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顺其自然”
153.1
机关的声音,以一声刺耳的尖声为结尾。
“谁……叫我……”一个听起来很干燥的声音,在某个角落里传出来。
君凌一边防备着,一边寻找这个声音的来源。这种陵墓里出现的活物,都已经是不知多久的凋零生物了,具有智慧那简直是毫不值得意外!
他只担心对方的实力。魔族法师一旦成为凋零生物,那杀伤力简直是倍数增长。剑客与法师真的是相爱相杀的职业,克制对方,也被对方克制。
君凌拿不准梅风亭现在的水平,至少他自己扪心自问,应该是被克制的那一个吧!
“两位,年纪轻轻,有胆识,有本事。”那个声音阴阴恻恻,给人一种耳边掠过一阵阴风的错觉。“这可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沈鱼很难理解眼前的空间错位,他自问对空间法术也有一定的研究,但是主要是集中在不稳定空间的穿梭和移动这一方面所谓“空间系”元素魔力,本质上说是一种撕裂现有稳定空间的力量,撕开一条空间裂隙,最终达到传送物体的目的。
对于稳定的空间,其具有什么样的本质和性质?这一点却是连魔族都没几个人研究了。这就像会开车的人不一定懂车,一般人甚至连车是怎么运动起来的都不甚关心。
沈鱼看着这个似曾相识的标准开场,脑袋里一片混乱。他没办法跟君凌沟通,只能问自己身边的这个米拉:“我,我看到了我的同伴,他们来到这里,但是他们好像看不见我。”
“抱歉,我觉得,你可能见不到阿亭了。”
米拉抖动着转过头看着他:“是这样吗?她,那个女孩,她现在就在这里了吗。”
沈鱼不知道该用什么去回答她,现在的现实他也没办法接受。
米拉叹气:“果然是这样啊。”
“怎么?”
“不是你说的吗?他们来过,但我不知道。果然是这样。”米拉回答,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可能很多人都回来过,只是我不知道。可能他们会见到其他的米拉,也可能谁都见不到,最后死在这里。”
米拉慢慢地挪向祭坛,很是丧气,“我觉得,我还是睡一觉吧,不要醒来了……为什么你会来找我呢?”
“我……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以为我们会在一起。”
米拉想了想,找到一个可能的原因:“你身上没有信物,你和她见到的,就不是一个米拉了。”
“可我之前来过啊,坐标怎么会错的呢?”沈鱼也得承认,使用前世记忆是很作弊的行为。
“啊,所以,你才能见到我。”米拉说的话沈鱼根本就不懂,或者说,不想懂。“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你的陵墓。”
“是的,不过,这一间房间,是虚空之间。”米拉的脑袋坐在祭坛中心的凹槽上,“这是一个魔器,是我的庇护所。我不能去别的地方,因为我的世界只有这里而已。”
沈鱼皱眉,坐在地上,严肃地说:“米拉,你可能不知道,我走之后,过了二百多年,外面的世界毁灭了。然后我死了,又重新活了过来,然后又来到这里……”
“不,我知道。外面的世界。”米拉打断他的话,“对我来说,对虚空之间来说,不存在什么外面的世界。这里就是全部,或者说,全部的幻象。”
“这里是我给你看的,因为你需要依托一个实体。但是,无念界没有实体,只有幻象。”
“我是米拉,从生物基础上来讲,我是魔族。”
“从身份上来讲,我是第三神,米拉斯若斯。”
沈鱼坐在米拉的对面,看着君凌从自己身上走过。
她是疯了吗?
153.2
“胡原先生让我把这封信转交给你。”梅风亭把信封递给头颅,“需要我帮你打开吗?或者,我可以帮你念……”
“哦,不用,谢谢。”一只手从旁边抠着地面爬过来,“给我吧。这里的东西不是你能看的。活人,你要什么?”
“我?我等你回信。”
“我知道回信。我是说,你要什么?每个活人都有要求,轮到你了,说吧。”
“我?我不要什么啊。”梅风亭有点懵,“我是来送信的,胡原先生已经付了报酬。我没有什么需要的。”
“哇,师父,你跟他要点儿好东西啊。”君凌在旁边戳她,“你这也太老实了!”
米拉仿佛完全没听到一样,端正地看着梅风亭:“你,确定?”
君凌拽了拽梅风亭:“你先看信吧,我们还要商量一下。”
头颅似乎是真的听不到看不到一样,两只空洞望着梅风亭:“最后问一次,你要什么?”
“谢谢,我不需要。”梅风亭想了想,试探着问:“或者说,我想冒昧地问一句……每个人见到你,都会从你身上拿走东西吗?就像传说故事里那样。”
“什么样的传说故事?”米拉问,却也没等她回答:“我无法拒绝需要帮助的人。活人很脆弱,总是需要我,他们需要钱,需要所有,甚至需要我的身体,我……我没办法拒绝。”
“为什么呀?你这样不是很傻吗?”
“我?”米拉抬头似乎是在看她,“你说我吗?”
“我觉得,你应该学会拒绝一些人。人总有好的,有不好的。”梅风亭看着他,“要是你学会拒绝他人,也不会变成这样。”
“你说变成这样吗?哈,你觉得,我是为什么变成这样?”米拉反问道,“是因为我是奉献者,还是因为我是米拉?”
“嗯……我觉得是吧。”
“哈哈哈哈,你觉得是因为我做的不对,我才会变成这样的吗?!”米拉突然声音尖利地笑起来,“不,是因为这个操蛋的世界就是这样!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只要你也在这里!啊哈,你还这么小,这么弱,不如……”
“嘿嘿嘿嘿。”
君凌被这头颅的声音吵得浑身不自在,这就像用指甲去划切自己的剑身,一股汗毛倒竖的牙酸的感觉。
“小肉人,你既然敢问我这种问题,那就用自己的双眼,亲自去看看这个世界的真相吧。”
“嗯?”梅风亭感到一些不对,这是智慧型凋零生物,不管是情绪还是性格都不能按照通常的人类来推断,他们很可能说翻脸就翻脸。
但是米拉却用自己的手臂,把自己推到了祭坛中间。头颅端坐在那个放置了信物的凹槽上,用枕骨盖住了那个凹槽,就像是生长在肥硕的祭坛上面的一只草菇。
祭坛逐渐开始闪光,梅风亭拉着君凌后退,抽出佩剑,做好了随时开战的准备!
但是米拉只是用庄严的魔族语言,开始念诵祝祷词。
沈鱼在另一个空间静静地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魔族语,熟悉又陌生的祝福词,他终于稍微明白了一点米拉当初这样做的目的和想法……或许,这就是那种最为微末的、能够对这个世界造成一丝丝改变的,期盼?
“魔族善信米拉,以斯若斯家族骨血,启元素物质之源,给与二人血统祝福:来自深渊的烈火,淬炼此二人之躯体,使其如我族一般,永葆健康、福寿绵长。”
不过,这也是沈鱼希望的。脱凡体质,对梅风亭前期的修炼过程,具有无以轮比的好处!
“你没事儿吧?”君凌扶着梅风亭,虽然她并没有受伤,也没有别的什么……但是祭坛上射出来的灵光明显是冲着她来的,也不知道那家伙对师父做了什么手脚!
“我没事。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又好像……”梅风亭仔细感受着,“好奇怪,出去让牧师检查一下吧!”
“也只能这样了。”君凌终于放开她,“怎么出去,求他吗?”
梅风亭摇头,“义父说,只要他看了信,后面的事情就顺其自然。”
“师父啊,所以他这么说,你这就这么信了?”
“否则呢?”梅风亭回头,笑得没心没肺。“我不信他,我还能信谁啊?”
“额,还有很多人吧。”君凌突然感到这个年纪的师父身上的疲惫和孤独,不太确定地,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还有我呢。你看我多信你,就跟着你顺其自然了。”
153.3
“虚空之间是我的一只眼睛……我来到这里的时候,丢了一只眼睛。有个混蛋把它拿走了,但是又不珍惜,不知道给我丢在了哪里。所以,这一部分的我,现在是无念界的守护者。”
“无念界是哪里?”
“哪里都不是,它最大也最小,最近也最远或者,你能把它理解成没有物质基础的熵增世界。这里的我是幻象,我的幻象保护着你的幻象,但是我不能保护你太久!”
“我……现在也是幻象吗?”沈鱼看着自己的手。
“你觉得呢?”
沈鱼看着自己,又看着近在眼前却远隔时空的君凌和梅风亭。“可能真的是吧。”
“你不关心自己怎么出去?你就不怕,自己永远困在这里吗?”
“啊。”沈鱼眨眨眼,“我怕。我都不知道还会有这种事。”
“我没有在开玩笑。”米拉对他说,“我本是外来的神,掉进了你们这个世界的轮回井里。这个星区简直是糟糕透顶!整个宇宙我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
“你是说,转世重生,还是说灵魂?”
“都有。你看,你觉醒了,但是你一点儿警惕心都没有,竟然还敢来找我,这就是证明。你们这里的活人都糟透了,而且不撞南墙不会回头!”
沈鱼看着眼前另一个空间的梅风亭,目光温柔。
她正用笨拙又可爱地动作摸着自己的脸,君凌也在她身边转圈圈,两个人表情都很担心,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们不可能发现的,“脱凡体祝福”是需要去全面测试身体极限才能发现的体质改变,即使是牧师也不会看出任何问题来!
“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啊。”沈鱼拍拍袖子,站起身,“我也只是听天由命而已。”
“顺其自然吧。”梅风亭说着,一边看着她面前的那个米拉那头颅正在阅读信件,但是似乎并不高兴。
甚至说,他很愤怒。
沈鱼听到她的话,突然心有所感。转过身,走到梅风亭面前,隔着看不到的虚空,伸出双臂保住她,俯身在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或许说,顺其自然是更好的说法。”他对自己身边的米拉说,“你是上一次的米拉。”
“这里确实是虚空之间,但是不是空间出了问题,而是时间。”沈鱼抱着怀里并不存在的梅风亭,道:“这里的我,应该刚刚离开,她给你的糖也没有风化。”
头颅不说话,两个空眼洞显得诡异起来。
“那种糖是不会风化的,你……你不该提起这个。谎话说过头了。”沈鱼悲哀地看着它,“你是在报复我杀掉了法德亚?”
两个时间里的米拉,重叠地坐在祭坛的中央。
沈鱼也知道她不会再回答,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只是谎言而已。
他看着那个祭坛,冷笑:“魔族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下一刻,白光闪亮,君凌感觉自己又经历了来时候的那种坠落在坠落的末尾,他赫然发现,沈鱼正抱着梅风亭安稳地落在地上!
“老沈?你什么时候在这儿?”
“我一直都在啊。”连续使用空间传送,沈鱼也很累了。
“你到底怎么回事?”君凌也发觉了不对劲,“我们刚才去了魔族陵墓,就是师父之前说的那个……”
“我都知道。”沈鱼打断他,“我说了我就在你们身边,只是你看不见。”
君凌瞪大眼睛。
“这一局,是胡原赢了。”沈鱼叹气,不愿再继续想这个让他头痛的问题。“之后跟你解释。下一步,咱们必须赶快去黎山,找到赫希尔明见,然后去……一个地方,看还能不能找到胡原。”
“有人提前行动了,必须想办法逮住他们!”
154酸
【绝对时间n+1,圣历54年12月】
离开了独幽城之后,在沈鱼的催促下,君凌他们一直在赶路,直到今天他们才第一次在个好点儿的旅店歇脚。
在圣历年间,沉大陆的传送阵只供给魔族使用。因为人类社会的发展局限,城邦之间也没能修出什么像样的路,君凌度过了相当艰难的七天!
即使是不惜血本地买了最好的马车,家私沈鱼亲自动手增加了减震和稳固魔纹,这几天君凌也几乎被颠簸地浑身骨头都散了架。古时候行路有多难,君凌也算是体验到了。
他们也终于到达了黎山山脉的分支,也被称作东黎山的地方。这里是碎叶城附属东黎自治领,位于莫忘川上游,苍漠部以北。
这地方就像黎山山脉一样气候宜人,在早年,甚至一些妖族会走出黎山和人类混居。也留下了一些妖族血脉,还有妖族豪迈不拘小节的作风。
其中之一,就是外地人很难接受的重口味。最典型的就是这里一道特色菜,用酸维塔粉调制的麻辣柠檬烤蒙猹,酸辣浓香,大多数人都是一边吃一边冒汗,一边辣一边继续吃。
君凌根本就吃不惯,梅风亭却吃得很欢,承包了一大盘,被辣得嘴巴都红了才舍得放下。沈鱼也受不了这口味,更受不了梅风亭一直很恶意地劝他吃,在饭桌子上折腾了好久好在梅风亭也累了,玩够了就早早睡下,他俩这才摆脱那只活力充沛的粘人精。
“这种小镇……卫汐冥当初就住在这儿吗?”
“对。”沈鱼把白天找来的一堆资料丢在桌上。只有两个人一起的时候,他从来不掩饰自己的疲惫即使身体是重生的少年,神态也明显变成了一个迟缓而沧桑的老年人。
“上一次情节是什么样的?”君凌习惯了他变脸的速度,窝在椅子里抱着茶水使劲喝,努力冲刷嘴里的重口味。
沈鱼回忆着,尽量用简洁的语言复述。
“某只虚体凋零生物从封印中醒来,想要使用卫汐冥当时的妹妹缇欧蕾奥尔加的身体,作为复活材料。可惜这小女孩竟然是个烙印牧师,体内圣光浓度很强,白巫妖受了重伤,无奈之下只能打死了卫汐冥的母亲逃走。”
“从那之后,赫希尔明见的父亲,追踪那个虚体生物而去,就此失踪;赫希尔明见也走出家门,闯荡江湖,就是后来我们知道的卫汐冥了。顺便说一句,赫希尔明见是圣历44年2月出生的,这个转折点在圣历52年初,大概是他七八岁的时候。”
君凌诧异:“你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我编写过一本卫汐冥的传记。”
“《神帝心路卫汐冥手记整理》,我知道,我在师父的书架上见过。”君凌也想起来,“我没注意过作者是你。”
沈鱼摆摆手,然后拿起手上的那叠资料:“但是,这一次,三年前的卷宗,可不是这么写的了。”
“怎么?”
“这里的记录是这样的。”沈鱼大概总结上面的内容:
“三年前,虚体凋零生物不知为何闯进了人类的居住地,伤害了一名无辜女子,占据了一个小女孩的身体。正巧,那个小女孩是罕见的天生堕落体质就是一种很容易被凋零腐蚀的体质那个虚体凋零生物,得到新的身体之后,残忍地屠杀了一个村子的居民,然后不知所踪。”
“嗯……问题就是,那个小女孩?”
“对,”沈鱼脸色阴沉,“缇欧蕾奥尔加,在上一次,她可是之后教会的重要人物,血蔷薇骑士团第四任团长!她怎么会是天生堕落体质?”
“啧,所以说,不能完全用上一次的经验来过这一次的日子。”君凌总结出经验,却根本没有意识到这里有什么问题。
“重要的历史人物已经少了一个了,这可不是简单的事!”沈鱼对重生之后的历史改变也感到头痛,
“这好像听着是有点重要。”君凌敷衍着,然后发现这些资料很老旧了。他们今天只是路过教会圣堂,沈鱼进去登记了一下,这些东西怎么搞来的?
“这些是你复制的?”
“我去资料库直接拿走的。”沈鱼的心情明显不太好,“小心点,这都是原件,看完我还要放回去,不能惊动教廷。”
君凌也吓了一跳,“你偷来的啊?这可不像你平时会做的事儿……”
“否则呢?”沈鱼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我现在也不是灵山掌门,去教会报名字别人都不会理我,我有什么办法?要求真多你。”
“行啦,我也不是说你这样不好。我就是觉得,咱们的重点是不是可以放一放?”君凌拆开厚厚的一包纸质材料,一边翻看,一边对沈鱼说:“既然都重生了,可以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利用起来。比如建个公司挣点儿钱,建个灵山派花钱,你有经验,应该比我懂的吧!”
“这都是小事,不急。”沈鱼也拿过了一叠材料,“反正现在也不是时候,等我实力上去了再考虑也来得及。但是,若是找不到老大,之后可就难办了!”
“若是卫汐冥不能统一赫希尔帝国,魔族战争怎么打?莫克帝国已经是魔族殖民国了,不把魔族的威风灭掉,人类永远都没有翻身之日!”
“好吧。”君凌对此不是特别有兴致,却还是认真地翻开资料。第一页就让他产生了兴趣:“这儿有验尸报告。所有死者都有,教会好认真!”
“不是认真,是防控凋零扩散必须做的事情。”沈鱼没抬头,“找找托尔格雷普的报告,看完给我。”
“这一份就是。”君凌把这份报告放在旁边,然后继续翻看后面,然后愣住了:“赫希尔明见的。”
“什么?”
“赫希尔明见的验尸报告。”君凌仔细地分辨上面的手写体文字,确定没有看错。
“这不可能。”沈鱼站起来凑到他身边,“若是人死了,胡原怎么还让阿亭冒充他的身份?”
“他要是不死,师父又怎么敢冒充他的身份?”君凌反问。
沈鱼一愣,如果这都是被设计好的……他也有点着急,很快浏览了这份报告,很真实。他却还是不甘心:“这不能说明什么,可能是老大用了什么脱身之计!果然重点还是在胡原那里……”
君凌把这两份报告放在旁边,“其实,你不就是想知道,卫汐冥这次是不是和我们一样重生了吗?其实说真的,他对你的了解,比你对他的了解要多的多。他这里发生变故已经三年了,还没有去找你,我觉得已经说明了问题。”
“我不相信。”沈鱼抿着唇,徒劳地翻看那几页报告,很有些自欺欺人的味道:“你不知道老大有多厉害,而且他死之前已经是神位强者,不可能把我们忘掉,不可能……”
君凌把沈鱼手里的资料按住,看着他:“别傻了,地球来的人,又重生了一次,只要他保留着一丁点儿记忆,三年时间足够他扬名天下一百遍!”
“十一岁的孩子,能做的事情不多,但是也不少。”君凌看着他,“你是不是知道胡原在哪?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说不定就是他把卫汐冥杀了,让我师父李代桃僵!”
“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沈鱼只能回答,“我只知道,三年后,他会出现在梅拉瑞尔。但我不想带着阿亭回去,至少,不想在那个时候回去!”
“那就别带她呗,到时候想办法把她支开。”
“没那么容易。”沈鱼按着额头,“总有些事儿你拦不住,而且你师父可不是那种听话的家伙。”
“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我帮你……等等,你的意思是,三年之后咱们才能找到胡原?”君凌后知后觉地察觉这一点,“那咱们现在做什么?!”
“现在只能靠自己的本事,查清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没好气地戳了戳那厚厚的资料,却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有人敲门,这只是象征性的这人不等里面回应就推门进来了。
“不用查了,我告诉你们。”
他俩没锁门,但是除了梅风亭,也不会有别人会这么不见外。
“师父?”
君凌已经决定,把这个开玩笑的称呼升级为正式称号,否则心里实在是别扭即使是萝莉师父,那张脸也依然代表了绝对的地位,他可不敢一直喊名字。
“怎么没睡?”沈鱼放下茶杯,皱起眉。梅风亭睡觉很沉,半夜醒来这种事儿可是很少见的!
梅风亭没理他,反手关上门,径直向君凌走过来。君凌很自觉地让开座位,却很快发现了不对劲:这个气场好像有点熟悉,好像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沈鱼一直看着她坐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终于不缺的地问:“……是你?”
梅风亭斜了他一眼,然后翘起小腿,转向自己的徒弟:“君凌,你听话的程度出乎我的预料。”
君凌惊喜:“师父?!”
“不过,你也是笨的可以,就那几招剑法都学成那样!真的,可别再对外面说是我的徒弟了。”梅风亭很无奈地摊手,“还好你在魔武会上没打出什么名气,否则为师的一世英……”
她后面的话都被生生地捂住。
君凌激动地一把上去抱住了她这还是那个十三岁的瘦弱身体,却承载着这个世界上最可靠的灵魂。
“师父!”
梅风亭不敢动,她整个脑袋被君凌按在胸前,一双小手在他背后乱挥,根本不知道该放哪儿!
而沈鱼正在她的身后,举着茶杯,面无表情地看着君凌。
他们师徒久别重逢,自己似乎没有任何身份可以插进去……这个可悲的现实,让沈仙师身上散发出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酸臭味。
155三聚头
“好啦,好啦,君凌。对不起,把你弄来这里,真的很对不起。”
“不,不是。”君凌把自己的脑袋都埋进梅风亭肩膀里,“是我自以为是,老沈要救你,我却不信他……”
“这怎么能怪你呢?”梅风亭拍着他,安慰:“我得跟你解释清楚,我的时间不多,我只有睡的很沉的时候才能恢复记忆。”
“你骗人。”君凌根本不松手,师父的性格本来就很恶劣,骗人坑人都是家常便饭!
“君凌,听我说。”梅风亭轻而坚定地把君凌推开,扶着他的手臂,很认真地看着他。“我说真的,我这点儿记忆是依靠沈鱼的力量才能恢复的,不会维持太久。你让我把正事说完。”
君凌看着她,又看了看沈鱼他似乎没什么表示,君凌这才稍微相信梅风亭可能不是在说笑。
“你……不是在装啊?”
梅风亭好笑:“当然不是,抓紧时间吧,下一次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沈鱼不说话,他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是相思结。这种能够建立灵魂链接的灵草,终究还是产生了一些神秘的作用!
梅风亭没打算解释这个问题,她这次是真的有事情要谈。“首先,君凌,我得告诉你一件事:你来到这个世界,都是因为我的自私。”
君凌坐到旁边的床上,静静地听着。
“我们之前的推测是这样:如果一个时代有两个神位强者诞生,就有很大几率爆发神战。但是,沈鱼的实力,又必须尽快登神位,否则……”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沈鱼,见他没有异议,才继续说:“因为他的本命灵术,全世界的知识,都会跑到他脑袋里。而作为代价,他对于自己的私事,记忆力越来越差。”
基于某些暗搓搓的不好明说的心思,她还是使用了这个相对更容易让人接受的解释。
“我很害怕,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连我是谁都忘掉!到时候我们之间会发生争斗,神战级别的争斗!”
君凌不解:“为什么会这样?你们是朋友啊。”
“我不是跟你说过,所谓的神都是王八蛋?”梅风亭挑眉,“所以,这是宿命。”
“好吧,我接受。你继续。”
“现在,你也去过魔族陵墓了。所以你知道,我们两个从年轻的时候就和普通人不一样。”梅风亭伸手摸了摸君凌的脸颊,“被魔族的祝福改造之后,他还算是影响不大,而我就很麻烦了……在脱凡境之后就一直没有办法突破境界,只有实力在累积。”
“我要登神位,就只有一个办法:创造一个替身,然后吞掉他。你就是我出于这样的目的,召唤来这个世界的。”
说完,梅风亭站起来,放开双手,仰着脸看君凌:“这些事儿你有必要知道。然后再自己决定,是不是要原谅我。”
然后,她慢慢退开,陷入尴尬的沉默。
“啊?就这些?”君凌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终于还是受不了这种过度严肃,绷不住笑了出来。
“搞了半天,你就是想说这个吗?”看着师父用一张带着婴儿肥的萝莉脸,摆出这种成熟的表情,实在是满满的违和感!
梅风亭也诧异他的反应,“这是你死后穿越重生的全部原因,你不是很在意的吗?”
君凌忍不住伸手揉乱她的头发:“好,我现在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啊?你总归是我师父。”
梅风亭拨开他的手,“君凌,我没在开玩笑!现在你是自由的,你有重新选择的权力。”
她低下头,声音明显地弱下去:“至于师徒关系,你不需要考虑这种事情……像我这样自私的人,其实并没有资格做你的师父,更不能左右你的人生。”
“说什么呢!”君凌实在是受不了这种仿佛下一刻就要恩断义绝的说辞,只能再次使出身高压制的终极奥义抱脸杀。
“我现在活得挺好的,感谢你的自私,真的。”君凌揉着梅风亭的后脑勺,觉得师父现在真的需要冷静一下。
这么大岁数的人了,竟然还会因为这种事情道歉,该说不愧是梅风亭吗?
然后,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某位俊俏的少年郎,那张脸早就变成了雕花的棺材板毫不夸张地讲,沈鱼现在这张脸,简直和灵纹水晶棺的盖子一模一样!
这个表情让君凌莫名的心慌:现在这个师父,难道还有哪里不对吗?君凌背着梅风亭,做了个真诚疑问的表情。他真的受不了师父再发疯一次……
不过沈鱼只是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手里的茶杯子不轻不重地往桌子上一磕。
“行了,你们师徒的事情回头慢慢解决。你现在出现,应该是有其他的正事吧!”
“对,君凌你放开。”梅风亭被沈鱼说的不好意思起来,把君凌一推,理顺头发,正襟危坐。
“一个信息要告诉你们,还有一件事情提醒你。”她面向沈鱼,说,“沈鱼,你不应该这么早离开独幽城的。”
“现在是12月了,你应该知道独幽城马上会发生什么。”沈鱼一手托着腮,眯着眼看着她,“为了争夺魔剑君临,半个大陆的强者都会聚集在独幽城,我没有把握不让他暴露。”
“我不是说君凌的事儿啊!”梅风亭解释,“君凌现在已经是有独立灵魂的化形身体,召唤主的血契约力量很微弱的。我相信这对你来说不是问题!”
“以防万一,毕竟有你在,怎么能冒这个险?”沈鱼就像只打瞌睡的懒猫,“找到君凌还有你,独幽城已经没有值得留恋的了,当然要远离是非之地。”
“喂,你不准备等老大出现吗?”梅风亭感到不可思议,“你应该记得吧,卫汐冥摆了一个大局,把他们全都设计了,最后还拿了魔剑跑了……你就这么提前把东西拿走,然后甩手不管?!”
沈鱼摊手,“和我有关系吗?那时候我们还不认识卫汐冥,他是拿了魔剑君临,但是到最后也没有什么用处。我是仔细揣摩之后,才提前下手的。”
“喂,沈鱼,你负点儿责任行不行?”梅风亭和他没说几句,似乎要有吵架的趋势:“我也不瞒你,这一次的赫希尔明见,在三年前已经死了!”
她的手指戳着桌上厚厚的卷宗资料,“你们看到的这些东西,胡原已经给我看过一次。但是他的目的是让我装成赫希尔明见,他可能是想重复上一次的历史。”
沈鱼狐疑:“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死?”
“因为这次的赫希尔明见,根本就不是卫汐冥!”梅风亭抛出一个重大消息,“赫希尔明见是个无魂者!”
“无魂者?”沈鱼一下子严肃起来,“确定不是智力低下,或者是发育不良造成的失语或者神志损害?”
“确定。”梅风亭看着资料,“你既然能拿到这些资料,那么你跑一趟赫希尔圣族,看一下他们的出生记录也不算困难。无魂者的判定,在出不久就已经确定了,所以赫希尔明见的父母才决定领养一个小女孩。”
梅风亭提醒他:“这一次,很多事情都跟上一次不一样,你可不要太想当然了。”
沈鱼思考了一会儿,才问:“这些,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胡原告诉我的。因为教皇得到消息,赫希尔明见是一个特殊的人,所以教廷正在着手布置一次招魂大阵,目标是这个人的死魂。”
“他们当然不会成功,因为无魂者死后是不会响应招魂大阵的可是胡原想要推翻之前无魂者的判定,这就是他让我冒充赫希尔明见的一部分原因。”
活人也不会响应招魂大阵,如果教廷的招魂行动失败,反倒是可以让“赫希尔明见没有死”这个假象变成真的,让梅风亭扮演的身份更可信。
“等等……一部分?”沈鱼盯着她。
梅风亭耸肩:“另一部分原因,就是胡原的下一步计划了。”
沈鱼的脸色沉下来。“果然,他是要坑死你。”
君凌完全受不了他们两个打哑谜,“不好意思,这到底是个什么计划?”
梅风亭摊手,沈鱼长长地唉他对梅风亭这种不在乎的态度,也感到十分无力。
“君凌,你这样想,”他歪在桌子上,懒洋洋地说,“如果这一次,卫汐冥真的是没有觉醒记忆,不小心被坑死了……那么,和我们一样有着前世记忆的胡原,就可以操纵梅风亭,使用赫希尔明见的身份,复制冥帝的成就。”
“身份?有那么重要吗?”
“有。只要有这个身份,就能继承很多人脉,这是制造一个帝王的起点。胡原现在还是有实力的,他手下有人,白巫妖也会在暗地里帮他……很多事情,需要的都是创意,而不是能力。”
“卫汐冥是第一个扬名天下的穿越者,他做了很多别人想不到的事情。胡原只需要复制,虽然不可能像卫汐冥一样创造奇迹,但是,统一赫希尔圣土、在沉大陆称王称霸,不是什么大问题。”
沈鱼的手指无聊地敲着桌子,“所以我说,这就是胡原的真正计划吧!”
这是偷天换日,在这个过程中,扮演假赫希尔明见的梅风亭会面对何种复杂的情况,简直是不言而喻的。
“我说了啊,我现在的记忆觉醒是暂时的。”梅风亭也无奈,“我好容易从家里跑出来,差点儿就冻死在梅拉瑞尔。胡原至少给了我一个兵器,收留我,我只能答应他。”
沈鱼也好久没听她提起梅拉瑞尔了,愣了一下,然后马上装作毫不在意,悻悻地道:“这么好拐,小心被人占了便宜。”
梅风亭嘿嘿笑,“怎么会呢?这不是有你吗。沈鱼,要是我碰到了什么危险,你一定不能见死不救啊。”
“危险?”沈鱼冷笑着挖苦她:“我还以为,你爸爸忘了教过你危险两个字怎么写呢。”
“切,我认字不都是你教的吗?”
“嗯,可我记得,我之前教了啊。”沈鱼一双桃花眼很危险地眯起来,却又憋着一股坏笑他这个样子,明明白白地提醒着梅风亭,你被占便宜了。
梅风亭愣了一下,迅速想明白一件事,脸色开始扭曲。队友多年,他清楚沈鱼做人的底限有多低,低得就像培落海最深处的海沟一样!
闻弦歌而知雅意,这个威胁的眼神,这是损友要整她了!她完全能猜到沈鱼想做什么……
说不定就是明天,他就会摸着小女孩的头发,用那种公的母的都能迷倒的商用笑容,对不再有前世记忆的无知少女说:“我教你读书识字,你也认我当干爹吧。”
她甚至看到了,沈鱼在她面前举着棒棒糖,勾引:“来,叫爸爸……”
想通这一点,梅风亭迅速站起来,在沈鱼面前一鞠躬。
“爸爸,我错了。请务必不要那样做!”
156去留分歧
沈鱼装模作样的放下茶盏,“知道错了?”
沈鱼更清楚,梅风亭的底线就是没有底限。
“知道了。”梅风亭垂着脑袋,认错态度良好。
“还作死吗?”
“不了。”梅风亭苦着脸,解释:“我真的是被迫的……”
“行了。”沈鱼打断她的胡搅蛮缠,“之前的事情就不说了,就算你还想装下去,我也会想办法拆穿你的。”
梅风亭眨眨眼,望天,摊手。“这我就没有办法了。”不过她还是松了一口气,再怎么说,自己现在也只是个单薄的小女孩,为了活命答应胡原的条件,她也尽力了,但是不成功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不过,你确定卫汐冥真的消失了吗?”
“我确定,你可以去验证,或者说,胡原可能会来找你,他会为你验证这件事。”
“你是不是……跟‘嫡传’的人,有什么接触了?”
“目前看来还没有。”梅风亭也点着自己的脑袋,“毕竟,我现在这些记忆,还是碰到你之后才会觉醒起来的。从这次胡原跟我的接触来看,他应该没有看出任何问题。”
沈鱼点头,这样一来,她得到的应该是真实信息了即使胡原想要误导她,之后也都是很容易验证的事实。
“行,姑且信你。可能我们在这里追查卫汐冥的线索,确实是徒劳无功的;但是我们都已经出来了,难道还要再回到那个是非之地去?”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梅风亭真诚地提出要求,“我这次就是想说服你,务必尽快回到独幽城去!”
沈鱼也不废话,他知道,这才是梅风亭来找自己的真正原因。“理由?”
“因为……萧莎。她是第二神种,她是第二神种,她的存在,说明二百年后海哈帝的转世快来了!她是我们能牵制那个杀神的唯一的东西……”
“别扯淡,说重点。”沈鱼很不耐烦,“莎莎的事儿得在二百年之后呢!”
梅风亭抿着嘴唇,最终还是说了:“其实我那天,不是特地跟踪你去桃乐丝花园的,我本来就想去那边找人。在桃乐丝花园旁边,格雷普家族的族地。”
“哦。”沈鱼继续听她扯淡。他之前很纳闷,自己明明已经摆脱了她,怎么又被追上了。合着是两人殊途同归,这能说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吗?
若不是他提前去桃乐丝花园截胡,也不会被梅风亭逮个正着。两个人总归要认识的,他早晚得被梅风亭缠上不管是有记忆的,还是没记忆的。
梅风亭就像挤牙膏一样一点点地犹豫着说着自己之前的经历。
“佣兵公会有个悬赏令,寻找失踪的小女孩。因为挂的价格很低,线索又很少,所以没什么人注意,挂了三天也没有人接……要不是我缺钱,我也不会专门找这种无门槛的任务。”
“也是。”沈鱼很理解,只有这种任务不需要佣兵身份,找到人交给雇主,就可以拿到钱。“不过我们现在不缺钱了,这种任务不做也罢。”
“不是钱的事儿。”梅风亭终于说出来,“我见过那个发布任务的雇主,我怀疑他是妖族。”
“……”沈鱼想了想,“妖族已经很久没和人类有什么交往了。在这个时代,能够混进独幽城不被怀疑的,只有莲后手下的古三和鹿九。他们为什么找小女孩?而且妖族已经几百年没有新的成员了,只有繁衍下去的半妖……”
“有的。”梅风亭表情沉痛,“这个时候,他们的年纪也确实是小孩。”
沈鱼也想到了,表情严肃地坐直:“……黎萦。”
“这件事我必须做,因为上次就是我做的。”
沈鱼黑了脸:“你这么早就认识她了?圣历年间,在独幽城?这可没听你说过。”
“我也不想让你知道啊。要不是现在迫不得已,我也不会告诉你。”梅风亭无奈,“现在这个时候,我不说出来,你肯定不会让我回独幽城的吧?”
“我们都知道独幽城马上会发生什么,现在魔剑君临彻底失去了线索,那些魔族急了眼,把独幽城翻过来我都不意外。”沈鱼看着她,“我为什么要回去浑水,就因为一个妖族小孩被绑架?”
梅风亭站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妖族小孩?那是黎萦啊!”
沈鱼明显对这个名字毫无好感,这让梅风亭很是诧异。他不耐烦地敲着桌子,“我不觉得她很重要。至少,我不觉得她比你们两个的安全更重要。”
“喂,沈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薄情寡义?!”梅风亭彻底受不了他,“就算是她背叛过,那也只是背叛了我,用不着你为我打抱不平!”
沈鱼抱着双手,明显不为所动。
梅风亭气得跺脚:“行,就算是你够仗义,你能不能想想那毕竟也是你女人?就算是有目的接近你,她也牺牲了自己名声去陪你,穿上裤子就翻脸不认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我?翻脸不认?”沈鱼终于被她惹毛了,直接站起来,“梅风亭,你俩背着我做的那些事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到底瞒着我多少?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他这一站起来,身高压制瞬间变得攻守分明起来。梅风亭仰着脑袋实在是没气势,只能占据道德制高点保持质问。
梅风亭愤怒,又不解:“我?我、我什么时候隐瞒过你?”
“梅风亭,你给我搞清楚,不是我翻脸不认,我对黎萦根本就没有任何责任。”
沈鱼上前一步,逼迫她后退,“你不就是关心第二神种吗?我告诉你,魔武会的时候我已经查清楚了,萧莎不是我女儿。”
梅风亭想要说话,却被沈鱼按住肩膀,往后推开:“她也不是萧元的女儿。”
他双眼深深地盯着这个渣到深处却毫无自觉的渣女:“他们两个是团心草,你瞒着我情有可原,这我就不追究了。但是他们妖族的孕期是三年,这你可知道?”
“萧莎出生地三年前,你都干什么了,嗯?”
沈鱼一边质问,一边步步逼近,梅风亭却一步步地后退。
“你怎么勾搭的别人,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沈鱼已经把彻底愣住的某人推到了墙角,弯下腰,一下子拉近到气息吹到她脸上的距离。
“梅风亭,你是不是好好想想,到底是你替我背锅,还是我替你背锅?”
“三年……”梅风亭眨巴眼睛,她这才终于明白黎萦死前的笑容。她感觉十分荒唐,“我不是,我……她肯定是误会了,她知道的啊!这怎么可能呢?”
“反正他们妖族只是分裂而已,就像一棵团心草分株那么简单。”沈鱼很是不甘心被耍了几十年,连带着对黎萦和李玉都没有什么好脾气。
神种一般不会只有一个,没有萧莎,或许他们还能找到其他的候选者。但是梅风亭现在就在他面前,很快就能掌握在他手心里,他怎么可能去独幽城面对未知的危险?
沈鱼从来不是个很热心的人,甚至很冷血。孰轻孰重,他心里掂量得很分明这或许也是梅风亭选择跟他分道扬镳的重要原因吧!
“不是,你意思是,萧莎是她……和我?”梅风亭指着自己,难以置信地和沈鱼四目相对。“这种荒唐事儿你都信?!”
“他们是妖族。”沈鱼也不想再惯着她自欺欺人的天真,“我被耍了,你也是,所以你让我为了那种人去冒险?”
“你的意思是你绝不回去?”
沈鱼意志坚定:“有君凌在这里,我们谁都不许回去!”
“行。我现在也没有利益和你交换,你不走,我自己走。”梅风亭也下了决心,“我一个人就能救她,你怕危险的话,那就此别过吧!”
“不许走。”沈鱼用力按她的肩膀,却被她稍微一用力就挣脱。“你醒来之后,自己怎么回去?!”
“我可以现在催眠我自己,要独立,不要依靠别人……独幽城的任务我看上了好几个呢,只要不跟着你,我也只能回去挣钱。”
梅风亭虽然有所计划,但其实这也是下下策。自己醒来之后,前世的记忆全都会忘掉,只能用十三岁小孩的办法,返回独幽城那是整个西南最繁荣的城市,只有在那里,才能等到她这个年纪能做的任务!
“不许走。”沈鱼伸手拦他,“我还是她,你选一个!”
梅风亭努力想解释:“沈鱼,这不是在二选一。她现在有危险,这是一条命,你要不要这么任性?”
她还是很想劝说沈鱼和她一起去的,毕竟她自己要赶路,再去找黎萦,这回耽误很多时间!可是沈鱼似乎钻进了牛角尖,她也没有办法,也只能自食其力了。
眼见谈不妥,梅风亭霸气转身,一个眼神,君凌就自觉地跟上她。这对沈鱼产生了巨大刺激,仿佛猫尾巴被狠狠踩了一脚,瞬间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梅风亭!”沈鱼拦不住她,顺手抄起茶杯,一把摔在门框上。
“你们今天要是走了,就永远别再回来!”
这会儿他的长发没挽,随意地披散着,这情绪一激动起来就显得十分狼狈。这个样子,莫名地让君凌想起了那天在救护所,他让自己有多远跑多远。
虽然今天的沈鱼,不是赶他走,而是在挽留……可是依然像一条狂吠的落水狗。
157父母吵架中间夹着的小孩
沈鱼这一嗓子,莫名地带上了哭腔……君凌这脚怎么都迈不动了。
普通的朋友之间,都难免会有意见不合、闹别扭的时候,但是沈鱼和梅风亭的固执,让他们错过和误会的时间都是以几十年起步的,外人看来都会觉得可惜。
现在的君凌可不是什么外人,他就是夹在吵架的父母之间的小孩,什么都不懂,却要被迫做出选择!不过君凌好歹比真正的小孩要懂一点事,也更敢做一些。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老母亲离开的步伐中那一丝犹豫,赶紧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师父,你别冲动,沈鱼也有他的考虑,毕竟我的身份在这里,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我想想啊。”
若不是他个子太大了,这种语气配合抱大腿其实才最能勾起梅风亭的母性光辉。虽然他其实也不认可沈鱼过度保守的决定,但这种时候他必须得为老父亲的行为找到一点合理性,也让梅风亭有个台阶下!
“你的危险是未知的。”梅风亭还在嘴硬,但是想到君凌,确实也觉得自己强行带他们回去有些不妥。“要么,你自己留在这儿,我很快就能把事情办完。”
“你自己会不会有危险?”
“应该不会吧。上次我在找人的时候认识了老大,他那时候还是个孩子呢。”梅风亭故作轻松,“两个孩子就可以救出来的人,不会有多危险。”
她这也在说给沈鱼听,她上次是和卫汐冥一起救人,这次少了一个人,是真的需要搭把手的!
“要么我去帮你吧!”君凌听她这么说,还是很不放心,毕竟师父明天醒过来就不再是这样的师父了,只是个饭都吃不饱的穷女孩。
“我醒来之后,重塑了魔剑的本体,按理说,那些魔族应该找不到我。只要我不用剑,不打架,应该不会引起别人注意的!”
君凌说着,往沈鱼那边看了一眼他沉默地坐在墙角,双手捂着脸。
梅风亭叹了口气,她其实也不敢贸然离开,她太了解沈鱼,这个男人看上去强大又自信,其实心里脆弱的不行。他们俩现在要是甩手就走,肯定会伤透他的心!
就这种人,摊上了还能怎样?还能绝交吗?就算是走,也得等他不哭了再走啊!
梅风亭感觉自己真的要给他跪下了。
“沈鱼,你就信我这一回,去认识一下现在在独幽城的黎萦!咱们就是回去看看,绝对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沈鱼不说话,不过肩膀明显松动下来。虽然不知道他在别扭什么,但是梅风亭对于如何应对这种别扭还算是有心得,这种时候是要哄了!
既然是哄,态度一定要好:“沈鱼,帮我吧。只要找到她的下落,你就看一眼,行吗?要是你觉得没有必要救她,咱们扭头就走,我全听你的。”
女汉子撒娇是很要命的,君凌根本就不习惯,总觉得下一刻对方还是不答应的话,她就会直接拿剑出来砍到他服软……但是沈鱼似乎很受用。
他揉着自己的脸,想要揉出一种能见人的表情来。沈鱼现在已经过于疲惫,懒得再在这样的朋友面前强装什么开朗大方,不满就是不满,也没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
他只是不想用自己过度失态的样子,当做挽留她的筹码。虽然他也偶尔会利用梅风亭的圣母心,但那都是装的,他完全能够掌控梅风亭的反应!
但是这次是真的差点儿玩脱了,不过好在还是自己赢!他努力克制住嘴角不往上扬,也不能在声音里表现出什么不合时宜的快意。
不过这有点难,尤其是梅风亭跑过来凑在他面前的时候。这眼神,又老实又真诚,在直接的对视中互相揣摩着对方的坚定程度……不行,不能心软!
现在的梅风亭,就是企图摆脱他、背着他胡搞瞎搞,搞砸了又跑回来找他收拾烂摊子!沈鱼只看了一眼就扭过头,努力忘掉那个眼神,才狠下心提出自己的条件。
“梅风亭。”
“嗯嗯。”梅风亭手掌按在他腿上,像个求主人摸头的小狗。
沈鱼不想吃她这一套,继续严肃:“用你的神名对我保证,黎萦现在遭遇的危险,真的有尽快解救的必要。”
“我保证。”虽然他没在看,梅风亭还是伸出手掌发誓。
“嗯……”沈鱼觉得自己提要求的时候脸上在莫名的发烫,声气也不由自主地弱下来。
“……保证你不会爱上黎萦。”
梅风亭被他这话弄的懵住,看了他一会儿,先是莫名,之后是恍然,最后那消瘦的双颊染上一层猪肝色的血红。
不等君凌感慨女人变脸的速度,她就一巴掌狠狠拍在沈鱼的脑壳上:“我爱你他么个大头鬼子!”
“你琢磨什么呢?嗯?老子让你去救个朋友,你特么的满脑子就想的这种龌龊的事情?”
正反两个耳光,她这是真的下了狠手,君凌被吓得一缩脑袋,溜着墙边想要跑……师父现在太危险了,喜怒无常,乖张暴戾!
除了沈鱼,谁敢跟这样的师父刚正面啊?
沈鱼脸都被揍红了,不过没有出血,梅风亭下手还算是有分寸。他知道,所以他扭过头,执着地要求:“你保证。否则我绝对不会让你回去!”
“……”梅风亭按着沈鱼的肩膀,也终于对他这种无可救药的坚定感到了无力。
沉默一瞬,梅风亭突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君凌,你出去。”
“哦。”君凌拿脚就走,根本不问为什么。在这两个人中间夹着实在是压力太大,这会儿终于不吵了,他也感到如蒙大赦,只想溜之大吉。
“不许走。”沈鱼挣扎,这女人在徒弟面前还是很要面子的,她让君凌回避,是想要彻底摊牌,对自己承认那种禁忌的关系了吗?
为了让萧莎出生,为了第二神种,为了报复自己的辜负,她一定要去找那个女人吗?!
梅风亭都没扭头,她天生的力气让沈鱼的反抗根本就徒劳无功。
她甚至带着一种癫狂的快乐,痞里痞气地挑衅:“三人行我可不接受。出去!”后面那句是对君凌说的。
“君凌,别走,把这疯女人按住!”沈鱼不明白她想做什么,可是脖子被她铁钳子一样的手卡住!
梅风亭本来就是天生怪力,这些天又吃的饱,更是力大如牛。她体重不重,整个人都坐在他胸前,拽着沈鱼的领子。
衣服底下是属于少年的火热胸膛,刚刚成年的少年特有的白皙光滑和弹性,还有本来就是法师的应有的脆弱。梅风亭一点儿都不客气,把那布料狠狠地撕开,把那脆弱的皮肤勒得发红。
这种凶悍,把沈鱼和君凌都吓了一跳!这是要干什么?干什么?
“沈鱼,你不是很敢吗?怎么不色了?嗯?”
沈鱼被她勒的喘不上气,梅风亭也把全身力气都用来压制他,费力地喘粗气。
她一手按着肩膀,一手捏住沈鱼的下巴虽然是很让人产生遐想的姿势,这女人现在却很明显没有怀着什么旖旎温柔的心情。
“我不给你证明一次,你是不是也不相信?”梅风亭这样子几乎就是威胁。
“沈鱼,你给我记住: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以后,老娘都比你身上那根棍子还直!”
沈鱼怔怔地,这才终于明白她想干什么……不过虽然后知后觉,他也不会脸红的,只会被揍红。
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很荒唐,让梅风亭保证,其实起不到什么效果,但他现在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男人和女人之间就是这么奇怪:一旦探知了对方的某些底线和真心,就会产生一种有恃无恐的心态。
沈鱼其实也没有遭受过什么来自女人的挫折,大多数时候,所有雌性都是妥妥的被他拿住虽然梅风亭的情况并不是因为性别,可是她被套牢的程度,反而远远高于任何只是出于迷恋而接近他的女人。
带着这种你永远离不开我的有恃无恐,沈鱼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双眼放着致命的桃色光:“行了,你不看看你现在什么岁数。”
他很是恶意地在梅风亭脸上摸了摸,“你不要胡来……否则我把持不住,做出什么禽兽之举,到时候算谁的?”
“算我的。”梅风亭居高临下,霸气地包揽了所有责任,手上却逐渐用力,仿佛要当场掐死他。
158.1
“师父!师父啊!你悠着点,别把他掐死!”
君凌冲上来,努力
“我还以为……咳咳,你是,故意想把那天的事情……忘掉。”
两人之间似乎终于酝酿出来了一种该有的气氛,但是似乎太亮了这是君凌对自己的认知,一旦拥有某种自知之明,他就像浑身生了虱子一样难受。
梅风亭“让君凌也捅你一刀,你看我记得清楚不清楚。”
“要么君凌你还是出去吧。”
“……”君凌松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算了。时间紧迫,尽早动身吧。”梅风亭终于放开他,施施然地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独幽城那里,我总归还是不放心……”
沈鱼既然被推倒在地上,竟然就躺在原地懒得起来,两只手枕在脑后:“无所谓,我有临时传送阵。”
“临时传送阵?!”梅风亭被震惊,“你怎么弄到的?”
“既然知道魔族陵墓,我就提前准备好了。我也怕米拉和上一次不一样。万一她不放我们出来,传送阵就是后备计划!”
可是临时传送阵非常贵重,在魔族存在的这个年代,是那些魔族老爷的专属魔法用品,从来不会卖给人类!现在的沈鱼才十八岁,他怎么可能弄到?
“你跟魔族交易了?”
“没有,我提前在城主府做事,帮了一些忙,临走的时候顺便要来当报酬的。”
梅风亭叉着腰俯身看他:“一些忙?那可不够吧,你都干什么了!说!”
“嗯……不瞒你说,若是你也像我这样重生一次,整个人生都会顺利很多。”沈鱼很臭屁地得意着,然后对她勾手指:“来不来?明天一早我就带你们回去。”
梅风亭一脚踩在他胸口,“来个屁!不早说,这种时候我还能等?”
“师父轻点儿!”君凌赶紧阻止她,梅风亭手上没有准可是很可怕的。那个晚上的记忆太可怕,他还记得师父刚从水晶棺里爬出来,就把沈鱼给甩地吐了血……
“死不了。”梅风亭现在的身体毕竟是小孩,再没分寸也不会怎么样。她脚下一转,连踩带碾:“这人吃硬不吃软,你好好跟他讲,他就蹬鼻子上脸……”
君凌也看得见,某人似乎一点儿也不痛苦,甚至还有些高兴?他突然觉得挺恶心的,也很想一脚踩下去,可终究还是克制住了这种冲动。
“师父,老沈,别玩了。”君凌还是把他俩扯开,这俩人再这么闹下去,真的要打起来了。
沈鱼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不起眼的纸卷,往梅风亭身上一丢:“独幽城传送阵周围十里内可指定坐标,不包括城主府等具有魔法防护的部分。上限五个人。”
梅风亭慌忙接住,却又犹豫了:“这东西现在很珍贵的。”
即使是在魔族时代,魔法卷轴也是魔族老爷专属的高级魔法物品。等到魔族战争开始之后,人类社会中流通的卷轴,更是只有消耗,在接下来的百年里显得越发珍贵!
“你觉得重要的话,就用掉。”沈鱼摊手,“反正我的财政大权交给你了,你看着办。”
梅风亭斜了他一眼,“我要是舍不得用,你肯定又觉得我在危言耸听。”她把那张卷轴展开,问君凌:“现在的具体时间是?”
“圣历55年12月28日……马上快29了。”君凌看了看旅店房间里的钟,回答。
梅风亭稍微思忖,就有了决定。双手一合,她把卷轴甩给沈鱼,命令:“坐标翻译。”
沈鱼接过坐直:“地址。”这是要认真了。魔法卷轴用起来没有灵术师的符咒那么容易,需要一定的魔法基础,这种传送卷轴更是需要一定程度的控制能力。
若是没有经过计算的坐标,那只能作为随机传送卷轴使用,所以梅风亭需要更加准确的坐标换算。
她回忆了一下,说出一个地址:“独幽城上合区,修业路圣堂街5排,四色堇花园15号院。”
“这是格雷普家族的族地?”这地方的隔壁,沈鱼刚刚去过,还是有点儿印象的。修业路圣堂街都已经是格雷普家族占据,尤其是1排到5排,都是家族嫡系成员的产业。
“对。坐标翻译,然后传送过去,那边很偏僻,房子也很老旧了,主要是家族嫡系成员安置姻亲的地方……你到了之后,在附近找找看。”
“找什么样的?”
梅风亭依然在闭着眼睛回忆:“找一个足够偏僻,足够安静,但是偶尔会有人经过的地方。不特意去找的话不会有人路过,但是在周围有仆役居住。”
“这听起来不像绑架,更像囚禁。”
“对,就是囚禁地。”梅风亭脸色不太好看,“如果有的话,找到它。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应该还来得及阻止他们。”
“看来你知道的很多。”沈鱼站起来,“不先给我们解释一下?”
“不,我拒绝。”梅风亭莫名固执,“如果来得及阻止,那么什么都不会发生,如果已经发生了……那你肯定会知道,不需要我说。”
“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就离开。”沈鱼向她确认这一点,安全第一,不得久留。他忽然想起来,如果现在的卫汐冥已经死了,那独幽城的人好像还是要找上自己的!
虽然口口声声喊着独幽城有危险,他却没有从自己的立场上考虑这种危险。
城主府对他有某种执着,虽然只是想要他屈服,不可能真的让他死,但是这种执着不会比暴露身份的君凌来的更容易对付。
他只是担心梅风亭和君凌,来抢夺魔剑君临的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的线索;他自己现在似乎也有很大的麻烦,速战速决真的是很有必要。
梅风亭对此也很认同:“同意,其实那样才最好,谁都不会被伤害到。”沈鱼只要答应下来,她还是很放心的。
“那就,交给你了?”
沈鱼向她伸出手,“交给我。”
沈鱼手里的魔杖在地上划动,“君凌,扶着你师父,她晕传送。”
君凌不懂,却还是听话做了,眼见他手里的传送卷轴和魔杖同时亮起来,空间元素像小飞虫一样聚集,发出一些幻象一样的扑翅膀的声音。
这和之前那个纯随机的传送卷轴不一样,因为距离目的地已经很远,所需求的魔力消耗也不可同日而语。
因为这种过度消耗,动用了他和梅风亭的灵魂联结,现在这个有记忆的梅风亭,很快就会消失。
不过沈鱼比她本人更清楚,这个梅风亭本来也快要消失了。传送阵亮起来的时候,她也很自觉地对这两人摆摆手:“下次见。”
158魔族和妖族
独幽城驿馆,某院内,几个魔族日夜轮班,不间断地监视着几台魔导器。可虽说是监视,却只是偶尔换掉位于几个关键部位的能量石这台魔导器只是个感应放大装置,其核心是一个人,或者说,一个魔族。
这只魔族穿的是只属于贵族的繁复法袍,虽然所有的魔族都是法师,包括旁边监视魔导器的这几个魔族;可是源于性格本质的倨傲,即使在他闭着眼睛、安静躺着的时候,也能清晰地看出来。
这个贵族半躺在一只看起来不太舒服的躺椅上,身上连接着无数的导线,伸进魔导器的核心中,再从核心部分通过导线连接到魔导器的八个感应柱。
那些柱子就像几根哭丧棒,每根上面都挂着几十个铃铛,铃铛全部镂空,刻着各种表情可怕的鬼脸。房间里没有一丝风,保证这个魔导器能够具体地放大所有来自这个魔族的微弱感应。
就在这沉寂的夜里,鬼面铃铛突然哗啦啦地响起来了。
“侦测到强信号,重新出现在可探测范围!”
坐在躺椅上的魔族缓缓坐起来,这种强感应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睁开细长的眼睛,不似人类的瞳孔里发出冷漠的寒光:“具体方向?”
伺候他的两个魔族比刚才更加小心谨慎,摆弄了一下魔导器,恭顺地回答:“西北偏北。”
魔族贵族这才终于松动了脸色,血色的双唇勾起半边兴奋的笑容:“告诉城主,我们不走了!西斯菲尔!”
“在。”旁边一直站着的护卫躬身答应,他明显没有那种谨小慎微的神色,但明显对主人更加尊敬。
“那个姓谷的说,这仪器探测范围有多大?”
“覆盖整个城市。”
魔族贵族抬手抚摸下巴,手上的导线随着他的动作纠缠起来。旁边的魔族赶忙上前,让这精密仪器的导线不受损,而他本人却是毫不在意,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
“之前就是信号越来越强,突然离开范围,今天又突然出现了……若不是某种抑制方法的话,那应该是用了传送!”
“能够抑制我族血脉感应的东西不多。”
“我知道,生命献祭……还有新主人。”魔族贵族缓缓的转过脸,目光虽然是盯着自己最信任的护卫,却依然透着一股危险和冰冷。“西斯,如果魔剑认了新主人,那我的血脉感应还能保持多久?”
“主上,魔剑再厉害也只是一把剑,它没有灵魂,不会自己选择主人。”西斯菲尔躬身回答,“即使它有灵魂,也必然会选择主上您。”
魔族贵族却是偏过头,突然认真地看着自己的手下:“西斯,连你都学会哄我开心了,这些日子真的难为你。”
“但是我需要你在,是因为你一直说实话。”
护卫西斯菲尔听到此话,马上单膝下跪,“主上明鉴,属下无德无能。”
“哈哈哈哈……你是说你也不知道,所以只能哄我吗?”那魔族笑起来,身上的导线颤抖,甚至让敏感的仪器重新响起来。
哗啦啦的铃铛吵得他心烦,很是不耐地一把拽掉了手上的导线。随从赶忙阻止,也没能制止他的动作,那导线连接的部分被扯掉,竟然在他的金色袍子上,留下了一道道鲜血。
仔细看去,那每一根导线,竟然都连接着一根粗大的探针,埋进魔族的身体!
而魔族的**彪悍,尤其是贵族,更是具有强悍的恢复能力。在这些血痕刚刚出现的瞬间,就开始了愈合、止血的过程,等到他全部拔掉,整理好袍子,身上的针孔已经完全恢复,只剩下华服上面的孔洞。
“西斯菲尔,明天由你冒充我,按计划带领一队人马出城,由城主府护送,大张旗鼓。然后你自己带上几个人,偷偷回来跟我会合。”
西斯菲尔对这个计划似乎很是认同,连回答的声音都更加有劲了:“是,主上!”
“告诉托玛琳,找到传送阵管理员我不管她用什么办法,必须查到今天所有使用了传送阵入城的人,包括他们从哪里来,为什么来,尽快列一个名单给我!”
“是!”
“还有……”魔族贵族突然想到什么,上前扶着西斯菲尔的肩膀,思考着什么。“终于有感应了,这是应该庆祝的事情。给我拿两个新货来,要三代以上的。”
西斯菲尔抬起头,几乎是虔诚而狂热地回应:“这是君上的大喜事,我会为您准备四个二代妖族。”
“哈哈哈哈哈!西斯,我就说了你根本不需要学他们一样讨好我!”穿着金色袍子的魔族狂笑,笑得衣袍颤抖,“我都说了,你比我维尔莫尔克金斯要变态十倍,只要放任你自己的心,哪里还需要特意来讨好我?”
“魔剑失踪已经三个月了,君上现在需要的是放纵,而不是克制。”西斯菲尔解释自己放纵的原因,“恭喜君上,西斯告退。”
158.3
“头晕……诶,君凌?我怎么在这儿?”
“师父安静,我们刚刚传送过来的。”君凌扶着梅风亭,“我们回来了,这是独幽城。”
“独幽城?我们不是过了飞星郡了吗!”梅风亭扶着脑袋,“怎么我睡了一觉,又回到起点了!”头一次遇见赶路快到目的地却突然返回起点的事情,小女孩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
“因为事出突然,没等你醒来就一起走了。”沈鱼很有耐心地解释,“有人托我们找一个妖族小女孩。他们在佣兵公会挂了任务,但是一直没人接,我这里有一些线索,就赶回来处理一下。”
“妖族小孩那个任务吗?我见过。”梅风亭也没有追究他怎么得到线索,这种事儿是各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地方,即使是朋友也不好追问。“但是那任务报酬很低的,不值得跑回来啊。”
“所以说是有朋友拜托的,这是人情。”沈鱼摸摸梅风亭的后脑勺,把她拉进阴影里,躲开一个路过的居民。只要不是在家宅里,这附近出现陌生人还是很正常的。
他们被传送到的地方正是一个没有路灯的黑巷口,在这个时间,也算是人迹罕至;再加上三个人一起传送,落点精准,沈鱼这次终于是没有失手。
君凌攀上了桃乐丝花园的房檐,运起内力,他的脚步轻得像猫,在这个修行者并没有那么多的时代,全是普通人的民宅里,他几乎是如履平地。
其实,若是作为一个囚禁地,桃乐丝花园远比隔壁格雷普家族的四色堇花园要更加合适!这也是梅风亭会在这边寻找的原因,可是有记忆的梅风亭给出的地址,却又很明确是在格雷普的府邸中。
这些豪门大族里,竟然也做绑架妖族的事情吗?黎萦是一代妖族,她可不是什么会被随便控制的角色……不对。
沈鱼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身为一代妖族,因为品种限制,黎萦的灵术实力并不是很强,她天生只有一定的魅惑和治愈能力,满打满算才能说是在幻术上有一定天赋!李玉的剑是自己学习的,而黎萦一直是恋爱脑,很少认真修炼。
这个时候的黎萦……这个时候的黎萦,是什么水平呢?对这些自己记忆中的盲区,沈鱼突然产生了不太确信的心情。
159
独幽城的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越货时。不过君凌现在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即使在这些民宅的房顶游荡,却只是一个个地搜索,就连别人家晚上说体己话都不敢多听。
君凌觉得自己身边跟了一只小奶猫,脚步懒散,却很是轻松。他突然有点儿好胜心,刻意地加快了速度,却一直都没有甩掉她,反而是因为心急,被梅风亭拽住了衣角。
“那边有个柴房还没有看,你别跑那么快呀。”梅风亭对他咬耳朵,小女孩用气声说话让人耳朵痒痒的。
“你这身法,是谁教你的?”
“一个朋友。”君凌压着嗓子回答。其实这都是跟萧莎学来的,只不过之前君凌有飞行法器,从来没有好好练习过。
这时候用出来,动作还是有点儿生涩的,梅风亭虽然年纪小,却也是内行,一眼就看出来,嗔怪地掐他:“真难看,白搭了你这一身力气了。”
君凌很无奈,反驳:“你的身法就不难看吗?”不管是他还是萧莎的本事,都是梅风亭教的,按理说是同宗同源,能差到哪里去?
不过,君凌发现自己还没见过现在的梅风亭正经出手,他不觉得这个年纪的小孩能有什么像样的实力。在剑法上还可能是天赋,但是身法,那不都是经验和练习才能进步的吗?
“当然不难看。”梅风亭在他耳边嘻嘻一笑,“我就教你一遍,看好了。”
一涉及武学,梅风亭似乎整个人都专业起来。她点着君凌的腹部,很是像样地指导要领:“腹部要收紧,脚下更要轻。内力运转到最快,否则点一下的支撑力不够,你就得掉下来。”
君凌皱起眉头,这和他看萧莎用的完全不一样啊?萧莎的身法感觉很潇洒,很轻松,完全没有浑身肌肉都收紧的拘束感。
梅风亭看不见他这个不认同的表情,继续强调重点:“不管用你身上的哪个部位作为支撑点,都必须要收紧,这样动作才足够轻。”
她对君凌说完,似乎是故意炫技一般,纵身就扑向了远处一条小巷口。四色堇花园都是格雷普家族的族人,即使是相对不算豪气的姻亲,也不会太过寒酸。漂亮的雕花木门敞开通风,廊下还挂着一对红灯笼,她的脚尖就点在那一边的灯笼上,如蜻蜓点水。
君凌被她这种主动暴露的动作弄得提心吊胆,只见梅风亭的身影像一道烟,折返而去,落在另一边的屋檐上。而那只被她碰过的灯笼只有轻微的摇晃,像被清风拂过,连灯下安睡的看门狗都没有被惊扰。
梅风亭在对面的房檐抬起头,对君凌这边招招手,然后向后倒下,跌进了那个院子!君凌被吓了一跳,赶紧沿着屋檐走过去,看见梅风亭身体蜷缩成一团,经过了那个院子中间的花池,手肘一撑,方向再变,蝴蝶一样贴在了这家主宅的卧室窗下。
那是一间独立的卧室,里面还有微弱的灯火,君凌不敢靠近,蹲在对面的屋檐上,看着梅风亭的动作。她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又像只猴子一样悄无声息地滚到墙角,从阴影里一个纵跳,攀上君凌这边的墙头。温热的小手抓住了君凌,两人翻过一堵墙,落在沈鱼身边。
梅风亭拍拍衣服上的土,这身衣服是沈鱼给她买的,虽然不算好看,她也挺珍惜。
“没有任何可疑之处。空屋子也都仔细听过,没有多余的呼吸声,也没有藏着的人。”
“一样。”君凌觉得很是紧张,他尽量用自己最轻的动作落地了,却还是做不到像师父一样轻描淡写见识了师父这个年纪的水平,他也对自己要求严格起来,他可不想在这么小的师父面前露怯。
“你确定真的在这儿吗?”梅风亭虽然听话探查了这两排屋子,却对沈鱼的判断很有意见:“我还是觉得桃乐丝花园更可疑,那边租户多,更容易藏人。这边可是格雷普家族呀,家族里多一个人出来,还藏半个多月?我觉得不可能。”
沈鱼也开始动摇,却还是坚持再搜索一遍:“格雷普家族很大,核心族人的居住地有魔法防护,我们没有准备,不能擅闯。把这边没有防护结界的地方找完,没有的话,再去隔壁看。”
“也只能这样了。”君凌赞同,只有靠北边的那一排没有检查了,他们现在不敢去格雷普嫡系族人的居住区,那两排房子里,很可能住有脱凡强者。即使是主教牧师,也不是他们现在的实力能惹得起!
君凌也想要运用一下梅风亭告诉他的经验,这时候一马当先地跳出去做苦力。梅风亭却又开始偷懒,拽住沈鱼的袖子:“沈鱼沈鱼,之前那些人找你,是不是因为你是灵术师呀。”
沈鱼不想谈论这个问题,不管是上一次还是这一次。“我家里的事情,你也知道,我被赶出来,还被废掉了灵术。”
但是梅风亭却异常执着,两只手都拽住了他的衣服,就差抱着往上爬了:“沈鱼,那你现在到底是魔法师还是灵术师呀?”
“什么都不是,但是我连神术都会。”沈鱼被她吵得没了耐心,“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要是还能用一点点灵术的话,我这儿有个东西可以给你。”梅风亭笑嘻嘻地从怀里掏东西,“其实这任务我本来是想找个灵术师一起做,但是实在是太难找了。除了那天来找你的那个女孩,我都没见过别的灵术师呢!”
沈鱼接过那个小香包,打开来看,里面是一缕细软的头发。“这是那孩子身上的东西?”
“嗯嗯。”梅风亭仰着脸,眼睛晶亮。
“头发,倒是可以用来追踪。”沈鱼用身上的灵能感知仔细看这一缕头发,“但是那孩子已经失踪十几天了,十天以上,这里残留的灵魂味道就会消失,我不确定还能不能追到人。”
“这不是那孩子的头发,是她哥哥的。”梅风亭还像个无尾熊一样挂在他身上,“我拿来最多七天,就是遇到你的那天,他当面割下来给我的。”
沈鱼心一沉:“双胞胎兄妹?你见过那孩子的哥哥?”
“对呀,你怎么知道!”梅风亭惊喜,“也是,你朋友肯定是认识他们。怪不得他们出钱出的少,原来是认识你,根本用不着外人帮忙。”
她从沈鱼身上下来,“那个小孩说,佣兵公会的任务是他存了零用钱挂出来的。他不能被人知道他是妖族,所以不敢挂高价。我找到他私下谈,让他加一点,否则骗不来灵术师给我帮忙啊。”
“那他同意了吗?”
“没有。所以我觉得,他可能是没钱才挂这么低的。”梅风亭叹气,“我也很想帮他,但是真的尽力了。”
“这事情确实不好办。”沈鱼感到头大,以两世经验依然找不到的人他不清楚上一世梅风亭遇到他之前还遇到过谁。以她足够大条的神经,和她一直以来的脸盲,即使见过小时候的李玉,等他长大之后,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不过有一点倒是确定的,就是太高价的任务,一定会被稍微强点儿的修行者注意到。这个时代不是没有修行者,因为入门门槛很高,圣历年间的修行者通常都有家族背景和强大的经济实力支持。
魔族时代,修炼资源还算是充足,但是修炼方法却是很难获得。不说魔法知识是被魔族垄断的,就说灵术知识,就必须看每个人自身的天赋。沉大陆数量最多的修行者,永远都是烙印牧师。
沈鱼所在的御华真宗,是少有的灵术师宗门,收徒十分严格,与世隔绝,地位十分超然。直到他父亲这一代,魔族在莫克北部的势力彻底稳固,这才有所改变。
而在这个时代,魔族和妖族的关系……该死!
沈鱼终于想起来那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来自哪里碎心岩一战、妖族王者战败之后,魔族已经彻底把妖族当做奴隶。
魔族老爷之所以偶尔来到独幽城,就是为了转道去碎叶、深入索望山,猎捕妖族来取乐。不管是刚有神志的妖灵,还是化形的妖兽,只要被那些嗜血好战的魔族遇见,就会在山林中展开追杀!
最可怜的就是索望山外围、靠近人类居住区的山林里那些小妖,没有迁徙到深山的能力,也不敢侵犯其他大妖的地盘,实力低微,经常被魔族割韭菜一样剿灭。
若是有倒霉的化形妖兽被活捉,更是会被魔族直接豢养起来,强迫与人类繁殖后代,生产一些最低等的奴仆……
妖族自妖龙败给海哈帝莫尔克金斯之后,六百年的耻辱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不过,被魔族繁衍出来的二代、三代、四代半妖,已经逐渐脱离了魔族的附庸地位,也成为沈鱼后来研究妖族血统力量传承的重要家族谱系。
他不是没有接触过,而是忘了卫汐冥建立赫希尔教国之后,这种遗留的妖族血脉就不再是奴隶,他们怎么来的无关紧要,以至于沈鱼都没有想到这个重要的历史背景!
这里不是莫克帝国,偶尔碰见的魔族都是过客,然而很不幸的,人类在和魔族的交往中早就学会了如何奴役半妖。
所以,有记忆的梅风亭,听到他不愿意回独幽城救人,才会觉得难以置信。这不是简单的绑架或者诱拐,黎萦很可能是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刻意捕获!
一代化形妖兽,女孩,幼小,没有什么攻击力……沈鱼也想到,她可能面临的几种未来了。
160所谓的灵学奇迹
如果黎萦真的是暴露了身份,被某些魔族权贵、甚至奴隶贩子盯上,那确实有必要尽快救出来,否则她会遭遇什么苦难都很难说。
这一世,若是没有了卫汐冥,这座城市中很多地方都会大不一样,比如说,未来十年后会由卫汐冥主导的、教会为行动主力的“人口贩卖打击专项行动”等等……
平心而论,若不是卫汐冥对魔族没来由的反感,赫希尔教廷和魔族的矛盾,可能还要再过一百年才会彻底显露出来。
或许是因为穿越者天生看不惯一些灭绝人性的事,卫汐冥在独幽城有了话语权之后,做的很多事情都让魔族与赫希尔教廷的理念冲突暴露无遗。
这些理论,都是沈鱼在整理卫汐冥手记的时候,逐渐发现的。魔族战争之后,他有的是时间研究这些东西,尤其是梅风亭带着孩子跑掉之后。
他自己守在白鱼图书馆的日子,除了看书就是写书,早就把史料都翻烂了。
而现在的梅风亭……
两个剑客都在等着沈鱼发话,这一缕头发,到底能不能用来追踪?
“我现在是不能用灵术的,只能用画好的灵符。”沈鱼实话实说,“不过,这个东西先留在我这里,我可以想想办法。”
“那现在呢?”梅风亭提着剑问。
沈鱼疲惫地摸摸她的头发,“今天先这样,很晚了,找地方休息吧。你还在长身体,总是熬夜很不好的……”沈鱼其实很愧疚自己没把她喂好,这次可不能再发育不良了。
“回去?”梅风亭很意外,“你不是很着急吗?都传送过来了,竟然还要浪费时间?”
“可现在也找过一遍了,大概是情报有误吧!”沈鱼敷衍着,赶紧让这个梅风亭睡着,或许,有记忆的那一个还会出来。
既然她说了“下次见”,就不会只出现一次。通过相思结的联结,心里有数的某些人,只需要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但是梅风亭即使是小孩,却也很固执。“这么好的时间,竟然要放弃?”
她摇头,不赞同地看着这黑漆漆的夜空。“我还是再去桃乐丝花园那边找找,你们在这里等下,我不会太久。”
“那边租户很多,你怎么找的完?”沈鱼想抓住她,却被这孩子灵巧地躲过,一飘身上了屋檐。
“那让君凌一起呗。”她伏在屋檐上嘻嘻笑着,娇嗔地伸出手指勾引道:“君凌,你刚才是不是又有进步了,一起来嘛。”
想到那种轻盈如飞鸟一样的身法,君凌确实有点心动,或许应该趁此机会多练习一下……君凌跃跃欲试,沈鱼赶紧拦住他:“你不能走。咱们得找个地方,我教你点东西。”
“什么?”
“灵术。”沈鱼手里拿着那个小荷包说,“我只能尽量教你。若是你学的快,还能通过这点东西追到人!”
“切,那我可走了。”梅风亭悻悻地,一溜烟消失在房檐上。君凌狐疑着和沈鱼凑在一起:“这是李玉的头发,真的有用吗?”
“能用,他们可是血亲,不是普通的双胞胎,灵魂印记的联结很强悍。”沈鱼对此十分笃定。“但是要尽快,再过两天,这头发上面的灵魂印记也会消失……君凌,这次就看你的天赋了!”
“什么天赋?”君凌有点儿心虚,他除了接受传承的那几天,在剑法上的进境速度可是相当一般,他已经看到师父在十几岁的水平了,更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灵术天赋啊。”沈鱼回答,“放心,只需要学会最基本的东西,就足够这次用了。”
“等等,这不行!”君凌突然想起来,“我师父说过,我不能兼修。学这个真的可以吗?”
沈鱼很不耐烦:“不能兼修是不许接受赫希尔烙印,因为烙印是神印……至于对你的要求,她那是怕你发现,你的体质有问题!”
看到君凌很诧异的脸,他才眯着眼睛补充:“你现在还不明白吗?因为你是魔剑化形,体质天生不是凡人。若是过个十几年,你没有修炼出脱凡体质,却依然不老、不死、不会饿死也不会疲惫,你会不会怀疑自己的来历?”
君凌恍然,他这才明白,梅风亭早就为自己安排了这么多。
“师父……是不愿意我知道真相。”
“对。既然你选了学剑法,那么追求剑术的极致,就需要极度专注。”沈鱼摊手,“现在无所谓了,你多学点儿东西,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且,你是魔剑化形,魔力承载能力堪比天生的全能体质,只学剑法也太浪费了这种事,当初贝尔罗莎没看出来吗?”
“她倒是确实有跟我提过。”君凌想起在思定山遇见的人,就好像隔了一辈子,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
在世界尽头走一遭,如梦如幻,前世故人,皆已隔生死。
他莫名的想起了一起参赛,一起配合过战术的萧莎和沈静仙……团队赛进行了无数次推演,和队友一起演练之后,还没在赛场上发挥,就被丢进了严酷的战场!
他俩不敢走远,就在这个没人注意到的死胡同里,席地而坐。一边谈话,一边等着梅风亭回来。
“我还以为,师父让我专心,是为了让我尽快提升实力。毕竟我的年纪大,入门晚,心气也浮躁……我确实得比他人更努力才能追得上呢。”
沈鱼却笑了:“你可能不知道,在我们这个世界,大多数时候,努力都是远远比不上天赋的!”
“其实,在我们那个世界,也是这个道理呢!”君凌苦笑,他终于接受了这个决定,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行,那你就教我学灵术吧。”
沈鱼被他这个样子弄得很无奈:“有我亲自教你灵术入门,你竟然还这么为难,要是被灵山弟子知道,多少人都要嫉妒地红了眼!”
君凌觉得无所谓,一摆手:“没关系,现在没有灵山派。”
听到此话,沈鱼也不免黯然。君凌自知失言,赶紧打了自己嘴巴一下:“现在是没有,但是那些人以后总会遇见的!”
沈鱼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这个。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之前把西门给忘了……他当时为了我拼命的时候,一定很伤心吧。”
总归有些东西,失去的就是失去了,比如某些单方面的记忆。
“那你现在想起来了吗?”
沈鱼眨眨眼,“你猜?”
君凌对他十分鄙视:“这有什么可猜的?你若真是忘得一干二净,现在又怎么会提起他!”
这么一打岔,沈鱼也不再继续伤春悲秋下去。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得想办法让君凌更快地对灵术有个初步印象,毕竟成年之后再入门的灵术师,这种情况很罕见!
灵术师全靠天赋,这种东西都是生下来就有的,再加上小孩子心地最是纯洁、专注,所以更容易发现自己的灵能力。
有些天赋强的孩子,甚至在学说话之前,就已经掌握了本命灵术的粗浅用法。至于那些完全没有天赋的孩子,不管吃多少药、学多少理论,都一样是不得其法光凭努力,永远无法做灵术师,修行之道就是这样残酷。
“所有法系职业里面,灵术师入门是最难的,因为要看天赋,还有悟性。你得靠悟性找到自身的灵魂力量,然后再依照体内的灵络,一遍遍地走完,强化这个感知,在这过程中积累微弱的灵气,最终把它们释放出来。”
这是基础理论,沈鱼徐徐道来,让君凌尽量能懂。
他手里还捏着那个荷包,继续说:“好在,寻人寻物只需要最基础的灵力共振。等你熟练使用自身灵力,就可以用你的灵力去探查这缕头发,通过灵力共振,寻找和它具有相同灵魂印记的人。”
“我怎么探查?定位吗?”君凌伸手想拿,却被沈鱼躲过了。
“不,因为你刚开始灵力很微弱,所以相隔距离不能太远。”沈鱼把那个荷包收进袖子里,“你能够感应到的,应该只有远近和大概方向,我们只能在这附近找。”
君凌点头明白,又问:“灵络是什么样的?”
“和你内力走的经络差不多。你得先安静下来,集中精神,内视自身,经过一段时间,就会找到自己的灵力。到时候我给你一个行功路径,效率更高。”
“那你现在给我吧。”君凌坐起来,伸手:“我好像找到了。”
沈鱼没有动,他仔细地看君凌,看不出什么异常。但是这种初步的灵感应,确实不会产生什么异象。
“你找到了什么?”
“灵魂力量……很奇怪的东西,之前我没注意的时候,它们就在我身上四处跑,我只要注意到它们,这些小……东西?就会聚集起来。”
“散落在经脉中、很微小的灵光点。”沈鱼对君凌说的“那些东西”给了一个更加具体的描述。
“对对,就是那些光点。”君凌换了个舒服一点儿的姿势,内视自身。“好像挺听话的,我怎么想,它们就怎么做。”
沈鱼这回是被惊到了,他扶着膝盖,坐起来直勾勾地看着君凌。
“这样可以吗?”君凌发觉沈鱼的不对,赶忙停止了内视,“我做的对吗?”
沈鱼不是不高兴,而是突然有种被命运嘲弄的感觉。
君凌不是做的不好,是太好了!他的速度……怎么说呢?
灵术师有着千奇百怪的本命灵术,就像小孩子的奇思妙想一样天马行空。有些时候,根据各个家族的血脉传承,也会有一些家族性的偏好,但是终究还是会以某种固定的形象稳定下来。
为什么十六岁之前,使用本命灵术会有反噬?就是因为这个不稳定性,在未成年的小孩身上,灵魂印记就不稳定,本命灵术的使用都有很大风险。
除了本命灵术之外,对自身灵力的控制,那就是年深日久的练习了。
就像学习骑马、学习驾车,使用灵力想要熟练、如使臂使指,这需要大量的经验累积。但是君凌竟然在第一次接触的时候就发出“挺听话的”这种感慨,这让沈鱼有种被坑了的感觉!
对,就是被坑了。
打个比方,你走在路上,突然毫无预兆地打瞌睡,困得快要睡着了,这时候一个路人拦住你问你要不要住店即使对方是比魔族还漂亮的大美人儿,你会不会怀疑是自己是被下了药?
沈鱼回想,自己第一次系统地学习内视、学习控制自身灵力,是在姥姥和兄长的指导下进行的。
在御华真宗最机密的一个修炼室内,花蕊夫人和沈鹰守在沈鱼身边,时刻监视他体内的灵力流动,以免他控制失误走火入魔……这样持续三天,沈鱼才算是完全掌控了自己的灵力。
三天掌握灵力流动,这种速度在御华真宗百年传承中,已经是惊为天人的天赋!普通人以七天为基础,或许要经过三次、五次甚至十次的尝试,才能成功掌握自己身上的内循环灵气。
现在,君凌身上,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这又是什么灵术奇迹?
很不巧,沈鱼已经过了相信奇迹的年纪。
161找到那个你该蹲的墙头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只手,让沈鱼把自己最擅长的东西教给君凌,开发他的天赋,增强他的能力。
可是沈鱼没有选择。怀着吃了个苍蝇的心情,他从背后抽出魔杖,在地上用圣光勾勒出一些浅浅的痕迹。
“这个行功路线,记住,从这里……到这里。然后交错过去,这是一个循环。”
君凌仔细看,没有吐槽沈鱼的灵魂绘图,毕竟这种简洁的图案竟然对身体部位的表述异常地清楚。想来,沈鱼浸淫其中已有几百年,必然是像自己身体一样熟悉。
“因为你有内力,内循环的方向可以融合。这是李玉当初的功法,在这里融合。”他指给君凌看,示意下腹丹田处的一个连接点,“灵术、剑术兼修者,我熟悉的只有李玉一个人。这套行功路线,在你半神位之前都可以使用。”
“之后呢?”
“之后就靠你自己了。”沈鱼回答,“因为一些原因,李玉的实力再强,也不可能凭自己的力量达到半神位。所以,这套功法在半神位阶以上的应用,是没有经过验证的,到时候你可以自己去寻求突破。”
“好,明白了。”君凌闭上眼睛,重新沉入自身的专注中,不一会儿,他身上就亮起微弱的灵光,似乎是在寻求突破口一样聚拢,又重新溃散。
“我抓到它们了!但是好像……好像放不出来,怎么回事?”
“因为你没有学灵术。”沈鱼回答,“多次循环之后,灵力流动会很快速,你控制它们经过指尖的时候出来。然后去画符,或者使用其他的灵术,甚至本命灵术……你应该见得多了,不需要我多说。”
“哦哦,是这样啊。我这样可以了吗?”
“你等等,我想想灵魂共振的具体方法。”
“这还用想?”
“我是在想,怎么说才能让你明白。”沈鱼用很欠揍的语气抱怨,“我有好几百年没教过这么简单的东西了,不太适应。”
“简单就让我直接试吧,东西拿来给我!”
“那可不行。灵力感应的重点是控制,新手使用灵力的方法都太粗暴了,破坏力太强,不小心就把材料给毁了。”
“不过直接操作确实学得快,你试试这个吧!”沈鱼掏出一张符纸,“用你的灵力接触符纸,感受它的作用,这是灵术师的基本功。符纸很脆弱,稍有不慎就会坏掉,你要小心。”
君凌接过来,闭目沉思片刻,手中一道微弱的火光亮起,符纸毁掉。
沈鱼一点儿也没有在意,又掏出一张:“继续。”
君凌被那火苗吓了一跳,“刚才那是什么符?没有问题吧?”
“空白符纸而已。”沈鱼靠在墙边,懒洋洋地,“继续。”练习不到十几次是不可能抓住门道的,尤其是这种新手……
“哎呀。”第二道火光升起,不过这次稍微有点爆裂,君凌慌了:“这也是白纸?!”
“不知道,也可能是我画废的符纸。”沈鱼满不在乎,明明是安慰别人的话,可君凌听着就是格外的气人:“继续。我画的符纸都没有灵力,随便你玩。”
“但是它刚才明明炸了一下!”君凌不太服气,这明明是沈鱼的错吧?
沈鱼摊手耸肩,一副事不关己地看他热闹。君凌的其实是个心气挺高的人,也不想继续出丑,终于是卯足了劲头,认真地调动灵力。他这次学了乖,不敢用太多,而是像揪毛线一样拎出细细的一小股,触手一样放在手指尖。
君凌控制着针一样细弱的灵力,透过自己的皮肤,轻轻地戳在那张纸上。他做得很慢,很谨慎,暗夜寂静,外物皆忘,他甚至专注地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感受到胸前的心跳。
灵力终于戳到符纸上的时候,君凌眼前浮现了一个生动的场景:沈鱼的手十分稳定,持着一根朱笔,鼻尖像跳舞一样踩在符纸上,画出神秘的纹路;可他全身却在颤抖,因为虚空中伸出了好几条粗大的锁链,沉重地挂在他身上,相互碰撞,叮当作响。画符的沈鱼,双眼布满血丝,汗透重衣,面色却是平淡如常,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痛苦。
在君凌想要看别处的时候,场景中的沈鱼似乎感受到什么,抬起眼,直直地钉进君凌心里。君凌觉得面前压过一座大山,无上的威能铺天盖地而来,让他的心神为之一震!
“哎哟!”君凌毕竟是新手,心里一慌,手里就跟着一抖,瞬间脱离了和符纸的接触。那些压力骤然一轻,君凌的眼睛还不适应眼前的昏暗,定了定神,才平复了喘息。
他额头已经微见汗意,刚才那可真是吓人,那是幻象吗?还是别的什么?
他面前真实的沈鱼,正懒洋洋地用胳膊支着膝盖,随意地托着下巴。这颇有名士风骨的慵懒,和幻象中那个苦大仇深的他似乎完全不是一个人。
君凌看着他,有点怀疑地:“你身上那是什么?那些链子,从哪里来的?”
“哦呀?”沈鱼嘲讽地一挑眉,“你看见了?”
“应该是你画这张纸的场景。”君凌捏着手里的符纸,这次终于没烧掉。
沈鱼哼了哼,很没意思地坐直,难得地赞扬了他一句:“那是魂锁链的幻象。也算是天赋异禀,这么快就想到办法了。”
君凌满不在乎:“小心一点儿就行了呗!”
“说着简单,坐起来——啊,也是,你的控制力强,倒也在情理之中。”
“你身上那些链子,没有什么问题吧?”
“当然有问题,否则我用得着这么辛苦地训练你?”沈鱼似乎有点儿天赋被比下去的不甘心,兴致缺缺地道,“那是魔族的魂锁链,锁住了我的大部分灵魂力量,只能偷一点出来。”
“魔族的?”
沈鱼摊手,“魔族老爷们为了打压人类修行者,专门想出来这种魔法。有些不能杀的人类,就会用魂锁链去控制。”
“我是想问,你怎么跟魔族结仇的。”
“那就说来话长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是必然事件,上一次是这样,这一次也没能避免。”沈鱼胳膊懒洋洋地摇晃,“而且,再给我多少次机会,我也会这么做,也会和他们结仇。”
“行吧。”君凌也就是随便一问,“这东西怎么解?需要帮忙吗?”
“你帮不上。只有我自己修炼出五星大魔导师的实力,才能用元素魔法炸掉。”沈鱼板着脸回答,“行了,再试试这个吧。这是真正的符咒,有灵力的,你会优先感受到里面的灵力波动。告诉我它的属性特质,还有大致功能。”
君凌接过来,却并没有直接用灵力探查,而是好奇地问:“我看见的,应该是画符的场景吧?”
“都告诉你了,这上面是有灵力的。”沈鱼很不耐烦,“成品符咒,和普通纸张怎么能一样呢?熟练的灵术师,在灵符袋子里一摸,就能凭借感应,准确地拿到想要的符纸。这是基本功,快练!”
君凌只能听话,再次用刚才的办法,试探着感应这一张。他闭着眼睛,像个神棍一样神秘兮兮:“我感觉到很重,特别沉重。这个符咒,大约是……让物体,具有十倍于本身的重量。”
“还行,看来重力符咒对你来说还是太简单了。”沈鱼的心情很寂寥,勉强认命地拿出了那个装着头发的小荷包,从里面抽出了细细的两根头发,捏着递给君凌。
“试试吧,可能会看到很多没用的东西。不要沿着时间线走,这东西的过去、现在对我们一点儿用都没有。”
“要怎么做?”
沈鱼扶着额头,一边想,一边描述那种感觉。“不要找这个东西本身承载的东西,而是靠它去感应相同的血脉。”他也不好形容具体怎么做,“这毕竟是李玉身上的东西……你试试吧,这只能你自己体会。”
君凌疑惑:“按理说,我应该看到李玉的过去吧。”
“都跟你说了,这是有灵魂力的东西,跟符纸那种死物怎么能一样呢?”沈鱼鄙视君凌的思维,“他俩是化形灵兽,你这点儿本事,能抓住他们的血脉感应,就已经很不错了!”
完全想象不出来他说的会是什么样子。一回生二回熟,随着他的灵能力接触到发丝,他的意识很快就沉进了黑暗中。
君凌感受到风从自己身边吹过,眼前是破碎的光影,黑暗的土地是背景,偶尔闪过蓝天的影子,蓝天上有属于沉大陆特有的漫展漫舒、随意漂浮来去的圈形云。
似乎从头到尾都是混沌的世界,在混沌最后才有了光,君凌努力向那个光亮走去,他看到一双眼睛。
和萧莎很像的眼睛……只有一点不太一样,这要更有活力,更有好奇心,这是从来没有被伤害过的眼睛。
她从光亮中向他伸出手,君凌努力向那里奔去,仿佛突然冒出来水面一样,似乎突然能够大口地呼吸。
君凌发现沈鱼还在看着他,在手中微弱的亮光照耀下,这个很是俊俏的少年郎脸上却是充满了沧桑。
“走吧。”他站起来,“这就可以了。”
“我能动了吗?”君凌诧异,他已经不再专注于控制灵力了,但是手里两根发丝还在微微发亮。
沈鱼扶着君凌的胳膊让他起来,“哪里更亮,就往哪里走。”君凌这才发现,梅风亭已经回来了,在墙头上趴着,像个小猴子似的。
“我拿着它也亮吗?”
“你不行。”沈鱼抬头回答,“所以我们得找个合适的路线,我们找方向,你负责别被人发现。”
“遵命!”梅风亭再次充满了干劲,一溜烟消失在墙头。
沈鱼牵着君凌,让他在巷子里稍微走动了几下,判断出了方向。“确实是在东边,阿亭,你看那边怎么样?”
“前面巷子右拐,可以一直往东。”梅风亭不知道在哪儿回话,轻飘飘的,好像细线一样顺着风传过来。
君凌没空去感慨她现在的内功熟练度,他早就充分接受了“你师父永远是你师父”这个认知了;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捏着两根头发,观察它们发出细微光线的区别。
说实话,左右走两步,他看不出这有什么变化,这种差别太微弱了,只有沈鱼这种经验丰富的人才能看得出来。不过沿着右边的巷子走了一会儿之后,君凌也能看出来,手里细弱的感应灵光,就像干涸的植物喝了水一样稍微有了点儿精神。
但是前面已经是死路了……梅风亭很是时候地冒出墙头:“回去,从那边的岔路口可以绕过这户人家。我在前面等你们。”
就这样配合着,君凌手里的灵力感应越来越强,他们距离目标也越来越近!
“方向判断,就是这两排屋子里。”沈鱼也被梅风亭拎上了墙头,眺望四周,“果然,就是格雷普家族的那块地盘……最后还是不得不去吗?”
梅风亭也犯了愁,那边院子的墙头已经插着简易的阵旗,那是灵术师制作的防御法阵,只有大家族才用得起。随便爬墙头,会触发法阵的防御,即使能全身而退,也会惊动里面的人。
君凌手里的两根头发已经快要变成两根电阻丝了,不仅发出光芒,还有些许的热量,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
沈鱼对他按按手掌:“稍安勿躁。”他从墙头攀过去,近距离查看阵旗的图案,若有所思。
“属性阵法。还好是水灵阵……要是木我还真的难办呢!”沈鱼松了一口气,灵术是“金木水火土”,而元素法术是“风水火土”,若是别的灵阵他还真的难破!
木属性是没办法用元素魔法模拟出来的,而且灵术师说的“土”属性和元素魔法的“土元素”也有很大差距。至于火属性,两种法系倒是也能共通,但是火阵法是最不能擅闯的,因为火阵法通常攻击性很强!
所以说,格雷普家族就是弄了个温和的水灵阵,尽到一个大家族的基本防护而已。毕竟格雷普家族都是牧师,不太经营什么见不得人的生意——其实,他们这次要找的人,即使是妖兽贩子,在独幽城也是合法生意。
既然已经圈定了范围,沈鱼就让君凌丢掉了那两根头发。他已经捏了一路,活动着手指,爬到沈鱼身边:“怎么过去?”
“凑近点,一起走。”沈鱼拿出魔杖,轻轻一挥,仗尖聚集了一些水元素,然后对着君凌一甩。
君凌吓了一跳,他身上突然出现了一层薄薄的水膜,包裹了全身。他一点儿不敢乱动:“怎么回事?”
“过去吧。”沈鱼示意他穿过那些阵旗,去他们圈定的目标范围。“没有问题了,你这么过去,灵阵会觉得你是一滴水,不会触发。”
“哦。”君凌老实答应,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到了那边的屋顶,才发现:“确实是诶!”
“嗯。”沈鱼一副意料之中,收了他身上的水膜,依样画葫芦把梅风亭送过去,然后是他自己。
君凌觉得神奇:“这么容易就进来了?这阵法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啊。”
“运气好,而且这也不容易的。”沈鱼懒得跟他解释,用一层水元素把一个人包起来,需要怎么样精确的元素控制能力——对君凌这种无脑依靠本能的人来说,解释那些精细的理论知识,就像对着凋零生物抛媚眼一样。
进入了灵阵范围,君凌和梅风亭走动之间也更加小心。沈鱼怕弄出声响,不敢乱动,就在其中的一个墙头等着他。不一会儿,他好像发现旁边那个屋子发出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低沉压抑的喘息,还有一些似乎是水声。哗啦啦地响,或者是……不对。
沈鱼脸色变得古怪,他伸手招呼君凌二人过来,自己也轻手轻脚地挪过去,伏在屋顶上,听着下面细微的人语。
“……的货就是好。”
这个“货”字,引起了沈鱼的注意。
此时已经是万家灯火时,却也还没到万籁俱寂,家里人一起说些私房话也是很正常的。但是沈鱼心里有所怀疑,才能对这类字眼格外敏锐。
“啧,这恢复能力就是强。”他捕捉到的那个男声,带着些许的喘息继续说,“昨天流那么多血,我还以为废了,今天竟然都好了!嗯……”
“那你也稍微小心点儿啊。”另一个无奈的声音,比之前那个更加小声,听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你也太乱来了,一次两个。你就不怕自己那家伙折在里面吗?”
好奇或者是钦佩或者是恭维。这让第一个声音更加愉悦起来,过了片刻,他才回答:“谁让她这么馋人!……嗯……”
又是片刻,这个声音显得更加满足,带着回味,对另一个人说:“这带点儿妖族血统就是不一样,说到底,还是魔族老爷会玩。”
“我的大少爷,这可不是带一点儿血统,这是一代妖族,真正的化形妖兽。若不是她自己想不开跑出来,也不可能被我们碰到啊!”
君凌和梅风亭行动矫健,很快也摸到了沈鱼身边,伏在屋顶上听着这些话。梅风亭一脸茫然,不知道他俩为什么在这里停留;但是君凌已经听出了这种男人都懂的声音。
他刚想说听别人的壁脚不好吧,就看见沈鱼脸色已经比死人肝都难看。他也悚然一惊,终于明白过来:“一代……妖族?”
162一换一
162.1
君凌已经听出来了些许端倪,这是一个少爷和一个或许是奴仆的人在对话。他们说的妖族是黎萦吗?她又是个什么的角色,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有什么关系,你也看见了,一代就是禁折腾。”
“行了我的少爷,上次那个半妖,没有十天就被你折腾坏了!”
“我那不是不小心吗?谁知道三代妖族的体质,已经跟普通人差不多了呀。一点儿也不禁折腾,要不是有条尾巴,真是一点儿新奇都没了。”
“少爷!没新奇就没新奇,玩够了给我处理,很快就能转手出掉。即使是三代半妖,也能卖上十万米拉,你这一个不小心,亏了好多!”
“左右不是亏你的钱!都是家里的生意,账面上圆的过去就行。只要我还在族里说得上话,不会有你的亏吃!”
“唉唉,我这不是单纯可惜么。反正魔族那边,更乐意要被撑大了的……只要别真的玩死,就不会亏很多,还可以一直换着玩。我这是想着省点儿钱。”
“省什么钱,不这么玩,怎么尽兴?玩得不尽兴,再省钱又有什么用?我要是真图省钱,东四场里有的是自己上门的,干嘛搞这些东西!”
“这不是家族生意么……行吧行吧,你是少爷,你说的算,别打我!”
“呸,看你这出息!我是让你一起来!”
“行了,少爷,我可不像您,一天泡三次药水……小的我今天是真撑不住了,明天我叫上另外几位少爷一起来,包您尽兴,行不行?”
162.2
梅风亭也趴在屋瓦上,听了半天也还是不明所以,只能疑惑地推推君凌的肩膀:“他们在说什么啊?”
君凌也一时语塞,这种事情,他一个男人要怎么跟师父解释?这诡异的声音,还有露骨的谈话,让君凌根本就无法启齿。
而沈鱼听到这里也是忍无可忍,他直起身,把梅风亭拽过来,贴在她耳边,寒气森森地问:“两个呼吸之间杀掉他们,做得到吗?”
梅风亭虽然没听明白他们的对话,却对两个人的声音已经听了个**不离十。虽然是男人,却显得中气偏弱,这是没有内功根底的普通人。
她揣摩了一下,偷袭的话,胜率很高,于是也贴在沈鱼耳边回答:“没问题,但是会有声音。”
沈鱼明白,略一思考,“我来解决。”
他从袖子里翻找了一下,拿出一个小卷轴,然后展开,注入魔力。这是他自己做的风元素屏障,因为材料用的太低端,所以防御作用很差,当做隔音倒是可堪一用。
这是居家旅行、杀人灭口必备良品,他准备了三个,本来是打算抢夺魔剑的时候用,现在倒也正好用上。
只因为,他也实在是受不了屋里这人做的事情……
风元素屏障无声无息地升起,沈鱼点头示意准备好。梅风亭轻轻地抽出剑,剑柄叼在嘴里,调整呼吸,双手攀着屋檐,动作轻缓地倒挂下去。
屋里只有微弱的灯火,在窗户上都映不出人影,但是她能凭借呼吸声判断房中两人的位置。
君凌也想学着她的动作,手上一用力,却不小心触动了边缘最脆弱的装饰瓦片——成年人的体重,果然还是太勉强了!他只能蹲在旁边,按兵不动,随时准备支援。沈鱼也举起了法杖,屏住呼吸。
他们看着梅风亭一个翻身落地,就像一片羽毛,然后轻轻地凑到门缝前面。
是普通的门栓,从里面闩上,好在是木头做的,以魂切刃的锋利,稍微用力就可以削断。梅风亭站起来,小小的个子才刚到精致木门镂空的部分,更何况她站在暗夜里,屋里的人不会发现她。
她把魂切刃抓在手里,比划了一下方向,最后确定一次两人的位置。轻轻地吸气,然后手腕一翻,魂切刃顺着门缝劈了进去。
同时,她整个人也向前一扑,木门砰地一声向两边打开。然后她横剑突入,纵身一刺,拧身一割,嗖嗖两剑,抹过了两个她早就盯上的咽喉!
在沈鱼说的时间内,一个呼吸用来破门,一个呼吸用来杀人。君凌看在眼里,惊在心里:这是天赋,暗杀的天赋。
他如果有这样的天赋,只需要一把利器,就能暗杀掉所有在地球上的仇人,之后全身而退!更让他骇然的是,这还只是十三岁的梅风亭?
梅风亭破门之后,君凌就跟上了动作。他跳下去,跟在她身后,却发现自己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该杀的都杀掉了,被隔断的喉咙里流出来的血淌了一地,还有一些被临死前残喘的呼吸吹成粉色的泡沫。
屋里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因为有一个人过度虚弱,梅风亭也没有注意到她的气息。借着昏暗的油灯,君凌一眼就看见,床上幔帐里露出那张稚嫩的脸……
“萧莎?”君凌一惊,定睛一看,却有一些细微的差别:这个女孩比他认识的萧莎更幼小,但是稚嫩的眉眼之间,却带着一些不自觉的妩媚;双眼无神,嘴唇冷漠地抿着。
她身上倒着一个身披华服的男人,喉咙被割开,还在抽搐,热血喷溅了一些在她脸上,她却无动于衷。
梅风亭收了剑,也正在打量房间。她很熟练地躲过地上用惨烈姿势扶着自己咽喉的尸体,还有那些满地都是的血,爬到床边,看着那个女孩:“你还好吧?起得来吗?”
那女孩这才转了转眼珠,这动作让她终于看起来像个活人,但还是没说话。梅风亭不由分说,就像掀开被子一样随手甩开她身上的尸体,一声轻呼:“哎呀!”
不出所料的,那女孩没有穿衣服,梅风亭当时就回头:“君凌你们别过来!”然后她手忙脚乱地从旁边捡起一件衣服,是男式的,沾了血;她很嫌弃地抛到一边。
找了半天,才被她找到一块干净的床单,撕下来,给这女孩披在身上。这个身体接触的动作,让那女孩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你……是?”
“我叫梅风亭,接了你哥哥发的委托,特地来找你的。”梅风亭就像黑夜里的一道光,点亮了黎萦的双眼。
“梅……风……亭。”黎萦重复着,被她扶着坐起来。“我哥哥?”
“对,听说是你的双胞胎兄弟。”梅风亭回答,一边咕哝着:“你们长得怎么一点儿也不像啊……”
沈鱼这时候也刚刚从房顶上跳下来,拍打着衣服上的尘土,听到这话心里感觉有点不对。
黎萦的兄长应该是李玉,可是,李玉在灭世之劫的时候为了杀掉他,已经燃烧了自己的灵魂力量。
连梅风亭的记忆都有这么大的损伤,他怎么可能还能复活?
还是说……这里根本就是“以前”,而不是“下一次”?!
“君凌,小心。”沈鱼不知道时空的法则到底怎么计算,只能提醒君凌警惕。这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
“梅……风亭。”坐在床边的黎萦抬起眼,有着一种不像她这个年纪的成熟。黎萦是穿越者,自有意识起就是,她是从地球来的人,而且也已经是心智正常的成年人。
“有人说,一个梅风亭的人来,我就可以解脱了。”她冷漠地对梅风亭说,“原来是真的。”
梅风亭其实一直都是在故作镇定——她本就是逃婚出来的,看到这种情境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奇如她,也不愿意问出“你们在干什么”这种话来。
而此刻,她却被黎萦弄得一脸茫然。
“所以。”黎萦眼神责备,就像在审问犯错的小孩子:“我被他们抓来,经历这些,都是因为你吗?”
“……?!”
梅风亭骇然后退,她还是头一次被想要营救的人质问,当时就慌了。
沈鱼更慌,他现在十分确定,这绝对不是前世上演的剧本!他已经明白了,梅风亭让他们尽快来救人,就是知道黎萦现在的处境。
前世的她,孤身一人把黎萦救出来,也把这件事永远埋进了心底。两个女孩心照不宣,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当做从没有在独幽城认识过,一起尘封了黎萦曾经经历过的痛苦。
这确实不好明说,否则沈鱼第一个先怒火攻心……事实上,他从刚才听到两人的对话开始,就一直在努力克制,毕竟黎萦也是曾经是他的女人!
沈鱼其实一直没有太当回事,妖兽被绑架,在人类世界太正常了……可是会遇到这种变态的人,他也没有想到过。沈鱼的心也乱了,不知道该上去帮忙,还是该后退避嫌。
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竟然是君凌。他倒是不太介意男女大防,反正黎萦已经披上了床单,他赶紧上前去:“你是从地球来的吗?我也是地球人,这是我朋友。我们是来救你的,不是来害你的!”
君凌的话终于让黎萦有了一定的情绪波动:“地球?你?”
她分外震惊,在这个年代,穿越者通常都是遮遮掩掩的。而且黎萦有意识以来都待在妖兽山,否则她也不会好奇这里的人类社会,偷偷地跑出来。
“对,我是地球人,死后重生,穿越到这里。”君凌蹲在床旁,想要稳住她的情绪。“事情有点复杂,你先告诉我,你本该有个双生哥哥,他现在人在哪里?”
“双生哥哥……他在我们化形的时候就死了。”黎萦很震惊,他为什么连这都知道?她化形的时候,可是连妖兽山的人都不在场,周围只有几个顽童而已。
她只记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就经历了失去另一半身体一样的剧痛。本该长成自己兄弟的那棵雄蕊,化形的过程中,因为没有生命力而彻底枯萎了!
而眼前这个男人……他自称地球人,又怎么知道这个世界的事?
“死了?”君凌恍惚,李玉不在了吗?那,冒充黎萦的哥哥,和梅风亭接触、给她一缕头发的人,又是谁?
他能猜到,自己大概是掉进了一个天大的阴谋里。
“咱们还是先走吧。”君凌也颇为挠头,这种事情,一时解释不清楚的。
“走不了了。”沈鱼站在门口,回答他,然后略微一拱手,向周围扬声道:“阁下既然一直在此,何不现身一叙?”
他们身边突然升起浓雾,就像当初在翠屏山脉的巨型空间法阵里的浓郁雾气。幻阵?还是幻术?君凌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们被埋伏了!
即使沈鱼没有进屋,也被这个幻阵笼罩了进去,他们周围的空间似乎都被从这个世界隔开。君凌现在没有飞行法器,沈鱼也不是那个强大的灵术师,他们一时也难以脱身。
黎萦不再说话,她抿着嘴,裹了裹身上的床单,冷漠而戒备地看着君凌。
“呵。”过了好一会儿,暗夜里才飘来一个故意压低的阴沉、沙哑的声音。“不愿现身,只是不想让沈仙师扫兴而已。”
沈“仙师”!
有记忆的重生者!
沈鱼霍然抬头,露出一个扭曲的表情,一字一顿:“龙、涎、香。”
这个声音,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十一夜修罗”里面那个一直没有暴露身份的,最后被证实是“嫡传”派来的人,用凋零诅咒毒杀了卫汐冥的……叛徒。
浓雾聚集在他们脚下,逐渐升高,君凌想要向沈鱼靠拢,脚下却被绊到。
“小心!”他们脚下不知何时伸出了粗大的藤蔓,茂盛的分支正在延伸,几乎要缠上他的脚踝!
“师父,小心……”君凌想要拽梅风亭,却发现她还站在原地,垂着头精神恍惚。浓雾已经到了君凌的胸口,逐渐要淹没了小小的师父,但她却完全不在意,甚至藤蔓已经缠上她身上,也没有任何反抗。
在沈鱼目眦欲裂的注视下,梅风亭单薄的身体,被藤蔓狠狠地绞紧。
“咔。”
梅风亭的脑袋拧转过来,双目呆滞地看着他。
就像沈鱼把她放在水晶棺里之后,每一次拨开她眼睛,都能看到的那双无神的双瞳。
“……阿亭?”
沈鱼喃喃着伸出手,主动走进了这个爬满藤蔓的房间。
163往日来客
163.1
沈鱼穿过迷雾,越过藤蔓,跌跌撞撞地来到梅风亭身边。他抚摸小女孩细软的头发,表情痴然,这让君凌大急:“老沈,你进来干什么?这儿有问题,还不快走!”
“你在这里,我怎么可能走。”沈鱼对着梅风亭说,又似乎在回答君凌。
“你说什么呢?这是幻阵,我碰见过,没有好法子,很久都出不去的!”君凌掏出了剑,斩断了脚下想要攀上他大腿的藤蔓。这东西就像有生命一样,一直在主动攻击他,虽然不会把他怎么样,却让君凌毛骨悚然!
更让君凌感到恐怖的,是梅风亭那个转了180度的脑袋,开朗地笑起来。这笑容安在人体的背面,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师父,你没事儿吧?”
“嘻嘻嘻嘻。”她笑得更加诡异,君凌摸不清这是真实还是假象:“师父?”
他举起剑,警惕地靠近:“你有没有受伤?”
“嘻嘻嘻,你想杀了我吗?”梅风亭的脑袋又转过去一点,对着君凌:“你觉得我是怪物吗?”
“我没有。”君凌感到了一丝危险,就像当初在红沙渡醒来的梅风亭一样。他尽力柔和地关心道:“师父,你这样不疼吗?”
“嘻。”梅风亭的脸颊轻轻蹭一下沈鱼的手,对着君凌眨眨眼:“你也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君凌赶紧放下剑:“我不用试,你别动,我来救你。”
“你是来杀我的吧!”梅风亭看着君凌用剑挑着自己身上粗大的藤蔓,故意委委屈屈地说话,却没有任何挣扎的意思。
她的身体和这些藤蔓扭曲纠结在一起,君凌用剑尖轻轻劈砍,试图把她分开。君凌现在的身体就是魔剑化形,而这把剑就相当于他身体的一部分。
就像用牙齿在啃萝卜皮,还必须万分小心,不能伤到里面的肉……很难,也很不舒服,但是必须要做。君凌小心翼翼地摆弄,却听到梅风亭在很近的地方对他说:“你这样会招来别人的。”
“嗯?”君凌觉得不对,抬头,梅风亭的身体被藤蔓举起来,那脑袋就像个挂在树上的果子,声音也就在头顶。
只是这一瞬间,沈鱼就不知去了哪里。这坚定了君凌对此处就是幻境的认知,他很犹豫,是不是把这棵怪树先齐根砍断再说?
不对,师父刚才是提醒他,身为魔剑,动用本体剑刃可能会招来魔族。但是这里的梅风亭,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是魔剑的人,只有他真正的师父。
他抬头看着树上的“果子”,只见梅风亭笑着再次眨眨眼,好像在嘲讽他的愚笨。君凌心脏狂跳,他确定了这是那个爱坑人的皮货师父本人没错了,她这装疯卖傻的样子……是在暗示什么吗?
他停下手。
163.2
没有受到幻境蛊惑的人似乎只有梅风亭。她看到身边的迷雾,队友在一瞬间就消失了,她却不太在意,随便甩了甩魂切刃,选了个方向就走向前去。
她发现了黎萦,或者说,黎萦在前面等着她。
“你是什么人。”穿越者黎萦用一种不信任的目光看着她,“有人告诉我,你会出现。”
梅风亭站在她面前,看了她一会儿:“我就是我,来救你的,至于别人说什么,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根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他骗我,把我交给别人,最后才告诉我,我要经历这些都是因为你。”黎萦露出恶毒的眼神。“我以为自己已经没救了,但是却真的等来了。”
她厌恶地看着梅风亭,“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是一个小孩。”
“说完了吗?”梅风亭一手扶着腰间的剑柄,一手对她伸出去:“说完了就跟我走。”
“我不走。”
“你不可能永远待在这儿。”梅风亭收回手,“你在扯淡。这是拖延时间吗?为什么?因为有人看着?”
“没有人。我只是单纯的恨你。”
梅风亭想了想,挑眉:“……倒也不意外。不过我不会说出去的,我朋友也不会。我也只能保证这些,希望能让你好受一点。”
“……”黎萦突然愤怒:“你为什么不连着我一起杀掉?”
梅风亭被她逗笑了,“都说了,我是来找你的。”
“都这样了还为什么要找我?!”
梅风亭想了想,回答:“听死过的人说,活着总比死了好。听君凌说,你是穿越者,也是死过一次的,这都想不明白吗?”
“凭什么要想明白?”
“你到底是谁?”
“我是梅风亭。”梅风亭上前一步,看到黎萦后退,停下脚,转移了话题。“听说,穿越者是从地球来的。地球就是另一个世界吗?它是什么样?”
“……这和你没有关系!!”
“不愿意说就算了。”梅风亭轻轻地叹气。“我也不打算懂,没人有那个闲心懂你。你不走,我把你带走,就是这么简单!”
她伸出手,这回却是不容置疑地,一把捉住了黎萦的手腕。黎萦往后退,却没有躲过,梅风亭的步法似乎别有玄妙,简单的两步却踩中了她所有的退路!
黎萦的手腕也被紧紧扣住,挣脱不得,反而被往前一拽,倒了下去。脑袋狠狠地磕到了单薄却坚硬的骨头上,咯得她生疼,眼前一黑,后脑被按住,双手不知怎么被扣在了后面,紧紧地锁死。
“不好意思啊,我们这儿比较危险。若是你真的想死,我倒是可以满足你,而且我的手脚很利索。”
“但是你确定吗?这次死掉之后,下次你醒过来的地方,万一比这里更坏呢?”
“你都死过一次了,你应该知道,死亡不一定就是永眠。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你……”
“你好瘦。”
“这里的生活从来都不容易。”
“……活着从来都不容易。”
“也对,否则你也不会来这里!”
“别再乱跑了,跟我回去。”
“好。”
“沈鱼,你那里好了吗?”梅风亭松开捉着黎萦的手,却还是把她护在怀里,同时抽出了腰间的魂切刃。一道剑光势如破竹,劈波斩浪地划开了浓雾,也破开了幻境。
同时,在她腿上突兀地出现了好几道伤口,鲜血淋漓而下……君凌眼前也恢复了清明,看着自己剑上的血迹,惊诧莫名。
163.3
“既然你判断我有记忆,还敢在我面前用幻灵阵?”
沈鱼收起了整齐刻意装出来的悲痛表情,眼前是一个纸人——装作中了幻境,对着这个丑东西演苦情戏,对他来说也挺不容易的。
“还是说……你死的太早了,不知道后来的我是什么样子?”
图穷匕见,梅风亭那边已经把幻阵破了个干净,沈鱼也不再掩饰实力!摘天录悬浮在他身旁,纸页像有呼吸一样一张一合,同时吐出一个个高阶法术。一条火线从纸人脚下延伸出去,追着那一丝灵魂感应,一直烧到了一个陌生人的脚下。
施术者被火焰追赶,向后一跳,暴露了位置。梅风亭的剑光紧随其后,锁死了这人后退的方向,浓雾散去,这里是郊区的一片废屋,他被梅风亭的剑逼迫在一片破败的矮墙下!
“别弄死。”
“当然。”梅风亭回答,剑尖一挑,困惑:“我不认识啊。”
“嗯?”沈鱼走上前,点起一朵火元素,费力地辨认眼前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这是莫克帝国通天塔的高层管理,从任血河哪里拿走了沈静仙的命魂,他去找过这个人。
沈鱼揣着手,想了半天还是想不起名字:“你是叫谷什么来着?”
“谷慎。”年轻人苦笑着回答,“果然还是低估了沈仙师。”
梅风亭不满,用剑身拍拍他的肩膀:“喂,你怎么就不想想我呢?是不是魔族战争打的不疼,老娘的名号你们都不当回事了!”
“不敢,只是想不到梅宗主装的那么像。”谷慎回答,“以我们的判断,你应该是没有记忆才对!”
“你监视我。”梅风亭剑刃轻压,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沈鱼过来示意她稍安勿躁,这人出现在这里,动机也是十分奇怪。
谷慎不太在意,直视梅风亭:“我们监视了很多人,包括赫希尔·明见,还有沈先生和你。”他这还是第一次接触这个传说中的女剑豪,脾气和传说中一样差啊。
“真想不到。”沈鱼也来了兴致,“为什么?你现在应该才十几岁吧,既然有前世记忆,就应该好好地增强实力。干嘛想不开,跑来找我们麻烦?”
“问的好。你觉得,人能保留多少前世记忆?”
沈鱼一愣,这可是个怪问题。
“君凌,你觉得呢?”
“我?!”君凌还在思考手上的血是谁的,突然被点名,吓了一跳:“你认识我吗?”
“当然。”谷慎坐在地上,“循环世界中两个最新的变数:卫汐冥和君凌,都是在这两次出现的。我们本来想杀你,可惜没成功。黎佳那小子想要感化你,一露面就被杀掉了。”
“君凌,你已经死了两次了,你觉得,人能保留多少次前世记忆呢?”
“……多少次?”
“对啊。你是穿越者,你带着地球的记忆,还有上一次魔武会和凋零爆发的记忆。”
君凌攥紧拳。“黎佳?他说,灾难是预言。”
“沈仙师,你可知道嫡传到底是什么?我们不是个组织,我们只是个平台,交流平台。”
“交流平台?”
“对,没有人管理我们,每次相聚只是互相交换信息。至于‘龙涎香’,就是我们用来接触大陆上那些势力,搜索消息的一个身份,由好几个人扮演。”
沈鱼目光阴沉,“有趣。继续说。”
“顺便问一句,沈先生,君凌,你们重生复活之后,是不是都觉得自己很幸运?”
沈鱼挑眉。
“如果你这次死了之后,再次重生复活,你还会觉得这是好事吗?”
“我不会死的那么容易。”
“可是人总有一死。”谷慎摇头,“不管是现在不小心被杀死,还是二百年后死于神战,或者是更多年后寿命终于走到尽头……你得承认,即使是你,总有一天也要死的。”
沈鱼不再是玩味的兴趣,而是真的严肃起来:“继续。”
“告诉你一件可怕的事情吧:我已经死过十四次了。”谷慎神秘地笑起来,“我也重生了十四次。嫡传,就是所有我们这样的人聚集在一起。”
“现在,你们也已经成为,和我一样的,觉醒者!”
164误杀真实
“证据。”
这让谷慎为难起来,他皱眉想了一会儿,看着沈鱼,又看了看梅风亭,谨慎地暗示:“你们两个,在梅拉瑞尔。”
梅风亭拔剑,表情极其认真以免尴尬:“灭口吧?”虽说是有很多是恼羞成怒的成分,但是杀一个莫克人,她本来也没有什么负担。
沈鱼却拽住她,阴恻恻地继续审问:“谁告诉你的?”
“胡原也是嫡传。”
沈鱼咬牙道:“……干的漂亮。”所以早就该杀了那个大嘴巴吸血鬼!
谷慎已经混不畏死,反倒是被这两个人的反应逗笑:“不就是那点儿事儿么?我早就像当着你们的面说:你们两个,一个仙师一个剑圣,要打就在床上打好了,搞什么神战?每次我都熬不过二百年……”
“杀了。”沈鱼拂袖。
“等等等等,我就是开个玩笑!”谷慎赶忙摆手认怂,“沈仙师,我重生十几次,你都是修行者第一人,要不是被逼无奈,我也不会来找你们。”
“怎么?”
“卫汐冥,重点是卫汐冥!他只出现了一次,就是上一次!”谷慎赶紧说回正题。
“我重生了十四次,我的朋友最多的有人重生了二十次……但是,只有上一次,出现了卫汐冥这个改写历史的人!”
“那又如何?”
“沈仙师!你明白吗,十四次!”谷慎激动起来,“你能想象吗?我们为什么活着?为什么轮回?就为了迎接这一次又一次毫无新意的死亡吗?!”
沈鱼不为所动,反而讥笑:“若真如你所说,那你根本就不怕死,反正也会复活的。这样难道不好吗?”
“哪里好?”谷慎不可思议地反问,“若是毫无实力的蝼蚁,这么想无可厚非。但你是半神位活了二百多岁的人,竟然也会这么想吗?”
沈鱼沉默下来,倒是梅风亭一副很难理解的样子——什么意思,二百年就寂寞吗?这是黎萦说的“空巢老人”的忧伤吗?
“老实说,上一次,是我唯一一次活到世界尽头的一次。”谷慎看着这两个人,“因为赫希尔帝国的战争,推翻了魔族的统治,人类才有基本的生存权利。否则,我好几次都是死在魔族贵族的追杀之下。”
“那你好命苦啊。”梅风亭竟然还有兴致吐槽。
谷慎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看着若有所思的沈鱼。
“沈仙师,你还不明白吗?每一次都要面对同样的宿命,同样的敌人,大同小异的死亡原因和同样的死亡重生的结局。”
“每一次都要从头来过,不管是幸福的还是痛苦的,重复地去经历那些永远改变不了的宿命!”
“那,你什么都不要做不就行了吗?”
“什么都不做?怎么可能。你能眼睁睁地看着亲人和朋友遭受灾难吗?你能受得了本该是朋友的人,就这样一直都是陌生人吗?”
“那就只和保留记忆的人做朋友……”沈鱼说完也住口了。他发现,即使是凉薄如自己这般,也有太多放不下的东西:梅风亭,徒弟,门徒和下属,甚至萧莎和君凌。
良久,他终于皱起眉头。“好吧,我大概知道你的心情了。但是,你为什么说,有些事情是不能改变的?梅拉瑞尔的事,我这次既然知道,我有办法避免。”
“你以为没人试过吗?”
“嗯?谁?”
“这是宿命。”谷慎坚定地判断,“胡原试过很多次,我也试过一次……但是都没有用的,那里一定是必要的节点,我们被命运戏弄了。”
“我不会放弃。”
“我知道,我没有阻止你的意思。但是,你不把世界真相研究清楚,永远无法规避这个命运节点!”
“沈鱼,就算你杀了我,在下一次梅拉瑞尔之前,你还是要来找我!”
“……”沈鱼看着他,眼神彻底冰冷,命令:“杀了。”
君凌目瞪口呆地听着这一切,直到梅风亭真的提剑要砍,他才赶紧上前阻止。“师父,真的杀?”
梅风亭抬手拦住他,问谷慎:“还有遗言吗?”
谷慎看了看君凌,又看了看梅风亭,“梅宗主,其实你是个好人,做事全凭自己高兴就好,不需要想太多的。”
“竟然说这种话,你不是普通的莫克人。你难道是信使?”
“我还不算信使,只是追随者而已。”
“那你们这么纵容我可不好。”梅风亭不动声色地地拒绝了他隐含的建议,顺便安慰地拍了拍君凌拦着她的手。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建议你多说点儿有用的,这样我还可能考虑不杀你。”
“哈哈哈,杀我或者不杀我,我都无所谓的。不过,我确实很尽力了,相信我!”
“有一次,我死于梅拉瑞尔的雪崩;还有一次,我差点儿成功了,但是魔族尾随而至……我没有你们这样的实力,就连修行法术的过程都很艰难,我不想跟你讲那些故事。”
梅风亭也懒得听,她更关心别的:“胡原和你一起吗?”
“是的。他比我更努力……也更失望。所以,别怪他监视你,他真的很关心你。”
“你能不能联络到他?”
“不能,下一次定期聚会在明年八月,你只能等,或许他很快会找你的!”
“冒昧问一句,你们是准备做什么改变呢?”
“救下你母亲,还有梅拉瑞尔的居民。”
“没能成功吗?”
“从来没有。梅拉瑞尔比我们想象的要……蛮荒,居民的实力也比我们估计的要厉害。我只能说,不愧是宗主你的故乡吗?”
“没有那么厉害吧?你现在几星了?”
“托沈先生的福,通天塔认证三星。”在自己的实力上,谷慎还是很谦逊的,“若不是前世沈先生出版了很多书籍,我现在也做不到这个程度。我的天赋真的很一般。”
“跟他比,大多数人都一般。”梅风亭为他说了句公道话,然后反问沈鱼:“你那个时候不也就是这样的实力吗?为什么他连个人都救不下来,而你却可以……”
她没有再说下去,她想起来,这还是自己第一次直接地和沈鱼谈起这个话题。
“非要说的话,可能是因为我天生精神力比较强。”沈鱼回答地语焉不详,如果谷慎说的话都是真,那么,杀了他也无法灭口,还是小心为上。
君凌早就习惯了沈仙师异于常人的实力,完全没想过他的实力是从哪里来的。总有些人是天选之子,放小说里是龙傲天,放游戏里叫挂逼,在现实中偶尔被称呼为锦鲤。
“但是,我觉得,你在说谎。”沈鱼突然拆穿他,“你想阻止的不是她母亲的生死,而是另外的事情吧。”
“比如,秩序和混沌纠缠在一起的这个事实。”
“你以为,为什么会发生那件事?”
谷慎讽刺道:“因为梅宗主受到的刺激和你伪君子一般的卑劣。”
“所以就不该和他多说,杀了吧。”
“啊,完全被误会了。被他这么一说,有点羞耻。”梅风亭也赞同,双眼放光,似乎在因为即将下手而兴奋。
沈鱼嫌弃脸:“你不一直很羞耻吗?”
“不啊。”
“那一会儿我找个房间。”
“滚。”随口说笑着,魂切刃特有的暗灰色剑光抹过去。
虽然很随意,但是梅风亭出手从来都很利索。她骨子里是蛮荒之地出身的猎人血统,经历了辛苦等待、最终露出獠牙,啃啮猎物的那一刻,总会被鲜血勾起一些不由自主的生理愉悦。
君凌看着师父在死者的衣服上擦干血迹,也发现了她身上这种愉悦,头皮略微有点发麻。就他的立场来说,很难想象师父在战场上是什么样子。
梅风亭虽然是利落地杀掉,却也有点发愁:“沈鱼啊,我们杀了他,二百年后的莫克帝国,是不是就没有国师了?”
“我怎么知道?”沈鱼根本就懒得想。莫克帝国也算是他们打了几十年仗的敌国,管他们二百年后?
因为空间转门的缘故,他们被传送到达的地方,似乎是郊外一处晃宅,黑漆漆的夜里也不知道还在不在独幽城的范围。君凌看着四周,又瞥了瞥已经被打昏过去反省的黎萦,下一个是不是该审这一个了?
但是在此之前,他真的很好奇:“我说二位,他说的梅拉瑞尔,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两个人“嗖”地一下回过头,露出属于老狐狸的老奸巨猾和威胁的表情。君凌浑身汗毛都被吓直立了:“我我我只是想能不能帮上忙?”
“别说,倒确实是帮得上。”
“好像是呢。”
“君凌,你得做一件事。”沈鱼盯着君凌,打起了主意。“在佣兵工会匿名发布一个任务,去往梅拉瑞尔,拯救某位女性的生命。”
君凌思考,“可我都不知道,任务目标是谁?”他可不认识梅拉瑞尔的人。
梅风亭给出了更好的解决方案:“送东西更合适。你随便找一个盒子,任务委托是带回梅拉瑞尔。送给……”
“送给村长梅尔南德的妻子。”她突然表情木然起来,“我母亲没有名字。她是被卖到梅拉瑞尔的,那时候六岁。十三岁她生下了我。”
君凌握了握拳,保证:“我一定做到。”
沈鱼也是第一次听她讲这些,不由自主地上前,按住她单薄的肩膀。
梅风亭却没有看他,双眼望着不知道多远的地方:“其实,这只是给醒来之后年轻又任性的我……找一个回故乡看看的理由。”
在家宅着的大家,务必坚持住
能不出门的同志们,拜托再坚持几天,给外面必须奔波的劳动人民减少点儿压力。
我们二线小城市的二甲破医院,口罩已经开始重复使用,有的大夫口罩已经反复消毒用了三天。我们这里是手术科室,没口罩不能开工,即使平时都是口罩帽子消耗大户,现在已经像上甘岭一样节省最后的资源。
即使生产厂下一批货出来,我们也不会跟疫区抢,不会跟本地定点医院抢,不会跟我院发热门诊抢。所以大家现在也是勒紧裤腰带,减少非急诊手术,尽量撑一撑。
只要挺过这段时间,医疗器械厂家的产能全面恢复,医生就有的用了。老百姓也不用害怕买不着去囤口罩了。就让那些囤积居奇的人都亏死。
顺便感恩在这种时候提前开工的生产厂家,包括上游原料供应链,还有拯救世界的物流供应尤其是我国最大的雇佣兵组织外卖团伙三巨头的基层成员(你吃过凌晨三四点钟的外卖吗)。
最后再嘱咐大家在公共场合一定不要扎堆,避免接触公用物品,包括共享单车这些东西,接触完回家一定要好好消毒,没有条件也要好好洗手。现在有些老头老太太还在撮一堆打牌,还不戴口罩,我上班下班看见,真特么想拿加特林把他们都给突突喽。
毕竟我们这些医生一天假都不放,天天跑出门上班,为的就是大家都安全健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