤荡一清,一时也实在懒得去想那些煞风景的事了。
还没等秦弈打招呼,就发现仙鹤白鹿看他的眼神极为怪异,跟看到什么外星人一样。
“干嘛?”他看看自己身上:“我身上长了花?”
“没有。”还是熟悉的仙鹤开口道:“只不过这些时日仙宫最风云的人物回来了,忍不住让人多看两眼。”
“我区区一个琴心小弟子,又怎么最风云了?”
“你那个《神鹤侠侣》……”
“等等,那是《神雕侠侣》。”
“哦,我自己改了个修改版,把那沙雕改成仙鹤了。”
“……”秦弈实在无语:“好吧,继续。说得我高兴了可能会给你写个《仙鹤神针》上上镜。”
“那你一定会高兴的啊!”仙鹤赔笑道:“你那本书真的很有效果,我可以把你夸得很厉害,这样行么?”
秦弈:“……”
白鹿终于忍不住了,直接道:“反正吧,宗门本来隐隐有流言,说你和居云岫关系那啥,不知廉那啥。流言都还没传开呢,你那本书就冒出来了,可谓非常及时。那种酸溜溜的流言现在谁说都会被人骂。”
秦弈吁了口气:“那就好。”
证明了当初写那书是绝对正确的应对,及时把恶心巴拉的那类舆论压没了,那别的就没什么问题。其实师姐本来就不会太过在意他人言论,她自居于云岫,抚琴作画,困了就睡,根本不是在意他人诽谤的性情,晖阳心境就更不是在乎流言蜚语的人了。
只是当她自己心里都觉得师徒关系不对的时候,这就不是什么别人的流言蜚语问题了,而是自己认为不妥。这种心态下他人的言论就起了效果,实质是在反映她自己内心的抗拒,都想到青史恶名上去了。
在秦弈的角度上,可不能说反正别人怎么说无所谓,纯粹看你自己怎么想,这么说就很混蛋了。
他有责任把环境肃清,不让她承受恶言。而相应的,他人言论如果是支持居多,同样也能反过来消解师姐心里那道坎。
看起来那书的效果比想象中的还好一点,如今这样的环境,师姐虽然不喜欢处于舆论中心的感觉,但不会再有多在乎了,多半变成了小小羞恼才是真的。秦弈很确定这一点,琴乐相和了那么久,太了解这文青姐姐了。
仙鹤道:“说你是风云人物,还不就是因为这些时日以来走到哪里都是在听人谈论你。你却又躲得及时,不见踪影,如今忽然出现,我们多看两眼怎么了?”
秦弈忍不住道:“就这么点男女八卦,居然最风云了,我还以为谁修成仙帝了呢……还自诩仙人,个个碎嘴闲妇,别人的事关他们屁事?要他们把自己当人的时候不当,要他们仙气的时候又一副闲人嘴脸。真是某人说的,吃太饱了没事干。”
回来那一刹那还觉得是人间纷扰来到了世外仙境,这么看起来完全没差别嘛!
仙鹤道:“这种事要看道行的,道行高的当然懒得在意这种破事,奈何不管什么宗门也是低级弟子占多数啊。”
秦弈没好气道:“那我看你道行也挺高,怎么也这么八卦?”
“这不是你问我们吗?”
“……”
仙鹤意味深长道:“太闲了倒是真的,身为仙宫监察使,你是不是该抽他们几鞭子了?”
秦弈眯着眼道:“我看是差不多了。”
…………
进了山门就能飞了,秦弈兴冲冲地飞向琴棋峰,途中路过自己的过客峰看都没看一眼,直向琴棋峰顶冲去。
大老远就看见清茶坐在外面画画,秦弈挥手喊:“清……”
清茶转过头,大眼睛里闪过惊恐之色。秦弈一个字都没喊完呢,就感到山顶传来恐怖的气压,仿佛有人揪着他往下摁一样。
“砰”地一声,秦弈被摁在了山壁上,脚下的手帕飘啊飘地往下掉,秦弈也大字形顺着山壁往下滑。
上面探出清茶的小脑袋,同情地看着他:“师叔你还是躲躲吧。”
秦弈滑了一段,又召回手帕,不依不饶向上飞。
清茶便趴在那里托腮看他飞。
“砰!”
又被摁上了……
清茶叹了口气:“师叔,差距太大了。会被师父打死的。”
“呸”,秦弈吐出口中杂草,看看离山顶并不多,索性不飞了,用爬。
此时才看见那张清秀的脸都被刮破了,灰头土脸的狼狈模样让清茶再度叹了口气。
下一刻就有一只无形的手掌提着清茶的后领拎走了,居云岫熟悉的声音传来:“看什么看!”
拎清茶,就意味着没再折腾秦弈。秦弈辛苦地爬了上去,瘫在山顶喘气。
清茶不知道,他是连武道修行都被一股压力锁了回去,全靠身体本来的力气爬的。不过武修优点就在这了,再怎么被封,体质也比一般人强大百倍,否则这种笔直的山壁,普通人怎么爬……
略微缓了一口气,才感觉修行被放开了,秦弈吁了口气,缓步走进了屋。
居云岫背对着他,站在窗前看后院荷花。
“消气啦?”
居云岫不答。
秦弈又上前几步,就站在她身后,近在咫尺的地方。
居云岫身躯绷了一下。
下一刻秦弈的双手就环绕过来,搂住她的腰肢,下巴还抵在她的肩上:“师姐,我想你了。”
居云岫手上都凝出了一团法力想要轰过去,停了一阵子,又慢慢散去。
“动手动脚,你真不怕我打你。”
“打呗,只要能消气。”
“打死了呢?”
“总比想死的好。”
居云岫有了点笑意:“我看你是想死。”
清茶在旁边听得两眼蒙圈,这两个“想死”是不是一个意思?
却听秦弈道:“没有师姐在身边,我要死了,那还不如回来被打死的好。”
居云岫平静的表情终于维持不下去,背对着秦弈的脸蛋上再度浮起了羞恼,只轻轻一挣,秦弈就飞了起来,“咚”地一声栽进了后院荷花池里。
“那你就去死吧!”
看自家师父通红的脸,清茶惊为天人。师叔这次回来,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皮?
和大欢喜寺和尚学坏了吗?
当然是因为秦弈知道自己亲过师姐了……离开前还不知道,流苏说的。
既然亲过,无论在哪方心里,性质早就变了。还装一副君子样,说是知己,正儿八经说完成任务回来了?就算在秦弈穿越前最宅男的时候也没这么沙雕,何况现在久历花丛。
再说了,当那本书写出去,就是进攻的号角,哪有又装回去的道理,那才叫虚伪。
之前避开她最羞恼的时候,小别重逢,如今要做的事没有别的,就是进攻!哪怕被她恼羞成怒地揍死也得挨着,这是双方没见面之前就该有的默契和心理准备,清茶这只小丫头懂什么!
第二百三十六章 当知己相得变成男女之意
秦弈湿漉漉地从荷花池中爬了起来,心中也暗叫悲剧。这是清茶洗毛笔的池子,想丢她进去她都嫌脏,结果这回自己进去了,还得笑呵呵……
修仙就是好,瞬间运气就可以烘干,又颠颠地跑了回去,再度问了一遍:“消气了吗?”
烘干归烘干,还是头发衣服一片凌乱,脑袋上还顶着一只小金鱼一跳一跳的,脸上还有之前在山壁上刮出的血痕,又狼狈又可笑。看着惯常很俊逸出尘的秦弈这副破样子还在赔笑,居云岫撇撇嘴,心中微微一软,终于也没了火气。
果然他的书中写着真理,潘驴邓小闲,这“小”字大杀器往上一缠,还真是让人没办法。也不知道这个混蛋以前经历了多少,这么熟练的?
天知道秦弈这还是第一次这么操作,无师自通的。
居云岫微微偏头不去看他:“整理一下仪容,像什么样?本宗没有邋里邋遢的弟子。”
这话一出,秦弈也就彻底吁了口气。也就简单把金鱼给丢回池子,不但没去整理仪容,反而又凑上去,照旧从后面环住她的腰,轻轻拥住。
居云岫也没像刚才那样绷紧又挣脱,反而放松了些,轻轻靠在他怀里。
两人一时静谧无言,可看着就很温馨。清茶越看越是两眼圈圈,刚才还打架呢,师叔脑子都快被打出来了,怎么爬起来就这样了……
看不懂啊……
居云岫低声道:“你不是好人。”
秦弈识相地闭嘴不答。
好像是有点那啥,最初拒绝画魂诱惑,山峰写着过客,一脸无求的样子,让人家以为你真出尘君子,结果到头来还是冲着人家的人来了。
居云岫又自语般道:“我知你真的不是好色者。姐弟相处,琴乐相和,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写那样的书,硬生生把好好的相处撕破,变成这样的难堪?你……不该是为了**的人。”
这就是她羞恼的来源。虽然明明知道那书最大的价值还是在于平息舆论,但内里终究是含着对她进攻的意味,向天下宣布师徒是可以的,他要做杨过,要她成为他的小龙女。
大家姐弟相处不是一样的双宿双栖,为什么一定要挑破?
那说得好听点是凤求凰,说得粗俗一点不就是奔着她身子来,想做那事?
要不是恰好秦弈出任务去了,避开她最羞恼的那一段,恐怕真要被她恼羞成怒揍得死去活来。如今隔了一段时间,冷却下来细思觉得他不像是奔着**而来,气也消了许多,如今重逢反倒有些淡淡的依恋冒起,才会靠在他怀里,想要问个分明。
这样细腻的女儿心,清茶又如何看得明白?
秦弈终于答道:“在那荒唐梦里,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和我朝夕相处的师姐,最终要跟了别人。”
居云岫:“……”
“这种梦是可能成为现实的。”秦弈低声道:“如果我不去追求,始终只是姐弟,那师姐有朝一日会不会可能有其他道侣?我无法忍受那种感觉,更不可能吹奏一曲献上祝福,我已经不是过客了师姐。”
“所以你忽然拉我,要亲我?”
秦弈不语。
居云岫笑了笑:“这是很不超脱的占有欲呢,秦弈。”
秦弈理直气壮:“这里是万道仙宫,不讲超脱,讲执迷。”
居云岫道:“那你这叫执迷什么?不是执迷色相,不是执迷情爱,只不过执迷于一种病态的占有?”
秦弈道:“为何不是情爱?”
“证明给我看。”居云岫道:“证明你能为此付出,而不是只想得到。否则此非情也,不过是欲,无论是**还是占有欲,这种出发点并没有比大欢喜寺高端多少。”
犹如当头一盆冰水浇了下来,秦弈忽然发现好有道理。
居云岫终究是晖阳大能,一宗之主,并不是那些凡俗女子芳心一动就迷得不知东南西北。
这段时间的冷却,是熄了她的火气,同时也给了她冷静思考的环境,看见了本质。这本就是她想把秦弈派出去一段时间的用意,她达成了。
秦弈慢慢松开手,叹了口气:“师姐说得是。”
终究未能渠成,还差了一点什么。
居云岫转过头,看他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忽然嫣然一笑,凑上前去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呢喃着道:“小淫贼,说穿了不就是想要这些……现在的你,只能这么点,多了不行哦。”
关系挑明,终究还是不一样了。不再是自欺欺人的知己相得,不再回避男女之间的小小旖旎。
秦弈偏头,两人的唇便触了一下。
又如触电般分开。
清茶又在旁边挠头,说是多了不行,这不就多了一点?
居云岫的眼里有些迷离,却终究没再挨上去,伸手推着他的胸膛,低声道:“就到这里。再过分我要打你了。”
秦弈捉住她的手:“要我如何才能证明?你这么强大,本就没有多少要我证明的余地。”
“无事不可证,一个人的心总有蛛丝马迹。”居云岫道:“好了,难道你不该先说说此行情况。”
秦弈随口道:“师姐回溯神念岂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居云岫噘嘴:“我要听你说不行吗?”
“可以可以。”秦弈忍不住笑,他发现现在的师姐比以前更可爱,那是放开心结承认以男女关系相对之后,绽放出的女人味。
更加动人。
“我没有保大乾皇帝。”秦弈道:“如果按照皇帝遣使求援这个出发点来说,我不但没有完成任务,反倒坑了他一把……说是任务失败也是可以说得过去的。”
居云岫果然毫不在意:“那个任务本来就不要紧,谁也没有兴趣保一个皇帝。但你这么做必有原因,说来听听。”
秦弈取出那幅画,摊了开来。
居云岫目光瞬间被画吸引,她默默看了一阵画中的乾坤山河,摇头叹了口气:“好像我总是判断错误,这幅画分明是宝物,有镇运不散之功,我当初还以为送给凡人的是普通画卷。”
秦弈道:“因为你的心思不在收集这些画,甚至不想让我去收集,心不在焉的当然胡乱判断。”
居云岫点点头,又凝视了画卷一阵,才道:“这是乾坤社稷,师父有护佑万民之意,可见当初他助大乾先祖开国,是为了终结战乱,助苍生复苏。那么你这次说没帮大乾皇帝,多半也是这个原因了,你帮的是画中意象,而非一家一姓。”
“我就知道,师姐只要看见画意,就无需解释。”秦弈笑道:“那这次的任务,虽然和初始任务目标有差异,可我应当算是完成了?”
“算你完成了。”居云岫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眼中似有笑意:“所以你是在索要任务奖励?”
秦弈知道如果这时候真敢说要她啥啥奖励,就真坐实了淫贼之心了,立刻义正辞严道:“为师姐赴任务是理所当然之事,师姐满意就是最好的奖励!”
“少来这套……”居云岫的笑容慢慢变得危险起来:“和那持枪女子亲吻就算了,是你说过的故国恋人。那只浮在空中的乘黄是怎么回事,你的手伸到万象森罗宗的魔女怀里又是在干什么?我要听你说的是这些,谁管那皇帝了?”
“还说你不回溯神念,这特么都回溯得一干二净了!”秦弈一声惨叫,“砰”地一声被踢出了屋子,直往山下坠去。
居云岫从窗口探出脑袋:“抱着你的手帕在山下过夜吧,大猪蹄子!”
第二百三十七章 反击
“我还会回来的!”
秦弈喊出了宣言,狼狈地在半空中祭起手帕,灰溜溜回了自己的过客峰。
也没脸和两个大头童子打招呼,一溜烟躲进了洞府。
一关上洞府门,流苏就跳出棒子,一手捧腹一手指着秦弈笑弯了腰:“舔狗没有房子的真实写照哈哈哈哈……”
秦弈老脸通红,没好气道:“还有心思笑我,师姐回溯神念,你就不怕你被发现了?”
“那种回溯不过是如同书册翻页,浏览关键节点而过。如果这都能察觉我的存在,她也未免太强了。”流苏道:“至少我和你聊天扯淡她是不会发现的,最危险的反倒是观寂用掌中佛国之术试图控制你的时候,我吞了魂力,这个节点她应当会留意到……不过也可以用一些理由遮掩过去。”
“关键是你这态度,不像以前那么小心翼翼?”
“因为这女人心都被你搅乱了,又不是初见之时含着审视的时候,她才不会因为这点古怪来质疑她的亲亲师弟。”
“怎么听着有点酸……”
流苏忽然跳到他的肩膀上:“喂,你对我怎么就没像对她这么巴结过!她教你东西,我没教吗?”
还真是酸……秦弈斜睨它一眼:“师姐是个大美人。”
“你这见色忘义的东西!”流苏大怒,伸手变出一根白雾棒子,作势要敲。
“别别。”秦弈举手投降:“我家棒棒最棒了,没有你哪有我秦弈的今天。”
“听着好假。”流苏收回棒子,骂道:“你如今桃花四溢,也是我教出来的吗?”
“其实……是的。”
“胡说!”
秦弈很诚恳地看着它:“真的,几乎我认识每一个姑娘,你的意思归结起来都可以总结成一个词:盘她。我已经算是很不听话了……”
“是这样吗?”流苏很怀疑地打量他一眼。
秦弈点头。
流苏摸着下巴,摸了又摸,想了好一阵子才不确定地道:“好像是哦……那些女人一个个都很欠盘。”
秦弈憋着没笑出声。
当流苏变成小人模样的时候,不需要卖萌,随意任何动作任何言语感觉上都天然自带萌气。他忍不住问:“你现在是只能变得这个大小吗?”
“是啊,而且我还不能离开棒子太远。”流苏没意识到他在想的是萌不萌这么无聊的事情,心思倒是被这话扯向了正事:“没想到孟轻影出自大宗门的人,那么穷,本来还以为她那里有点好货来着。喂,下次我要突破,得再打打仙宫的主意,这里还有不少东西可以掏,至少地灵秘境还有较为高级的区域可以探探,你别太咸鱼,提升了再进去走走。”
“还好吧……我才修炼多久,都这修行了,不算咸鱼吧。”
“看着是不错,可惜别人进步得也不慢。”流苏拍拍他的肩膀:“收收心,你师姐想谈情说爱却又怕被那啥,矫情文妇一个。你也就顺着暧昧暧昧调**就得了,别一根筋栽里面,回来了还是得修炼为重。”
“你这话说的……”
“难道没道理?”
“……算了。”秦弈道:“我还是觉得先把谋算宗那群阴逼给摁清楚了再说,否则修炼也不得安生。想了想你之前的提案,找外敌,我觉得很可行。”
流苏来了点兴趣:“有什么坑人的想法说来给我乐乐。”
“也不算坑人,至少我可学不来他们勾结外敌那么没品。”秦弈道:“这次观寂虽然重伤于我手里,可确确实实是郑云逸所杀,哪能让我来替他全担了?观寂是大欢喜寺普渡堂首座,腾云六层的大佬,这身份被人弄得死无全尸,说不定都有开宗门之战的可能性了。只需要让大家知道此事不是我秦弈的事,而是郑云逸有份就行了,真要开启宗门大战,那也不是我秦弈惹来的。”
流苏索然无味,但也认同道:“也对,不能他干的事全让我们背锅。”
秦弈又道:“而且同时也能让大欢喜寺把心思放到这边来,大乾那烂摊子多半也不会再多过问了。”
流苏颔首:“加上这句话就有点一举多得的布局之意了,虽然很浅很无趣。”
秦弈无视打击,补充道:“这次郑云逸还重重得罪了孟轻影。据我对她的了解,她不报复郑云逸才见了鬼,只不知几时腾得出手来。一旦他们被这两大外敌找上门,我们是不是可以清净很多?”
流苏怀疑道:“你该不会是想借这个理由去见孟轻影?”
“我连万象森罗宗的门往哪开都不知道,而且此时孟轻影肯定在琢磨开发她那条龙的威力,暂时没空的。”秦弈没好气道:“我只是觉得她能及时把握到这边的动静,抽冷子给谋算宗来一下,她有这个能耐。”
流苏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谋算宗这次要悬。你打算怎么操作?”
“这还不简单?进棒,我带你出去玩。”
流苏一溜烟进了棒子。
万道仙宫作为一个完整的大宗门,当然是有负责门规与奖惩的执法部门。秦弈的“监察”职责是宫主拍脑袋多出来的独立职能,一定要挂靠一个部门的话只能挂靠在执法殿里,所以秦弈算得上执法殿的一位执事。
虽然他一位“同事”都不认识……
但同事们都认得他。
仙宫近期最风云人物嘛……入门才半年多,把仙宫第一朵花给摘了……现在酸师徒关系的人不敢说话,倒是想咬死秦弈的人比比皆是,包括同事们。
秦弈是在一群要吃人的眼神中进了执法殿的大门,笑眯眯地到处拱手了一大圈,直奔殿主“办公室”。
殿主姓严,也只是一位琴心修士。仙宫内殿的人修行普遍不高,他们的权力完全来自于宫主。
见到秦弈,严殿主倒也不敢像普通干事们那样咬牙切齿。这秦弈莫名其妙得到监察职责,有脑子的人都嘀咕着呢,猜他是宫主私生子的人都有。何况这监察职责说是挂在执法殿名下,实际是独立的,连他执法殿也一样在监察范围,他可不能得罪。
“哎呀,什么风把秦师弟吹到执法殿来啦?请坐请坐,喝杯茶?”
“哦,是这样的。”秦弈笑眯眯道:“本使身负监察之职,纠察风气,有些事情要上报执法殿的嘛。”
严殿主心中一咯噔,暗道这是谁要倒霉了?口中只得义正辞严道:“若有不法事,我们执法殿自当严肃处理!”
“诶,误会误会,我们执法殿又不是只搞人的。”秦弈诚恳道:“犯了错的要惩戒,做得好的要大力表彰,这才是我监察的本意嘛对不对?”
严殿主听懂了,吁了口气,笑道:“师弟言之有理。”
秦弈道:“医卜谋算宗郑云逸,这可是个好同门,在大乾帮我共抗外敌,以琴心抗腾云,击毙大欢喜寺普渡堂首座观寂这个大魔头。这是同门互助的典范,也是以弱胜强的胆识,仙宫应当树为模范人物,大力表彰!”
严殿主神色古怪地看了他半天,“哦”了一声。
秦弈又道:“外交殿那边我不熟,殿主不妨帮忙说一声。我万道仙宫可不是好欺的,若是大欢喜寺敢找我们仙宫模范弟子郑云逸的麻烦,观寂就是榜样!”
第二百三十八章 仙宫模范
郑云逸此时也刚回宗门没多久。秦弈在地宫药室呆了好几天,他在山里和熊斗智斗勇了好几天。想起那几天不堪回首的日子,郑云逸扶胯叹息,还觉得隐隐作痛。
当时伤得太惨,比普通人更弱。要不是因为好歹还勉强能动用几件宝物,各种智勇脱身,说不定都变成黑熊的热兵器了,还好还好,差一点。
最终从深山中逃了出来,因为那几天没能及时休养反而折腾不轻,导致伤势恶化,落了点病根,现在骨头还隐隐的痛。
他在自己洞府养好了伤,便出门去了西湘子那边,想找点好药用用。
路过他们医卜谋算宗的大广场,就发现所有同门的目光诡异地盯着他上上下下地打量,还有人挥手招呼:“师叔,你是我们的骄傲。”
“师叔,真没想到你是这么高风亮节的人。同门互助,智取强敌,听着就让人热血沸腾!我们大宗大派,就该有此气度!”
“师兄有胆识,那些秃驴胆敢放个屁,兄弟们一起帮你扛!”
郑云逸:“???”
西湘子飞了过来,两手拢在袖子里,一派闲人老头的叹气模样。
郑云逸实在莫名其妙,问他:“这是搞什么呢?”
西湘子附耳问道:“我才想知道你在搞什么名堂?你怎么会救秦弈?”
“我救个什么秦弈啊?我是坑他没成功啊,大欢喜寺那群废物真心靠不住,三个和他一般修行的和尚,又借地利又伏宝物,这样埋伏他一个,居然连他的皮都没擦破,还让秦弈顺着地道过来给我的事捣乱,我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办到的。”郑云逸痛心疾首:“我觉得就是放三头活猪在那地宫里乱窜,秦弈也不见得能一瞬间全部揪住杀光啊!”
西湘子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又问:“那个观寂呢?你杀的?”
“观寂倒是我杀的没错,但就算我不出手,他也活不了。那时候他已经被秦弈击碎金丹,没得到及时治疗就是会死的。”郑云逸道:“我杀他是为了让他帮我扛一波反噬,废物利用罢了。”
西湘子叹了口气:“那秦弈怎么知道是你杀的?被他看见了?你就不该在秦弈面前直接露面的,被居云岫回溯也说不过去,怎么能如此大意?”
“这是没办法的事,那条虚龙已和孟轻影灵魂相通,它所见的事情当然能反馈到孟轻影那里。秦弈和这个妖女躲在地底下你侬我侬的,估计双方身上有几颗痣都看明白了,这点事情有什么不知道的?”
西湘子想了一阵:“那就很难洗了。”
郑云逸一头雾水:“说清楚点?”
话音未落,天边飞过来几名执法殿人员,当众宣布:“兹有医卜谋算宗弟子郑云逸,援手同门,抗击魔徒,智勇兼备,以弱胜强,此万道仙宫弟子当效仿之风。经监察使提案,执法殿一致通过,特赐郑云逸灵石若干、上品益气散若干……”
郑云逸目瞪口呆。
灵石若干?对他一个宗门核心有啥用啊?上品益气散?这就是他们医卜谋算宗固定出品的东西啊……
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使者继续道:“……另请书宗弟子将其事迹编纂成册,立为典范,广为宣扬。另赐锦旗一面,大红花一朵,乘彩云绕仙宫三日,让人称颂,以彰其智勇之气、友爱之风……”
大红花一朵……郑云逸一口老血在喉头涌动,强忍着道:“什么编纂事迹,什么绕宫三日,这就不要了吧,低调,要低调。”
使者笑道:“这是让弟子们学习效仿,以彰我仙宫团结互助的风气,更关键是嘉奖敢向强敌亮剑的智勇与血气。监察使说了,郑师兄面上肯定会谦虚推辞,实际上应该是很高兴那种万人称颂的场面的,他还口占诗云:春风得意彩云疾,三日看尽仙宫花。”
那是夸街还是游街呢!
郑云逸气得要死,试探着道:“你们搞得这么大张旗鼓,大欢喜寺知道了没?”
“咦?难道大欢喜寺本来不知道是郑师弟干的?应该并不至于,他们也不傻。”使者笑道:“郑师弟不用患得患失,整个万道仙宫在你后面!外交殿已下警告通牒……”
郑云逸气得浑身发抖。
他杀人之前已经施术扰乱了现场气机,大欢喜寺很难通过残迹回溯当时场面,本来是真的很难查到真凶的!如果通过向大乾问询调查,最大的可能就是指向秦弈;如果通过直接因果回溯,大半是指向孟轻影,因为直接杀人的龙是属于孟轻影的,甚至那一战都是观寂先向孟轻影出手的。
他本来一切都算得好好的!
可你们怎么就当他们本来知道真凶来处理了,变成直接自曝?你们是猪吗?
本就病根未愈的郑云逸终于喷出一口血来,眼前一黑,气得晕了过去。
耳旁还传来少年弟子的呼声:“啊,郑师叔高兴得晕过去了……”
…………
这个时候秦弈坐在居云岫屋里,正在提笔给郑云逸写“先进事迹”。居云岫坐在旁边,又好气又好笑:“你这手可真是太……”
想了半天,只有一个最合适的形容词,可她要保持优雅,不好说。
于是目视清茶。清茶用力摇头。
居云岫目露凶光,清茶宁死不屈。
师徒俩无声的对话其实已经证明了那个词众所周知,就是太贱了……秦弈当然心中有数,目不斜视地写好“先进事迹”,吹了吹未干的墨迹,笑道:“郑云逸骂我就算了,你俩可不能骂。”
居云岫道:“为什么不能骂?”
“我和他仇怨从哪来的?还不是为了我们琴棋书画宗!”秦弈道:“你们觉得和他只是同门之争,君子对弈,他们可未必这么想。屡次勾结外敌,要同门的命,我可不觉得哪里君子了。也就是没大打出手,没彻底撕破脸罢了……不回敬他们一道,还真觉得我们琴棋书画宗都是萌妹子好欺负呢?”
居云岫道:“算你说得对。可这就是你不解释那些女人怎么回事就再度进我屋子的理由?”
你这不是也没拦嘛……说明对付谋算宗让你心情很好。
秦弈心里有数,面上可不能这么答,只是笑道:“因为我光风霁月,和她们真的没什么需要解释的。”
识海中传来呕吐的声音。
秦弈面不改色。
不管流苏怎么想,他和程程孟轻影本来就没什么需要解释的。程程恩怨难分,总归不是那种关系;孟轻影是他明摆着不想牵扯,分道扬镳。认真说来还真的是理直气壮的。师姐要纠结她们的关系还不如纠结一下夜翎呢,起码那是真有深厚感情的,可夜翎好像被师姐直接忽略了……
可能在师姐眼里,夜翎和清茶一个性质……
居云岫凑近了几分:“这么说,我昨天踢你是冤枉你了?”
“是啊。”秦弈道:“我被踢伤了,要师姐亲亲才能好起来。”
“你这生龙活虎的哪里伤了?”
“伤心。”
居云岫忍不住笑了出来:“小淫贼,要是当初就这么油嘴滑舌,我根本不会收你入门!”
秦弈拥了过去,附耳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嘴是油的?”
居云岫心中微微一荡。
或许当初两人相吻时秦弈没有意识,可她是完全清醒的状态。那种感觉……在午夜梦回时,还常常怀念。
就这么一走神间,秦弈的唇已经试探性地挪到了她的唇角。
居云岫自己也有些小小期待,低声道:“就算你这次对付谋算宗有成的奖励……”
话音未落,已被堵了个结结实实,只剩下“呜呜”的尾音,如泣如诉。
第二百三十九章 收获
夏末的午后,天气依然燥热。烈日高悬空中,没有风,树影仿佛静止,连蝉都倦了。青蛙在荷叶上静止,忽地一跳,蹦到另一片荷叶上,带起水滴落在荷花池中的滴答声响,犹如空山禅音,在静止的世界里荡开了一抹凉意。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青衫男子略带点踉跄地出了门,好像被踢出来一样。木门又很快合上,掩住了里面女子的钗横鬓乱。
“淫贼,滚回去修炼,别天天不想好事!”
悦耳的嗔意响起,这燥热的夏末便有了春天的盎然。
秦弈整了整衣裳,神清气爽地离开琴棋峰。
流苏忽然道:“你刚才这个,是不是就叫做吹云岫笛?”
秦弈差点没从手帕上栽下去。
流苏陷入了思考:“如果我揍你一顿,你算不算被狼牙棒锤了?”
秦弈气道:“难道你现在真当自己是狼牙棒器灵了?如果这样,那我揍你一顿,那就是揍了一根狼牙棒?”
流苏嗤笑道:“就你还想揍我?醒醒,天亮了。”
“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会加冕光辉成就:揍棒者。”
“哈……”流苏笑道:“我很期待。”
“我现在就修炼去……”
说笑归说笑,秦弈此时确实是要回去修炼。
厚脸缠字诀不能多用,师姐内心喜欢的那个终究是与她琴乐相和的知音道友,而不是成天一脸痴相的小淫贼。可以趁着小别重逢调**,但过犹不及。
不出意外的话,谋算宗的内敌与大欢喜寺的外敌大概率会对上,但也不能当成这就万事大吉了。宗门与宗门之间的交锋,他现在的实力还是太弱了,想在里面掺和一脚都很难,要趁机拔了谋算宗更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真要趁此时机做些什么,居云岫自己也会做,她可不是个只会弹琴画画的娇弱小姑娘。
他秦弈该做的事已经差不多了,当务之急应该是趁着谋算宗此时焦头烂额没闲工夫搞事的难得清静时期,再度提升自己的修行。
回到洞府,秦弈摸出戒指里的东西,盘点了一下此行的收获,看看有没有可以对修炼起到帮助的。
此前没有太过在意,此时清理一下才发现,战利品挺多的。
最大的收获莫过于观寂最后掏出来保命、结果被一巴掌拍开的那串佛珠。那可是观寂压箱底的保命法宝,每一粒佛珠自成一界,可用于收纳爆发而来的各类能量,保命效果极好。而用于进攻的话,有很可怕的束缚之能。被这佛珠缠住,对方无论怎么挣扎,力道也会被佛珠吸纳,越挣越脱力,让秦弈想起传说中的捆仙绳。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件极好的东西,和诛魔剑的档次差不多的,是这段时间祭炼的首要任务。
然后就是那个钵盂,能把敌人兜进去装着,也能变大如同番天印一样砸人,用于防御也很坚挺。这是观寂惯用的本命法宝,也属腾云中期的宝贝了。东西相当不错,但有点站桩的战法模式,不太合秦弈用,暂且留着,说不定哪天就有用。
一些杂七杂八的丹药,比如之前喂孟轻影吃的锁神丹之流,还有一些其他效果的。最可喜的是有易筋丹,恰恰是秦弈此时易筋期能用的锻体丹药,极为有用。
但更多的还是媚药类的,毫无意义,可以重新回炉,提取药力做成别的丹药。那些特殊效果的留着,还能解析丹方,以后自己炼了用。
唔……明河的佛塔和道巾……这个不能自己祭炼了用,得准备还给明河。好歹是腾云法宝,明河此时也还很有需求的吧。
从观寂和孟轻影的身家来看,可以看出即使是大宗门出身,也不见得就法宝一大堆了。一般标配还是一个本命法宝,搭配一个压箱底的,另有几件零散的应该都是抢的战利品,就像他此时一样。这么看来明河丢了这两件东西应该也挺伤,没有表现出来那是因为她的心境超脱、不萦外物,绝不是富得可以随便丢的。
收好这两样东西,秦弈掂起了一件袈裟打量。
这个便是所谓的“无色界”了,笼罩在身周就有屏蔽气息的效果,无色无相。虽然能被流苏看破,那是流苏的魂力太神秘,起码腾云六层的观寂是看不破的,很有实用价值。
见秦弈拿着袈裟打量,流苏便道:“其实用法宝遮掩气息,还是慢了一手,真正实用的还是融于自己的法术之中,心念一动便即隐蔽。配合你的隐身术,才是真正的无形无相了。平时使用,也可以让对方看不破你的修行。”
秦弈问道:“这术法我能学不?”
流苏道:“这是简单的术法,连医卜谋算宗都会这套,你不是始终看不穿郑云逸的修行嘛,实际也就是个琴心圆满。我之所以没教你,是因为这种术法很难遮蔽比自己修行高的人感知,价值不大。但此时既有这个无色界,我们可以提取这个法宝之能,融于自己的术法效果里,那你就可以遮蔽腾云级的窥测,才算有了实际意义。”
秦弈奇道:“还可以提取法宝之能?”
“攻防类的一般不行,但这一类的特殊辅助还是可以办到的,无非是一些特殊的灵气流转方式,透析了本质都可以夺取,融于自己的术法流转之中。”流苏道:“我先传你夺灵化法,专务透析夺取物品灵能之用。如果物品有器灵……你修行足够的话,用此法也可以剥夺。”
秦弈悚然一惊:“那别人能把你从棒子里揪走?”
流苏没好气道:“我不是器灵。”
秦弈咂咂嘴,几分钟之前你还在说啥来着……算了。
这个术法……很邪啊。以前流苏传授的东西都是挑着最正统的那类修行教的,这或许是目前为止,流苏传授的第一个魔性的技能。这只是夺物之灵,秦弈毫不怀疑流苏会夺人之灵的手段。
秦弈并无抵触,他从来不是什么古板的。
识海中泛起流苏传来的术法要领,秦弈默默研习了一遍,抓起袈裟直接发动夺灵。
果然此前看不透的“无色界”,在夺灵化法之下开始解构,在秦弈看来有点像是做好的程序被还原成了字符串一样……接着字符串被提取,化在了流苏传来的另一段隐蔽法诀之中,结合成了一段新的术法构造。
秦弈心念一动,那一眼可辩的琴心四层修行忽然就不见了,看上去就像一个没有修行的凡人一样。连带着易筋修行也被遮蔽,你最多能感觉这人应该是锻过体的……
即使秦弈不喜欢玩扮猪吃老虎,也知道有了这样的功效,确实能带来很多方便。
他想了想,再叠了一个隐身术。
洞府之中彻底失去了秦弈的痕迹,连气息都没了,仿佛从来没这人存在一样。
秦弈悄悄绕到流苏化成的白雾小人身后,伸手去戳。
小人忽然一闪,凭空站在了秦弈脑袋上,叉腰大笑:“这招我三岁就开始玩了,就你这点道行,还想瞒过我流苏!”
第二百四十章 首次对外的谋算宗
这波战利品,虽然不少,也有高档货,最终秦弈还是有少许失望。
连当初荒山巫师那里都能意外得到十二生肖令这种关键物品,这波和尚身上居然没有。除了这些之外就是灵石、身份令牌、无聊的春宫图和各色各样的用具,看多了也就索然无味。
连透视晶片都没多一片,秦弈还想配合之前那片做副眼镜呢……
“那晶片没啥用,修行越高越用不上,道行高了自己都有一些真视手段,这种东西拿来干嘛?等你再修高一些,我再教你真视之术,直接勘破表象看本质,如同你那西游故事里的火眼金睛。”
“真视之眼?有显影之尘吗?”
流苏:“?”
“不是,我是说如果有淫贼学了这种手段,爱看就看,修仙界的妹子们是不是很危险?等发现被透视去杀人也晚了啊。”
“……这种技能是看本质,比如看穿变化的原形、看穿虚幻的迷障,反而对看障碍阻挡这种事情没直接效果。因为那时候你眼中将会是衣服的纤维构造、法衣灵阵,而不是透视之用。”
“那透视晶片也就是还有用的嘛,用途不一样。”
流苏气道:“难道你修仙为的是这种事吗!大欢喜寺都没那么无聊!”
“我当然不是为了这种事,只是替妹子们捏把汗……”
“省省吧你,没人需要你捏汗,你别捏她们其他地方就不错了!”
“棒棒。”秦弈痛心疾首:“你现在对我有很多误解啊。”
“没有,能有什么误解?”流苏硬邦邦道:“都是你自己做出来的事情,复述一遍也是误解吗?”
“算了……”秦弈把东西分门别类整理好,捋了一下修炼计划,决定还是先把武修推到易筋圆满再说。
丹药里有易筋丹,自己可以用,还有少量辅助灵魂修行的,流苏可以用。这是两人一起闭关,双双提升的好时候。
秦弈把所有疑似对流苏有用的丹药分到它面前,自己直接吞了一粒易筋丹,取出“门”的碎片,跳入了试炼画界。
山魈:“吱!”
一人一猴迅速打成了一团。
流苏抱着几个瓶瓶罐罐坐在旁边看人猴打架,丝丝药力被直接提取,化作稀薄的雾气,融入它白雾般的小小身躯。
…………
秦弈开始由动转静,入世转出世,循环反复,是暗合天道的健康修行。而此时的郑云逸则陷入了极不健康的愁云惨雾里。
大欢喜寺普渡堂,是专务世俗事务的堂口,观寂是首座,慈慧慈明等人都是重要武僧,各有职司。等于一整个堂口在世俗界区区其中一个国家栽得全军覆没,连首座都死无全尸,世俗事务几乎完全停滞。
此事震惊大欢喜寺。
他们魔道宗门,得罪人多,腾云修士被弄死的情况并不罕见。百年前还有采花采到了铁板被拍死的晖阳长老,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嘛,大欢喜寺觉得很正常,该报仇报仇,报不过的也记在小本本里找机会,心态很平和。
但这次心态平不了,性质完全不一样。这可是堂口团灭,属于宗门大事,这要是没个说法,大欢喜寺可以散了!
本来还以为是观寂作死,又得罪了哪个超级大能。大欢喜寺还打算派出晖阳长老前往谨慎调查一二,结果人还没出山,就收到了万道仙宫的通牒:本宗模范弟子郑云逸……
郑云逸?谁啊?
大欢喜寺了解了一下,全懵了一脸。
一个琴心圆满的修士?
连腾云都没突破?
你咋这么牛逼呢!还主动来通牒!
真当我们大欢喜寺是泥捏的?
大欢喜寺上下火冒三丈,连修持几千年很淡定的高层都受不了这种羞辱。金刚堂首座、晖阳中期的大能观海大师受宗门委派,万里跨山而来,亲临万道仙宫交涉。
实力相当的大宗门之间互相顾忌,彻底爆发大战很可能导致双方都元气大伤,双双衰落下去,这种事历史上发生过多次,大家还是很谨慎的,往往会先交涉。
可一旦晖阳大能亲身前来交涉,就不是那种飞书外交的泛泛层面了,性质很严重。摆在眼前的就是如果晖阳不走,赖在你门前,你家弟子就别出门了,这已经是开战的前兆。
万道仙宫当然也不能再派个琴心凤初的外交殿干事来说话,得有相应的大佬出面。那当然只有天机子来为徒弟出头了。
“天机子。”观海目光森冷地盯着他:“此事你们万道仙宫是否要给个交代?”
天机子叹了口气:“门下相争,自古有之,何至于大动干戈?”
“放屁!”观海的佛家修持都丢到了九霄云外,气得怒目圆睁:“谁说这是简单的门下相争?若你医卜谋算宗灭了个医宗,你还能说得如此轻描淡写?若此事都能放过去,我大欢喜寺以后如何立足!”
其实天机子倒是觉得真灭了个医宗的话本座肯定没你们这么炸……当然这话可就不能说出口了。
他眼下也非常蛋疼。想把郑云逸的责任推干净,让对方锁在秦弈身上吧,可身后就是万道仙宫,多少大能此刻关注着这场交涉呢,他怎么能公然这么做?连露个秦弈的名字出来都不妥当的。
真给个交代吧,责罚自己弟子甚至交给对方处理,那他也没脸混了。
算计了一辈子的天机子,也很难得遇到这种蛋疼状况。赶鸭子上架无论如何都要和对方杠起来的感觉实在不合他的行事审美,但无可奈何。
他也只能把态度放冷了下去,淡淡道:“那依大师之意,此事当如何?”
“交出郑云逸,你我尚可相安无事。”观海道:“不过区区琴心弟子,你们真要为此与我大欢喜寺势不两立?”
“郑云逸不是区区琴心弟子,他是我谋算宗郑家嫡传,上代宗主之子,我的至亲师侄。”天机子淡淡道:“更何况云逸此番行事,乃是同门互助,宗门正气如此,而不是触犯门规启衅同道。我们夸奖表彰尚且不足,如何能罚?”
观海愣了一愣,后半句他自动忽略,倒是前半句有点意思。
如果郑云逸如此身份,那确实有点麻烦,不说什么宗门风气,光是把这样的核心子弟丢出去,医卜谋算宗人心也散了。也就是说让他们交出郑云逸是不可能的,要换条件交涉。
观海当然是有备而来,便道:“我观寂师弟赴大乾,是为了佛国建立,搜罗炉鼎。若你们能完成我师弟遗志,划一方国土,集十万处子,赔偿敝寺,此事也就算了。”
此即魔道无情,他们在意的不是观寂的命,而是他们的利益和颜面受损,只要万道仙宫能补偿,此事也是可以揭过去的。
但天机子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这可不是什么赔偿问题,而是把万道仙宫的脸按在地上摩擦。如果他敢应承,回头就不要做人了!
他慢慢开口:“大乾本就是我万道仙宫护佑之国,你们可知?”
观海皱了皱眉,这他还真不知道。
天机子道:“此事是你们先挑衅我万道仙宫,云逸不过反击激烈罢了,你还真以为你占了理?”
大乾先祖其实只是和居云岫的师父有关系,但前任琴棋书画宗主何等身份,他订立过契约也就等于代表了万道仙宫,就像他天机子说话就能代表万道仙宫一样。就算之前天机子不想认,此刻也得抓着这个说事,把主动权扳回来。
这回蛋疼的轮到了观海。世俗之务是普渡堂负责的,他们还真的不知道内里这么名堂。搞了半天,理亏的是大欢喜寺自己?
但魔门也不是讲理的。观海见道理压不过,就开始了耍横:“本座不管你们什么前因,郑云逸毁我大欢喜寺重要堂口,必须交代。若你们一意包庇,从今往后,万道仙宫弟子出世一个杀一个,看谁耗得住!”
天机子慢慢道:“你们理亏在前,云逸激烈在后,双方各退一步,用江湖规矩解决如何?”
观海道:“如何解决?”
天机子道:“你我做过一场,以个人胜负说话,大师可有胆识?”
观海沉默下去,似乎有些忌惮。
居云岫远远听着,嘴角始终勾着美妙的笑意。
天机子这也是想尽办法既要保住徒弟、又要护着仙宫面子,不惜自己要下场开战了。惯看数百年来他们总在自己内部算来算去的感觉,这好像是第一次逼得他们站在仙宫立场上,对外花脑筋。
这种感觉挺爽的。
居云岫拖着腮帮子,忍不住又在想,那个小冤家回洞府修行去了,要几时出来?
却听观海沉默了好久,才慢慢回应:“江湖规矩做过一场,也不是不行。但主角不是你我,而是郑云逸。他不是很牛逼吗?能杀腾云境?我们便再出一个腾云六层的弟子,与郑云逸一决生死,若他能活命,此事我们就认栽!”
远远在山门里听着的郑云逸脸都绿了。
他忽然感觉,这个很可能是最容易让双方敲定的解决途径!
他的骨头又开始痛了。
腾云六层,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