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5、投我以桃，报之以李
抵达江州的时候，加上时差，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杜雯庆幸自己幸好没有预定从江州飞平京的航班，让万长生开车顺路把她送到高铁站，一个多小时就能回蓉都，休息两天再去平京。
既然经纪人协议都签下来，她也确实需要好好梳理下自己的人生规划，广泛的社会关系可是经纪人很重要的职能之一。
还是要回去跟老杜联络下感情。
多了个一言不发的艾米拉，除了杜雯叮嘱工作，奔驰越野车里面气氛比较闷。
贾欢欢像养了只脾气不好的猫，多次询问，小屁孩都不理她，搞得欢欢很郁闷。
所以到了高铁站，用手机订了票的杜雯匆忙拜拜走人，还提醒万长生去给外国小朋友咨询下需不需要办暂住证。
因为刚才出海关的时候，哪怕有落地签的护照，工作人员还反复询问这么小年龄的孩子，又不会说中文，单独带到中国来干什么。
简直有点怀疑是新时代的人贩子。
万长生只有展示培训校的照片，表示这是仰慕中国文化来学画画的。
彻底激发了海关工作人员的民族自豪感，才顺利过关。
贾欢欢居然还想跟着杜雯去蓉都玩几天！
这姑娘一点都没有暑假快结束收心的觉悟，还好这个高考季没有暑假作业。
一身t恤热裤的杜雯戴上墨镜挥手告别，消失在通道口。
贾欢欢赶紧爬到副驾驶来远离小破孩。
当然万长生的高档衣服也换成t恤了，江州这会儿热得要命！
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午后又是一天最热的时段。
路面打个鸡蛋都能煎荷包蛋那种。
不过在艾米拉这里，恐怕都不算热。
万长生看眼他的白袍子，经过城区的时候，随便找家路边服装店，买了身t恤大短裤。
艾米拉其实也不挑，就在后排座自己换了，但依旧不说话。
万长生先把贾欢欢送回公寓，杜雯只带走那个和礼裙一起买的手包，提了服装袋装的高级礼裙，一点不像刚从意大利国外旅行回来的样子，说是把她的其他行李都放到办公室去。
现在作为大美社执行社长，她在新办公区有自己的办公室了，说过段时间回来检查自己的地盘。
于是贾欢欢就有好几箱行李要整理，而且还有一周左右时间，就要报名开学，两人的新家还有大量需要装饰跟填充的事情要做。
所以这几天还得先暂时住在公寓。
艾米拉一直袖手旁观看师父师母搬东西，对外观比较新，但比较狭窄的公寓楼没表情，没有表示鄙夷，也没多惊奇。
就是静静的跟在旁边看，还使劲咬住嘴皮，看起来是在掩饰自己的龅牙，实际上应该还是内心很紧张，没有安全感的自然反应。
走进漂亮的公寓也没表情。
所以把东西丢进公寓，给艾米拉说他以后就会住在这里以后，万长生先带艾米拉去教学区。
他也习惯于第一时间先去看看自己的学生和小伙伴们。
虽然平时每天，他和杜雯都会轮流在群里关注各种工作细节。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差不多一个月出头的时间。
目前看起来，也能正常运转。
越野车开进停车区的时候，却看见小奥迪已经被遮阳蓬给保护起来，停车场上多了一排这样的保护措施，连奔驰车都有预留车位。
因为天上明晃晃的太阳，所以整个区域户外是看起来没人的，可万长生带着艾米拉一走进挂着透明保温片和降温风机的大门，就看见密密麻麻的学生人群，外国小孩儿被吓得一哆嗦。
可能在他们那个荒漠居多的地方，很难看见这么多人聚集。
万长生却真是走进空调房里的感受，浑身毛孔都打开了那么舒服。
正在上课的小伙伴立刻惊喜的挥手打招呼，很快群里也传开，从其他教室都跑过来居然有几十号人！
据说今年的新生已经来了七八十号！
只是这会儿有些轮休，有些在忙别的事情。
万长生离开的一个月时间里，全国各地的艺考生陆续拿到了录取通知书，最终竟然有四百零六名去年的大美培训艺考生被蜀川美术学院录取！
这几乎等于所有高考分数能够上蜀美的，在填写志愿的时候全都选择了蜀美，没来的基本上都是因为去了清美，专业和文化分数线只要够蜀美的，全都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蜀美！
这段时间已经开辟出来的新大美社群里，本届新生们纷纷表达，哪怕有可能去别的美术学院，或者别的重点院校，但是经过权衡最后还是选蜀美。
就是因为看见了大美社这帮前辈，非常明确自己如果进了大学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发展。
既然有这样的选择，再到别的美术院校，很可能就会错过人生一个重要的路口。
这一届大美艺考生们纷纷讨论的都是这个。
用黄敏他们的话来说，大家读蜀美，都是奔着万万来的！
有这个专业状元第一名在，有这个学生会主席在，还有这个勤工俭学的领路人在。
蜀川美术学院就成了大家走进美术殿堂毋庸置疑的最佳选择。
那么今年招生的依旧是一千七百多名蜀美新生里面，近四分之一是万长生的学生！
大美培训校的七百多名艺考生最终有四百人考进蜀美，去了清美的得意洋洋，说是清美就等于大美分社，据说社长还在那边坐镇，所以根本不觉得是远离团队。
而因为各种各样原因没能进入这两所美术学院的其他大美艺考生，悉数考进了各大院校美术专业，进入其他美术学院的仅有两人，这部分依旧把自己当成是大美社的成员，延续尽量扩大分舵的愿望。
唯一没进大学的，就只有徐朝晖。
他在最后关头，甚至还有机会填写一般志愿，以超过七百分的成绩考取清京平大的非美术专业。
可是都没有填。
就像他过去几年那样，考出高分，却没有报考就读任何一所院校。
拿了今年的高分奖金，继续去蓉都做化疗了。
根据小道消息说，拿到清美录取通知书的费雪雁跟着去了蓉都，杜雯决定先回蓉都，也有点这个八卦的意思。
要帮自己在清美的小师妹把把脉。
可因为新一届的罗有道以自主招生的形式，跳级进了平戏，那么七百六十二名艺考生，最终还是考上了七百六十二人！
总之，现在大家一窝蜂的围过来，就是想表达这种迫不及待的荣光心情。
我们已经考进蜀美，成为有资格加入大美社的新鲜血液了！
所以才有近百名新生提前半个月就陆续跑来大美培训校，问自己能做什么！
有时候有些人的差距就是这样拉开的。
万长生都得承认贾欢欢在上进心上，不如这些新大美社的成员。
他们已经把自己当成这个团队的成员，急着要贡献自己的力量，实在是过去一年的时光里面，他们都在看着上一届大美前辈，干得多么热火朝天啊。
终于能加入进来，有资格参与其中！
大家最津津乐道的就是，现在这一届大美培训校，到九月前，已经有接近两千五百多名艺考生了！
年初开始的电视广告推广，年中加大力度宣传的业绩，都爆发性的催生了今年招生数量的飙升……
那么，明年到底能考进蜀美多少学生呢？
按照这样的势头延续下去。
假若有一天，所有蜀美的新生，全都来自于大美……
呃，那就有点好玩了。
万长生这个培训校的校长，是不是有点跟堂堂蜀川美术学院院长分庭抗争的意思？
毕竟院长大人最多只能算是几个研究生的导师，其他美院学生都不敢说自己是院长的学生吧。
而所有大美培训的艺考生，都是万长生在速写方面的学生。
美院学生一年到头都看不到几次院长，万长生却每天都抽出时间来跟大家接触，每周也有两三堂课。
这种影响力，未来也太惊人了。
关键是，整个大美社的新老成员，都恶作剧般的很想看见这个场景出现！
好像这才是狠狠捉弄下万长生的新戏码。
现在知道万长生去了意大利的小伙伴，更是活蹦乱跳的要万长生赶紧给礼物，带手信，给封口费。
哼哼，都知道杜杜也去了……
万长生问心无愧：“算是去给大家探路，计算得当，往返机票能控制在六千元以内，四到六人组队过去，把伙食跟住宿费降到最低，每个人花费在一万多块，就能到米兰或者佛罗伦萨、还有罗马去好好感受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深度，我准备从这个学期开始，每年提供不少于二十个名额，给最适合去学习朝圣的大美社成员，把这当成习以为常的学习内容……”
一百多新老大美社成员惊呆了。
应该是想都没想过，去意大利学习朝圣？
周围能听到的艺考生们更是哇的如同潮水般，把这个消息朝着周围传播开去！
这就是大美培训校的底气，新来的艺考生们，立刻就开始萌芽对大美社的向往期待。
用羡慕万分的目光，看着这些意气风发的美院新生。
内心恐怕都在庆幸自己找对了培训校。
尽可能协助大家考上美术学院，又竭尽所能的帮助大家去开阔眼界，提升能力。
这样的培训校哪里找？
凝聚力就是这样产生的。
有些激动活泼的都跟着围在旁边凑近倾听这些在说什么了。
万长生被自己的小伙伴们围着的时候，眼角还是注意到艾米拉，居然找了个没人的画板画架，像个江洋大盗似的，大摇大摆抓了人家的画笔，用捅刀子的手法，随便挑了些颜色，就在画纸上涂抹！
鲜艳明媚得要命！
346、艺术源于执着
没错，艾米拉的艺术特长，可能也跟杜雯有点类似，在于对色彩的敏锐反应。
在制止了画面被搞乱的艺考生生气以后，万长生带艾米拉到二楼找了套画具给他测试，就发现这孩子几乎很难调出复合色，他也不愿意用复合色，就是直接选择颜料盒里面的生鲜颜色往画面上涂抹。
任何一个绘画外行都会做的这种瞎涂抹。
但奇特的地方在于，艾米拉的色彩搭配看起来很舒服，大面积的蓝色和黄色，仿佛应该是天空跟沙漠，可莫名其妙的在分界线的地方又涂抹了一些墨绿色。
水粉色颜料干湿相间的特点就在于，厚厚的敷上去那就接近油画的强覆盖力画法，多加水稀释就是水彩效果。
艾米拉显然不熟悉这种颜料特性，但玩得很开心，随心所欲的涂抹，感受加了水以后把画面上颜色稀释的变化，竖立的画板画纸流淌水分的时候，他又慌忙的伸手去抹。
根本就不懂用干爽的大画笔来吸走水分。
手忙脚乱倒也不亦乐乎。
万长生不制止，不指导，只是靠在监狱牢门上看，顺便拍两张照片，葛宁留了邮箱的，万长生尽量做到随时拍照传过去，算是汇报这边的生活学习状况。
他在回想费雪雁的专业志愿报考细节。
因为这个女徒弟和艾米拉有点类似，也是没有多少绘画基础，却有一种特别的抽象符号想象力，在色彩上都不格外突出，主要体现在那种天马行空的随意组合绘画上。
在从头学习基本绘画基础以后，搭配她的强悍高考成绩，冲击清京美院拿奖学金是过了线的。
但在志愿选择专业的时候，就全靠杜雯拿主意了。
当时杜雯的原话就是：“按说你应该去绘画专业，学油画充分展现你的后现代主义风格，可绘画专业很可能需要多年积淀，科班出身画了很多年还在地下室的画家比比皆是，奖学金只能保证你在大学期间的学习经费，未来的人生如果非要用这种跟艰难困苦硬磕的方式，你师父也不会赞同的。”
经历过去年高考那一幕的眼镜女生，欣然听从了杜雯的建议，最终选择了工艺美术专业。
这种实用型美术专业，从清京美院这样的名校出来，找工作拿一份大城市里面过得去的收入是不难的，在这样的经济条件基础上，自己再探索绘画艺术的高峰，也不会受到影响。
到欧洲走了一遭，万长生很明白，确实梅花香自苦寒来，很多巨匠大师都是从艰难困苦中磨砺出来的。
但那种成功率太低太低了，成千上万挣扎在温饱线上的画家，可能才会成名一两个，很多时候还是在穷困潦倒的死去以后，才身价倍增。
因为只有死人的作品才是绝版，才有升值的空间。
现实就有这么残酷。
杜雯对费雪雁去年的行为也非常理解：“普通人是难以理解那种心情的，不愿一眼看到死的平庸人生发生在自己身上，在高考那种高度紧张巨大压力的时候，做出些怪异举动反应，一点都不说明你的品性有什么问题，反而证明了你有种希望冲破囚禁的动力，但这次就不能再错。”
费雪雁很认真的嗯。
可艾米拉……这孩子，显然不用考虑未来能不能就业生存的问题。
更不用考虑在这个年纪是不是应该学习文化知识的细节。
有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那就随心所欲的让他体会这种开心就好的画法？
万长生在传男不传女的万家接班人身份中长大，加上看过那么多史书，甚至很理解这个孩子的命运。
那样的家庭必然存在一系列的争权夺利和残酷厮杀，有时候看似冰冷的送到遥远的地方学艺。
反而是对他最大的保护。
这是很多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命运。
所以，画个开心就好……
正在这时候，身后传来鲶鱼头大叔的声音：“噫？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万长生连忙转身，老樊顶着油亮杂乱的长发顺便看眼：“哎哟，谁还在练透纳的画法呀？”
这就是万长生对整个艺术史宽度和深度都不够理解的结果：“谁？透纳是谁？”
然后让被自己挡住的艾米拉：“他还只是个孩子在瞎画！”
老樊探头看了看哦：“色感不错，住在海边的吧，我们江州蜀川的孩子谁会随手画这种碧海蓝天的东西，特别是这种对沙滩水汽光感的感悟，这是与生俱来的，透纳就是从小长大在海边，虽然后来是学院派，但中后期就开始叛逆，被称为艺术史上把风景画拉到跟历史画、肖像画同等地位的最杰出风景画家。”
万长生连忙：“您能教么？价钱好说！”
老樊啼笑皆非：“我什么时候带儿童画了，去去去，自己找个小孩儿带，来看看我这张新画，光感，我就喜欢这种光感，艺术的真谛就在于光线塑造的美感！”
说起来又有些狂放不羁的艺术家派头了，万长生赶紧喊个助教帮自己留意下这房里的孩子，远远的看着就好。
自己跟着老樊到二楼尽头的油画家重型画架旁边，欣赏老樊基本上已经要完工的作品。
整个色调是偏暖偏暗的，这样那种阳光穿透库房顶部采光玻璃进来的感觉，才会格外的光明，显得圣洁炽热，这让万长生立刻摸出自己手机，翻出米兰大教堂的照片给老樊。
一百多米空高的教堂内部，自然也有这种巨大的光柱投进来。
老樊顿时卧槽：“你特么早点拿给我看，我还能更汲取点这种感受！很强烈，很强烈……”
抬头再看看自己的画，马上有点嫌弃黄脸婆的烦躁，一连串的卧槽卧槽！
必须承认，人家欧洲艺术圈玩光影玩了几百年，宗教建筑玩这种神秘气派也是几百年，老樊才摸索多久，一个多月吧。
为什么米兰大教堂要内部空高要做几十近百米？
就是为了营造出这种距离天庭咫尺之遥的圣洁感觉。
就在眼前，却伸手抓不到。
让信徒从走进来就觉得噤若寒蝉，恨不得立刻跪下去喊上帝万能。
再加上那些彩色玻璃画，投射出来五彩斑斓的光线变化，简直就是神迹……
不然万长生怎么突然萌生了把观音庙翻建几个大殿的想法呢。
说得冠冕堂皇的宗教论调，换来的都是钱啊！
这还算是轻的，有些宗教可是就凭这些氛围，能让信徒恨不得把自己的血肉之躯都献给神灵。
哪里还在乎钱财这样的身外之物。
赶紧拼命赚钱，然后来供奉吧。
真是条绝佳的生财之道。
万长生都得给自家老祖宗遥远的点个赞。
古今中外，莫不如此。
只不过他的宗教观照片，在老樊看来就是纯粹的光感，现在有种醍醐灌顶跟哪哪都是缺点的悲喜交加感，恨不得拆了自己的画重新来过，要不把万长生打一顿吧。
万长生无辜：“反正您这都是油画，顺着这种氛围再覆盖修改下不就行了？我发原图到你手机上啊，还有几张小教堂的，其实都是这种把戏。”
老樊没好气：“早看见这张照片，我肯定选择竖向构图，刻意的拉长拉高这个整体建筑空间啊，现在难道还能把画框改个方向改改……卧槽，我为什么不转个角度来画呢……”
说着居然直接扔了万长生的手机，就有点陷入狂热状态的过去搬自己那个两米高，三米多宽的油画框！
万长生也顾不得去捡手机，赶紧跟着帮忙上手吧。
这么大的画框，要是翻覆掉下去，摔坏了是小事，砸到学生就大条了。
这老樊多大岁数了，还这么咋咋呼呼。
但是两个大男人在下面好多艺考生仰头瞩目下，把画幅转了九十度立好后，老樊立刻沉浸到自己的画作中去。
原本从房顶来的光线，现在成了侧壁直射到学生身上的光芒，现在成了学生附到墙面的怪异场景。
但因为竖向，整个空间感变化很大，空旷很多。
鲶鱼头大叔二话不说，抓起油画刀就开始刮掉那些人物形象，油画颜料因为是画在专业打底绷平的帆布上，所以能承受这种反复刮掉重画的局面。
好多世界名作，据说用现在的新技术勘察，就能发现下面还有别的画像底子。
总之老樊已经决定改头换面的调整了。
这就是源于一个画家的执着，怎么才才更有艺术冲击力，更能展现出内心的触动，那就尽可能追求极致。
所以画画这种东西怎么有最好嘛。
每个人眼中都有不同的理解。
万长生很想号召艺考生们都来学习这种精益求精的精神。
却想想还是不要打扰创作。
默默弯腰捡起手机转身，却赫然发现艾米拉正呆呆的站在后面，看着那巨大的画幅，比一张双人床还大的画幅啊。
对这个小孩儿来说肯定有点震撼了。
眼里充满了神采的那种向往。
万长生蹲到他身边，逐字逐句的用英文慢慢：“想学吗？我教你。”
艾米拉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温和小眼睛，不由自主的朝着他身上倚靠着小声：“ok……”
万长生决定先带这孩子去吃个火锅看能加深感情不。
347、广庇寒生尽欢颜
顺着教学仓库区外的公路往上面走个一两百米，就是主马路分岔路口，左边的文创园区外大美艺考培训机构的牌子，已经无比醒目的竖着挂在楼体上，白绿两色的彩钢格栅很远就能看见。
刚才开车经过的时候，万长生也瞥见，还是本着先去看看学生教学情况的态度，转了一大圈，连食堂、超市和美术用品店都视察了，才带着艾米拉出来，一大群新老大美社的小伙伴也簇拥着，女生好奇艾米拉这明显不是汉族的长相，男生嘻嘻哈哈得意自己给新办公区做了什么贡献。
万长生只好又摆出老成持重的领导样儿！
真的是在当领导，就没办法。
哪怕走进崭新的办公空间，迎来一大片招呼问候，也只能嗯嗯嗯点头示意做视察状。
从小被当成庙守培养，现在又成了大家的领袖，万长生这副老干部样子真是逼的。
不过原本的两层楼的餐厅，被彻底改造以后的确大变样。
这就是拥有设计能力的必然结果。
街面上很常见的餐馆门面，被改造成了白色水泥粉刷的造型。
摒弃了所有花里胡哨的细节，简洁大方的左右两边白色半米宽的柱子，还倒了点圆角，看得出来上面故意留下的扇形刮灰痕迹，很柔和的竖立上去，形成有带弧形的门洞上方，dmyk的大写黑色字母立体在那，乍一看，配合全落地玻璃的门脸跟橱窗，还以为是个什么很有品味的服装品牌店呢。
然后大美艺考培训机构一排小黑色立体字，呈线状的排在大字母旁边。
在设计界，普遍是认为字母更容易出洋气的效果。
但实际上在高手眼里，汉字一样漂亮，但这种给大多数市民的看门脸招牌，万长生就不卖弄什么篆体美感了，看着漂亮就行。
走进来以后，铺着人字形灰色地砖的办公室内部，更像是开阔的咖啡厅，一张张的小圆桌配几把椅子，靠墙一圈餐厅式的固定软包卡座，实际上文员、行政等等，就在这些区域办公，来访的学生家长更是可以直接端上杯茶或者咖啡等着接待。
柜台当然就是实际上的前台和办公室主任管理总台了，黑色玻璃大型柜台，简洁大气，随处可见的吊灯、射灯还有落地灯，安排设置都带着浓浓的设计元素风格，墙面更是按照纯白色粉刷白砖墙搭配黑色大美字样，灰色砖墙则装点各种相框画框的形式，交替呈现。
总体感觉就是黑白灰的雅致格调，不懂设计也会觉得，挺高档，挺有味道。
艺考培训的一系列成绩，当然是用醒目的字眼，加装在镜框里面排列，橱窗里面更是每日常换最新的宣传海报、宣传主题。
让任何走进来的家长，都会觉得耳目一新。
办公室主任许大妈连忙兴奋的指引万长生上楼，原本的两层楼，在这里被挑空只占用了一半多点，除了让楼下显得格外高大上，也让楼上能随时和下面交流。
其实跟教室仓库的一二楼关系如出一辙，这在设计学里面就叫模块呼应。
主要就是一大三小的办公室。
大的那间堆满了电脑和工作台，兼顾作为几十人规模的会议室，小的三间分别属于校长、总监跟财务。
总监办公室就是黄敏跟杜雯的地盘了，杜雯挂名艺术总监，黄敏是行政总监，这也是整个大美社的实际管理办公室。
万长生的办公室则跟以前没什么两样，现在一股脑的把他那些东西全都搬过来，暂时还不敢随便打乱只是堆在各种书架和巨大的新办公桌上。
这是万长生对于装修，给自己提的唯一要求。
做了张两米多长，一米五宽的大木板桌，也不需要抽屉什么的，方便他能把各种书籍堆在上面，随时翻阅，更能作为国画类的工作台画画。
其他就依旧是能临时睡觉的一组沙发，他也不讲究。
但两间领导办公室的窗外，就能对着文创园的内部，安静又随时看到宿舍楼，以前老童他们租下来的所有校舍，现在都成了宿舍楼。
园区还有些竹子绿化让窗外显得有些文人雅趣。
万长生感到非常满意。
看看挤得水泄不通的办公室门外以及通道栏杆边，干脆挥手：“为了庆祝办公室搬家，还有我这回来跟大家相聚准备开始新学期，晚上我请大家吃火锅，所有大美社的伙伴，还有培训校的行政员工跟老师，都一起……”
自然得了一片欢呼。
对于习惯了长生哥在观音村摆流水席的贾欢欢来说，没毛病。
最后把街对面的火锅馆包场，连路边都摆上桌子才勉强坐下，这还幸好只是第一批提前来的一百三四十人，未来开学光是大美社全员到齐都快五百人……
万长生的队伍越来越庞大。
接二连三从教室、美院、宿舍赶过来的大美社成员，很快挤得水泄不通，可把旁边餐馆羡慕得不行，以为这边搞了什么了不得的活动。
贾欢欢娴熟的到处安排指挥。
大学生们对这个个子不高，却很擅长指挥人的活泼小姑娘有点侧目，纷纷低声传递信息。
老大美社的小伙伴们自然还是站杜杜那边，尽量不咸不淡的接触。
黄敏为首的一帮家伙还撇嘴。
因为听杜雯说贾欢欢已经考上了不远处的医学院，这就是生米要煮成熟饭。
鄙视万万。
在老伙计们的眼里，万长生哪点都好。
就是这点迂腐得很，一点没有追求婚姻自由、恋爱自由的勇气！
当然气氛还是热烈的。
艾米拉全程瞪大眼。
他本来就长得耳大眼大龅牙，这下表情更是随时保持惊奇状。
万长生还体贴的点了个鸳鸯锅给外国小盆友，再说有些外地大学生也吃不了这么辣。
但大多数小伙伴已经欢快的举着冰镇啤酒，吃着火锅，开心得要命。
接着万长生才看见罗有道跟付仕亮他们一起进来，一问之下，他们几个是赶着去印刷厂看样去了，带回来一大叠以美术生为核心题材的文创样品。
目前还主要集中在印刷品。
文件夹、书签、课堂笔记本、速写本、便签、手账本、日历、信笺信封、红包套装、纸巾盒、手提纸袋等等，各种纸制品五颜六色的一大堆。
拿进来就让店堂里面轰动了下，好些人都围着眼热的想分看。
但泼辣的行政总监还是有威严，黄敏要先拿给万长生过目：“这是大家的工作的心血，万万看了觉得合适，才能拍板……”
整体的看起来，和那新的办公空间一样，印刷品们轻而易举的体现出设计元素。
更让万长生莞尔的就是，因为有皇宫博物院的文创开发在前，这里能够借鉴的思路就太容易了。
绝对不是抄袭。
博物院的文创产品是建立在中国传统文化，古典纹样，皇宫味儿等等独有的元素上。
大美做的这种美术生形象文创产品，就主要集中在五颜六色的艺术搭配，以及美术生生活化气息的卡通形象！
一看那所有印刷品上面，都有一只拟人化的独角兽卡通造型，就知道是罗有道的手笔。
憨嘟嘟的样子不是在画画，就是背着画板、举着相机、拿着钉锤錾子打石头，各种各样美术生的形态，还有模拟各种名画的造型，譬如蒙娜丽莎、大卫雕像等等，表现得俏皮灵动。
付仕亮还赶紧解释：“龙啊、熊猫什么的形象已经烂大街了，我们反复商量，觉得独角兽孤傲善良，兼具力量跟美感，所以搞出来这个形象，罗罗在这种形象设计上面让我们进度很快……”
是，艺术天赋这东西，如果找对了人，会特别让队友们觉得跟开了挂似的作弊！
换个设计小组，煞费苦心的精雕细琢个形象三五个人搞好几天都未见得能出来，罗有道估计就是拿着笔唰唰唰的直接把各种造型的独角兽娃娃填满一整页，其他人只需要分解使用就好。
这会儿一直嘿嘿嘿的笑着站在旁边，万长生看他才解释：“很舍不得走，多待会儿，多跟大家一起做点事情，真不知道以后去了新学校，想念大家这种氛围怎么办。”
其他新生估计就觉得自己选蜀美真是没错了。
所以有人居然说：“去吃顿火锅！”
哄笑中纷纷说：“对，想我们的时候就去吃顿火锅，一顿不行两顿！”
黄敏代表了：“没事儿，你去平京，我们在平京今年一共有三十多个人，让艺术总监安排大家经常搞活动，再说平戏跟我们关系深着呢，过去也要好好努力，别掉了大美社的面子！”
罗有道赶紧点头说好，但更期待的看着万长生对作品的评价。
还有搞设计的担心国画系会忌讳这种西方动物：“主要是好看，中国传统好像也有独角兽吧？”
熟悉神魔鬼怪的万长生笑：“当然有，最简单的说法就是龙马，山海经里面也有，叫做欢赎，一只角的马……挺好，纸质印刷品就按照这个赶紧做，学着人家在网上开店，我们培训校内部卖，美院学生会协助卖，只要这个有点销售，我们马上开始做第二批类型的物件，手机壳、瓷器碗碟、香炉、杯子、茶具、布袋挎包，还有什么？”
大家真是七嘴八舌的欢快极了，胶带、扇子、腕带、耳坠、钥匙扣，甚至连香皂、精油这些东西都想得出来。
万长生想想就再宣布：“设计组从现在开始，顺便就再接个我私人的订单，同样的设计套路，做成观音庙的配套文创产品，很多人都去过观音庙的，知道怎么回事吧，商业报酬，该给多少给多少……”
众人还有不欢声雷动的？
348、先婚后恋
这事儿其实是观音庙占大便宜。
对万长生来说，这肯定是笔极其划算的生意。
借着大美社的形象设计，成功模仿了博物院的文创系列以后，再转型观音庙的系统，就是个旧瓶装新酒的事情了。
基本不会出错。
等于说让观音庙又多了一块生财有道的肥肉！
还整合了以前乱七八糟的各种寺庙纪念品，其中部分更是可以直接“借鉴”博物院的传统风格。
这可是个大落地桃子。
所有路子都是大美社给趟出来以后，观音庙跟着捡就是了。
大家还不会觉得他是在假公济私。
因为对大家来说，这个阶段最缺的就是这种实践机会。
还在读大一大二，就能参与这种全面系统的设计工程，做上两三次，基本就能独立操作了。
等再进入社会，哪怕是进普通的广告公司、设计事务所，这也是能独当一面的能力存在。
要知道这种市面叫价几十万一套的企业形象设计，在很多事务所都是轮不到新手参与的，哪怕在学校学了，也需要有练手的机会啊。
学设计的就最需要市场检验。
因为设计师觉得好看，和市场卖得好不好，永远画不上等号，这种艺术性跟市场的平衡，就得靠实践练手。
外面商业机构那里敢让新手练。
开学就大二的设计组欢快！
得意洋洋的在新生里面招募新鲜血液。
另外学装饰装修的，影视动画的，这几个月也没少了实践机会，搞绘画的带教学比较多，可以说美术学院各种专业，都能找到实践机会。
只要在大美社有努力想做点什么的美术生，都能得到课堂外的实际能力提高。
新生们看了二年级生的态度，更振奋！
恨不得马上捋起袖子开干。
这样的大学生涯，连贾欢欢都影响到了：“你们……好有动力，好有干劲！”
坐在一桌的黄敏含沙射影：“没有万万，我们凝聚不起来这样的气氛，但如果没有杜杜，万万又不会这么跟我们接地气，等你进了大学就知道真实的样子是什么了，能在走进大学的时候，遇见正确的人，理解正确的人生观，真的会改变人生。”
贾欢欢连忙举杯：“好的好的，敬你一杯！”
黄敏想翻白眼，反正怎么看都不顺眼那种。
多喝几杯，还想拿万长生开涮：“万万，老子当初都没有招惹你，就是为了给杜杜让路……”
小伙伴们连忙拉了她去别的桌子！
黄敏还哼哼：“他又不生气的，怕什么怕！”
丁晓鹏他们都知道揶揄了：“是是是，当初你最早撩他嘛，他怎么都不会生你的气。”
黄敏最不爽就这点：“让给杜杜，我百分之百服气，结果这……”
贾欢欢莫名其妙：“怎么扯到雯姐身上去了？”
万长生的确不生气，照顾艾米拉勉强吃了点东西，还是跟他用单词和手机查询翻译器探讨了下，才知道人家信教有很多吃喝忌讳，不喝酒也不吃很多肉类，万长生倒是被提醒到，挠头这二十万美元可不太容易找。
那就让贾欢欢把大概的账目先结了，大家慢慢吃喝，行政最后清理账目，明天自己私人补上，先带了孩子去逛逛商场买些生活用品吧。
谁知道走到街面上，正考虑是去商业中心那边的大超市看看，还是就在小区边的便民超市随便买点，就看见徐朝晖竟然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提着个很大的行李袋，正在帮后座拿着同样大袋子的农村妇女下车。
万长生连忙过去协助：“怎么了？这是……你母亲？”
从面相上看得出来有几分相似。
依旧还是戴着棒球帽的徐朝晖在竭力控制情绪，他脸上也不太可能有罗有道那种激动兴奋看世间的探索**，主要是想学万长生那种平静：“从……群里知道你回来，我早就收拾好东西，准备和我妈过来租个房子住，一边学习工作一边保持治疗，现在我已经彻底放下所有不必要的情绪跟感情，只想跟着你好好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万长生看着自己的徒弟，当然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光割舍掉的是那些见利忘义的亲情，可能还有费雪雁在这个时候的好感，无论那是怜悯还是善良，徐朝晖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接受。
所以断然决然的干脆算是从此离开宁州了。
他带着母亲，除了孝道，可能也还是跟他的病需要照料有关。
卖掉自己名下的房子和今年的奖金加起来，可能应付当前的治疗费还是勉强能维持的，
万长生能帮他兜底，那就是最大的后路。
值得他卖命的后路。
不过看着那个表情明显有点畏缩的农村妇女，万长生忽然灵机一动：“你来就正好，这是来自西亚的外国小师弟，交给你了，你母亲负责做保姆照顾生活，你负责文化绘画基础学习，再加上你在学校上文化辅导课，开三份工资吧。”
徐朝晖眼眶一下就红了，却把自己挺得很直：“不是钱的问题，我现在还不缺钱，我只想……”
万长生摇头：“培训校那份你跟陆涛谈多少钱合适，那是学校开给你的讲课费，付出了努力和贡献就应得，你和你母亲这两份……不瞒你说，我每个月拿一万的工资给你们，我觉得我都有点昧着良心，姑且把那公寓就给你们陪着这孩子住，他家是给了我美元当成学费生活费的，能帮我把这个师弟照顾好么？”
徐朝晖眼泪都出来了。
只有品尝过世态炎凉，才知道人情冷暖。
万长生更不是施舍，而是给足了信任和能力发挥。
所以默默的点头，万长生让他等会儿，自己到教学区把越野车开过来，一起把那点仅有的衣物行李拉回小区，顺便把贾欢欢刚清理出来的两三箱行李带走。
陡然来到这么漂亮高档的公寓，徐朝晖和他母亲的反应肯定跟艾米拉截然不同。
徐朝晖甚至都想反悔了：“就在隔壁，我就在隔壁租个小房子，这个太奢侈了，我从来没住过这么好的地方！”
万长生还是搂他肩膀：“人生就是各种体验，这本来就是给金牌导师住的地方，你也有这个实力，我希望你能明白环境的优越和贫穷，都不会影响君子的心境，这都是对你情绪的锻炼，以你的聪明才华，要获得这样的物质条件，其实在之前已经证明过了，未来你是要朝着更辉煌的目标去前进的，怎么样？”
也许是频繁的化疗不光摧毁了徐朝晖所有的身体癌细胞，也摧毁了他的情绪阻隔，很容易就激动万分。
使劲点头，捂着脸让泪水全都停留在指缝里，声音哽咽又坚定：“好的，我明白了。”
贾欢欢忙着把刚打开的行李收拾起来时候，万长生拉了艾米拉来三方交流：“这是你的老师，生活？贴身老师怎么跟他解释？”
高考状元的词汇量比他大多了，但地级市中学出来的口语依旧吃力：“我会24小时照顾你，语言，文化，画画，都会教你打好基础，他才是你的老师，但是你要达到一定的基础，才能跟着他学习……”
艾米拉又有点紧张，感觉才信任了万长生，又把他要转卖给其他人似的。
万长生寻思：“要不给他买个手机……”
徐朝晖已经开始进入角色：“不用，你去忙吧，我来慢慢跟他交流，现在我开始逐渐明白你用心去帮助别人改变命运的这种责任感了，我来试着帮助他，小孩子自控力不好，玩手机就废了……对，可以给他买块那种儿童通话手表，只能打电话找你保证安全的那种，到上个星期，我第六次化疗已经做完了，采集干细胞完成，保守治疗等着干细胞配对移植，也就是化疗已经把我所有的好坏造血细胞都灭掉了，就等着合适的换掉全新培育，这段时间我尽量不能多走动，正好教他。”
万长生想想，把艾米拉的情况交代了下，特别是他在色彩方面的敏锐触觉：“现在我还是先带他去超市转一圈，你有什么要买的，我一并先买回来，晚上我跟欢欢就住到我们另一套房子那边去了。”
徐朝晖连忙摇头，说他母亲会帮忙安排的，还说自己马上钻研下清针食品怎么做，让母亲保证艾米拉的饮食。
万长生直接先转了两万算是工资跟伙食费。
他是觉得自己有点不要脸，这样下来一年顶破天才花个二十万。
却收了人家中东土豪一百多万的学费生活费，学生家长会不会杀了自己祭天呢？
所以带着艾米拉到商业中心的大型超市里面，非常土豪的让土豪学生随便买。
购物仿佛是个拉近人与人距离的最好方式，不光是万长生和艾米拉的关系，连同他跟贾欢欢之间。
好像都从没这样一起逛超市。
虽然非常普通，却很有点情侣夫妻一起熟悉对方口味、喜好、生活习惯。
起码贾欢欢对万长生用的所有东西，包括吃喝习惯都如数家珍，反过来万长生突然发现自己对老婆一无所知？
这个发现让他非常惊讶。
赶紧用心认真观察。
349、新生活
对于家乐福、沃尔玛这样的超市，敞开了买生活用品，又能消费多少呢？
最后艾米拉和贾欢欢都吃力的推了满满一大车物资，万长生更是左右开弓，结账也不过一万多块。
衣服、被褥、牙膏牙刷等等各种物资连徐朝晖跟他母亲的都算在其中。
万长生还把其中一部分东西交给艾米拉自己用现金去结账，让他感知在中国消费的大概档次，最后在后备厢塞得满满当当回小区的时候，拿了一张五十块的钞票给他：“每天，每天你到学校都能看见我，我都会给你这么多零用钱，懂吗？吃饭在学校有ic卡……”
贾欢欢连忙偷偷算了下，一年也就两万块不到的零花钱，这二十万美元的收入真是赚大了！
开心！
艾米拉抱着一堆毛绒玩具，已经有点乐不思蜀的味道。
这种中东壕二代不是应该过着穷奢极侈的生活吗？
在车库万长生占用电梯好一会儿，才把整个轿厢填满，然后搬运到公寓里，看着从洗衣液到三人的睡衣、餐具，各种物件都买得这么齐全，徐朝晖又露出了那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情绪。
应该是在他最脆弱的时候，万长生给了他所能期望得到的所有支持和尊重。
这会儿还只是笑着拍拍徐朝晖的肩膀，提醒他不要累着了，得教会艾米拉自力更生的生活。
然后告别走人。
出来小两口面对面，贾欢欢还信以为真：“我们家……还什么都没有啊。”
看看晚餐火锅，超市采购以后，现在已经九点过。
万长生肯定是直接去酒店啊：“明天一早，我们就开始采购装饰家里，下午我再去学校处理安排下工作，这个我们自己的家，就不用劳烦别人动手参与了，对吧？”
贾欢欢怀疑的是：“你有时间做这些事情？”
以前在观音村，真是油瓶倒了都不会扶一下的少爷作风，四大家子提起万长生，那都是做大学问的人，哪能干家务粗活儿呢。
万长生其实也在试着改变自己：“不能把家里的事情全都交给你做，你也要上学，你也有自己的目标，从现在开始我们既然开始在江州独立生活了，那就应该共同承担家庭生活的方方面面，对吧？”
贾欢欢有点忐忑：“长生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哪点没做好？”
万长生就霸道总裁了：“不是什么我觉得，就这样，听我的！”
贾欢欢真不习惯他这种作风改变，直到进了酒店还在嘀嘀咕咕：“莫名其妙的，我要问问雯姐。”
万长生哭笑不得：“这是我们两个自己的事情，关她什么事！”
还特别提醒：“我俩的私事真的不要跟她说，不好。”
贾欢欢直撇嘴。
上床了都还嫌不习惯，这么多天三个人一起，多舒坦，特别是睡前保养都没人帮她了。
万长生觉得自己要吐血。
总之还在倒时差的俩人，说是在航班上睡了觉，这会儿还是抵抗不住生物钟，倒头就睡，全靠第二天一早的闹钟叫醒。
万长生早就做了功课，根据黄敏他们的指点，上月就在网上预约选了墙纸花色，一早开车时候就打电话给人家墙纸店，通知可以按照预约上门贴墙纸了，临时的指纹锁密码是多少，跟门牌号一起通知过去。
然后才大清早赶到宜家商场，按照请装饰组画出来的平面图，挨个儿选购各种家具生活用品，顿时觉得好些东西比昨天在大超市买的，贵是贵点，但样子好看很多。
很有设计味。
而且宜家家居商场这种做成一个个样板间，按图索骥配家具型号的做法，非常直观快捷。
就像很多小两口一样，推着购物车游走在样板间里的两人很快选定了想要的风格，直接提货就是了。
反倒是那些家具之外的生活用品，耗费了大量时间选择，包括窗帘、桌布、锅碗瓢盆之类，万长生的美术状元身份也不能帮助他多少，还得是贾欢欢拿主意。
最后连床和床垫都是在这里买的，又是满满一车，连副驾驶都得放平才能装下有些大件，兴奋不已的贾欢欢只能蜷缩在驾驶座后面，七座车厢里面其他部分全都塞满了各种各样的物件。
一室一厅的小家庭，也差不多这样就能足够满足。
这种所有家具都是拆开包装板式装箱的模式，让万长生更深刻的体会到外面的世界，和观音村的差别有多大。
城乡差别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几个字，玩手机、追剧、网购这些表面的改变，距离推动真正的改变，还很远。
回到已经有几位工人在忙碌张贴墙纸的新家，其实已经大变样。
地板地砖跟厨房卫生间是早就装好了的，墙面做平了腻子以后，光秃秃的看着是跟拔了毛的火鸡一样难看。
可是一旦把漂亮的墙纸像羽毛一样包裹上去，真的就如同重生凤凰。
走进屋，贾欢欢就大惊小怪的哇，又摸出手机来拍照，照例是要发朋友圈的！
不跟亲戚家人们显摆下，那才是锦衣夜行呢。
万长生仗着力气大，更是有参与家庭建设工作的思路，想自己卖力的搬运那整整一车家具包装箱。
结果还在车库，就有保洁大妈和安装大叔主动询问要不要搬运，走了一趟电梯的万长生也发现，自己这个性价比好像是有点低，尝试的谈了几句，人家五十块钱就能全都搬进屋，如果再加点钱还能负责组装家具，有各种看起来就专业的电动工具！
看看在家居店附赠的那些半吊子工具，再看看保洁大妈搬出来的全套清洁工具，万长生终于向社会化分工低头了。
连房间整体清洁都包给人家吧。
这确实能节约他大量的时间，开车再跑一趟商场，各种电器跟贾欢欢点名要的头等舱皮沙发，下午就有人送货。
午饭时间回到家，贾欢欢已经在指挥两三位保洁大妈和安装工做收尾工作，贴墙纸在熟练工手里也就是个几小时的活儿，留下一地纸屑跟胶水印走人。
大部分家具打造了家庭空间的骨架，厨房里面各种物件挂起来已经像模像样。
娴熟的大妈大叔把拆下来的纸箱铺满地面，防止弄伤弄脏，最后这些纸皮也能换钱。
所以整个装饰工程，在不懂美学的大妈大叔手里，就是个熟练的技术活儿，做得有条不紊。
比万长生想象的简单多了，贾欢欢都觉得比上次二中旁边那个富丽堂皇的家更有归属感，起码也是亲眼看着一点点美丽起来的。
而且还这么接地气。
所以两人依旧到医科大学门口去吃了个大盘鸡以后，顺便到还没什么人气的学校里走走逛逛，算是散步消食。
可躲在树荫下没走几步，贾欢欢就催促万长生去忙他的：“这边我来看着，再说旁边就有大超市，要买什么东西也方便，晚上……争取能在家里做晚饭吧。”
唯一的遗憾可能就是贾欢欢不会开车，不然的话她这活动半径可就大大扩展了。
但楼下地铁一分钟，出租车公交车，各种城市交通的便捷好像又不需要非得开车。
终于体会到要在这个陌生大城市生活的贾欢欢，有点新奇又跃跃欲试，准备趁着这几天到处去看看，还在大学门口买了张地图准备下午好好研究下。
在此之前她对江州的印象，就仅限于培训校和动物园，其他所有地方都是走马观花的没有概念：“跟我们在宁州不一样了，地方大好多，人也好多，我还要……在这里读五年的大学，不能动不动就回家，所以我也要学着独立自主的到处看看，这是雯姐教我的。”
万长生必须承认杜杜是对的。
他也确实忙。
昨天刚刚回来，还来不及展开各种工作安排。
但现在光是大美社每年到意大利采风学习，设计团队新的观音庙项目都得立刻开不同层级的会议确认安排。
更不用说教学工作，新的大美社成员陆续接待分组，也是培训校行政人员、教务部门以及大美社的工作会议。
然后当天下午，万长生还先在培训校上了两堂速写课。
两千多名学生了，千人济济的场面都得分成两部分来上，万长生把自己在意大利对素描手稿，也就是类似速写的这种手法进一步精炼下，选择更容易让艺考生们接受，也更容易出高分形式进行讲授。
光这两部分上完，加上中间的简洁快速的会议。
结束时候也七点过，开车回家的万长生终于体会到这么多事务缠身的情况下，哪里还有时间精力搞创作？
又或者说单身汉的时候，随便在食堂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晚上还能搞搞泥塑。
现在得回家呢。
今天在办公室开小范围会议的时候，万长生忍不住手痒的一直摸自己那泥塑台。
在意大利看了那么多精美绝伦的雕塑，现在居然没时间做，憋死人了！
停车上楼的时候，万长生都在想自己是不是有点作茧自缚，刚刚要走进大学二年级。
就忙成这样，有种中年男人下班回家的感觉。
可打开指纹锁推开门，看见餐桌上扣着的饭菜，两双没动过的筷子。
还有戴着个vr显示器，正在一惊一乍玩游戏的欢欢。
万长生就笑了，只不过他脑海里面下意识的就是：“要开学了，你这好日子就要到头了，哈哈！”
还是跟带孩子似的！
350、奇妙的松一口气
不一样，确实不一样。
哪怕是内里感觉一个模式的两间公寓，身处环境都不一样。
文创园区那边周围，白天只是个不起眼的公交车站，天黑晚上除了住宅小区这边街道上还算灯火通明，有人划拳喝酒，其他就是万家灯火的那种零散分布，很多地方还是黑漆漆的一片。
这医科大学周围就不同了，毗邻全市最好的附属医院，左右两个规模巨大的商业中心，还有全市最大的体育场，地铁站、公交车站无数条线路在这里交错，连住宅小区都比较稀罕，大部分都是商住写字楼。
所以坐在同样款式的沙发上，从阳台玻璃看出去，外面的夜色亮度都要提高不少。
走到阳台上放眼四顾，更是一片车水马龙、灯火璀璨的繁华景象。
完全不亚于万长生在平京那个高楼层酒吧看见的首都景象。
所以双手撑在阳台栏杆上的万长生很感慨。
贾欢欢俏皮的从栏杆边挤着钻进万长生怀里一起：“好热闹，比我们在意大利看见还热闹。”
万长生点头：“可能有更繁华的我们没看见，但我们确实赶上了个好时代，个人能力个人才华，终究要在能够展现的时代，才能爆发出来。”
贾欢欢转身柔顺的抱住男生腰，无比心安的深呼吸：“你就是最有才华的。”
万长生笑着收紧双手回应：“以前在观音村我还信这句话，来了江州就知道世界有多大了，这会儿刚从意大利回来，打死我都不敢承认。”
贾欢欢执着：“对我来说就是这样，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呢！”
低头嗅着发间的馨香，万长生更安心的嗯。
家人亲情才是内心最大的支撑。
不过晚上换了新环境，贾欢欢明显有点兴奋，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差点把万长生给撩出火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忍耐个什么。
就是有点莫名其妙的会想起杜雯，好像那似笑非笑的眸子就在旁边看着似的。
心虚。
好在欢欢心里长生哥怎么都是对的，她现在更兴奋的是这种完全自由的新生活。
实现了天天在一起的愿望，其他的那都不是事儿。
这让万长生从第二天，还能够精神饱满的重新投入到自己的创作中。
在前往平京参加那个青展创作培训之前，他那张国画就画得差不多了，现在不过是按照创作培训的教条，颇有些画蛇添足的再把画面填充下。
早上过来先抽空去苟教授家，把已经沾上灰尘的书架上那个不起眼的印章盒子拿了。
再顺便给门口保安说了声，苟教授这边可以安排归还教授住房了，具体要办理手续搬走私人物品的时候，打电话通知他过来交接就是。
感觉现在万长生已经是蜀美的名人，人家保安都知道他是学生会主席，还在外面赚了大钱。
说开学以后联系上总务处，再通知他。
不过这枚即将送去参加青展的印章，万长生也只需要一两个小时就能搞定，他并不着急动手。
重点还在雕塑。
没有任何参展参赛压力的雕塑创作。
看过意大利那么多文艺复兴时期的大师雕塑，万长生心里肯定充满了澎湃的创作**。
首先就是根据自己的手稿，搞一系列的人体局部泥塑。
这是万长生以前比较少接触的部分，十多年来泥菩萨做得不少，但那种人物造型就像国画白描一样，基本上不是写实类的做法，更不用说肌肉骨骼走向了。
国画从来不讲究骨骼肌肉的准确性，怎么夸张怎么来。
庙里的菩萨讲究宝相庄严，凶神恶煞，更不在乎骨骼骨点。
万长生第一件雕塑里面那个舞台上中央的宫装人物造型，就是标准古典风格的抽象化，循着整个雕塑风格的圆润，塑造出宫女造型的那种圆润胖乎乎。
一点写实功底都没有，更带着观音庙前面捏糖人的影子。
直到去年在雕塑系的课程里面，万长生才开始正儿八经接触各种头像跟身体的写实泥塑。
可最终感触都不如这次在意大利亲眼所见的大师作品深刻。
这可是西方雕塑史最辉煌灿烂，最巅峰的阶段存在。
他得趁着这种印象没有消失，赶紧亲手做一遍。
其中男性居多，手腕、腰腹、脚踝等复杂的部位都有。
偶尔做到女性，却莫名其妙的很容易联想到欢欢的身上，哪怕隔着薄薄的衣裳，也能感觉到那柔软的身躯线条。
万长生就发现自己头脑有点发嗡，必须得竭尽全力的挤压掉。
这男女之事啊，真的很影响。
影响自己全神贯注的创作学习工作。
稍不淡定，就很难集中注意力。
其次才是还原在意大利看到的那种布料质感表现。
无论是战士身上的盔甲，还是女性披着的绸缎，又或者奴隶褴褛的麻布，万长生都通过自己的素描手稿理解，来重现到泥塑上。
就像学骑自行车一样，猛蹬腿骑快是容易的，难的是慢下来掌控平衡。
雕塑也是，表现坚硬、刚强在各种物质上都是相对容易的，要用钢铁、石头、泥巴、木头传递柔软，那就需要实打实的功力。
掌握了表现柔软的能力，才能算是对质感有了心得。
只是回忆那些薄如蝉翼的轻衫薄纱贴在女性肌肤上感觉时候，又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欢欢的衣衫。
那还只是没什么花哨的普通纯棉内衣睡衣。
这特么还只是小两口同床睡个觉，加上夏天在家可能穿得轻薄点的结果。
都这么容易影响思维？
万长生内心简直有点嚎叫！
晚上回家都不敢随便看欢欢了！
心无旁骛的他，其实还没想起曾经帮杜雯洗过的那种蕾丝绸缎睡裙，杜杜也算是慈悲，从没对他施展过什么，要是他真看过那种场面……
估计很长时间都别想淡定。
真要是按捺不住做点什么，岂不是满脑子都是这些场面？
那还搞什么创作啊。
所以说达芬奇、米开朗基罗这些人，终生未娶打单身，也是有道理的。
而这两部分的人体塑造练习，都是为了更好的掌握泥塑技巧，只为了在雕塑创作中能得心应手的发挥。
人体可以说是作为世间万物里面最复杂的塑造对象了。
因为任何人眼中都熟悉人这种生物，谁都看见过成千上万的同类，哪里有点不对劲很容易被发现，随便画张人像，外行也能感觉到别扭不别扭、像不像。
相比之下别的万事万物感觉都可以打折扣。
只有把最难的表达好了，才能游刃有余的表达其他万事万物，进而朝着艺术提炼抽象表达去发挥。
所以再抽象的表达，都应该建立在扎实的基本功之上，而不是表达不出来的刻意扭曲简化。
万长生就是在密集的让自己反复练习，夯实基本功。
趁着刚回来这种学习感受还很强烈的时候，消化吸收。
最后才把自己在意大利对雕塑的感受，转化成泥塑创作。
还在意大利的时候，他就构思按照文艺复兴时期风格来塑造国内菩萨像！
准确的说就是用写实的手法来诠释古代高僧，又不完全是欧洲古典派那种百分百写实。
纯粹按照万长生自己的理解来，不在乎什么展览、奖项、客户要求。
也不遵循自己以前做菩萨那些规矩。
随心所欲的按照自己艺术追求来表现。
这才叫创作。
那种按照要求定制的应该算生产。
当然这个时间也就不是一蹴而就的。
光是前两部分的基础练习就持续到了开学。
贾欢欢开学，要军训一个月。
万长生居然松了一口气！
简直敲锣打鼓的送欢欢去医科大学报到。
这七八天时间里面，贾欢欢也是忙碌的，万长生每天去培训校那边上课开会搞创作，她就拿着地图在江州市区到处逛。
她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才十六岁的时候就敢自己跑到江州来找长生哥。
然后去年暑假去了江浙沪海，今年暑假跑了平京跟意大利。
更可能是看到越来越多跟观音村三姑六婆不一样的人。
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算是个成年人，大学生了，自由自在的可以到处去，而不用随时给爸妈报备。
兜里又不缺钱花，所以地铁、出租车、公交车到处跑。
当然也主要是市区内的几大网红景点，网红餐厅，自己中午吃了如果觉得好，还给长生哥打包回来晚上一起吃。
然后临近开学报到两三天，又溜到医科大提前去寝室认识了新生辅导员，主动询问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能做的事情。
其实不知不觉间，贾欢欢已经跟着万长生，跟着杜雯，跟着大美社学得有了些理所当然的变化。
所以等到开学的时候，临床医学专业大一新生贾欢欢，已经是挂着工作吊牌，跑前忙后的样子。
她可能也没意识到，从小把自己当成庙守太太来严格要求，随时随地都要跟着万长生摆出带头大嫂的风范。
连面对一大群不怎么服气她的美术生，都要寸步不让的指挥。
那可是从学历到年龄，都超过她好多的集体存在，多少人有这种勇气？
走进大学校园的欢欢，已经不是普通的小女孩了。
351、都别撩
艾米拉也不是普通孩子。
这样的年龄背井离乡，连杜雯都是觉得不可思议的。
他却没有表现出撒泼闹事的壕二代脾性。
现在一周左右的时间过去，万长生每天到教室仓库巡视的时候，都能看见他在小教室里面晃悠，徐朝晖基本上都在他身边，不是在黑板上写写画画，就是拿着画笔在画板上捣鼓。
然后最奇特的就是另外有几个男女生经常混在里面。
万长生凑过去旁听过一次，发现竟然所有人都用英语在对话！
这帮兔崽子，居然顺着艾米拉组成了一个类似英语角的交流环境。
万长生其实本来有点想让艾米拉顺势学点中文的。
但想想人家二十万美元学费生活费，貌似没包含语言学习费用，要是只在中国呆一两年，教个二杆子中文也没啥用。
还不如让自己一堆人提高英语水平。
就没吱声，但看了看艾米拉的绘画图案，发现并不是素描色彩那一套，最离奇的是，竟然有点费雪雁那种瞎画风格，颇为诧异的看了看徐朝晖。
好像感觉到点什么。
还是忍住了没问。
因为艾米拉表现得很投入，画得很认真。
这就够了。
对于十来岁的孩子画画，应该怎么教，万长生心里其实是比较空泛的。
自己从四五就耳濡目染书画雕刻，慢慢积累才有今天的功底。
艾米拉有毋庸置疑的绘画天赋，那又该怎么教？
耳濡目染是有了，万长生准备先观察。
静观其变。
因为哪怕拖到十六七岁，有了足够的理解沟通能力，万长生现在有把握在一两年之类，让艾米拉突击学习素描色彩的能力，起码达到一个能考美院的水平。
那是最后一步给客户交代的步骤。
所以这个年龄先随心所欲的画吧，万长生从来都不觉得当前的美术学院专业考试多正确。
但首先是要保证现实生存，这么多美术生要进艺术殿堂，其次，培训校要生存下来，赚到更多的钱，才有能力去改变一些东西。
这就是观音庙的生存法则，万长生从小也是耳濡目染。
譬如说第一轮到意大利采风学习的名单已经出来了。
陆涛作为校方教务主任领头，油画的丁晓鹏，雕塑的马振宇还有几个人，凑了六个人头，开始办理护照签证手续，准备是在十月下旬过去。
杜雯全面整理了所有线路、酒店、门票、餐饮等等各种细节成了学习考察手册。
严格要求所有前往人员按照路线安排执行，一句话，压缩成本，六人成团也是为了保证适合租两部车，每个人还要承担不同的职务，司机、摄影、厨师等等。
用大家讨论的笑话来说，就是像游戏分工一样有人当战士输出，有人当奶妈辅助。
一切目的都是为了省钱。
提前四五十天订票也是这个原因。
总之最终十来天的学习考察费用，能被压缩到十万以内！
然后严禁通过这种学习考察，私自代购，自己亲友买点可以，但绝对不许跟谁付费代购，特别是超量携带，深谙此道的杜雯甚至专门整理了一套警告内容，谁要是因为这个被抓住，培训校绝对不背这个锅。
嗯，从新学期开始，所有人明显感觉到，杜杜态度开始变得强硬起来。
从行政那边听说，杜雯已经要求所有培训校内部员工、助教，都准备签署正式的用工合同，把五险一金的福利扩展到在校生助教身上。
然后大美社内部也清晰化分部门分小组，人数众多的设计组、助教组等甚至会要求分出一部二部到无限编号的组别，以老带新的局面要建立起来，每个组得有自己的专业特点和业绩考核！
感觉这一周时间，杜雯全都在搞这个。
让万长生当他的带头大哥，得罪人的事情她来背锅。
大美社的小伙伴们撇嘴不已，主要是嫌弃万万对不起杜杜。
多好的杜杜。
因为大家都是大学生了，江湖义气式的松散组织结构不可能走得长远，这个道理一说就明白。
杜雯唱黑脸抓管理，所有人是服气的。
这甚至让大美社里面极少数浑水摸鱼的懒散分子很快暴露出来。
大家平时其实多少也有点不舒服的。
这细化分组，各部门头头分小组，再各自招揽分强人手。
那些平时专业能力强悍，做事投入不拖沓的家伙，肯定成了抢手货。
杜雯甚至引入了各小组自行分配收入比例的管理办法，也就是各组类似小公司、工作室的架构，收入如何分配自行商议，然后对大美社拿到的业务进行内部投标甚至分包！
譬如万长生这次拿出来观音庙的衍生文创产品项目，显然就成了这种投标分包方式的试验品，不恶性比低价，但也不抹杀设计报酬，希望大家能明白自己的价值。
同样教学组、影视组这些纷纷抢着拉人挖人。
提前来培训校的那些大一新生肯定各组都在优先考虑，起码从主观能动性上值得信赖。
就凭这，万长生都觉得自己那百分之十的经纪人约，是不是有点欺负杜雯。
瞎子都知道，这能给他带来多大的经济利益！
杜雯自己倒是说得很轻松：“你的核心竞争力就是两条，第一是你自己本身的作品，只要你能不断出作品，夯实你的名气地位，你就能超越所有同龄人，甚至迅速攀升超过你那帮画家老哥，第二就是团队，大美培训校能爆发，最大的优势就在你有源源不断的助教团队，各种产业辅助团队，无论我们怎么粉饰勤工俭学，这就是建立在利用学生团队廉价报酬基础上的暴利，加上美术培训行业本来就有的暴利，我们才能由此击垮所有对手，这是包括国内其他艺考机构、教育集团都不具备的优势，那这两条就绝对是优先保证的，我们一切努力都围绕这两条来。”
万长生诚恳：“嗯，你说得对，我俩收入五五开吧。”
杜雯笑：“别，九一开，始终提醒我这是工作关系，五五开就成了夫妻档，别撩我，我怕守不住。”
万长生噤若寒蝉。
杜雯也转开话题：“其实这些内容是我跟老杜这几天聊过的结果，他还是有点眼光的，另外他提醒你要把那个学生会秘书长牢牢的抓住，必要的时候投资点感情都可以，女生很好哄的，死心塌地的给你做事情……”
万长生长叹气：“你也别撩啊。”
杜雯哈哈笑：“他的原话……当时好想给他一耳光抽过去，但话糙理不糙，这个暑假这个女生把事情做得很棒，蜀川省教育部门准备大力宣传这个素质教育项目，主体当然是给宁州二中，但个人出面是这个女生，你记得回头找宁州二中狠狠的要个协议价，彻底把高考强化班的成本压下去，明年开始大美必须在这个上面赚钱！”
万长生对这举双手赞同：“下了两年的饵，确实应该收网了……”
杜雯马上换个谄媚的语气：“老板，签了合同记得分钱哦。”
万长生哈哈哈的畅快大笑：“那你负责按照合理合法的流程把这个准备工作做好？”
杜雯干劲满满：“老板，您就放心吧！”
从前年开始，这个艺考生高考班，就是万长生以个人名义跟宁州二中开的培训班。
第一期不到两百人，每人只收了五千块，第二期六百多人，每人八千。
对比宁州二中其他复读班一年三万左右的学费价格，这四个月的学费已经是白菜价了。
但关键就在这些美术生文化分要求低啊，底子是差点，但两三百分冲击四百分的上升空间，比六百三冲击六百五简单多了。
今年连清美上线的那些文化分也就四百多芬，百分百的本科线，超高重点录取比例和清美名额，都让宁州二中在数据上冲了个满堂红。
狠狠的在全国超级中学排名上挤了两三位！
花了好几年的时间都很难往前挪一下的。
明年要是有一两千的艺考生过去，简直有刷数据的嫌疑。
只要适当的把清美奖金给调低点，还是能赚钱的。
再说都走到这步了，这点学费对家长们来说是根本不会吝啬的。
假若只是按照市场行情每位五百到一千的介绍费，万长生都能狂赚过百万！
就看这个手续怎么做了。
有老杜这样的行家里手支招，杜雯是手到擒来的。
果然，韩晓敏再见到万长生的时候，整个人都洋溢着喷薄而出的那种激昂，骄傲的把清单双手拎着角展现给万长生看。
数据当然亮眼，一百五十七家免费培训班，因为宁州二中主办，蜀川美术学院学生会和大美培训机构承办单位的名号，加上又没有收费不是商业行为，更有蜀川省教育部门作为指导单位。
这次的培训班没有任何资质上的问题，其中超过半数开办在蜀川省的培训班，甚至得到了当地教育部门场地和宣传支持！
有二十多家甚至有当地教育部门领导过去开班讲话！
所以最终参加这个暑假免费美术培训的青少儿竟然达到了七千多人！
如果不是控制人数，轻而易举的能够过万！
在少儿美术培训动辄一周课七八百的市场行情下，这个蜀川美院美术兴趣爱好班社区下乡活动简直就是做慈善。
韩晓敏在整个暑假，没有放假一天，据说跑遍了蜀川省几乎所有的培训班，几乎不是在培训班就是在去培训班的路上。
这对于一个还算漂亮的女生来说，应该算是很辛苦了。
但这会儿她脸上只有骄傲。
相比万长生刚认识她的时候，那种还带点金色饰品的成熟打扮，现在的白色t恤军绿阔腿裤更有学生气息，以前刻意成熟的长发更是盘起来更烘托出她特有的精干气质。
像个等着表扬的孩子那样期待。
352、叫你不要撩，还撩！
万长生就直接问了：“你想得到什么？”
校长办公室不是之前那张看起来很气派的大班台了，万长生要的大木板桌是用普通木工板刷漆做出假的厚度跟木纹来，看着古色古香的那种厚厚板子，其实成本低得很。
主要就是大，跟个乒乓球台子似的，除了边角靠里有台大屏幕电脑显示器，其他都大多地方都堆着美术专业书籍。
其中不少还是翻开，夹着便利贴当书签的也不少。
新鲜出炉的文创产品印刷样品也堆在桌面上。
不过也因为够大，面对面的就没有跟高考生的桌面那样围成墙，韩晓敏面前就是笔墨纸砚，还有些泥塑翻模的手腕、脚踝之类物件。
所以她能看着万长生，下意识的有点愣住：“啊？”
万长生尽量轻松的点头：“在学生会，你就展现出来有不一般的领导能力，之前那个学生会主席被踢走，你也用了不少力气吧。”
韩晓敏还是有点惊吓：“什么意思，我没有对你做什么手脚……”
万长生捂额头：“我不是说你对我做什么，我的意思是你有这种发动别人做事的能力，是在表扬你。”
韩晓敏本能的防范了，小心翼翼：“你是不是觉得女生有心计不好？”
万长生很想请她看看杜雯的心计能到哪里：“我非常愿意跟聪明人打交道，你放松点……”
韩晓敏马上扭身跷二郎腿，但还是很紧绷。
万长生简直有点后悔自己多那句嘴干嘛，直接说多好的：“有能力有才华的人就应该得到更好更多，你明确的告诉我你想得到什么？荣誉？我可以协助你把这个活动尽可能烘托到各种场合，不过你大四了，如果还想以学生身份继续做这个，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到底能得到多少我不敢说，收入？不知道你毕业找工作的情况是怎么样，总之大美这边可以给你提供一份报酬不错的工作，你可以继续负责这个事情，那我们就要正式谈未来的工作关系了，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这过于直接的切入点，让学生会秘书长还是摸不着方向：“我要得到什么？”
万长生再说详细点：“成就感？我带着大美培训正好一年，相比经济收入，我更在乎成就感，去年六成的艺考生考进蜀美，今年招生现在超过两千五，近五百名大美出来的学生聚集在这个团队，还有无限的可能，这就是我的成就感，我持续努力的动力来自于这个，当然收入也不错，你呢？你在乎什么？”
恐怕这是一贯在同龄人中还算出色的韩晓敏，第一次有人这样直言不讳的询问她这样带着人生哲学的问题。
偏偏还没有选秀节目上那种居高临下的：“你的梦想是什么”那样做作。
一贯觉得自己智商颇高，也挺能从容应对的学生会秘书长，真的想了下，还下意识的舔舔嘴唇：“以前有人问我，我肯定说是荣誉，从小到大我都是挺优秀的，考美院成绩没有你那么逆天，也还是品学兼优，并不是成绩不好才来美院，现在环艺系我的专业也算是前几名，可能家里的缘故，我习惯于争先领头，中小学我没少拿先进优秀……”
万长生是真放松，倚靠在靠背椅上还端过自己的茶缸，好整以暇的还有点头鼓励继续说。
韩晓敏就继续了：“可这个暑假开始之前，你提醒过我，要注意这个活动本身，本身能给这些青少儿带来什么，所以我到每个培训班现场都关注了，越是经济不发达的地方，这种培训班的孩子越活跃，反而在蓉都市、江州市有些大城市里面的培训班开得很一般，孩子们来了又走，不，大城市某些班，譬如城区老旧的班，效果也不错，我总结就是经济条件不错的，选择多不在意，穷点、蔽塞点的地方，孩子们从来没上过这种美术班，格外新奇和珍惜，所以他们表现出来也更认真，这恐怕才是你要我专注于活动本身的目的，对吧。”
这就是万长生为什么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的原因了，笑着起身续水，顺便帮韩晓敏倒了杯过来：“能注意到这点就非常棒，然后呢？”
韩晓敏愣一下：“什么然后？”
万长生像个老干部似的端着茶缸子坐下：“发现问题，然后就是解决问题啊，对这种局面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韩晓敏全程都在一愣一愣的：“这……是社会问题吧，怎么会轮到我们解决呢？”
万长生循循善诱：“你自己都发现了问题症结所在，穷人的孩子更少得到这样学习画画的机会，那么如果在这难得的机会当中，如果能彻底激发他们对美术的爱好，发现他们的天赋并且从此带上这条道路，是不是就改变了这些孩子的人生命运呢？”
这种话，可能对一个成天沉迷于吃喝玩乐的学生来说，不屑一顾。
韩晓敏好歹是学生会秘书长，有种难以置信的睁大眼，好像万长生帮她打开一扇从未想过的大门，又或者是怪不得这个男生已经跟所有同龄人拉开了巨大差距。
死死的盯着万长生。
万长生是想激发对方的潜能，可不是撩妹的，看着韩晓敏的目光，也觉得有点不妥：“荣誉、收入还有成就感，在我们这个团队都不会吝于给予，只要是有能力的伙伴，都会尽可能协助他去获得，但如果思考方式能这样更多从这些孩子成才的角度去想，可能我们能走得更远，我们也更希望有这样的团队成员加入，这就是我要开诚布公给你谈的。”
他真是想从成就感和格局高度去引导这个得力帮手，招揽韩晓敏成为帮手，但显然表达得有点不太对劲。
因为女生的看点完全不一样。
韩晓敏深呼吸下：“前后两任学生会主席，一个自私自利阿谀奉承，一个光明正大的胸怀广阔，你说我更愿意跟随哪一个呢，万长生，你就直接说吧，我能做什么，现在我忽然觉得跃跃欲试，有很多可能。”
万长生喝口茶：“你大四了，该找工作做毕业设计做你的，但大美培训校一直在这里，我毕业的时候可能都还会继续搞下去，所以这个下乡活动，如果你不嫌弃可以一直做下去，但显然只一味的扩大规模，不如考虑怎么有效的提高效果，这是我的建议之一，第二，既然你才是在第一线最了解这种情况的，怎么对青少儿美术教育培训，做出一套完整的教材或者说课案来，这个意义有多大，我想你应该很明白……”
韩晓敏呼吸都紊乱了，她太明白这个意义的重要性！
万长生既然给她指出来，那就是要把这份成果和可能随之而来的荣誉都给她。
这个暑假对于活动的完全放手，就已经证明了这点。
可能万长生真的没意识到，他这种老神在在装老练，想拉开距离的老派模样，对这种精英型女生多么有吸引力。
因为韩晓敏必定是属于那种比较崇拜强者，更渴望成功成熟的气质。
她绝对不可能对小屁孩感到有兴趣，要的就是这种中年男人般的老狼狗风格！
老狼狗还振振有词：“第三，最重要的就是，现行的美术教育考试，我们大家都在骂，都在说不合理，骂素描、速写、色彩的几大应试强化是僵尸教学，是青少儿艺术天赋、兴趣、想象力、创造力的杀手，是对青少儿个性的制约和禁锢，我还听说我们这样的美院学生到巴黎美术学院根本就考不上……那到底应该怎么去教育青少儿？这才是我们搞青少儿免费美术培训的意义所在，我们也需要有这样的一个部门来开发探索关于青少儿培训的课题。”
韩晓敏不可能不心潮澎湃，甚至大美社很多小伙伴，都不会完全听懂万长生这番话的高度跟深度，她懂啊。
学生会秘书长其实已经是类似于高教委或者青年团重点培养的青年干部。
这是有一定政治觉悟的。
所以说韩晓敏才会那么的在意荣誉。
可万长生提出来的这三步走，才真正意义上诠释了什么叫高屋建瓴。
格局一步比一步大到让她难以想象。
可又偏偏很具有可操作性。
把关注点从一味的做大数量，转移到怎么做精做好，去从中甄别培养出好苗子，这是方向选择以后的理所当然之举。
在这个过程中，总结思考整理教案，统一指导参与的美院学生，这是内部完全可以做的细化工作。
但如果做得好，拿给蜀川省教育部门被采纳的话，意义就非同寻常了。
鉴于上面有人配合，这事儿难度真不大。
任何政绩、成绩跟功劳，都要有可以说道的实际东西，这青少年培训教案恐怕是比数据更有力的大红花。
最后这个层面就可望不可及了，妄图撼动教育体制，考试模式那是痴心妄想，但万长生提出的是怎么去面向青少儿做正确的美术教育，根本不是对抗，甚至都不涉及到改变，只是在现行体制下，尽可能的去改良培训市场，来更好的适应而已。
韩晓敏双手捂住脸，从指缝里悄悄看万长生，在表白墙上都直言不讳表达过心意的学生会秘书长，有点晕头转向。
万长生还觉得自己公事公办说得挺好，慢条斯理的吹开茶缸子上浮着的茶叶：“我觉得你有这个能力，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韩晓敏斩钉截铁：“有！”
当然有兴趣了，从任何一方面来说，她都有兴趣。
353、担当
女生比男性在青少儿教育上有天生的优势。
这一点在之前观音村免费美术培训的时候，费雪雁跟徐朝晖的较起来就很显著。
哪怕光头以后的徐朝晖非常认真执着的在做事，都不如费雪雁轻言细语对孩子们影响更大。
不然怎么说幼教工作里面大多是女性呢。
母性光环是天然存在的。
韩晓敏还有能力，有冲劲，万长生认为最好的笼络方式就是给予足够的未来。
名利成就感，从物质到精神上都可以给予。
他以为这就肯定能搞定。
但让韩晓敏下定决心的肯定还有其他原因。
开学以后没两天，就打电话给万长生，一起去面见院长。
感觉在美院内部，韩晓敏才是以秘书自居。
本来她就是秘书长嘛。
走进院长办公室之前，还伸手给万长生整理衣领了。
万长生赶紧跳开，指指提醒。
院长秘书还笑。
估计是笑万长生老古董。
韩晓敏也笑，穿着越发简洁朴素。
但细条纹衬衫还是很有青春朝气，和万长生的灰色polo衫挺呼应的。
以至于忙碌的院长抬头，先带着明显的艺术家眼光观察下，然后很随意的指着座位：“每年开学季都有这样学生会来汇报工作的程序，但这个暑假的工作，你们好像也搞得太有声有色，让我都听到了不少批评声音啊。”
整个美术培训下乡活动，确实是韩晓敏拉上轨道的，万长生去年暑假搞的时候还有点商业气息，他也没完全想清楚细节，直到寒假被韩晓敏挂上这个美术培训下乡的头衔。
虽然基本上都在县镇级别以上，但这也是美术艺术类专业培训下到基层的一次前所未有尝试。
当时就有人质疑过这是不是触及到了文化馆这些部门的领地。
结果今年暑假拿到了蜀川教育部门的背书，那就成了正儿八经的官方活动。
这一步……是没怎么和蜀美，起码是院长这边通气的。
主办是宁州二中，承办是蜀美学生会和大美培训机构，指导单位是蜀川教育部门。
这个架构就是为了凸显蜀川素质教育的先进性，把大瓜留给蜀川。
万长生自己不在乎荣誉所得，韩晓敏又心领神会的跟蜀川教育部门配合无间。
皆大欢喜。
唯独蜀美俩字有点尴尬。
付出了这个牌子，啥都没得到。
关键是蜀川美术学院还是属于江州的。
蜀川那边越是搞得火热，这边就越可能失落。
万长生还以为是这个：“在暑假前，我们是主动联系过江州和蜀川的教育部门，最后蜀川反应更热烈，我们也是把活动同步在两个省，以及少量的外省进行，如果……我是说如果领导有什么意见，或者院里有什么批评，我来承担责任。”
嗯，有好处你上，出了事我来背锅。
他觉得这是自己作为带头人的基本义务，庙守都是这样干的，不然怎么服众？
大不了摘了学生会主席的名头，他又不在乎。
可在这个利字当先，拼命为己的社会，这种做法让女生怎么想？
韩晓敏感动之余，立刻争抢：“是我组织联络安排的工作，我来承担责任……”
院长乐了：“哎哟，这还成了个荣誉。”
韩晓敏无比骄傲：“整个暑假，我们服务了接近八千名各地少年儿童，这就是几千个未来的艺术工作者，有两百二十七名蜀美的学生利用假期，投入到这项公益活动，耗资七十多万没有找政府部门跟学校承担一分钱，这是我们蜀川美术学院学生会，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艺术普及扫盲活动，为这种事情承担责任，我真认为是荣誉！”
万长生笑眯眯了，从刚见面那个有点刻薄的学生会干部，到目前这种变化，他是最喜闻乐见的，谁没有渴望成就感的爱心呢，激发出来走上正道，未来就能带动改变更多人。
比三伏天喝了冰镇酸梅汤还爽。
这想法触动了他一下。
院长也笑眯眯，转头看万长生：“可以啊，学生会现在听说气氛非常好，你们两个搭档搞得很好嘛。”
万长生不居功：“主要是秘书长的功劳，我重心在创作和艺考培训上面。”
院长居然就调转话题了：“暑假听说你被调到平京参加青展创作培训了，有什么心得体会。”
万长生想想试探：“有点失望，感觉就是走个形式，请点名人名家来聊聊天，对创作没有什么实际帮助。”
韩晓敏立刻偷偷观察万长生和院长表情，可能是没见过和校领导这么说话没大没小。
院长也皱眉：“那你的创作搞怎么样了？”
殊不知万长生是您作为院长问院长的事情，那我就按照上下级关系谈，要问专业上的事情，那就是前辈问后辈，相互又没有师承关系，不用那么拘谨。
还掰手指：“国画系准备给我报一张画，基本已经画完了，在润色和装裱，雕塑系跟平京戏剧学院共同把我上次那尊雕塑报上去，用平京的名义，另外皇宫博物院那边帮我报个篆刻作品，这个还在构思，这两天动手完成。”
油画家院长关心本类别：“国画照片呢，我看看……”
所以年代不同，很多工作细节都不一样，万长生摸出手机，调出自己那张国画递过去。
院长不由自主的呲牙，牙疼的那种：“你这构图……是不是有点敷衍！”
所以说名家就是名家，一眼就看出来万长生的底细。
万长生还狡辩：“国画就是这样。”
韩晓敏好想看，但站在那不敢动。
院长忍不住点支烟，猛嘬一口压压神：“还有多久截止交稿？”
万长生知道这话的意思：“这周末！”
院长再次牙疼：“这么好的机会！你就搞这个！整个暑假就搞出来这个，我们蜀美这次青展有七个青年教师，二十多个研究生学生报名参加，就你一个人得到机会去参加创作培训，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你就交出来这个！”
倒也不是发脾气骂人，有点长辈怒其不争的埋怨！
万长生也不怕：“我那件雕塑还可以，篆刻嘛据说是小门类竞争也小，总不能三个门类都拿奖吧，差不多就行了。”
院长可能没听过这么厚颜无耻的话，烟头都差点掉了：“啥？！”
韩晓敏忍不住扑哧，这时候看万长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
万长生潜意识里面说不定真有这种想法，席大妈和老雷都说要重点推介那个雕塑，老雷虽然只是个平京市美协的理事，可平京跟全国很多时候都是一套班子两块牌子，来来去去就那些人，更不用说老荆顶着那块什么北派座山雕的地位牌子了，他为了徒弟能跟人死磕的。
做人别太过分。
他怕到时候下不来台。
但这会儿还是解释：“开个玩笑嘛，院长，我这真是考错了系，我现在主修雕塑，国画山水写意之类我不擅长，工笔白描总不能让我画大会堂开会的场面吧，我在培训上看见一堆画窑洞、画领袖的，就不要去跟人抢风头了，画点老百姓熟悉的小场面，我还是认真画了九十九个人物的，这得有五米多长……”
院长提气，可是看着万长生那无辜温和的小眼睛，其实执拗得很，无奈的收功：“不是叫你歌功颂德，有些大方向总要把握住啊，这么好的机会！”
万长生一脸您说什么都对，可我就是不改的牛皮糖表情：“嗯嗯嗯，下次我一定注意。”
院长都听出来他的敷衍：“我是怕你吃亏！你还这么年轻，艺术是要为整体服务的，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万长生也认真点：“就是太明白了，才不想做面子功夫，我宁愿为老百姓服务，让更多人知道艺术是美好的东西，不是瞎胡闹的神经病，而不是搞一些老百姓不关心的东西，只给高高在上的人看，这才是为整体服务，为大众服务。”
韩晓敏眼眸在发光，胸脯都挺高了不少。
院长看着万长生，一老一少都这么对视着。
万长生没有咄咄逼人，甚至有点无奈。
历朝历代歌功颂德，粉饰太平的人还少了么？
往小了说那是卑躬屈膝、贪图名利，往大了说是祸国殃民、蒙蔽视听。
院长被手上烟头烫了下，才惊醒的赶紧甩掉，一边甩手，一边低头重新看看那张手机上的画：“蜀川那边有个艺术学院，下一次搞这个活动的时候，你们主动带人过去联络下，现在人家是认为我们越界了，不懂规矩，万长生你过去交流下，大家本来就是一家人，不用伤了和气……你这画明天带到国画系，我找几个人一起讨论下，看还能抢救下不。”
出来韩晓敏都抱怨了：“晕死！这种事情他不给你撑腰担当，让你个学生自己去面对？”
万长生还要询问这本来就是一家人的来由。
韩晓敏倒也解释得干净利落，蜀川美术学院嘛，行政上划归到江州的时候，确实有过争论是不是搬迁回蜀川，这中间当然又会有各种斗争纠葛。
所以有部分名人名家去了蜀川，成立了家艺术学院，有点另立山头的意思。
这把万长生抛出去自己解决，有点没担当啊，虽然在作品创作上想方设法的弥补了。
万长生倒是想得开：“他怎么好出面，认错道歉？况且以前多半还有这样那样的关系，不就是我去说几句好话嘛，小事情……”
韩晓敏趁机：“我陪着你！”
万长生听出来了：“工作上你确实是一把好手，也有担当，我们仅限于工作关系啊。”
韩晓敏哼哼：“我还不知道你，平京那个美女是不是你的情人？”
现在终于可以说道说道了。
354、改变
万长生可以问心无愧：“那是我的经纪人合伙人，也是我跟我女朋友最好的朋友，你应该看到过我女朋友，所以我没有情人，也没有把朋友往着那么庸俗关系上带的意思，解释得够清楚了吗？”
韩晓敏强调：“经纪人？”
万长生现学现卖：“艺术家不也应该有经纪人么，院长有没有？”
韩晓敏这时候哪里关心院长的经纪人：“真的没有男女关系？她那么漂亮的……”
万长生有前车之鉴：“没有，忠于爱情或者家庭应该是种美德吧，我跟女朋友的感情很好，所以我希望我们如果在工作上还能相互支持帮助的前提，就是千万不要超越这个工作界线，你觉得有问题吗？”
他已经尽量严肃了。
可城里人，或者说艺术生，想法真不太一样，韩晓敏还撇撇嘴：“那个小姑娘啊，也就是女朋友吧，结婚还有离婚的呢。”
走出办公楼的万长生准备转身走人：“我的态度已经表达很明确了，将心比心吧，如果你有男朋友或者丈夫，见异思迁你有什么感受？”
韩晓敏耸耸肩：“一拍两散各生喜欢咯，又不是非要天长地久的，这是看感觉的。”
万长生敬谢不敏：“好，尊重你不同的感情观，再见，我还要去雕塑系忙我的作品。”
韩晓敏有杀手锏：“我觉得你那个外国小徒弟还可以，别完全给那个光头男生带偏了道。”
万长生马上停下脚步：“怎么说？”
韩晓敏还吊胃口：“改天跟你说，我把教案整理出来吧，你说我把办公室放在哪边？”
万长生想想：“办公区的办公室比较有限，但教学区就很多了，只是要麻烦从车站多走几步，你可以跟办公室主任或者大二装饰的黄敏商量。”
韩晓敏的意思是：“我知道你那些大美社的人我调动不了，我还是从学生会发展人手吧，我把办公室也放在健身中心这边，怎么样？”
万长生半信半疑：“你别搞这些幺蛾子，我精力有限不会到处跑的，抓紧时间吧，我真是觉得一天天的忙死了，走了！”
韩晓敏抱着手臂在后面哼哼哼。
跟刚开始的杜雯有几分类似。
现在漂亮点的女孩子真都觉得自己勾勾手指，男人都得屁颠颠的赶着上么？
万长生真的忙不过来。
到雕塑系给郭槐生交流了下自己做的新创作。
师徒俩共同经历过菩萨业务了，郭槐生主要看万长生做的新人体局部：“嗯，你的问题就是这种人体写实细节的功底还差点，需要补齐，这女性肩臂吧，差点意思，下周研二有个工作室是女人体课程，你去跟两周，你能不能别老是搞和尚题材，听说你在国画系也画了个和尚。”
万长生纳闷：“难道做尼姑？”
笑得郭槐生打他头：“世间万物，这么多题材！”
万长生是踏实：“做了十几年的菩萨，刚刚接触到西洋古典雕塑也是宗教题材，那么就顺着这个来，没准儿还能卖给咱们观音庙也不算白亏。”
郭槐生哈哈：“你倒是打得精细算盘！”
是得精打细算。
美术学院在所有高校里面算是花费比较高的，平日里还别说影视专业那些设备、导轨，光是设计级电脑都比普通院校要求高一大截，绘画专业的各种画具、笔墨颜料等等，都是钱。
但最花钱的恐怕还是雕塑系。
做泥塑花不了多少钱，但经济条件差点可能大学几年都不敢翻模放大样，咬着牙做个一两米高的动不动就得几万，如果到毕业从没做过几十米的大东西，怎么敢去承接大工程？
所以跟着导师练活儿也是个必经之路。
可在万长生这里就不是事儿，翻个模做玻璃钢，他就花了几大千学乔宇的模型制作功底，后来放大做成汉白玉雕塑，连着做了三版，好几万就出去了，他也没想收回。
哪怕被平京戏剧学院拿去了，迄今也没给一分钱成本费材料费。
普通孩子承受得起这消耗？
所以这次万长生打算做个大的，土豪如他也得考虑好最后把这可能有十来米高，三四层楼的雕塑摆在哪里。
郭槐生还感谢万老板支持雕塑工厂工作。
再贵如雕塑系主任，除了教学任务，也要养活一大帮子和雕塑产业有关的工匠、生产环节，这几年城市雕塑业务没有前些年那么随处可见了。
而且全国几大美院的雕塑专业也在相互抢业务，每年都有一大帮子雕塑人才进入市场，蜀美好久没出叫得响的顶尖作品了。
这也是有广告效应的。
所以郭槐生承诺给万长生打个成本价，尽量协助把这和尚雕塑做好。
忙完这些万成生赶着直接打车去医科大学。
刚才在院长办公室那边想着冰镇酸梅汤的事情，就自然想到了欢欢，这会儿正是江州秋老虎肆虐挺热的时候，赶着去送点酸梅汤什么的尽夫道啊。
万长生不是不懂体贴，他是没这根弦儿，在一个什么家务都妇道人家操持的环境长大，男人们成天忙所谓的大事，回家又基本都是耙耳朵的传统里，万长生基本没操心过怎么去讨好欢欢。
自然而然的就没了这种主观能动性。
应该还是有杜雯的功劳。
他现在觉得自己应该积极点，让欢欢觉得幸福。
好比之前在二中试着买花什么的，哪怕他自己没觉得这有什么意义。
欢欢觉得好，那就行。
这种时候开车显摆没意思，下午三四点过万长生在医科大校门外，明晃晃的阳光照射下转了好几圈，才找到家卖冰镇凉虾的，就是糯米糊用纱布滤成小虾一样的丁点，浸泡在红糖水和冰块里面，暑热天咕嘟嘟喝了真是跟一尾尾鲜活小虾跳进肚子里面那么舒爽。
看眼已经严格管理进出的校门口，他主意还是多，要了人家铺子里的一个纯净水大桶，把一盆冰镇凉虾用塑料袋做的漏斗装进去，封上口，再顺手借了人家店里兼职送外卖的黄色头盔，理直气壮的扛在肩头就过去：“办公室要我送过去的……”
人家保安根本就没多想，直接放了他进去。
都走远了才有点挠头，这矿泉水纯净水大桶怎么看起来像装的酱油啊。
也没多想。
实在是万长生那身材也像个靠力气吃饭的。
当过军训标兵的万长生门儿清，循着女生最多的连队转悠几圈，还不惜摘了黄头盔在边上晃，很快就被贾欢欢惊奇的发现了。
小姑奶奶这一年窜了点个儿，可能终于靠近一米六了，忍不住在一片迷彩军装里面蹦几下，教官吼都没吼得住！
万长生发现了，就笑嘻嘻的坐在旁边树荫下，随便拿头盔扇风，等着贾欢欢她们大半个小时以后暂停，如同出笼的小母鸡那样飞驰过来，远远的就起跳了！
跑过来就为了让欢欢有这样开心的笑容，万长生把她接住，赶紧倒冰镇的凉虾给老婆喝。
还没喝呢，贾欢欢眼里已经像舀了好几勺糖那么甜了：“这么多！我喝不完啊……”
万长生拿了一叠一次性的杯子：“就是带过来请你的同学一起喝啊，还有教官。”
贾欢欢才恍然大悟，赶紧对着十多米外叽叽喳喳挤成团的女生们挥手示意。
于是这边就像看见晒谷子的麻雀一样，呼啦啦的一大群就过来了。
贾欢欢笑着端了两杯过去贿赂教官时候。
学医的大一女生已经围着万长生好奇了：“哇，你是欢欢的男朋友啊？”
“你真是在送外卖的？”
“怎么可能，看他穿的鞋呀裤子都不像……”
“哇，挺帅的哦，你们高中谈恋爱了吧，可你看起来挺成熟呢？”
万长生都笑着不说话，等贾欢欢回来，才使劲抱抱她，让她把空桶最后拿回寝室，自己才在教官或者指导老师都过来之前，拎着黄色头盔跑掉。
总之给医科大新生们，留下个贾欢欢有高大男朋友来送冰镇饮料的背影，就够了。
贾欢欢果然晚上在微信里面得意得要命，说好多女生都来问她。
现在她可不怕了：“哼哼，大不了叫雯姐过来！”
核武器！
万长生叮嘱她注意别中暑了。
收起手机，恢复耳机音量，重新在空灵的乐曲声中，专注到手里的石头篆刻。
苟教授最引以为傲的那枚鸡血黄，原本古朴大方，很是温润。
现在却隐约有改变。
长条四方的印，比口红盒子小一些短一些，竖向的四根转角原来基本看不到线，现在却被刻意打磨出来两条棱角。
就像欢欢在意大利给他捡漏买到的那方黄杨木一样，棱角分明。
一直延展到顶部，两个直角也尖锐狰狞。
仿佛在浊世混沌中桀骜不驯的性格。
本来平淡无奇的直角，就因为另一边两个角被对比出来，圆润光滑，得好像奶油淋在上面那样肤如凝脂。
然后这种过度的中间，也就是印章顶部，被浮雕了两叶大小错落的荷花。
稍有中学古文底子的人，也知道在中国古代文人里面，荷叶莲花象征着出淤泥而不染。
所以万长生精心雕琢的印章篆文就是“虚实相生”。
这既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美学精髓，也是万长生的人生定位。
355、一理通百理
印鸡血石制，方形，顶纹侧款。
印文篆体，右起竖读“虚实相生”四字。
印面有阴线界栏。
顶面浮雕莲花造型，乃典型的南方风格，温婉细腻，这等雕工在普通篆刻家里面很少见。
通常这种考究手艺都是交给工艺美术大师们去完成。
万长生偏偏是个全挂子，都能做，还跟着那位瓷器大哥好好提升了下。
可篆文本身的风格，又带着相当硬朗的北派门风，算是把老荆给万长生悉心强调的刀法特点表现出来了。
早上只是看了万长生拍照的红印，就乐得说好好好，早点过去跟他一起看还有没有调整修改的必要。
然后很快又发消息说不用改了，就这样。
顶纹，是顶面装饰花纹，侧款，就是像很多书画作品那样在边上题款，题字的题，可不是到银行取钱。
这石头上题字就是刻出来的了，阴刻楷书体：“余师至爱本石，遂仓卒成此纪念，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长生八月”。
国画系办公室一屋子人，院长领衔，国画系系主任张罗，老童和几个长老式的教授笑眯眯围观。
万长生那张五米长的国画扑在拼起来的桌子上，所有人都是画家，却都把目光集中在这枚印章上。
首先是国画系有个以前跟老苟比较熟的退休教授，一眼就认出来：“鸡血黄！你把老苟的鸡血黄雕了！他的命根子啊！”
万长生斯文淡定：“跟师娘请示过，允许的，展览完成以后就送给师娘保存。”
老教授感叹的是：“你胆子是大！这块石头前几年就能卖一两百万，换我们拿在手里都怕摔着了，你还敢下刀！”
本来捧着看的院长都差点把手抖掉了，赶紧放下！
拍一幅画动不动几百万的院长，不是赔不起这块石头，是觉得匪夷所思：“这又不是什么玉石！”
老童都懂点：“最顶级的印章石了吧，长生介绍下。”
万长生才把云雾浓血若飘絮的典故，还有这块石头应该是道光年间之前的历史都搬出来，众人才知道他是把个文物活脱脱的刻成了新东西，连老童都觉得牙疼：“非得这样吗？”
地主家的傻儿子满不在乎：“一百多年的东西算什么老古董啦，出作品最重要。”
前辈们面面相觑，估计还是有人在暗地里骂他败家子。
不过难得过来凑热闹的郭槐生大大咧咧拿起来得意：“哈哈，以前印章很少有这种造型吧，反正我是没看见过，在印章石的棱角上做文章，虚实相生，棱角和光滑也是表达这个意图吧？”
万长生点头：“做人可以刚正不阿，棱角分明，也可以圆滑世故，左右逢源，我理解为这就是实和虚，如果一味的百折不挠，听起来好听，过刚易折的道理恐怕也是很简单的，完全流于圆滑世故，肯定会放弃自己的原则，既然无论哪个画种，都有虚实相生的道理，做人其实也一样，载舟覆舟水由之，是非曲直心自明。”
连研究生都没有，在场的基本是老师教授，听万长生这么屁大点个二十出头的后生说为人处世大道理。
有点好笑。
系主任连忙鼓掌：“苟老就是刚正不阿的典范，确实是对他最大的怀念，这句侧款的题诗来自于王安石的《登飞来峰》，飞来山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这是领导人在中法建交五十周年上面特意提到过的一首诗！”
在场人不得不重新看眼万长生，狗日的看不出来你大鼻子小眼睛的居然拍马屁如此了得！
万长生忍住翻白眼的举动，真心想磨了重新换个！
但显然气氛一下就热烈了：“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道理是一样的啊，只有站得高看得远，透过现象看本质，就不会被事物的假象迷惑……”
“这个侧款有意思，画龙点睛！”
“年轻人就应该有这样的朝气蓬勃，对前途充满信心！”
院长反复的看几眼万长生，想确认这还是不是昨天那个义正言辞的学生会主席，难道只是在女生面前装清高？
最后还是他来定调：“好吧，篆刻作品已经完成了，我们还是看画，看画……”
系主任有眼力：“您来题款，这画作就完整了。”
老童和郭槐生都哈哈笑了。
为了系上出个成绩，系主任真是不择手段。
偏偏这事儿好像也还行。
油画作品总不能叫导师在上面画几笔吧。
这国画就可以。
题款的既可以是画家本人，也可以是他赠送的对方，更可以是大佬皇上。
而且就算是题款画名之类写了，其他人觉得自己段位够，也可以厚着脸皮在上面写观后感。
也就是现在俗称的点赞、评论！
国画作品为什么有些上面密密麻麻的盖满了章，题满了字，就是太多人点赞评论了。
特别是那些顶级名画，辗转流传的过程中，每位经手者都恨不得在上面火钳刘明。
看来这真是个人性根源的习惯问题。
从古到今都没改过。
那么，在全国都鼎鼎大名的著名油画大家，给这幅国画题款点赞了。
评委怎么都要给点面子吧？
这主意可真够贱的，但很有效！
院长看万长生：“你觉得呢？”
结果万长生没骨气，才不觉得自己的画成了交易呢，还谄媚的伸手：“求之不得，您请，请……”
总算把您写篇赋都行这句话给憋住了。
万一院长没文采咋办。
院长也就不嗦了，笑着点点他：“你确实有点虚……”
这话当然是调侃万长生这会儿是圆滑，可江州话里面这个虚，除了形容胆小怕死，还有朋友间调侃身子骨那啥的意思。
真是不把万长生当普通学生。
院长在一片哄笑声和羡慕中伸手。
国画系怎么会少了笔墨纸砚，系主任一摆手就马上弄过来，院长还分配：“老童你字不错，你也来写几个，老郭你算了，你那几笔狗爬……”
点了四五个，还有人推脱说自己盖个章就行。
院长已经抓了毛笔，重重落笔“可怜天下父母心”！
万长生觉得写报得三春晖都比这几个字更雅点，算了算了，你们高兴就好。
这方面他是真佛系。
老童终于有机会揶揄他：“不错嘛，把我给你说的点都用上了，典型的参赛创作，就是不走心。”
万长生对这些老油条是服气的：“包涵下，包涵下……”
老童的书法就飞龙游凤，甚至还委婉的帮院长平衡了下：“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这画我觉得还是取名叫三春晖吧，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是慈禧太后说的……”
众人愣了下，真有不少人不知道，但瞬间都能明白。
这是历史上著名的大反派，某些场合万一有人挑刺儿，光是个题目就能打得翻不了身。
没必要。
院长都想把这几个字儿给抠下来了。
还好老童题写完游子吟的诗词，直接把三春晖用最大号写在五米长的卷首，再指了几处，让人题款盖章。
有种全体帮忙把这张画搞得琳琅满目古色古香的意思。
自然也把“可怜天下父母心”给淡化了。
系主任这才心满意足的指示把画给收好，拍照报名写创作心得之类。
这些都不需要万长生忙碌了，这边只提醒他把印章带走。
掉了没人担得起这个责。
出来时候老童搂着万长生肩膀：“今年又有什么新计划没？”
感觉这大股东就像是上市公司问新题材一样。
还好万长生真的有，把自己交给韩晓敏的这档子青少年美术培养的计划说了说：“每年大概在免费培训计划上要投入百来万，但如果这个少儿培训计划做起来，是赔是赚我还说不清楚，但我觉得有意义。”
老童又是那种老友之间的鄙夷：“老子就说你迟早要把附中做的事情做了……”
院长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什么附中的事情。”
老童嘿嘿嘿的笑着：“青少年美术培训，人人都会骂，人人都能说是体制的锅，终于看见个动手搞得有声有色的了，我就担心他创作拖沓，现在国画专业都敷衍了事了，郭大炮倒是乐得很。”
院长并肩走：“昨天我思考了下，你这个免费美术培训，其实就是利用了大学生假期的空挡，低成本的把基层培训送到各地，对吗？”
万长生重重的点头：“只有城里的年轻人和大老爷们才以为天底下都是一样的教育，我们乡镇里面基本上美术课都是空白，不怕笑话的说，到高中毕业我也仅仅知道有美院，但连雕塑是专业之一都不懂，更别说素描色彩，还有整个美术史的了解，要让各地基层美术老师达到相应程度，还要些时间。”
老童笑：“这就是现状，基层是最缺少可靠传播的，但每年的美术生们动员起来，就能够把推广传播迅速扩展到基层，不管你是那个犄角旮旯穷乡僻壤，如果人人都能接触到正规的美术培训，只要有天赋，都能被人发现，这种土壤培养出来的美术人才，想想都觉得美！”
院长也笑：“这时间跨度可就长了。”
万长生接地气：“后院栽下一棵树，明年就要想拿来当栋梁，这也是不可能的，我不着急，五年、十年的慢慢的培养，只要安居乐业，社会稳定，就像我们老家的庙子一样，一点点积累，总会成气候的，不就是开枝散叶嘛……”
说到这里，万长生忽然明白了什么。
狗日的老祖宗们娶姨太太，是不是就是为了多种点树，总有一棵能拿来做栋梁的。
是这个道理吧。
356、独辟蹊径
说得兴起的院长在老童的怂恿下，也在百忙中抽出时间，让万长生带路去大美培训校看看。
路面上的办公区，像时装店、影楼多过于学校机构。
蜀川美术学院院长走进去，哪怕没有大张旗鼓的介绍，从前台后面冲出来的许大妈差点没哭出来，使劲握住院长的手不放。
也许从关闭的附中离开，再到现在重新被重视。
个中滋味，只有这位前附中行政阿姨，心里才明白。
这也引得办公区的学生家长们纷纷侧目。
老童那种洒脱的派头，一件对襟唐衫加厚底布鞋，哪怕寻常平头也透出艺术家的气质。
院长多年来大画家的名头更是举手投足都不一样。
艺术家领导的气质。
等听到悄悄顺墙根溜走的大美社成员耳语这就是美院院长，家长们恐怕只剩下掏钱的冲动了。
这简直就是官办的感觉。
好在万长生只是简单介绍下，甚至连二楼办公区都没有带着去，更没到自己办公室坐坐。
对美院学生来说，多么难得跟院领导熟络的机会。
万长生不需要。
最难得的是，大美社的成员们也觉得理所当然，喜笑颜开的挤在二楼忙碌。
说今天这算是旷课被院长逮住了。
院长出来再看看巨大的竖向十来米高细长招牌，往下走的时候居然说：“太商业味了吧，我早就在马路上坐车经过时候看见这牌子，怎么都不相信这下面白色的是办公室……”
万长生则居然回应：“虚虚实实嘛！”
院长很嫌弃的嘁。
说到底他根子上还是个画家。
而气势恢宏的教室仓库，别人看来涂鸦多惊艳，但内行看来就有种工厂的感觉。
这又是院长很不喜欢的：“搞得跟流水线一样！”
万长生不恭：“您给我巨大的地盘，我也能搞得很松散不像流水线，但现在我就是想用有限的成本尽可能带更多学生，省下来的钱拿去做青少儿培训，我也很不想艺考培训搞成这种批发流水线，但这就是现状，发牢骚抱怨是没用的，先借着这个局面我才能种树，慢慢的总会一点点改变。”
老童据说竟然是跟院长一个寝室的大学室友，怪不得不当系主任还能做长老，说话也没那么拘束：“我们骂了多少年，实际上做出的改变呢？我说还不如万长生。”
万长生这时候就谦虚：“不是我，是时代恰好走到这个时候，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前这么想了都做不到，那时候没这么多家长意识到学美术有前途，更不会考虑孩子是不是有艺术天赋，恰逢盛世，对吧。”
院长摸烟出来抖给老童，顺便也示意下万长生，远远看见的陆涛都要哭了，当学生能得院长发支烟？
万长生一本正经：“哦，谢谢，我不抽，走这边吧……”
院长还拉着老童在外面抽完再进去：“这几根柱头画得还有点意思，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搞附中。”
老童看眼万长生揭发：“这小屁孩当面反对！”
院长也看看说：“他当然想自由自在，赚得又多！但是万长生，你能一辈子都当这个培训校的校长？再退一万步说，你退休了，这里还能这样？”
万长生啼笑皆非：“您这思路……十年，二十年以后，艺考市场怎么样还不知道呢，反正当前我觉得搞什么附中，没多大意义，市场检验才是唯一标准，这话是怎么说来着？”
老童差点拿烟头弹他：“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现在是市场化自由检验经济，不懂就别瞎说，咦？老樊还在你这边画啊，他都画了一两个月吧？”
万长生也撇嘴小声：“我准备收他伙食费。”
院长走进上千艺考生的场景里面，肯定还是有点震撼的，这是他未来的学生，万长生等于是在帮他带预科班，可这环境确实又挤得要命。
根本没有艺术学习的洋洋洒洒品位。
所以他这脸色就比较严峻。
老实说，一直画乡土题材的院长本来就长得严肃，这下发现他的助教们有点噤若寒蝉的对万长生偷偷做鬼脸。
艺考生们则如同雨中涟漪，从一个个点散开传播这是谁的话语，然后此起彼伏的惊叹。
更兴奋自己来对了地方。
老童无所谓，跟在后面小声问万长生：“今年还请那个金牌导师不？”
万长生笑：“要啊，不过就是以前那样两三天一组的单独请，不是满铺了，因为我们这帮助教跟着学得也差不多了，再带个一两年绝对能取而代之。”
老童点点头，故意走快点，带着院长爬上楼梯引到老樊那边去，结果同为油画家的院长，只远远看眼老樊的竖立光影，就转身顺着小教室又开始观察。
这就是有雕塑教室，舞美教室，国画教室的分类了。
泥塑教室是最受欢迎的，四五十个对雕塑有兴趣的艺考生，有空都会在泥塑教室做点东西，万长生、马振宇甚至郭槐生有时候过来看见也会指点下，不求能做到什么样，先了解泥塑的基本知识，反过来立体的雕塑做过了，素描也会有提高，对立体感体会更深刻嘛。
万长生正在介绍这个，院长却走进旁边的教室，之前几间他都是站在门口看看而已。
这次却直接走到里面桌边，双手撑在膝盖上，弯腰看桌上一张黑白钢笔画……
艾米拉正在画。
他十一岁了，其实有些专业暑假班，已经在接受十二三岁的孩子画素描色彩，个别天赋较高的孩子真能画得似模似样。
但艾米拉从没被要求画过素描色彩。
他的个头看起来也比实际年龄小。
这会儿有点吃力的趴在给十**岁艺考生设计的桌椅边，认真的画。
万长生探头看了一眼，也很吃惊！
艾米拉画的什么呢？
反正万长生自己绝对画不出来。
准确的形容下，就是把一包方便面面饼在袋子里面压碎了，再倒出来一堆，用手指头慢慢划拉成牛羊马的形状！
所有所有的笔触，都是好像方便面面屑的那种小圈小短节，又或者就像一堆蚯蚓缠绕在一起的样子，换个有密集恐惧症的人来看了，说不定身上会一片鸡皮疙瘩。
但偏偏就是这种画法，不需要明暗，不需要细节，就是纠缠来去凑成千变万化的形状。
万长生觉得像牛羊马，其实再看看又有点像乱草从中有条小径，再或者又跟细胞裂变差不多。
反正和外面所有素描色彩的画法不一样。
徐朝晖正一脸无奈的坐在旁边，看见万长生还想起身，被眼神制止了。
院长却就那么撑着膝盖看得聚精会神，好一阵。
老童都吃惊，探头观察下这个黑乎乎的小孩，又回头用眼神询问万长生。
万长生退出来两步，靠在外面栏杆上介绍了艾米拉的情况：“正好昨天我们那个负责少儿绘画启蒙的伙伴在说，说这个孩子有点特殊……其实去年我们就有个艺考生，对对对对，他画的这种东西我说怎么似曾相识，去年我们有个艺考生就喜欢这么画，天马行空的随心所欲画着玩，今年考到清美去了，这孩子肯定被她遥控传授了下，您觉得这个画法有意思吗？”
老童笑了：“我不是搞儿童绘画教育的，但你忘了么，我们被抨击得最厉害的就是束缚了孩子的想象力，禁锢了创造力，这不就是想象力创造力么？欧洲国家这些年的美术学院招生，最青睐就是这种有自己艺术天赋想法的孩子，但又不是鬼画桃符……”
院长好像是听见外面的对话声，轻手轻脚的退出来：“这就是你在搞的青少儿培训？”
万长生老实承认：“还在摸索，争取最近出教案，有人提醒注意这个孩子……”
他真是这个瞬间，忽然意识到，这也许就是水到渠成的恰逢其时！
从万长生到老童，再到金牌导师里面的吴老师他们，都明白国内现在的美术教育体系不太对，艺考设置不合理，起码是比国际上的做法落后很多，还很陈腐。
动不动就是一刀切的素描色彩考试，这样的应试做法也就只能在国内体系生存，根本没法走向世界。
所以包括万长生自己都一直在说，现在的所有做法，是在现行机制下的尽可能折中。
先把钱赚了，再用钱去培养更好更合理的青少儿美术环境。
但环境改变了，又能如何呢？
倒逼体制改革么？
那是最不现实的事情。
所以万长生也只是走一步看一步，先做了再说，尽可能把这个过程做得有钱赚，不管怎么说，把钱赚了再源源不断的投入改变，量变到质变，总有变化的那天，他甚至都不在乎是不是在自己的生命岁月里面能改变，这恐怕也是千百年来，万家人习惯了世世代代传承的耐心。
毕竟国内的任何家长，都不会愿意把自己的孩子送到这样的培训学校来学画画，却不知道未来前途在哪里。
来学的底线要求就是要能考上大学，进而到美术学院，更高要求就是当画家，赚大钱，最有见识的起码也是说尊重孩子的爱好选择，但也要为未来的人生考虑设计。
这就是现实。
没有家长愿意为了美术教育事业的发展，把孩子拿来做牺牲的。
可显然艾米拉绝对是个另类！
他不是中国人，他根本就不用在国内的体系里面折腾，以他家的底子，未来这孩子成年以后，很大几率不是在西亚就是在欧美国家厮混。
所以这孩子不用考虑升学压力，可以纯粹的按照艺术培养，先天兴趣的路子来。
如果他能独辟蹊径的成才，那不就证明了一条路么？
357、小菜鸟
这是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
到底是因为这孩子的背景特殊，还是因为艺术培养的方式更优秀，又或者是万长生他们误打误撞的就由此开始了正儿八经的青少儿艺术培训探索。
反正不用考虑成本和学历的艾米拉，又有点独特天赋的这个孩子。
值得用来做探索。
可怜的娃，还不知道自己成了小白鼠。
连院长都觉得兴致勃勃：“这就对了，没有功利心的艺术探索，才可能是我们现在最大的障碍……”
老童呵呵泼冷水：“如果成功，这条路就成了新的功利之路罢了。”
万长生无奈的点头。
这话是真的没错。
不过院长要求等新的教案出来，给他过目看看。
毕竟他好歹也到欧美国家艺术学院进修体验过两年，还顺便嘲笑了老童交换体验到澳洲的艺术学院，啥都没学到。
国画专业的老童悻悻：“老子自成一派！”
能当着万长生这样肆无忌惮的开玩笑。
院长是没把他当成普通学生了。
送走这两位，万长生把印章交给马振宇，让他拍套艺术照作为青展正式提交作品。
自己却倒回来跟徐朝晖交流小徒弟的事情。
光头靠在椅背上承认：“雁子也很关注艾米拉的情况，看过几次他画的东西，整理出来一些她现在的心得体会，要求我照着做……”
万长生注意到徐朝晖说起雁子的时候，眼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玛德，他居然有点小羡慕：“你的病情怎么样，上次说干细胞移植找到配对成功的没？”
徐朝晖笑得有几分师父的淡定了：“还在排队，据说九月底能行，可能到时候就要请假了，万一没回来，师父你好好照顾艾米拉。”
万成生重重的拍他肩膀：“必须回来！”
徐朝晖说好。
万长生再把韩晓敏的事情给他分析了下：“虽然她是学环境艺术的，就看这一年她的职业选择吧，如果能专注于我们这个美术培训，那就彻底的把这块独立出来做两部分，免费的美术培训活动要持续每年两次搞下去，然后越来越系统化专业化的青少儿美术培训班，收费的专业天赋开发，就以艾米拉这个契机搞起来。”
徐朝晖把这些记下来，他的钢笔字也写得挺漂亮。
万长生安排：“春节前后第二批去意大利采风学习的，你身体能跟上，就负责带队，然后重点把精力放在佛罗伦萨美术学院，去学习人家在这块是怎么做的。”
徐朝晖的笔头停顿下，然后继续快速书写：“有时候我甚至有点感谢这场病，让我看清了人与人的关系，也让我格外珍惜每一天，都希望过得有意义些，我懂了。”
万长生嗯：“对我也是个触动，一起努力吧。”
他是真努力，收到马振宇他们整理好的印章照片，把印章锁进寝室衣柜，照片和创作说明之类提交发快递给老荆，顺着博物院那边参加青展，算是彻底结束了自己为青展的准备，十一月的预选成绩和入围展览结果显然都不是万长生关心的。
因为国画系那边也算是同时提交了国画跟篆刻两项作品，这就是本科提前的毕业作品，等着到下学期跟大四一起参加毕业答辩，美术学院绘画专业是不用写论文答辩的，作品说话。
只要这两项参加青展的作品能拿个入围资格，都妥妥能毕业。
所以万长生现在已经完全不用在国画专业上课，反而是大二这两学期，已经开始作为青年教师排课，本学期就有六周篆刻专业课要分别给三个年级上，其中一周还是给他曾经的大一同学！
但这在美院已经不会有轰动了，大家似乎早就习惯了天才应该超乎常人，万长生那种平易近人的风格也很容易让大家接受。
这段时间不会过于围观他。
他也趁着贾欢欢九月的军训期，马上全力以赴的投入到新佛像雕塑的创作中来。
可这也绕不开那两周女人体泥塑啊。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女青年模特！
跟画老伯伯老太婆是两码事。
万长生很想给郭槐生说老子不做女人体，用不着学这个，好像又明白这是自己迂腐。
非礼勿视的规矩根深蒂固，哪怕在意大利看了那么多人体绘画跟雕塑，可那是艺术品，起码也是艺术家们加工过的艺术作品。
上回万长生跟着雕塑系三年级上人体课，画了老头儿的素描，哪怕不知道模特是男是女，课前都没这么强烈的心理压力。
难道真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跟欢欢同床共枕，有点按捺不住？
万长生尽量装着很老练的样子到教室。
雕塑研究生二年级的都是老鸟了，可以说他们这种人体课程已经很少，早就过了了解人体结构的基础阶段，现在也只是加强巩固，甚至有创作的意图在里面。
所以除了万长生，其他七八个研究生都是若无其事的聊八卦，聊球赛，聊最近的雕塑业务。
许桡作为系主任的大弟子，也完全不把万长生当外人，询问关于意大利旅游考察的细节：“卧槽，真是没想到这么便宜，我听老郭说他们走一趟少说也得七八万一个人……”
万长生行家：“他什么消费水平，而且我们年轻人住b&b公寓也就是民宿……”
这会儿模特儿进来了，不大的教室里面立刻安静了下。
然后莫名其妙的所有人转头看万长生。
感受到这种目光聚焦，万长生更莫名其妙，看距离自己最近的许桡。
许桡真是长得很刚毅的那种俊朗，摸摸下巴低声：“因为我们从本科到现在上了这么多次人体课，没见过这么高水准的模特，你难道真是老郭的私生子么？”
周围两三人大概听到，想笑，狂忍住。
因为人体模特课的老师学生，都特别小心别违规。
太敏感了。
国外因为在人体模特课上，对女模有什么不恰当言行，被抓了坐牢的案例比比皆是。
包括突然拍张照什么的都是。
所以课堂上要格外注意。
特别是面对年轻漂亮的女模特。
其实进来这位也不能说是特别漂亮，主要是身材很出众，穿着平底鞋进来的，白色t恤跟米色阔腿裤，身高肯定过了一七五，女性特征很明显，皮肤白皙，身材健美，相貌虽然有点冷漠并且下颌偏方，但确实很有特点。
属于走在街面上很容易被张望的那种好看姑娘。
在人体模特里面就绝对是一等一的漂亮！
其实万长生也看出来对方有点紧张，强行高冷的扫视一圈教室，就到旁边支起来的屏风后面换衣服……嗯，准确的说是脱衣服。
按照规定是不许当面当面脱，也不许看人家脱的。
趁着这会儿空挡，阅人无数的许桡都挠头：“以前我本科的时候，女模特大多还是农村妇女多些，后来大妈还多些，也只有她们比较放得开，这两年……主要是老郭好像找了个专业公司在联络，比以前尽是住在学校周围的打工模特水平是要好些，但这跨度也太大了吧。”
万长生在心里默念佛经，眼观鼻、鼻观心，告诉自己这是美术课目研究。
可等那姑娘出来，纯洁的万长生心里还是咯噔，差点心梗。
油画布上看得再多，雕塑像里做得再细致，都不如真实的鲜活。
如果跟许桡他们似的，看过太多各种体形的模特身材，可能接受度也高点，万长生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口干舌燥，好看到完美。
其实姑娘也紧张，踩着布毯走到唯一的靠背椅边，都不知道该坐该站了，还有下意识的曲膝内收遮挡动作。
重点是没法遮挡的上半身很光滑，许桡都情不自禁的小声：“专业！这是习惯穿真空，都没内衣压痕啊……”
但哪怕声音极低，模特还是又本能的想抬手遮挡。
众目睽睽下，谁没有本能的羞耻心呢，万长生都觉着教室里七八个研究生和自己是不是有点欺负人了。
还好那个习惯沉默的专业老师过去，首先就要求人家把唯一还在身上的袜子给脱了，因为这不单纯是创作，所以也不能有布幅遮挡之类的道具，就是按照他坐在椅子上的坐姿摆个动作，还好是个双腿绞起来类似二郎腿的动态，刻意体现紧绷状态下的腿部肌肉，特别是年轻女人体那种光滑肌肤下的膝盖、外侧副韧带、半月板之间的关系……
专业老师一本正经的半蹲在旁边隔点距离指部位强调，其实看不到什么**部位，但模特耳根红得好像能沁出血来。
上半身也不轻松，得扭着，一条胳膊搁在椅背上，中心压在这边，肩膀就自然高跷，另一边则抬手摸肩头，这样整个上半身就接近平行四边形的斜着，再扭头，那天鹅般的细长颈部，胸锁乳突肌、气管等等都非常明晰的呈现出来。
万长生这会儿其实觉得自己脑瓜子里面，已经好像装了个2.0t带涡轮增压的发动机，嗡嗡的，好像还把脑浆都搅和了。
有点茫然，脑瓜子里面真是有灵魂三连问：“我是谁，我在哪，我特么在干什么……”
唉，小菜鸟就是这样啦。
358、土豪配神装
乌菲齐美术馆的油画人体再精美，那也只是平面。
米兰大教堂的几千尊雕塑，佛罗伦萨美术学院的雕塑陈列品栩栩如生，可不是青铜锈迹斑斑，就是大理石的肌理。
再逼真的艺术品，也最多只算是高保真hifi音响，有品位的都会说还是要听现场。
当然，如果听现场只是草台班子的乱糟糟水平，那也就听个响。
如果能有高水准交响乐团的呈现，什么空间感、指向性都不如真正的现场感。
漂亮的人体也一样。
在这之前，万长生肯定不是个坚定的人体美支持者。
中国传统绘画里面，除了春宫画绝少出现人体。
哪怕春宫画里，也是把人体比例画得跟猴子似的，尖尖脚短得要命。
真不知道美在哪里了。
但在意大利旅游学习的这十来天，万长生对人体的理解深刻了很多，由于他那羞涩单纯的眼神儿，还主要觉得是男人体更美。
不是那种妖娆畸形的美，而是健康、阳刚的美。
所以他才对米开朗基罗晚年那尊逝去生命的身体感到特别震撼。
那是种生命力被抽走的感觉。
女性嘛，他真的没刻意多看。
直到今天必须认认真真看。
就像许桡说的，真是一点都没有服装压痕，胸前，腰间都没有，光滑细腻，非常自然。
也非常专业。
虽然耳朵上的红晕一直没散去，但身体真是专业，交错绞起来侧靠的动作，显得两条并行的小腿很直，也很紧绷，膝盖上没有深色色晕，扭曲的腰间也没有赘肉，让曲线呈现得非常优美。
见多识广的研究生们简单感叹了下，都忙着开始啪啪啪的打理自己泥塑。
唯有万长生起码犯晕了二十分钟，才摸摸索索的抖着手开始。
而且和别人基本都是半米多高以上的全身泥塑不同。
他做局部。
先盯着人家肯定有四十码的赤脚，终于开始和脑海里面各个部门连通运转，终于发现和自己最近一两周做的那些男性脚踝脚掌有区别了。
没有涂趾甲油，就是很自然干净的样子，虽然尺寸接近，却修长秀美。
和男性向的感觉完全不同。
起码这种差别捕捉到，让万长生敢说自己就做个脚掌，放在那，也能让绝大多数没有雕塑经验的人，感觉是个女性的。
可能是发现他做的尺寸最小，专业老师晃过来看了看，还表扬万长生：“对，其实人体模特，体现素质水平高低的关键细节，一般就看脚，很多时候找寻优秀的艺术模特不是看脸，其他部位也不可能随便看，那就看脚，脚趾甲的干净程度、脚掌茧子、死皮的程度，脚跟皮肤细腻程度和色素沉着，这也都会延展到臀部、腰部、胸、腕的皮肤印记，油画系的专业模特很遵循这个，这双脚确实很有典型美感，有眼光啊……”
万长生不想说话，他只是不好意思抬头往上看而已！
好在就这么个脚，也足够他做一天了。
冬天肯定要开空调、取暖器之类，这些天还比较热，也不敢随便开冷气太重，所以一整天这么扭着坐下来。
看得出来那模特还是肢体酸麻，浑身是汗，换平常人这么坚持个十分钟就很难。
她这足足上下午六个小时的课时。
课间休息都完全是裹上浴袍坐在角落发呆。
很辛苦的。
可万长生晚上就接到一大堆各种微信轰炸：“卧槽……听说你跟着雕塑高研班遇见极品模特了？”
“我的天啊，我们油画系都好多年没看见漂亮画模了！”
“全都在大佬的工作室了吧，可怜我们这些弱小无助的学生啊，上次那个中年妇女让我做了好多天噩梦……”
“雕塑系！我们油画跟你们势不两立！欺负我们多少年了，最好的形体永远都被你们选走，歪瓜裂枣才剩给我们！”
“怪万万咯？雕塑系要看的就是形体，不然怎么画皮画骨？你们油画嘛，一滩猪肉也能画成玛丽莲梦露，你们可以的，艺术加工嘛！”
所以万长生无语：“有本事考上雕塑系研究生。”
搞到最后连杜雯都听说了：“哈哈哈，没见识的家伙，下次来平京，我给你介绍个一对一的专业级画模，绝对让老板灵感大发！”
于是万长生无力：“您自个儿留着吧……”
杜雯也是假老练：“其实我们也是这学期开的人体课，唉，气氛很微妙啊，一群平时说得头头是道的小仙女，眼睛亮得跟什么似的，盯着青壮年各种发光，你是没看见那种场面，我真是太纯洁了！”
万长生忍不住抱怨：“我觉着真没多大必要！我没事儿做女性雕塑干嘛？尴尬得要命，关键是我居然觉得模特特别可怜，这跟我的价值观冲突很大，你知道吗，一群人，就一个女生，几乎是一群大老爷们儿围着人姑娘不穿衣服，我真的有点过不了这关。”
杜雯沉默下，然后忽然发了段捏着嗓子的语音：“天哪！天哪，他脱衣服了！脱了，脱了，哎呀，我特么瞎眼了……”
万长生哈哈哈的笑出声，回复：“那我们的场面还是要可控一些。”
杜雯轻笑：“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男模特可能比女模特更难受，因为还有性别尊严在里面，但我想我接受比你快，因为你那种传统意识更重一些，投入吧，把情绪放到专业上面，你不是一直自诩为专业至上吗，完全抛弃荣辱感，只用画家解剖学习的理性眼光来看。”
万长生想想回复：“嗯，好的。”
恰好晚上贾欢欢也给万长生发消息过来，又是贼兮兮的那种音容笑貌：“内个，内个，我听说哦，听说我们也要上人体解剖课……我的天啊，我都没法睡觉了！”
万长生借花献佛的复制粘贴：“把情绪投入到专业上……”
贾欢欢还是觉得世界被颠覆了：“想着就吓人，一肚子五脏六腑都翻出来开膛破肚吗？”
万长生顿时发现老婆可能未来真的比自己还见多识广！
果然，第二天开始，万长生就很快把注意力转移到人体结构、肌肉骨骼跟光影上面去，不那么害羞和手抖了。
接着做了个手模，就是那只轻轻摸着自己肩膀的手。
晚上还连夜把手脚两部分翻模做成玻璃钢的定型，实在是万长生那种毫不眷恋练习作品的习惯，基本上都是做完就砸了泥巴坨坨。
但这次的两部分，确实有非同寻常的美感，保存一个。
到第三天的时候，一早万长生收到了快递！
直接发到雕塑系门房那，看见是平京杜雯发的货，他还有点纳闷，顺手拆开，就把陆续走进来的研究生们瞎了眼：“卧槽，你这是什么东西……”
万长生也懵逼：“我咋知道……”
正好模特也进来了，瞥了眼万长生手里的包。
准确的说是一看就带着手工气息的牛皮包，就像能平摊放下大钞的大钱夹子那尺寸，上面有很古典的热压印花，还有一根同色同材质的皮带，很有贵族范儿的缠在上面。
反正看着就不便宜。
然后她的目光滑过了工作台边那两个石膏模具，还有放了一晚刚出炉的暗绿色手脚，然后面无表情的到屏风后面去了。
万长生则在大家围观下拆开皮带，心里还是挺笃定杜雯不会随便发什么东西来捉弄自己。
可一摊开这皮包夹子，就看见里面分隔插着六把雕刻刀！
黑色双头的那种，尺寸和当初那把高级篆刻刀差不多，但六把刀，有十二种不同的圆、方、勾、尖的各种造型头。
大家都是行家，自然看一眼就知道这玩意儿是本行专用，忍不住齐声：“卧槽……”
泥塑工具这个事儿呢，得看尺寸大小。
本科低年级学生，大多是做三四十厘米高的人头像，高年级才逐渐开始接触人体，然后动物或者别的抽象造型，这种尺寸呢，大多都是用竹板雕刀。
也就是一把二指多宽二三十厘米长的一头尖一头平竹板，切、削、挂、拍都用这个，局部细节才用跟挖耳似的那种小竹刀。
对于绝大多数雕塑家来说，一辈子都是做一人高以内的雕塑模型，而且还大多是泥塑。
至于最后放大到多少，用什么材质，那是后期工人、技师们的事情。
譬如五米多高的大卫雕像，就不是米开朗基罗亲手雕出来的，他只负责做个泥塑翻成石膏模。
所以关于他老年那几尊雕像，以讹传讹的说是他体力不够半途而废，都是外行说的话，人家都是工人，按照他的样板做出来的，他只是觉得故意留下部分石头原来的模样，才能让雕塑的灵魂更完整而已。
总而言之，别看雕塑家动不动做巨大的雕塑，其实实际操作的部分并不大，基本上是固定大小，就用这种小雕刻刀来保证细节精细程度。
正好专业老师也走进来，也是同样的反应：“卧槽……意大利bojola的套装！土豪啊！”
包括万长生在内的学生们一起：“什么？”
人家简单解释：“在美术工具的地位，就好比买爱马仕的包包一样，这是佛罗伦萨百年老店的手工制品，先借我试着用一节课，借个泥塑台给我，哈哈哈！”
女模特出来看万长生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359、风物长宜放眼量
这位模特基本上不跟学生们有任何目光交流，甚至刻意回避。
偶尔对下眼，羞死的红晕会马上呈现在耳后。
这是真害羞。
所以研究生们都比较小心维护。
历年来美术学院对人体模特课出现的奇葩状况也很多，但绝大部分人是能够表现出专业和尊重的，起码表面上能做到。
研究生就更不用说了。
万长生更是心无旁骛，两周的课程，他今天才开始做肩颈关系，还没考虑过整体要做点什么，就是分拆成一部分一部分来练习。
准确的说就是不把模特当人看，完全按照课程中要求的当成老师，当成教具，就行了。
他这眼神也就平静、淡定，也愈发干净。
偶尔跟人家对视下，都没什么反应。
好在那个一直比较沉默寡言的专业老师，今天有点叨叨：“不错不错，手感确实不错，光是这个皮夹子就得好几千，当时我在佛罗伦萨进修的时候，去店门外口水过好几回，愣是没在同学中间找到谁在用，想试用下都借不到，决定了，我也去订一套！”
许桡他们轮番过去借用一支来试试看，相比十几块钱一支的竹刀确实有质的飞跃。
关键在十几种刀头，花样百出的能够组合出来很多效果。
实名羡慕！
万长生肯定不显摆这是美女送的，他只抽了大概零点几秒的时间来思考，回头找服装设计系的小伙伴问问有没有类似的高级学习工具，买一套回赠杜雯就行了。
标准的直男思路。
他知道这饱含感情，自己对等回报就算是心照不宣。
这会儿他眼里只有人家模特的肩颈部位，以及俗称的锁骨美人窝，那耸起的单边肩膀，应该也符合所谓的对立平衡原则。
颇具美感。
到下午收工的时候，万长生已经完成了这段仅仅就是肩颈部位的泥塑。
把泥塑雕刀收集起来还给他的老师，顺便点评了下：“你对肌肉走向非常敏感，掌控得很精细，但是骨骼不够熟悉，再深挖一下，把艺用解剖的骨骼结构反复研究透彻，你注意她的骨架算是比较大的，骨点也很清晰，特别是这里……”
所以万长生下课就赶紧跑教具科那边去租了套人体骨骼，真人比例大小，不过是塑料做的。
这让穿了衣服出来的模特，看下他那与众不同的工作台，最后绕过来把两尊手脚玻璃钢件看了看，还摸手机拍了照，然后才走了。
肩颈的新泥塑喷了水罩着塑料袋呢，万长生准备两三天翻一次，这样效率高一些。
欢欢在军训，万长生自然是基本上都住在寝室。
举着骷髅架子的万长生，像举着算命旗幡的江湖骗子，一路上没少被同学们笑话，女生们还乘机来摸摸骷髅头说好可爱啊。
万长生觉得你们的审美真是有问题。
但回了寝室显然就发现这是个好东西，把关节螺丝拧紧点，就能固定出各种人体动作来，特别是关节部位一比一仿真，保证了很多真人做不到的动作也不会出现在骨骼上。
万长生就按照自己设计的那个新创作动态来固定，然后画骨骼草图。
把进来的丁晓鹏吓一跳：“卧槽，还以为你在跟谁坐着聊天呢！明天带我去你们教室见识下？”
万长生鄙夷：“你们油画教室在画人体的时候，允许随便带人进出？”
丁晓鹏摊手：“你要看，随便去看啊，还有拍照的呢，中年大妈根本不在乎！”
万长生摇头：“不能因为别人不在乎，就破坏规则，也不能因为别人都在这么做，就把错的变成对的，反正我们那边不允许，很严。”
丁晓鹏吐舌头：“好好好，现在我们系上都知道大美安排人去意大利采风，酸溜溜的问我们是要搞独立山头么，我说呸，我们从来都没耽误过课堂学业，管得着吗？”
万长生收起画草图的钢笔：“有些人是这样，不过你们也别太张扬，无端端的因为这种好事情招来嫉妒也没意思。”
丁晓鹏乐滋滋：“你是不知道大一那边现在都传遍了，他们四百来人，已经公开宣称自己是大美系，哈哈哈，本来是形容系列的意思，就像股票市场的什么系什么系，但听起来就像独立的系，牛逼！以后三四年下来，每一届都有一大堆人，我们真是可以单独成系了。”
后面陆续进来的几个室友听见，也一样兴奋。
万长生就能比同龄人望得更远：“假如你是系主任，你是院长，愿意听见这样的说法吗？”
大二男生们才有点啊？
付仕亮还安慰：“院长都来视察大美了，肯定不会对你有意见的！”
万长生笑笑没多说：“总之换到别人的角度，未见得会喜欢一家规模很大，名气也很大的培训机构，特别是还处处抢风头的话，所以闷声发大财这样的古训还是很有道理的，你们记得多提醒下大家。”
众人连忙说好。
万长生不插手具体工作也有好处，他更像个精神领袖，发出什么意见，很快就有执行力很强的一帮骨干把态度传递开来。
本来稍微想想也明白是这个理儿，大家都在相互提醒别太招人嫌。
估计还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出国考察采风的活动，让整个大美社都有点打了鸡血似的。
其实一两万块钱，对现在很多家庭，起码能上美术学院的家庭不算很大的负担。
主要是想不到，居然会有这样个大家自己的团体，突然就说起来安排到国外采风考察，还是近乎于艺术圣地的意大利！
连现在还在寒窗苦读的艺考生们都非常激动，要是自己也顺着大美培训校，考进了蜀美，未来也有这样的机会？
他们问到的所有助教都肯定的点头：“加入大美社，那就是一视同仁的自己人，而且不光是意大利，未来已经还会有更多更值得去看的地方！”
大家是如此的相信万长生，这是个水涨船高的事情，一年花个几十百来万，很多人出去开眼界，说不定就由此打开了世界之门。
并不一定是要去国外呆多久，就是这样大范围的改变下眼光，看看书本上、屏幕上那个真实存在的世界。
所以这件事在整个大美意义是非常大的，大美社甚至把这跟改革开放以后大量出国留学浪潮媲美。
但大家又觉得比那个时候出国的留学生们自信多了。
只是去看看差距，然后回来继续踏实前进。
黄敏甚至搞了个公众号，准备来专门撰写关于这种艺术学习采风的文章。
有这么同心的团队，万长生才能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专业上。
继续专心的做自己局部雕塑，甚至带着骷髅人到教室现场对比。
看眼美妙的人体，再回看身边的人骨结构！
真是把皮囊跟骨肉这种佛家对比，用到了极致。
当然他也终于可以心平气和的开始做人家的头像。
嗯，在他这个阶段，和骨骼练习不太大的那几个女性特征部位，都不在他的关注之列。
所以这天，他就频频的跟女模之间有目光交错了，但是没交流。
依旧是一小时一节课，包含小休息十分钟，两节课有个二十分钟大休息。
研究生们大多到门外冒一根，以前的模特们也喜欢去抽烟。
但这个女模不去，甚至连厕所都很少去，因为蜀美对人体模特的规定是，如果走出教室，就要衣服整齐，不允许穿着浴袍出去。
所以很多模特嫌麻烦，就尽量少喝水懒得穿来穿去，确切的说不是懒，而是保持一个动作不动，真的很累，下课有些模特除了揉揉活动下，连浴袍都不想穿脱。
但这个女模，裹着浴袍，终于远远的在侧面散步放松的时候，重点看万长生的泥塑。
老实说，因为只有万长生一个人是在做纯粹的局部练习，所以他的头像是最大的，等同于一比一比例，其他人基本都是全身，那么差不多都在二比一左右。
那么模特关注这个最大的自己头像，也不稀罕。
万长生正在惊喜的体验那套意大利雕具，昨晚他也问过杜雯，这就是佛罗伦萨美术学院的官方器材，最近两年才定下来的，她从清美见多识广的前辈那里代购了一套，反正最后从万长生这里报账就是了，这也是经纪人该做的事情，对吧？
万长生觉得很对，用起来很顺手，特别是处理关于眼、唇等非常细节的部分，比小竹刀好用多了！
他还在如饥似渴的适应。
也就没注意到教室里只剩下他和模特。
人体模特钟明霞，准确的说现在应该叫裸模，使劲咬咬嘴皮开口：“这位……你这，这能送我做个纪念吗？”
结果居然没得到回应！
沉浸在创作体验中的万长生，完全屏蔽了周围的声音。
直到钟明霞再次鼓起劲来伸出手指戳戳他的肩头，才茫然转头啥？
钟明霞又不由自主的红了耳根，指着旁边工作台上的石膏模具和翻出来的两件玻璃钢部位：“我……看这个应该是可以重复做的，能送我一套作为纪念吗？”
标准的直男反应可能是要谈谈这个玻璃钢翻模的成本，万长生还不至于直男癌到那种地步，但观察下对方表情是认真的，点头说好：“我今天把这个头像做完以后翻模时，一起给你翻一套吧，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这玩意儿不值钱的。”
钟明霞还想说什么，其他研究生已经陆续进来。
她就只好脱掉浴袍回到座位上去。
平时再心如磐石或者傲娇高冷的人，总是脱了衣服在人面前，确实会不由自主的脸红。
跟性格无关，和次数还有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