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六章 长眠、旅行、梦境
快一点,槐诗。
快一点,否则,一切就再来不及。
槐诗喘息着,在月光下的黑暗里,握紧手中的铁镐。
奋尽全力,铲动着脚下的泥土,汗流浃背,却不敢停下,被无形的恐惧拉扯着,无法停歇。
身后的影子在月光下膨胀,无声狞笑。
像是俯瞰那样,凝视着他抛开土壤,一点点的下沉,宛如自掘坟墓。
直到他铁锹猛然敲在什么无形的东西之上,火花飞迸。
槐诗愣了一下,伸出颤抖的手,拨开了泥土,便窥见了那一颗早已经冰冷的铁石之心,在泥土之下,有人轻声笑了起来。
那么嘲弄。
当槐诗惊恐的后退时,却有一只手从这自掘的坟墓中伸出,猛然握紧了他的手腕,在泥土和尘埃之中,属于他自己的面孔浮现,抬头,向着他微笑:
“槐诗,你在找什么?”
黑暗袭来。
暴雨降临,远方传来火车轰鸣的声音,墓园中一片凄清。
槐诗站在墓碑前,凝视着墓碑上爷爷的照片,听到身后争吵的声音,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歇斯底里,不耐烦的,彼此争论,像是要将全世界的错误都推给对方那样。
哪怕葬礼还没有结束。
锱铢必较的讨论着每一笔遗产的分配。
当槐诗终于鼓起勇气,回过头,那声音又消失无踪。
只剩下两具依偎在薄雨之中的骸骨,漆黑的眼洞在静静的望着自己。
槐诗的眼前一黑,疲惫的捂住脸,却忽然有嘲笑的声音再度响起,从四周。
下课之后的间隙,那几个男生将他围在一起,戏谑的笑着,推一把,踢一脚,端详着这个低着头的木头人,期待着他不自量力的反抗。
“他就是个贼!他来这里好几次了!”一个不耐烦的中年女人扯着他的领子,将他手里的东西拽出来:“还骗我,你哪儿来的钱买东西!”
领子忽然长出了牙,将他从内部吃掉了,他睁开眼睛,又看到世界卷动收缩,所有人痉挛这,皮肤开裂有如莲花。
莲花之中血浆涌动,将他吞没。
……
噩梦,无穷尽的噩梦。
无穷尽的灰暗里,槐诗感受到好像有无形的触须将他一点点的包裹起来,收缩,拉扯着,层层叠叠,令他向着泥潭的最深处坠落。
重温着一切痛苦。
永无止境。
槐诗平静的凝视着一切,自始至终,不发一语。
静静的等待。
直到再一次回到那荒芜的天地之间,颓败的山林中,再一次看到了那个骑在马上的憔悴男人。
漫无目的的游走。
可这一次,他的马后,却多了无数踉踉跄跄的身影。
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
麻木的向前,空空荡荡的眼瞳中再无辉光,只是满盈着阴翳和苦痛。
随着那个人一起,回头,看向了槐诗。
再一次的,卑微恳请。
“请你,为他哀悼吧……”
那沙哑的祈请犹如雷鸣,再度从灵魂的深处响起,不断的回荡,充斥了每一个角落和意志,不容许他再有任何的思索和反驳。
槐诗闭上眼睛。
深深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认真又郑重的。
做出回答。
就像是漫画里的蛮王侦探柯南,在迷失在黑夜中时,竟然遇到了一个同样被反派注射了增肌药剂变成巨人的前反派组织研究人员一样。
隔着漫长的距离,向对方咆哮:
“——哀你吗!”
瞬间,暴起,挣脱了梦境的枷锁,握紧拳头,奋尽全力将愤怒的一拳砸在对方的脸上。
轰!
那一瞬间,薄弱的梦境在乌鸦的眼眸俯瞰之下分崩离析,槐诗从漫长的噩梦中惊醒了。
剧烈的喘息。
只听见了车轮咕噜咕噜转动的声音。
在这短暂的恍惚中,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的摇晃,好像坐在马车上一样,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漫长的梦境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他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只感觉到一阵疲惫,四肢无力。
也总算是明白那些幸存者究竟为何会陷入癫狂……不过,现在,他怀疑自己也已经疯了。
他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三轮车上,在车轮咕嘟咕嘟转动的声音里,他的身体也随之摇晃着。
在黑暗又漫长的甬道之中前行。
友谊的小狗就坐在他的对面,甩着舌头正啃着一截过头,不知道这里是哪儿,也毫无警惕。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从另一边。
“嘿,你,你总算醒了。”
那个声音说:“你当时准备跨越边界,对吧?差点闯入那群鬼东西的埋伏……”
“嗯?”槐诗愣了一下。
“我找到你的时候,差点以为你也死了,你感觉还好吧?要来一根吗?”
伴随着嘎嘣嘎嘣的声音,白骨的手掌抓着一根已经爆皮的雪茄送到他的面前。
槐诗呆滞的抬头,看到了……半截骷髅?
没错,就是只有上半截的骷髅,就好像是刚刚从福尔马林里爬出来一样,还带着刺鼻的味道。
它头戴着一只橙黄色的矿工帽,骷髅架子上横七竖八的缠着一大堆金链子、铁片等等有的没的,还插着两张绝版限定香烟卡。
现在,正抬头端详着槐诗,嘴里正有一口没一口的咀嚼着一支雪茄。
也不点火,就楞嚼。
黑洞洞的眼眶里,还有一只小白鼠怯生生的探出头来看了槐诗一眼,旋即又缩回去,藏进了它空空荡荡的脑壳中。
“……尸体会说话?”槐诗都傻了。
毫无疑问,那就是一具骷髅才对,而且看骨头的颜色还是死了挺长时间的那种,没有脑子,没有血肉,没有内脏,也没有源质波动。
可偏偏却还能动,还能咀嚼雪茄,而且没有声带,却还能发出声音。
“哇,这么说话可真太没礼貌了啊。”骷髅架子张口,呸呸呸吐掉了嘴里的烟叶子:“这玩意儿一点都不好吃,为啥那么多人喜欢它?”
“呃,那个是用来点燃的……”
“嗯?”骷髅愣了一下:“是吗?”
“对,大概是减掉一头之后,点燃另一头,用来吸的……”槐诗比划了半天,它才终于听懂,从三轮车斗里满地的垃圾中找出了一个打火机,在槐诗的指引之下终于点燃。
想要深吸一口。
可理所当然的,没有肺,啥都吸不出来。
偏偏在这种地方就变得很合理。
不过,就算吸出来这骨头架子没鼻子也没血肉可以吸收尼古丁啊……
骷髅遗憾的看了看低头冒烟儿的雪茄,恍然大悟的嘟哝着:“原来是这样么?我说哪里怎么都不对……总之,多谢你啦。”
“呃,小事儿小事儿。”
槐诗勉强的笑了一下,看着周围的状况,试探性的问:“是你把我放到车上的么?”
“对啊,我都差点以为你死啦,想要给你挖个坑埋了,结果你的朋友跟我说你还活着,灌点水儿就好了,我才把你带回来。”
骷髅抬起眼洞端详着他:“你看上去倒是很有精神的样子,不像是其他人一样,睡了一觉起来都疯了。
有没有哪里不太舒服?要来点药么?”
“药?”
“对啊,我看看……我这里有……”骷髅翻检着地上的垃圾,掏出一大堆没有标签的药剂:“这都是我从一个仓库里捡来的,应该对你有效吧?”
“呃,这就免了。”槐诗揉了揉鼻梁,努力的捋清楚思绪。
搞清楚前因后果。
大概来说,就是槐诗,丹波小霸王,来到了太空,到了赫利俄斯,被队友坑在这里,被一群怪物追着啃,还差点惊动了什么怪东西,好不容易潜伏了很久逃出去,陷入晕厥之后,被一具骷髅架子捡到了?
“嘿,兄弟,帮我个忙——”
骷髅忽然说话,打断了他的思绪:“你能不能跟你朋友说一下……让它把我的大转子还给我?”
“啊?”槐诗愣了一下,看向破狗,才发现,这狗东西竟然在叼着人家的盆骨磨牙!
折腾了好半天,好不容易终于狗口夺食,把骨头抢过来,给骷髅装好了。骷髅长出了一口气,努力的扭了扭没有双腿的下半身,好像长出了一口气一样,舒服了不少。
“……这个,老兄,有个问题,我不知道该不该问。”槐诗挠着头,试探性的问:“请问,您老是个啥玩意儿啊?”
“啊?”
骷髅愣了一下,旋即震声回答:“我也不知道哇!”
???
槐诗的表情抽搐起来。
十分钟后,骷髅掰着捡来的淀粉块,喂着住在自己脑壳里的小白鼠,一边对槐诗解释:“我半个月之前从尸体堆里醒过来就是这副样子了,也不知道发生了啥,感觉就好像是忽然凭空给蹦出来一样。
我也想找个人问问我是啥玩意儿,可所有人都死了,一个理我的人都没有……除了你们俩之外,唯一发现的活着的玩意儿,就只有这个小东西了。
可我问了很久,它好像也不会说话。”
骷髅遗憾的耸肩,发出一阵嘎嘣嘎嘣的声音:“我还指望你知道,想问问你呢,哪儿能想到你知道的比我还少。”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黯然起来:“难不成,我这个物种就只剩下我一个了么?”
不不不,要说尸体的话,整个现境不知道有多少。
只是没有一个骷髅架子能够像你一样能动弹会说话而已。
槐诗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发现……它似乎是某种炼金术的作品,但却偏偏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炼金术能造出这么一个玩意儿出来。
也想不出谁会这么无聊。
最重要的是,偏偏一丁点的秘仪迹象都没有,好像天然生成一般……
这算是啥?死者复活吗?
槐诗挠了挠头,好奇的问:“那……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啊?”
骷髅愣了一下,挠得自己脑壳邦邦响。
好像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一样。
“我叫……我叫什么……”
他呆滞的呢喃,好像努力的在试图回忆那样,但又无法确信,琐碎的自言自语:“好像,是叫做……普布……普布什么来着?留斯?”
在槐诗突如其来的震惊中,骷髅恍然大悟的抬头,打了一个响指:“我好像是叫普布留斯的来着!”
“……啥?!”
槐诗惊叫出声。
第八百四十七章 两百岁的人
十分钟后,摇摇晃晃的小车上。
反应过来的槐诗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想要确定一下状况。
“姓名?”他凝视着眼前的骷髅大兄弟问道。
“呃,巴……普洛……夫?”骷髅也犹豫了起来。
“怎么又拐到生物学了上去了?”槐诗想要拽头发,“你刚刚不是还说普布留斯么!这除了一个普字儿之外就没搭边的好么!”
骷髅无辜的摊手:“我这不是也不确定吗?”
槐诗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再问:“性别呢?”
“男……吧?”骷髅回答,“大概?”
槐诗感觉自己一天已经快用完一年的深呼吸份额了,揉了揉震痛的脑壳,最后问:“年龄呢?”
“你猜怎么着——”骷髅一拍自己的大转子,悲愤的说道:“我忘了!”
行吧,姓名不确定,性别也不太确定,年龄更不确定。
完全就不靠谱!
一个称自己为普布留斯的神秘骷髅?
一个在自己昏睡的时候把自己像是捡垃圾一样捡回车上的骷髅竟然是早已经死了的大宗师?
这就不是一般的离谱!
月面监狱的戒备那么森严,他是怎么跑出来的姑且不论……可普布留斯不是死了么。
他的死讯应该是由月面监狱彻底验证过的才对。
哪怕是大宗师,也没可能离谱到假死骗过天文会吧?
但这里出现的又是普布留斯所独有的技术·降诞之灵……原本槐诗都已经做好了了打到最后开boss的准备了,却没想到,如此核突的就跳到了自己的眼前来。
恩,确切的说,是自己被人家捡回来。
想到这里,槐诗就忍不住恨恨的瞪了一眼破狗。
它还在甩着舌头傻乐!
给根骨头就忘记自己是谁了!
啃了人家的大转子就把自己反手给卖了!
槐诗捏着下巴,陷入沉吟:如果它真的是普布留斯的……为啥没有杀自己?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经历,他得出了一个结论,不论是米哈伊尔也好,加兰德也罢,亦或者是普布留斯,但凡是大宗师,脑子总归会有点毛病。
如果真要与人为善的话,又何必把降诞之灵丢的到处都是?还有那种以人炼金的残忍行径,无论如何都不像是眼前这个傻乎乎的骷髅能做出来的事情。
浑然不知道槐诗在思考什么,它还自得其乐的用双手托着自己养的小白鼠在‘坐飞机’。
“呼呼呼~”
看上去快乐的要命,就连槐诗都羡慕了起来。
“你……还记得什么吗?”他问。
“没了,都忘了,就知道这鬼地方是赫利俄斯,脑子里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对不上号。”骷髅挠着脑壳说:“我好像前几天才跟自己的叔叔阿姨兄弟姐妹们一起喝酒吃肉说笑话呢……但我有叔叔阿姨么?你来的路上见过没?”
我见了不知道多少具尸体,不知道里面哪个是你阿叔啊!
槐诗绝望的挠了半天头,一不小心薅下来一根头发,越发的痛心疾首。
这世界这么复杂,这展开又这么诡异,再这么下去……再薅个几百年,自己恐怕就跟柳东黎一样秃了!
实在是让人心痛。
“那你……这么长时间了,就一直在这里晃荡着?”槐诗疑惑的问:“就没出事儿?”
“那些鬼东西很少到下层来的,这里都是处理垃圾的地方……况且它们好像也认不出我来,大概在它们看来,我跟尸体都差不多吧?”
骷髅摇头叹息,手指抚摸着眼眶里的小白鼠:“倒是鱼丸特别惨,被盯上了好几次,昨天差点被吃掉,你看,屁股都少了一截。”
“……为啥叫它鱼丸?”
“因为我就是从一袋子鱼丸里把它捡回来的啊!”骷髅理所当然的说:“我本来都打算好了,你是从狗旁边捡回来的,要是跟我一样想不起你的名字,以后就叫你阿狗好了!”
“神他妈阿狗!”槐诗都惊了,指着旁边的破狗问:“那我叫阿狗它叫啥!”
“我从洞里找到的,就叫阿洞了!”
骷髅得意的笑了起来,下巴和骨头摩擦嘎嘣响,还抓着自己一截胳膊去逗破狗玩,被破狗拆碎了也不生气。
而那一辆破破烂烂的三轮车,终于停在了一个偏僻的隧道里。
槐诗下车之后研究了半天,愣是没从这个三轮车上面看到任何高科技设备,就一个普普通通的三轮车,没有寻路功能,也没有速度控制,甚至还是个脚蹬的,竟然能自己动起来?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好奇的问。
“这不很简单么?”骷髅抬起手,指了指车把手和车轮上那几个符文,“你看,这样,这样,再这样……我寻思着就能动起来了!”
直到现在,槐诗才从划痕和裂口之下,看到了那几个古老而繁复的炼金符文,而且造诣明显在槐诗所见过的绝大多数炼金术师之上!
“这都能行的?”
简直就好像看到一个智障在纸上随便划拉了一下就解出了黎曼假设一样,震惊槐诗一整年。
呆滞中,他下意识的帮着骷髅从车上将它捡来的杂乱东西抱起来,然后看着它靠着自己的上半身灵活跳跃,落在了一辆破破烂烂的板车上,轮子就自己动了起来,带着他向前。
“这边,这边……”
骷髅抬起手,用力的推开了一块破铁板,就展露出后面的裂隙,和后面的场景。
就像是一个小小的藏书室,但现在里面堆满了各种奇怪的东西。
一个坏掉的冰箱被拆掉门做陈列柜,里面却摆满了各种泥捏的奇怪小塑像。翻过来的破碎炼金釜变成了茶几,烧杯和酒精灯变成了茶壶。甚至还用大型的储物箱上面垫上了隔热棉,做成了一张小床。
可自从登上赫利俄斯之后,槐诗第一次鲜明的体会到了生命的气息。
在这个充满恐怖和死亡的地方。
空气中隐隐漂浮着清新的草木香,那是盆中的碎木屑里缓缓生长和发芽的种子,一抹嫩绿令人紧绷的意识都隐隐放松了下来。
“欢迎光临!”
骷髅在前面转身,拍着双手,热情的说道:“随便坐,随便坐,我去泡茶。”
“呃……”
槐诗还来不及婉拒,它就哼着小调跑到角落中的厨房中去了。
这骷髅大哥连雪茄都当茄子来啃的,泡茶泡出来还不知道是什么呢……
他刚有点局促的找了一个‘凳子’坐下来,就看到破狗已经一头钻进杂物里开始追起那一只惊恐的小白鼠来……
它饿了。
这玩意儿就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鸡神’的么!
吓得槐诗赶忙把它一把捞起来按住,又是一番人争狗斗之后,房间里已经乱了一半了。
等他看向厨房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什么是心塞。
用来烧水的大锅,那分明是现境里都没有见过几次的混成滤液反应炉,现在竟然被拆了之后拿来当锅使。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被骷髅随手拿来撕了点火的破书,是那本在魔金银行拍卖上拍出历史记录的天价珍品——《浅论贤者之石的四种转化》?
号称开启禁忌冶炼新境界的划时代发现?
全境唯一的孤本。
就在槐诗的面前,给点了?
不行不行,不能看了,自己年龄还小,这场面太刺激……容易脑溢血。
他连忙强迫自己扭转视线,忽然回头时,就看到原本挂在图书室墙壁上的照片。
被那一张有些年头的合照所吸引。
像是毕业仪式。
所有人都在微笑,欢送着同伴的离去和到来。
这是七十年一次的道别和重逢。
在人群的最前方,唯有一人的神情冷漠,不苟言笑,就好像根本懒得理会这些无聊的事情那样,也不想在这种毫无意义的社交上浪费时间。
那堪称俊美和端庄的面孔,让槐诗看愣了。
那是……
槐诗揉了揉眼睛,瞪大了仔细分辨:“加兰德翁?”
那毫无疑问,确实是加兰德年轻时候的样子才对!
“加兰德翁?”
在铁锅面前忙活的骷髅不解的问:“那不是你的名字吗?为什么要加上翁?自称?你们外来的人真奇怪……”
“什么?”槐诗疑惑。
“我是说,加兰德·范·赫尔特……”骷髅回过头来,问道:“那不是你的名字么?”
“不是啊!谁说的!”槐诗警觉:“我不是一早就告诉你我叫槐诗了么?”
“我以为你们现境人的名字可能都有一两个的来着。”骷髅感慨:“但如果你不是他的话,为啥你要把他的身份凭证带在身上啊?”
???
“就是那个钥匙啊。”骷髅指着他的口袋:“带着那个,整个赫利俄斯都知道你是加兰德……”
崩!
不等他说完,那一把钥匙已经被大怒的槐诗彻底掰断了。
碾成粉碎。
他终于明白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异常的由来!
包括那一道诡异目光投来的原因和险死还生的源头……合着自己这么久就把加兰德的名字明晃晃的顶在头顶瞎逛,给那老王八吸引火力顶了缸?!
不知道那王八蛋究竟在赫利俄斯上做了多天怒人怨的事情,连上船都不敢,还要让当这个过河卒,给他投石问路!
简直是天打雷劈良心丧!
行,可别让我逮着了,老王八!
槐诗咬牙,压抑着怒火,要让自己找到出去的办法,三天之内骨灰都给你扬了!
“来来来,别生气,先喝茶,第一次泡,手有点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骷髅端着烧杯过来,往他手里一塞,然后将自己的杯子和他碰了一下:“干杯!”
说完,仰头喝了,然后湿漉漉的茶水从嘴里露出来洒满了整个骨架,看上去倒是颇为营养。
旁边友谊的小狗已经在流口水了。
骨头汤!
槐诗低头看了一眼杯子,里面浑浊的漂浮着什么东西的叶子,除了水烧开了丢了两片植物进去之外,不知道和茶究竟有什么想象。
这玩意儿真的能喝么?
可被骷髅十分期盼的凝视着,他又不好拒绝,嗅不出什么毒素,也感觉不到什么死亡预感,试探性的,抿了一口。
然后他的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
难以形容那瞬间的口感。
从来未曾喝过如此甘甜的茶水,等反应过来,他已经一口将茶水吞尽了。
紧接着,便有一股暖流从身体中扩散开来,令四肢百骸都沉浸在温暖之中,遍布暗伤的身体竟然开始了迅速的痊愈。
就像是嗑了十全大补药。
就连源质也开始了迅速的恢复,灵魂的震荡也迅速的平复,精力充沛。
红蓝全满!
甚至属性还有了加成。
连命运之书的扉页上还挂上了【冬日暖阳】、【生命之泉】、【高速愈合】的buff!
槐诗低头,看手里的烧杯的时候,就恨不得把烧杯都一块吃下去。
“这是什么茶?!”
“就,茶啊……有什么不一样吗?”骷髅不解的问:“可能是我第一次泡和外面不一样吧,要不下次给你加点糖?你应该是东夏人吧?你们东夏喝茶该不会要放醋吧?”
“不,不是这个……”
槐诗仔细看了半天之后就发现,这玩意儿竟然就真的是普普通通的茶。就是烧开水之后,倒了一点红茶粉还有薄荷叶,随便泡出来的!
材料没问题的话。
那么问题就在骷髅身上了。
槐诗将信将疑的看这个有些逗比的家伙,联系到它之前的小三轮,不得不开始有那么一点相信……该不会这家伙真的是大宗师?
简直化腐朽为神奇。
“啊,你刚刚在看这个吗?我记得后面是有名字的来着……”
骷髅伸手摘下墙上的照片来,翻过来,对照着后面的名字:“我看看啊,十九期留念……欢迎赫笛、加兰德、普布……留斯?
哇,原来咱们俩关系这么好吗?”
槐诗忘记了辩解自己不是那个老王八,他的视线已经被照片再度吸引。
在照片背后,写着前排参与者的名字,从左到右。
向了加兰德年轻时的冷峻面孔,旁边……那个捆着马尾的黑发年轻人,亲热的抬起手,搭在加兰德的肩膀上,向着镜头微笑。
比划了一个v字。
温暖又阳光……
那就是年轻时的普布留斯?
也就是说,他也曾经待在赫利俄斯上!
第八百四十八章 盲视
月球,开普勒基地原址。
一片狼藉的救援现场,被一道纯白的临时氧气棚所分隔。
就在极寒未曾消散的内部,调查人员摘下头盔,低头,凝视着面前无眼的尸体。
“死者身份确定了么?”
来自统辖局,决策室直属的队长问道。
“已经向【银之碑】工坊确认过,这一具尸体是工坊的炼金术师拉格纳本人。”助手回答:“根据现场还原和学者的调查,凶手的身份也已经查明了……是开普勒基地的安保主管威廉·巴克尔。”
“双方有仇怨么?”
“不,没有,威廉自从十年前来到这里担任安保主管之后,从来没有在工作之外同任何人吵架,是大家公认的好脾气。”助手说:“以拉格纳的性格,应该也不屑与同基地的人员发生矛盾才对。”
“好吧,让我猜猜看……”
那位已经快要四十八小时没睡的队长蹲在地上,凝视着那一具尸体空空的眼眶,忽然说:“这位威廉·巴克尔,在来到开普勒基地之前,应该在暗面监狱服役过吧?”
助手一愣,旋即低头看向手中的屏幕,调出档案,其中却有一部分被封锁了。
绝密性质。
“不用看了,这种绝密性质的档案在月球上除了暗面监狱之外,就只有第六研究所,第六研究所的人绝对不可能在外面……”
队长揉了揉自己的脸:“用我的名义,向暗面监狱发函询问吧。”
不到五分钟,确切的回复出现在了助手的屏幕上。
正如同队长所猜测的那样,威廉·巴克尔在来到这里之前,确实是曾经在暗面监狱服役过十二年。
服役的区域是b区1层。
大宗师·普布留斯的羁押所在!
诡异的巧合。
“……这就碰上了,对不对?”
队长的眼瞳凝视着尸体,可空洞洞的视线,却落在虚空里,变得阴翳又吓人:“暗面监狱的服役人员终生不得回归现境,就只能在月面和边境寻找职务。作为补偿,他们都会在各个基地和部门拥有一份薪水丰厚地位崇高的职位……”
他停顿了一下,回头吩咐:“查询一下,历年b1层看守在退役之后的去向!”
十五分钟之后,报告出现在了队长的眼前。
九十年以来,总共有一四十一位看守从b1层离职,其中有三十四人自愿留在了暗面监狱转为了后勤单位,有四十人去往了边境,剩下的全部分散在月球的各大研究基地中……
可当仔细规整的时候,却发现,如此庞大的月球,成百上千个机构里,竟然有超过十一人来到了风暴洋与岛海之间的这一片狭窄区域。
而且无一例外的,在各种意外之中……迅速的,死于非命!
“最后一例死亡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队长发问。
“七十年前……”助手说:“从那个时候之后,就再没有转业人员来开普勒地区,一直到两年前威廉退役。”
“正好是前后两轮赫利俄斯工坊对接的时候啊。”
队长嘲弄的笑了起来:“那么,帮我看看大宗师普布留斯的医疗记录,源质衰败、灵魂萎缩的迹象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九、九十一年前……”
漫长的沉默里,队长点燃了嘴角的烟卷,自言自语。
时隔二十年。
“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准备越狱了么,普布留斯……果然大宗师就是大宗师,一个都不能小看啊。”
助手愕然:“普布留斯不是死了么?”
“是啊,是死了没错,但问题在于……一个人的死亡是如何界定的呢,朋友。”队长笑起来。
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是**的毁灭还是灵魂的消散?只是死了一具形骸,又能代表什么?现场不是找不到任何灵魂的残留么?”
“不是咒弹的侵蚀?”
“我们姑且不论为什么会有人大费周章冲进暗面监狱去杀死一个早就被全世界遗忘了的老东西,倘若,我是说,如果有那么一丁点的可能……要是在被杀死之前,他的灵魂就早已经不在这里了呢?”
队长抬起眼瞳,双眸之后亮起恍然的光:“如果在那之前,他就已经越狱了呢?”
没错,越狱。
源质学大宗师·普布留斯,以一己之力,完成了数百年来无数人都未曾能够完成的壮烈之举。
从暗面监狱逃出!
甚至倘若不是近期月球监控的异常,以及开普勒环形山所发生的怪事之外受到了天文会的重点关注,进而被联系在一起的话,甚至没有人能够找到任何的线索。
唯有原暗军团的职业猎犬才会有如此敏锐的嗅觉。
从看似平常的死亡之下,嗅到异常的端倪。
“托尼,你怎么看?”队长抬头问道。
“我坐着看。”旁边抽烟的马面人耸肩:“我还在休假期间呢,大哥,被拽来加班就算了,难道还要当捧哏么?”
“这时候需要运用你的思路来验证一下了。”
队长起身,忽然发问:“如果你是大宗师普布留斯,你会为了得到自由,付出多大的代价?”
托尼低声笑了起来,从面具之下咧嘴,就仿佛感同身受一样。
能够理解到那一份早已经凌驾于常人之上的决心。
“那当然是,不惜一切代价……”
他可以如此断定。
哪怕,自己也在这代价之中!
那么,答案已经明了。
已知条件一,大宗师普布留斯所专精的学科乃是人之源质。
已知条件二,从九十一年前开始,普布留斯的灵魂就因为衰老,而出现崩溃的迹象,源质散逸,一直到最近,临死之前已经失去了所有使用炼金术的能力。
已知条件三,所有从暗面监狱b1区退役的人中,来到了开普勒基地附近的成员,全都因为各种原因而合理的死于非命。
已知条件四,普布留斯那一份对神迹所表现出的非人执念,乃至他曾经因此而铸下的大错!
为了完成什么目的,为了逃出这里。
他不惜,杀死他自己。
“只不过,这样的事情有可能么?”托尼问:“这也太耸人听闻了一点吧?”
“别忘了,他可是大宗师,托尼。”
队长说:“五阶升华者或许会有极限,但对于大宗师来说,只要准备周全……就没有什么不可能,况且这区区‘自杀’呢?”
囚笼唯一无法隔绝的,就是灵魂的渴望。
他在想。
他一直在想。
对他而言,逃出这里,只要他想。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可是却同时的体会到了难以言喻的寒意。
他们都已经明白,世界上最森严的守卫和封锁之中,每时每刻不存在任何**的监看里,就在所有人众目睽睽之下,那个渴望自由的男人做了什么。
无数个漫长的深夜里,忍受着前所未有的痛苦,一点一点的……撕裂自己的灵魂。
凭借着一缕又一缕的散逸源质,将破碎的灵魂,点点滴滴的植入了近在咫尺的看守中。
为了避免触发监控,所以源质要无比稀薄,蕴藏在话语中,蕴藏在思想里,蕴藏在他的视线中。
依靠着偶然间的双目交接,无法得到回答的倾诉和同医生说话时的呻吟。
将自己的灵魂切裂,撕扯成粉碎,再融入其他人的灵魂里,最终再组合成型,任由他们带走自己的一部分魂灵。
一次,又一次,然后再来一次……
从自己的灵魂中创造地狱,然后从这狭窄的地狱日复一日的提炼出自由的精髓。
于是,源质渐渐匮乏,灵魂渐渐崩溃。
这样痛苦的自杀重复了九十年,究竟成功了多少次,又失败了多少次呢?除了普布留斯之外,恐怕无人知晓。
每一个人的离去时,都将带着他的一部分尸身,他灵魂的残骸。
就像是埋下种子一样,默默的生长,默默的等待,直到有一天,寄托者听见了某个消息,看见了某样物品,做了某个不同寻常的梦,最终,迎来了无法逆转的侵蚀和转化,成为了大宗师普布留斯的一部分。
“如果这是真的话,他至少将自己的灵魂分成了十一份,不对,算上威廉的话,应该是十二份。”托尼叹息,“这样的事情真的有可能实现么?”
“别忘了,托尼,他可是大宗师。”
只要能够付出代价,便无所不能的大宗师……
队长掐灭了烟,轻声说:“对那样非人的存在而言,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这种捕风捉影的猜测来写报告的话,上面的老爷恐怕不会相信吧?”
“谁说不是呢?”队长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可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可写的呢?终归是一种可能……究竟如何验证,就留给上面的老爷们头疼吧。”
三个小时后,开普勒环形山临时的安置基地中,一个独立的卧室里,队长完成了自己的第六份调查报告。
在喝了一小杯酒之后,他裹上毯子,沉沉睡去。
鼾声响起。
这一份报告通过地月空间之间的卫星为枢纽,发往现境,在一分钟之后抵达了伦敦分机瓦特,并转至中央决策室·架空楼层。
超过六百人的分析团队接收了初步的审理之后,进行了情报的汇总和集合,在半个小时之后递交了第三批发现和猜测。
通过轴心机构验算之后,十五分钟之后,这一份报告被转达到更上一层的机构之中。
再过了一个小时之后,会议结束。
开完视频会议之后,秘书长叶戈尔穿着睡衣,坐在书房里,抽了一根烟,没有喝酒。
低头签署了新的命令。
第七个小时的时候,月球之上迎来了紧急规制状态,所有人强制停止了一切活动之后,前往了十三个庇佑所。
与此同时,月球公转轨道开始进行第四次调整,紧急事态之下,同现境的引力暂时脱钩。
轨道倾角调整完毕,庞大的星辰循环一周,进行了一次微小的加速,凭借着引力弹弓的效果从轨道中脱离,。
留下了一轮拟似月光依旧悬挂在现境的天幕之上。
而就在无数星轨交错之中,永恒黑暗的月之背面,有银白色的尘埃升腾而起。
真空之中,月海崩裂,四十七枚直径达到六公里的环状金属造物喷薄着蓝色的火光,升上了宇宙。
它们彼此像是被无形的轴心贯穿,笔直的向外延伸。
遥遥对准了木星的方向。
紧扣恶魔之眼。
无数同心圆的正中心,月球开裂的躯壳之下,一颗沉寂了六十余年的纯粹金属物质静静的等待着。
质量足以同中型岛屿比拟的重质量炮蓄势待发。
静静的等待。
等待观测的结果。
等待战争的到来——
与此同时,在重质量炮的瞄准之下,睡梦中的槐诗挣扎了一下,感觉到一阵窒息。
快要被躺在脸上的破狗憋死了。
第八百四十九章 巴比伦塔(感谢小毛克的盟主
翌日,槐诗从连续不断的噩梦中醒来时,吧嗒着一嘴的狗毛,许久没回过味儿来。
出乎意料的是,竟然没有又梦到那个催命鬼儿来找自己去吊丧。
宛如从午后长睡中醒来,倦怠中带着慵懒,这几天以来暗伤重重的身体也得到了休养,正在飞快的恢复活力。
就是不知道为啥,睡觉时老是憋的慌。
明明只是短睡了几个钟头,却漫长的像是窒息了二十四小时一样。
而就在房间里,骷髅还在喜滋滋的划拉着手里的《蝇王》,跟小孩儿玩pad一样,尝试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功能。
甚至还学会了语音控制。
“喂?小别同学,放首音乐!”
蝇王在封面上翻了个白眼:“不会,谢谢。”
“小别同学,显示图片!”
“没有,再见。”
骷髅竟然也不恼怒,反而耐心十足的说:“小别同学,说段评书吧!”
被这个好奇宝宝烦了一夜,别西卜已经快要崩溃了,大怒骂道:“wdnmd,你有完没完!”
骷髅一愣,旋即好奇了起来:“wdnmd是什么意思?”
“……”别西卜一阵沉默。
感觉到旁边槐诗充满谴责的视线,便越发的有了负罪恶感,干咳了半天,“呃……这个啊……是……是‘我得弄母带’的简称啊!”
灵光一现之后,他就开动了小脑袋瓜子开始胡扯:“那个啥……你不是要听歌和评书么,我这个机体比较老,没有磁带放不了的!”
“哦!”骷髅的声音顿时恍然,然后再好奇的问道:“那磁带是什么东西?母带是它妈妈么?”
“我他妈……”
别西卜的钢铁封面抽搐了半天,几乎快要咬碎自己的不存在的牙。
早已经泪流满面。
我堂堂奥西里斯的总控智能,怎么就变成育儿机器人了?这要是小朋友就算了,还他娘的是个啥玩意儿都不知道的骷髅……
整整一夜,从现境到边境,从日用品到互联网,再到各种名词,他都快要被骷髅问疯了。
真当自己是电子辞典哦!
槐诗怜悯的看了他一眼,比划了一个手势:辛苦了,回去给你再加一千兆的宽带!
没办法,独在异乡,举目无援,在赫利俄斯上这个鬼地方难得有个本地人,哪怕他有可能是背后搞事儿的大宗师,但总要团结一下。
否则两眼抓瞎,根本不知道啥是啥。
在骷髅终于问完一圈之后,趁着他给小白鼠鱼丸做饭的时候,槐诗终于找到了插话的空隙。
开始打听起自己想要的消息来。
首当其冲,最关键的,救生舱。
“那是啥?”
骷髅把自己脑壳挠的嘎嘣响,“舅生什么?你是说我堂弟吗?不知道诶……”
废了好半天劲儿之后,槐诗总算是解释清楚了,救生舱不是他亲戚,是那种能脱离了赫利俄斯之后在太空里呼呼呼的那种东西……
“哦哦哦,你是说那些大铁蛋子对吧?”
骷髅恍然大悟,槐诗顿时眼前一亮,紧接着就看到他一拍手,耸肩:“没了!都没了!”
“啥玩意儿?”槐诗眼前还没亮堂多久就黑成了一片。
“都没了?!”
“对啊。”骷髅点头,“我刚醒的时候,就见到好多人都呼啦呼啦往底仓走,人挤人的向里面钻,结果钻进去之后,刚飞了没多远,就全炸了……你不说那是什么救生舱,我还以为是什么全自动火化机呢!”
神他妈全自动火化机!
听到救生舱都能给变成炸弹,槐诗哪里还不明白,那群逃难者恐怕十有**给踩了别人的套了!
可问题是,赫利俄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大宗师普布留斯究竟想要搞什么?
靠着这个一问三不知的骷髅,根本就搞不明白!
他越发的头秃。
不过很快,消失了一夜之后,彤姬的幻影再度归来,自命运之书上浮现话语。
“这也是炼金术哦,槐诗。”
槐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什么都能炼金术的嘛?万物皆可炼金术,你炼金,他炼银,我炼……铁,只要有心,人人都可以成为大宗师对吧!
“不然呢,你以为炼金术是什么?”
彤姬笑了起来,“那是旧时代神明们所遗留下来的‘最后魔法’。
是仿照神明的威权所运行的仪轨,要简单一点来说,和跳大神没什么区别。但和跳大神又有所不同,盖因它所利用的对象不在现境,而是深渊本身。”
“槐诗,炼金术本身就是众神为了探求地狱的奥秘所创造的工具!”
它是灾厄和奇迹的一体双面性的体现,正因如此,只要涉及灾厄和奇迹的转化,就必然属于炼金术的体系。
就连圣痕也都是炼金术所造的结晶。
升华者超脱白银之海,得到了自身的灵魂,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炼金反应呢?
彤姬淡淡的说道:“如今,就在你眼前的,是全境都罕见的奇迹熔炉,几乎足以同巴比伦之塔比肩的伟大仪式哦。”
普布留斯整的活儿?
槐诗反应过来,旋即看向了骷髅。
眼神怀疑了起来。
这货该不会是在演我吧?
“别白费功夫了,槐诗。”
彤姬拍了拍小翅膀,怜悯的说道:“那不过是往昔残存下来的残骸而已,它现在究竟算普布留斯还是其他什么东西都两说呢。
更何况,你可曾从它身上察觉到任何恶意么?
就算是得到了一星半点普布留斯的记忆,它也不过是一个只来到这世界上半个月的新生儿……麻烦你赶快检讨一下,自己是不是内心太阴暗了?”
“……这不是你引导我去想的嘛!”槐诗怒了,怎么锅又是自己的了!
还有,她说的伟大仪式和奇迹熔炉是什么鬼?
“就是如今的赫利俄斯本身啊。”彤姬回答,“你还记得炼金术的本质么?”
“有得必有舍?”
“嗯,虽然不算十分正确,也相差不远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涉及到物理学能够存在的基础了,也是炼金术能够成立的前提。
而从此引发出的,就是‘奇迹守恒’的概念。”
“绝大多数炼金术的过程,都是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之中孕育出代表混沌的沃土,然后以种种方式萃取出自己所需的精髓,而所弃的,便是无意义的残渣。
也就是说——倘若不剔除无意义的残渣,那么就不可能创造出真正的作品。”
槐诗翻了个白眼。
每次彤姬卖关子的时候,都会说一堆自己知道的废话。可旋即,他便恍然,明白了彤姬所指的意思。
没有凭空诞生的奇迹。
物质或者能量或许可以无穷,但想要得到奇迹,就必然要付出代价。
清气上升的同时,必然有浊气下降,这样才能形成天空和大地。
‘扬升‘和’坠落’是等同的,同样是遵循灾厄和奇迹一体两面的道理。
倘若初始值为0的话,那么1的出现,必然有‘-1’的诞生,才能维持总量的平衡。
而不同的是,高深的炼金术师则可以通过秘仪、手段、技艺乃至经验,令作品本身的益处大于其弊端。
倘若是蹩脚的新手和只会搞砸一切的废物,恐怕只能在0=0的比率之间徘徊。而初入门径的学徒已经能从十份的深渊沉淀中抽取出一份可贵的精髓,便是1=10。
这同样是石釜学会对炼金术师考核时的硬性标准之一,虽然评判成绩时所参考的标准纷繁复杂,但最后总能折合成直观的结果。
不过,这个通行现境的标准好归好,令人难受的一点则在于,它是黄金黎明那帮死阿宅搞出来的。
那群投向深渊的凝固者都曾经是百代难遇的人杰,自然眼界高远,评定不可谓不精准,可眼界过于高远的代价,就是从没有为无能者考虑过空间。
每向上一级所需要付出的心血和所需要的才能,都几乎相当于之前的数倍。
不可谓不苛刻。
在石釜学会的评定里,除非能够抵达4=7的境界,才能甩脱头上学徒的帽子,称之为真正的炼金术师。
而槐诗这种就属于严重偏科的问题儿童,在炼金之火、圈禁之手和铸造者技艺各种外挂加身的情况之下,勉强突破了7=4的门槛,摸到8=3的边,这还是将范围局限于金属学的范围内,他自己的灵魂武装中。
一旦换成其他的目标,他就要立刻抓瞎,被打回原形了。
搞不好连6=5的普通水平都达不到。
也无奇怪其他登上赫利俄斯的炼金术师们不喜欢他。一个狗心狗面的封弊者,怎么和人家科班出身的专业人才竞技?
至于大宗师的硬性评判标准,就是10=1的门槛。
而这也不过是虚指,抵达这个程度,转化比率已经无法用数字衡量了,根据自身所长,前者几乎可以无限大,或者,后者也能无限小。
对于常人来说的极限,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asxs.而已。
大家都有各自拿手的绝活。
比方说大宗师米哈伊尔,就是擅长群体炼金和超大型铸造,以一己之力统和所有力量,人越多越好,只要合格的炼金术师越多,那么造出来的东西就越大,制造速度就更快。
对于加兰德那个老王八,槐诗了解不多,但却听说过他最擅长的是圣痕创造,但凡是他缔造出的圣痕,无一例外都是足以令升华者如虎添翼的神品。
而到了普布留斯,槐诗除了知道他擅长源质学之外,就一无所知了。
“如今看来,他所擅长的恐怕是神迹刻印的方面吧?源质乃是神性萌芽之土,那位大宗师恐怕也不是什么易于之辈哦。”
彤姬轻叹:“只看眼前的一切就知道了。”
槐诗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今在茫茫太空之中,木星之上,曾经的威权遗物、太阳战车·赫利俄斯,竟然被普布留斯变成了一座超巨型的炼成釜。
以无尽空虚的真空作为隔离,将昔日希腊众神的神迹刻印作为奇迹之釜,抽取了其中无穷尽的能源之后,开始了前所未有的秘仪。
而在他们的眼前,这一片诡异的世界,完全深度化的地狱,便是奇迹冶炼的过程中所萃取出的残渣。
甚至还不是极限,这里的深度还在以恐怖的速度降低。
秘仪依旧在运行。
还未曾得出结果!
那么,以将整个赫利俄斯化为地狱为代价,他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槐诗遍体生寒。
回忆起那一道让他至今头皮发麻的目光,他就得到了一个不可置信的结论。
“当然是造神啊。”
彤姬轻描淡写的得出了解答:“除了赫利俄斯之外,整个现境之中又有哪里是远离三大封锁,同时富集了神性和昔日神明之力的地方呢?”
除了这里之外,再没有其他地方能够让他达到自己的目的。
——将往日以死的神明,再度创造而出!
寂静里,槐诗僵硬的回过头来,看向旁边一脸傻样的骷髅。
目瞪口呆。
这么有精神的嘛!
第八百五十章 炼金术战争
突如其来的冲击之下,槐诗呆滞了许久,撕完了手头不知道哪儿捡来的紧急避难通知单之后,终于有所醒悟。
不论是不是真的,这铁定又是一桩大麻烦!
说好了轻松愉快的快乐旅行呢?
怎么走到哪儿哪儿就炸了?
他开始挠头,挠了一下之后感觉自己这一段时间挠头的频率有点多,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否则会秃。
只能薅过旁边的狗头来挠,挠了半天还理不清什么思绪。
反而被破狗还咬了好几口。
他也顾不上揍狗了。
情况严峻。
一个大宗师就足以搅动地狱,偏偏赫利俄斯之上来了两个。
加兰德千里迢迢来这里,肯定不是为了给普布留斯鼓掌掌,举高高,肚子里不知道还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而普布留斯却不惜将整个赫利俄斯都沦为地狱,只为了再造神明……
这种事情真的可能么?
“倘若真的可能的话,你看到的就是人间天国,而不是这一副惨烈的模样了。”
彤姬嘲弄的笑了起来:“所谓的神灵其实也很可怜的,从神髓之柱中流出的异类,奉行天命的工具人……看起来再怎么煊赫,也不过是护持世界所必须的组成,和白细胞、红细胞没什么区别。”
她淡淡的说道:“如今,现境的柱石已经被三大封锁所占据,往日延续下来的神明们也只能苟延残喘。
想要在这样的世界重造神明,就跟水中捞月没什么两样。
时代早已经变了。”
“也就是说,他没有成功的可能?”槐诗不解。
“谁知道呢,偏偏是在赫利俄斯的这种神明时代最后的遗留之地上,要说的话……大概五五开吧。”
彤姬无所谓的说道,“反正,不论成功和失败都是灾难。”
“如果失败了,整个赫利俄斯都要陪葬,因为后果自身难以承受;可如果成功了的话,赫利俄斯还是要陪葬,因为后果天文会无法接受。”
说到这里,她便忍不住抬头望向现境的方向,啧啧感慨:“搞不好月球上已经有长枪短炮对准这里了,一旦发现任何异常就会把这里彻底蒸发。”
嗯,到时候起码大家还有十五分钟抽根烟休息一下,体验一下走马灯时间。
回味一下曾经幸福快乐的时光。
这样就算做鬼也轻松愉快。
才怪!
友谊的小狗一声尖叫,因为槐诗竟然一不小心把狗毛拔了两根下来。
而槐诗顿时也大怒。
怎么好好的又跑到友军的大炮前面了!
合着不光是反派想要让自己死,友军都想要背刺!
究竟谁才是二五仔啊!
“放心吧,用不着你去顶。”
彤姬安慰道:“就算石釜学会的人都死绝了,加兰德也不可能会让普布留斯成功的。”
“一旦失去了天文会的信任,那么石釜学会恐怕就会动摇根基。倘若论及这里的事情,最不希望普布留斯成功的反而是他才对。”
听到这里,槐诗只感觉到一阵荒谬。
原本恨不得把灰都扬了的老王八,如今竟然和他要面临同样的问题。只不过称不上友军而已,槐诗也再信不过他。
仔细想来,如今的情况实在是令人头秃,时局重如泰山,偏偏自己这边加起来也不过是一人一狗,外加半个骷髅。
本小利薄,根本无从下手。
“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等骷髅终于从厨房里忙完之后,槐诗心安理得的端起面前的碗来,“吃饭吃饭!”
嗯,真香!
远方,传来了隐约的轰鸣,整个赫利俄斯开始了隐隐震荡。
似是斗争。
.
赫利俄斯核心,庞大的秘仪之中,无穷尽的光芒升腾涌动着,宛如永世不竭的奇迹之泉。
而就在光芒之下的矩阵外,披着长袍的男人缓缓走来。
在他手中,沉重的手杖顿落,发出低沉的声音,令光芒中沉寂的庞大轮廓微动,似是垂眸,向他看去。
毫无来由的声音从空气中响起。
“何事?”
“底层的大群已经损失了二分之一。”
曾经赫利俄斯的首席炼金术师·赫笛告诉他:“加兰德的速度比预想的还要快,‘活动层’的迷宫困不住他。”
毕竟是大宗师,再怎么老迈,再怎么衰退,依旧开始大宗师。
自从他登上赫利俄斯开始,秘仪的运转就开始出现问题。
“他不会成功。”
那个声音说,“‘我’会配合你。”
“那些你制造出来的疯子根本难以管束,都在各行其事。”赫笛皱眉:“这样下去,状况根本难以控制。”
“无……需控制……”
光芒中那个轮廓震颤起来。
像是即将分裂那样,又强行弥合。
声音也变得越发飘忽,迅速的支离破碎,难以拼凑,只有最后的呢喃能够勉强听闻。
“一切……都是……命运的……一环……”
这便是登神之仪最后的步骤。
在漫长的沉默里,普布留斯再没有说话,赫笛沉默许久之后,转身离开。
在赫利俄斯核心的大门之外,空旷的空间中,有无数身影端坐在黑暗里,沐浴着深渊的沉淀,吞吐着来自地狱的毒息。
“我早说了,里面那个自闭的废物根本不会给你出主意。”
坐在椅子上喝酒的潦倒男人科科笑了起来:“‘我‘只会告诉你,一切都是命运的一环。嘿嘿嘿,嘿嘿嘿嘿……竟然将秘仪的成败寄托在虚无缥缈的运数之上,你有没有气的想揍他?”
“所以我才讨厌疯子。”
赫笛叹息:“你们为何就不能理智一些?”
“吹笛人的信徒劝人理智,就好像牧场主的羔羊劝人吃素一样,根本就没有任何说服力啊。”
喝酒的男人晃了晃手中空空如也的酒瓶,里面便再度涌现出清澈甘甜的美酒,令他开怀畅饮:“为何不纵情欢乐呢,我的朋友。”
他说,“放心吧,一切交给‘我’。”
赫笛收回视线,再没有说什么,甩手离去。
带着身后畸变的随从与怪物们,消失在黑暗里。
喝酒的男人依旧守在门口,畅饮着美酒。
半瓶灌入腹中。
半瓶倾斜,倒至地下。
宛如飨宴此处的亡灵。
那一瞬间,距离此处百里之外,隔着赫利俄斯所形成的反复迷宫,行进的阵列骤然一滞。
石釜学会的炼金术师抬头,看向头顶。
便看到了无数赤红的毒火凭空浮现,从天而降,瞬间烧穿了雾气,迅速扩散,吞噬着一切艰难挣扎的受害者。
很快,地上除了那一具黑漆漆的铁棺之外,只剩下了灰烬。
可紧接着,灰烬又迅速的从地上升起,凝聚,化为一具具**的身体,这一次,他们践踏在了火焰之上。
头角峥嵘。
沙拉曼达的炎血流淌在了他们的体内,令他们不惧一切高温和火焰。
但紧接着,两侧墙壁便仿佛活了起来一样,向着他们,轰然合拢!
未曾有骨肉成泥的惨烈景象,因为钢铁的墙壁被为首的人造人所撕碎,那皮肤泛起钢铁之色的魁梧炼金术师向前,抬起手中调色盘一样的诡异遗物,向着眼前的一切洒出。
瞬间,无数流溢的色彩凭空浮现,宛如活物那样迅速流淌。
桔黄、墨绿、湖蓝、群青、橄榄绿、赭石、桃红……
那些或是鲜艳或是古朴的色彩迅速扩散,瞬间将这诡异的一切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而在远方,整个赫利俄斯的最底层。
正在恰饭的槐诗动作一顿。
却发现眼前的世界整个变得不一样了。
要说什么的话……画风就好像有些不同,像是装了滤镜一样,调整了色差。
更诡异的是,就连原本看起来只是美味的食物,此刻也在筷子下面放出了光来。
“哇,看起来好好吃。”
不知为何变成q版大头的骷髅的眼洞里浮现出了小星星。
货真价实的小星星。
惊了!
整个世界忽然变成了二次元!
再然后,一切异状都消失不见。
可大宗师之间的斗争还在继续,就在木星之上,遥远的深空之中,那一头千疮百孔的利维坦之子骤然发出了一声高亢的鸣叫。
笔直的向着赫利俄斯冲来!
无数厚重的隔热甲壳从它的身躯之上浮现,抵抗着月冕之炎的恐怖高温,像是炮弹一般穿透了赫利俄斯外层防御。
同畸变的战车撞击在了一处。
可并未曾迸发天崩地裂的巨响,瞬间,诺大的巨鲸就融化成了一滩涌动的血水,无孔不入的钻入了赫利俄斯之中。
强行挤入了赫利俄斯的矩阵。
来自加兰德的秘仪在这一瞬间,嵌入了庞大的赫利俄斯之中。
在这一瞬间,两位大宗师之间注定旷日持久的争斗,终于吹响了号角。
而还端着饭碗的槐诗,却听见了彤姬的感慨。
“傻仔啊,算一算,你今年也十八了对吧?”
似是无意那样,她从远方收回视线,随口问道。
“嗯?”
槐诗抬起眉头看过来,下意识的有些警觉。
他的‘被安排雷达’有反应了!
“现在回想起来,这些年姐姐我真是不容易啊,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希望你将来有出息。
到如今,几百平米的大房子有了,工作也有了着落,事业有成,粉丝里人气也越来越高……看着你一天比一天出息,日子一天一比一天甜美,姐姐我心里那个高兴呀,怎么说也说不完。”
说着,她抬起小翅膀,假模假样的擦着眼角:“可就只有一件事儿,我实在放心不下。每次想起来,姐姐我都心如刀绞,只恨自己这个做姐姐的没出息,帮不了你……”
啥玩意儿,你准备给我安排相亲了吗!
在槐诗戒备万分的惊恐视线中,她抬起头,忽然露出微笑:
“——你想不想搞辆好车呀?”
死寂。
槐诗目瞪口呆。
饭,从嘴里掉了下来。
第八百五十一章 前路迢迢
“啥?”槐诗没反应过来。
“车啊。”
彤姬抬起翅膀,嘴里发出一个引擎轰轰轰的拟声:“那个什么破路都可以开的车啊!开出去把妹炸街贼拉风的那个!”
她严肃的强调道:“你看别人开车多酷炫啊,我不允许别人家孩子有的东西我家契约者没有!”
别吧!
还要啥自行车啊!
槐诗吓得筷子都要抓不住了:“不是有马么!”
“那个也不方便拉货啊,脾气还大,最近肥了那么多,而且比起喜欢你更喜欢你的学生啊,还不乐意给你骑。”
彤姬的小翅膀揽着他的脖子,开始了今日份的恶魔呢喃:“你想想,有了赫利俄斯,岂不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抢谁就抢谁,想毛什么就毛什么了?”
“不行不行不行。”
槐诗终于把嘴里漏出来的饭接住了,擦了把脸,用力摇头:“我也得有那个命好么!”
“你怎么就没有这个命么!姐姐我看你这个命贵不可言,一辆落后了一个版本的破车而已,時乖命蹇,合该你这样的有德者居之……”彤姬加把劲怂恿道:“况且,这不还有姐姐我么?”
“就是因为有你我才怕的啊!”
槐诗瞪大了眼睛,“这个破车,外面的姐姐妹妹都没有,你非说我要有,我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况且从大宗师嘴里抢肉吃,不要命啦!”
他自己他还不清楚么?
之前开挂开过头,搞的少司命进入封号状态,灵魂武器也无法动用。
现在只有一个无氪版的高配湘君,偏偏湘君还是圣痕遗物,原本最大的优势特点‘海量源质’也无法继承,只能作为防身手段。
最强攻击手段仔细算一算,除了别西卜之外,就只剩下一条狗。
拿什么去跟普布留斯和加兰德打?
就因为你的狗头硬么?
况且,来的时候不是还说趁机薅点车上的回光结晶回去么,怎么现在忽然连车都要薅回去了?
“你傻啊,现在赫利俄斯上面还有个半成品的神呢,把那玩意儿宰了,想要多少回光结晶没有?”
越说越离谱!
这也他娘的得能宰的掉啊!
“放心,没那么困难。”彤姬一眼看出了他从心本质:“你不就是担心打不过普布留斯和加兰德么?他们现在正忙着狗咬狗,而且最后结果还难说……最重要的是,还有强力大腿可以争取啊!”
“谁?它?”
槐诗下意识的看向身旁的傻骷髅。
骷髅也在挠头看着他。
搞不懂这个现境人为啥跟空气说话……难道这是现境的风俗和习惯吗?不不不,怎么看都是太寂寞了吧?
这就是那几本杂志上说的,幻想自己有女朋友的可怜人么?
真惨,多给他添两碗饭吧。
它越发的同情了起来。
槐诗完全就搞不清楚它空空荡荡的脑壳里在想什么,只感觉越发头秃。
先不说它有大宗师全盛时期的几成功力,现在它几乎记忆全失,就只剩下本能了,发挥作用全靠抽风,简直比抽卡还刺激。
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谁说是它啊!”彤姬翻了个白眼:“你忘了……赫利俄斯也是有自己的规则的么?”
槐诗的动作僵硬了一瞬。
才反应过来。
赫利俄斯自身,也并不是无知无识的死物。
确切的说,这一辆原本代表太阳运行的太阳战车,虽然已经过了版本,但依旧是传承着天命的威权遗物。
就算不具备本身的意志,但依旧在执行着昔日众神所遗留的命令。
徒劳的在星辰之间进行着七十年一次的巡行。
它有着一套相当灵活且能够应对各种变化的‘无人驾驶’系统,包括自我维护、前进、停靠、充电和内部的更新以及方方面面的状况。
包括同炼金术师有限度的合作,以及将内部的一部分奥秘向外界开放,以换取自身的修复进度。
就像是死板的ai一样,能够将一切预设的指令完美无缺的执行,甚至还具备着一部分弹性思维。
但缺陷是一旦自有规则被人所掌控,就会陷入被动,遇到预料之外的状况就无法做出反应。
因此才能够允许炼金术师长久的存在于战车之上。
赫利俄斯提供自身的特有资源乃至得天独厚的内部环境,更甚至神明所遗留下的奥秘。而换取炼金术师们的效劳和维护。
双方本质上是合作关系,并不是主从!
它的效忠的对象从来只有一个,那就是早已经逝去的奥林匹斯众神。
但现在,明显就是死板ai被套路了。
这一波啊,是老司机惨遭仙人跳!
惨啊。
槐诗拍拍脑袋都能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明显是被利用了内部规则的bug跌入陷阱,所有的家当被普布留斯扒光之后用来造变形金刚去了!
可这并不意味这赫利俄斯本身已经丧失了力量,相反,虽然形体被摧毁,它的力量却在这一场秘仪之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加强。
只不过是无法自控罢了。
倘若能够妥善利用的话,未必不能跟大宗师掰一掰腕子。哪怕成功率虽然低一点,但总比坐着干等友军炮击要强。
况且,就算不成功,还不能给他们添点堵么?
闲着也是闲着……
内心之中绝对不承认自己被彤姬说服了的槐诗咳嗽了一声,放下了饭碗。
“要不……试试?”
试试就试试。
先试试。
半个小时之后,槐诗再度扛起了马鞍包,带着狗,整装待发。
在门口,骷髅递上了巨大又沉重的瓶子:“给,水。”
“多谢,多谢。”槐诗满怀感激的将水装好。
却冷不防看到它又拖了一个箱子出来,打开之后里面全都是真空塑封的块状物。
“啊,差点忘了。”骷髅说:“这里还有压缩……饼干?不太懂,好像也是吃的东西,给你。”
“还有这好东西!”
槐诗眼睛亮了,打开包开始狂塞。
而旁边的骷髅依旧在源源不断的搬出各种东西来:“茶叶要带上么?你好像很喜欢喝茶。对了,胶布要吗?万一宇航服破了肯定很麻烦吧……啊,这里还有一个帐篷,你等一下。”
“再带个茶壶?锅也带上,反正我也用不太上。”
“要不要换洗的衣服?”
“这里还有个头灯,但电池快没有了。”
“手表你要么?好像能显示时间,我还没搞明白怎么上发条,不知道你会不会。”
“望远镜也带一个吧。”
“这个是可以震动的棍状物好像也很厉害的样子,你带着防身……”
最后这个就别了吧!
槐诗还来不及拒绝,身上就被骷髅送的礼物挂满了,左手一个烤架,右手还领着一箱旧衣服,简直快要走不动路。
眼看着骷髅把手里嗡嗡震动的那个东西往他裤兜里塞,他吓的往后一跳好几米。
“不不不,这个就不用了。”
骷髅不解,不太明白为啥槐诗这么害怕这个东西,挠了挠脑壳之后,还打算再推荐一点骷髅小百货,就看到槐诗后退了几步,扯着分外舍不得的破狗,道别:“时候不早了,我先走啦。”
“啊?哦哦……再见!”
骷髅愣了一下,挥手相送:“一路顺风呀兄弟!”
“嗯,你也快回去吧。”
槐诗走了两步,再次挥手道别,转身走向黑暗的深处去。
可是走着走着,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看到在破碎裂隙后的灯光里,那半截骷髅依旧坐在原地,朝着他的背影挥手。
空洞洞的眼洞里看不出什么样的眼神,却令人感觉充满了祝福和期盼。
让人越发的愧疚。
举步维艰。
槐诗艰难的收回了视线,向前走了几步,终究还是停下脚步,沮丧的叹了口气。
回头,看向身后。
挠了挠头。
试探性的问:“要不……一起?”
沉默里,骷髅愣了一下。
旋即,半截身体从地上跳了起来,举起双臂,咧嘴欢呼。
“好耶!!!”
“……”
槐诗忍不住捂脸。
这么危险的事情,你倒是给我犹豫一下啊!
可转念一想,赫利俄斯上这么见鬼,让它留在这里,未必有自己身边安全。
虽然自己身边铁定不安全就是了……
就这样,根据事后赫利俄斯的监控显示,现境时间下午一点十五分,载着两人一狗外加一只小白鼠的破车小三轮开起来了!
吱呀吱呀的驶向了钢铁迷宫的深处。
.
与此同时,赫笛站在遍布惨烈血腥的大厅之中。
面无表情的,向着黑暗中递去了一张照片。
照片消失在一片晦暗之中。
旋即,便有沙哑的声音响起:“这是谁?”
赫笛漠然的回答:“天文会的金牌打手,象牙之塔的后继之人,丹波之王·槐诗。”
“好像在地狱里听说过……”黑暗中的存在狐疑的瞥着眼前的照片,看着上面那一张微笑的面孔,忍不住皱眉:“男的女的?”
“男性。”
“看上去好像还挺年轻?”
“对,十八。”赫笛的眼眸低垂,似是敬佩那样感慨:“年轻有为,令人羞愧。”
黑暗中的东西哼笑了一声。
“处置方式呢?”他问。
“找到他,杀了他,砍下他的脑袋。”
赫笛还没说完,旋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慎重的强调:“不,应该亲手把他剁成肉酱,毁坏圣痕,然后用灰毒污染他所有的源质。
切记,不要给他任何跳崖、逃跑,或者假死,或者复活的机会。”
“这么谨慎么?”
寻血的猎犬露出狞笑,“第一次见到你这么小心翼翼的样子啊。”
“你的回答呢?”赫笛冷声反问。
“我会的,如你所愿的那样。”
黑暗一阵卷动,消失无踪,只有飘散的骨灰在地上汇聚,化为一行模糊的脚印,消失在了远方。
冠戴者消失无踪。
第八百五十二章 提升之战
赫利俄斯,中层,一层层秘仪封锁之下,狭窄的营地中燃烧着火焰。炼金术师们面无表情的围绕在火堆旁边,静静的凝视着跳动的光。
在越发浓密的黑暗里,这便是唯一的慰藉。
无数噩梦中唯一的灯塔。
可就在火光之外的黑暗里,忽然有脚步声响起,像是寒夜里敲打在窗前的冷雨,如此低沉,清脆,带着令人不安的寒意,渐渐接近。
篝火前的人们抬起了眼瞳,神情变得阴沉起来,拔出了武器,对准脚步声的来处。
便看到一点在黑暗中明灭的光芒。
渐渐靠近,轮廓渐渐清晰。
便展露出那个年轻人的模样,向着他们微笑,挥手,嘴角的雪茄升起一缕青烟。
熟悉的味道飘来。
那一瞬间,隐隐传来了松了口气的声音。
只有一个人还握着刀。
“伊兹,你来晚了。”
“啊哈哈,抱歉,路上遇到了老熟人,就留下来聊了几句,一不小心就忘记了时间。”
伊兹拍了拍头,探看着他们的神情,越发的愉快:“各位看上去都精神不错啊,真是可喜可贺!”
他的脚步停在了秘仪的界限之外,并没有再靠近其中。
只是微笑着,端详着那些熟悉的面孔。
苍老的埃及女士依玛、俄联的金属学大师瓦列里……乃至最后,颤颤巍巍的拉结尔!
“嗯?”伊兹好奇的问道,“槐诗呢?”
拉结尔的神情扭曲了一下,冷声说:“他死了!”
“是吗,真遗憾啊。”
他遗憾的耸肩,又意味深长的看了拉结尔一眼,“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
一瞬间,拉结尔的神情变化,似是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怒意和怨毒,嘴唇动了一下,最终却收回视线:“与你无关!”
他将略显畸形的身体藏在长袍之后,躲避着伊兹审视的目光。
伊兹收回视线,微笑:“那么,有什么收获吗?”
没有人回应。
“空手而归么?”
他同情的叹了口气,紧接着让开了身体,兴高采烈展示着黑暗中的身后的队列:“而我就不一样了……我可是把加兰德翁捡回来了!”
寂静突如其来。
所有人愕然抬头。
而在黑暗里,那些沉默的炼金术师中,为首的人掀起了头盔,展露出苍老的面容。
“探索基地已经准备好了。”
那个冷峻如石的老人淡淡的说道:“请各位跟我来吧。”
一瞬间,所有人猝然色变。
“等……等一下……”拉结尔难以置信:“大、大……大宗师怎么……”
“大概是因为放心不下,一开始就跟在我们旁边吧。”伊兹耸肩,抽着烟:“哎呀,说老实话,我都吓了一大跳,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我……我……”
拉结尔的表情抽搐着,难以说出心中的话。
——他亲眼看到,加兰德被普布留斯斩下了头颅!
可渐渐的,那一张抽搐的表情却迅速的扭曲了起来,肌肉蠕动着,仿佛变成了另一张面孔。
有一个冷酷的意志入驻了他的躯壳,让他抬起头,向着久违的‘朋友’微笑。
可那笑容却毫无温度。
如此的冷漠。
满是嘲弄。
“你不是最看不起那些千层饼的吗,‘加兰德’。”
相隔着遥远的距离,普布留斯怪笑着,“什么时候开始研究生命学这种只能用来苟延残喘的雕虫小技了?”
“我与你不同,普布留斯,我们从来不一样。”
加兰德更加冷淡的回答,“除了灵、血和骨之外,你还能分出多少个自己?只会徒劳衰败。”
手杖敲下,同地板碰撞,迸发尖锐的声音。
截断了来自远方的链接。
“不,我们都是一样的,从一开始……”
最后的时间中,拉结尔脸上的冷漠笑容渐渐消散了,只有痉挛的喉咙里发出了最后的含糊低语:“这都是……命运的一环……”
死寂之中,他终于趴在了地上,艰难的喘息。
早已经涕泪横流。
在畸形的躯壳后背之上不知何时被铭刻下的炼金矩阵悄然消散,只留下灼伤一般的丑陋疤痕。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说……”他惊叫辩解:“我是无辜的,大宗师,相信我!”
“我知道。”
加兰德并不在意,“起来吧,拉结尔,还有用得到你的地方。”
拉结尔愣了一下,旋即狂喜,流着眼泪和鼻涕的脸上露出了庆幸的笑容,用力点头。
“大宗师,我需要一个解释。”
沉默中,瓦列里开口说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儿?”
“预料之外。”加兰德说:“”但我的承诺依然有效。”
他抬起眼睛,凝视着火堆旁边那些遵照吩咐汇聚起来的炼金术师:“只是,需要各位发挥一点作用。”
伴随着他的话语,丝丝缕缕的血色从天花板之上渗出。
延绵,扩散,拉扯成线,千丝万缕,化为了雨。
红色的雨。
瞬间,覆盖了整个世界。
女祭司依玛的眼眸微动,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了过来。
无数纤细的血色汇聚重叠,化为赤红的帘,在他们的脚下。自其中,无数浩荡的幻影浮现,稍纵即逝,幻化出无数海市蜃楼的奇景。
恐怖的巨响骤然迸发。
那渗透而出的血色终于冲垮了提防,迸发轰鸣,化为红色的海。
瞬间,将他们吞没在了其中。
整个赫利俄斯都在剧烈的震动。
光讯号的传播是如此缓慢,五秒钟之后,自现境哈雷探镜的观测之中,才窥见了那一座悬停在木星之眼上的狰狞战车发生的恐怖状况。
利维坦之子所溶解化成的血海在升腾,从每一个裂隙之中喷涌而出,扩散,弥漫着,迅速的收缩再扩散。
形成了坚硬而庞大的晶簇,迅速的运动,无数锋锐的尖角如花瓣一般展开,碰撞,又合拢,反转,并极度违反常理的扩张自己的体积。
隐约的辉光自其中淌溢而出,映照着无数陌生的山色与水景。
它们汇聚在一起,像是莲花那样,扎根在了赫利俄斯的躯壳之上。紧接着,无数水色凭空浮现,海洋一般的碧蓝之中,有珊瑚的棱角和巨大的鱼影浮现。
那是早已经死去的毁灭要素,代表着往昔历史的旧盖亚残骸。
——禁忌秘仪·盖亚之种!
就这样,强行插入了赫利俄斯的系统之中。
在这一瞬间,来自加兰德的进攻,开始了!
.
巨响轰鸣,无数尘埃从天花板上簌簌落下。
三轮上探头探脑的骷髅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拔出了那一根可以嗡嗡震荡的棍状物,胡乱挥舞。
差点戳在槐诗身上。
“你注意点,换个别的东西不行么?”槐诗的眼角抽动,劈手将那个东西夺过来,然后在骷髅的收藏里翻了半天,找出了一个平底锅塞进他的手里。
“大哥用这个,这个是钝器,威力大!”
“是吗?”
骷髅似懂非懂的挠头,然后把平底锅顺势别在了自己的肋骨,看的槐诗一阵无语。
他们已经在赫利俄斯阴森的底层前进了不知道多久了。
在彤姬的指挥之下。
“前面……前面绕路……”骷髅忽然提醒。
在它的眼洞里,鱼丸的尾巴紧张的抽搐了一下,然后很快,就抬起半截尾巴指向了另一个方向。
但往前只有一条路,根本没有其他的地方可选。
槐诗犹豫了一下,挠了挠头。
决定相信鱼丸的判断。
按道理来说,这种实验用的小白鼠应该根本适应不了外界环境才对,也不知道骷髅怎么养的,竟然活蹦乱跳的,而且对异常状态敏锐的吓人。
一路上光是槐诗见到的,就带着他们避过了不知道多少危险。
有的时候是巡逻的降诞之灵,有的时候是失控之后从工坊里逃出来的怪物,有的时候……干脆就是其他已经彻底凝固成畸变种的炼金术师。
有的时候槐诗干脆什么都看不出来。
只有姗姗来迟的死亡预感不断的提醒着他不要选择错误。
多亏了它的雷达,他们一行人坐着这么大一个三轮车在赫利俄斯走了这么久,竟然愣是没触发一场战斗。
虽然绕路绕了起码七八倍,但安全第一啊!
“走了这么久都没有看到什么东西啊。”槐诗挠头:“彤姬你指路究竟靠不靠谱啊?感觉越来越慌了……”
一路所见,简直就是废弃楼盘一样的惨状。
不知道多少年都不曾维护了。
连墙上的灯都还停留在煤气时代……
“就在前面了,不远。”
彤姬收回视线,淡定的说道:“哪怕是后面有了变化,赫利俄斯基本的骨架和内部结构是不可能改变,除非它想要散架,否则形成层、流出层、创造层和活动层就必须保持平衡。为了保持平衡,更替下来的废弃炉芯结构就只能下沉,丢进杂物堆里。”
槐诗恍然:“也就是说我们要用废弃的炉芯把引擎重新启动了?”
“怎么可能?”彤姬被逗笑了,“如果是我,我要搞事情之前,就先要把所有备用的东西全都破坏掉才对,把要害掌握在自己手里。普布留斯酝酿了这么多年,不可能这一点都没想到。”
“那岂不就是垃圾堆?”槐诗问:“我们捡垃圾干什么?”
“傻仔啊。”
彤姬无奈起来,语重心长:“好歹发动一下自己的非法组织运营的技能好么?你想想,垃圾没用,可垃圾箱本身呢!就算炉芯之类的肯定报废了,但接口是没有办法毁掉的啊……”
就宛如人身的血管一样。
那是隐藏在赫利俄斯每一寸实体中的通路,距离引擎最为接近的矩阵隐藏分支。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槐诗敏锐的发现了不对。
沉默里,彤姬的样子渐渐无辜。
视线看向远处。
吹起了口哨。
槐诗正准备追问,可眼角却看到了异常的景象,缓缓回头。
身旁狭窄的窗户之外。
在彤姬的口哨中,有银白的色彩正在缓缓升起……
透过那狭长的窗户,便窥见赫利俄斯之外那渐渐浮现的庄严轮廓。
那是一轮虚无的……月亮?!
此时此刻,一轮缺月,正高悬在赫利俄斯之外的太空之中,闪耀在木星之眼的上方!
吹个口哨就这么厉害的么?
当槐诗呆滞的回头看向彤姬的时候,就听见她无奈的叹息。
“那和我没有关系……那是普布留斯好么!”
此时此刻,伴随着明月的浮现,太阳战车的光焰骤然升腾而起。
当空缺的‘月’出现在代表着太阳的战车之旁时,这不可思议的日和月就形成了足以改天换地的庞大秘仪!
伴随着日月的辉光彼此交融,便有无穷尽伟力从这其中迸发。
反向利用了加兰德的盖亚之种。
它遵循着最古老的地心说所传承的奇迹,煌煌运行在赫利俄斯之上,化为了不灭的锻造之火。
骇人听闻的庞大波动从槐诗的头顶浮现。
隔着不知道多少层厚重的墙壁和舱板,以赫利俄斯为战场,两位屹立于全境之巅的大宗师开始了交战。
深渊的灾厄和奇迹从其中不断的变化。
仅仅是些微的余波,它们所退化成的热量,便将整个战车的外壳烧成了通红。
一切都在渐渐的被置入熔炉之中。
萃取!
在小三轮上面,一些制作水平稍次的边境遗物,竟然崩裂出缝隙,其中的源质无声散逸,迅速的又被无形的力量拉扯,向着漩涡之中飞去。
就连沉寂的大司命竟然也动荡了起来,向槐诗传来一阵阵焚烧的幻热。
再不赶快,恐怕自己都要被当成下脚料烧成灰了!
槐诗顾不上再犹豫,抡起恨水切换成血锯模式,顺着鱼丸尾巴的指引,切开了厚重的墙壁。
坍塌倒下的铁壁之后,沉寂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空气涌动着,充斥着陈腐的气息。
灰烬飞扬。
更深邃的黑暗就在他们的面前。
“接下来怎么走?”槐诗在洞口探头探脑,看向里面错综复杂的路线。
“这我就不知道了啊。”
彤姬无奈的拍打着翅膀:“能靠着外层结构的走势推算出大概的位置就已经很难了啊,再更细节的东西就太难为人了……”
她停顿了一下,看向槐诗的身旁:“不过,这里不是更熟悉情况的‘本地人’么?”
槐诗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向了同样一脸傻样的骷髅,最后,看到了它眼洞里瑟瑟发抖的……小白鼠?
在槐诗的肩头,乌鸦的幻影一闪而逝。
“麻烦带个路,好吗?”她微笑着,轻声说,“我赶时间。”
语气十足温柔。
小白鼠嘤了一声,在骷髅的眼洞中缩成一团,像是想要装死,可是脑壳只有那么大,根本藏不起来。
很快,便放弃了挣扎。
哆哆嗦嗦的里面爬了出来,抬起尾巴,指向了里面靠右的一个方向。
然后,又怯懦的回头看过来,分外不安。
像是生怕槐诗吃了它一样。
彤姬无奈,微微摇头:“需要我给你解释一下‘带路’和‘指路’的区别吗?”
“嘤!!!”
小白鼠又惊恐的尖叫了一声,四足并用的在隧道里爬行了起来,速度飞快,走到分岔路,还惶急的向着他们甩尾巴。
简直恨不得找根旗杆把自己的皮扒了挂上去。
生怕不够殷勤。
sir,this way!
“这就对啦!”
彤姬欣慰的点头,然后回眸,语气轻快的催促:“愣着干啥,走呀走呀!”
不是,这老鼠这么通灵的么!
竟然连彤姬都能看得见……
槐诗顾不上再问,确认了一下身上的装备,协助骷髅把小三轮藏好之后,便走了进去。
在最后面,友谊的小狗停留在裂口前许久。
低头闻了闻周围的空气。
分外不解的看向了远处,像是嗅到了什么,但又闻不仔细。
但很快,在槐诗的呼唤之下,它掉头走进了黑暗里。
许久,许久。
寂静中,整个走廊的光芒再度黯淡。
无形的阴影悄然而至。
就像是追逐着什么一样,一行骨灰形成的苍白脚印消失在了其中。
只有空气中回荡着隐约的笑声。
第八百五十三章 坟墓
世界仿佛在旋转。
不,是黑暗在回旋。
在赫利俄斯的最深处,无形的空间也在两位大宗师的秘仪之下不断的颠倒,循环,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看不见的漩涡。
有时候槐诗一个恍惚,会发现自己竟然行走在天花板上,有时候又会发现,这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寂静里,除了老鼠嘤嘤嘤的声音之外,就只剩下骷髅的屁股下面,那一辆小型手推板车咕噜噜转动的声音。
他一度怀疑自己迷失在了令人头晕目眩的迷宫里。
越是向前,那些散逸上升的源质就越是沉寂,包含着深渊沉淀的气息,令人察觉到隐约的不安。
“前面是哪里?”
“茫茫太空,地价高昂,每一寸空间都要纳入有效利用的范畴里……垃圾堆旁边的地方还能是哪儿呢?”
彤姬慢悠悠的说道:“墓地呗。”
赫利俄斯的,墓地。
所有死去的炼金术师,都埋葬在这里。
“确切的说,是一部分野心大于能力,理想超越了现实的炼金术师。”彤姬遗憾的耸肩:“简而言之,就是不太成器的那一拨。”
很遗憾,现实就是这么残忍。
赫利俄斯的珍贵领土上,没有无能者生存之地。
就连死了也没有风光大葬的待遇。
他们太过于安全,又太过于普通了。
他们的技艺既无法实现自己的抱负,也无法造成足够的遗毒。既不能成就奇迹,也没办法化为灾厄。
有很多炼金术师,就算是死了,躯壳中所沉淀的灾厄也足够让尸体变成诡异的遗物,甚至畸变成深渊物种。
譬如大宗师,一旦死了,以一生的秘仪所凝聚的灾厄或者奇迹都将萃集为庄严恐怖之物。
而有些人,死了就是死了。
只能烧成灰。
看在曾经为赫利俄斯效力的面子上,装进小盒子里,随便找个不碍眼又不碍事儿的地方那么一丢。
并不期望他们能在最后发挥什么剩余价值。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一片墓地就变得无比嘲弄。
死有葬身之地的无能者们最终汇聚在一起,报团取暖,残留的源质永无休止的述说着曾经的妄想,却连鬼魅都无法成型。
只留下耻辱的物质,永恒的被保存。
“既然没有办法更进一步,为什么不回归现境呢?”槐诗疑惑的问。
“你真以为赫利俄斯是公交车么?想上就上,想下就下?”
彤姬嗤笑:“为了最大程度上保持赫利俄斯的神明奇迹,避免技术的外流还有居心叵测之辈……赫利俄斯每过七十年才会回归现境一次。
可独占了这一切的炼金术师们仍嫌不够,想要更久的垄断,更大的利益。你看石釜学会的那副腐朽的样子就知道了。
从第一个某图私利的人开始,一直再到现在,规矩就变得越来越严苛。
到现在,已经和一开始截然不同。
那些从现境来的炼金术师最多只能停留一个循环,便要遭受驱逐,而在赫利俄斯上诞生的人,则永远不能离开。”
这些律令铭刻在每一个灵魂中,根本无法违背。”
对于那些埋葬在这里的炼金术师们来说,他们生来就处于这一座神迹的牢狱之中。
可笑的是,有些人离开了之后,却做梦都想要回来。
在沉默里,他们穿过了最后的甬道。
眼前的一切,豁然开朗。
纵然依旧昏暗。
可是在骷髅的头灯照耀之下,便足以让槐诗窥见极远处的地方。
就在这庞大而死寂的空间里。
宛如来到了农场那样。
可平整的钢铁大地之上却没有任何作物,只有一座又一座的低矮的十字墓碑保持着绝对精准的距离和间隙,坐落在大地之上,宛如死的秧苗,一直蔓延至视线的尽头。
就在他们的头顶,宛如楼宇一般的庞大造物高悬,隐约展露出自己的轮廓。
那是早已经废弃的炉芯。
可现在,就算是废弃的炉芯也已经遍布裂痕,宛如破碎的心脏那样。它从正中断裂,下半截心房就坠落在大地之上,留下了惨烈的疮痍。
可在半截坠地的废弃炉芯中,却透出了隐隐的光亮。
像是坍塌的巨塔废墟中有人点燃了火光。
还有人生存的痕迹!
槐诗下意识的握紧了恨水,回头,看向了同样蒙逼的骷髅。
骷髅挠头,“我还没来过这儿……竟然有人么?”
槐诗没有回答。
是人是鬼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他已经遇到过一个憨批骷髅把自己捡回了窝里,总不能期望自己的运气爆棚到再遇到一个对自己完全没有敌意的东西。
“这就是那个什么对吧……那个什么……”
骷髅从自己的肋骨缝里拔出了平底锅,兴奋的挥舞了两下:“热血沸腾的战斗时间要来了!”
“……不不不,你先等等,等等好么。”
槐诗的表情抽搐了一下:怎么你这么勇的!
槐诗好不容易把骷髅和狗都一块按住了,举起恨水,放轻了脚步,打算先摸上去看个明白。
结果刚走了两步,就听见屁股后面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一回头,就看到板车上一脸无辜的骷髅。
彼此对视。
沉默里,槐诗又有抓头发的冲动了。
老子可是天文会金牌打手,群背刺小能手,象牙之塔闷棍霸王,怎么碰上你们这群憨批队友,就一点都不专业了呢!
很快,槐诗就找到了替代的方法。
他抽了一截胶布,干脆就把它的大转子捆在狗背上了!
瞬间转职完毕,骷髅兵lvup→骷髅骑兵!
问题解决!
只是一个鬼鬼祟祟的潜行者后面跟着一个狗狗祟祟的骷髅还骑着狗,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但已经顾不上了。
他们已经抓紧时间,潜伏到了坠落炉芯的旁边。
废弃的炉芯之内,早已经遍布裂痕空空荡荡的空腔里,此刻正传来一阵幻觉一般的光芒。
槐诗小心翼翼的靠近,屏住呼吸,探出头,从裂缝之外向内探看。很快,在他身旁,一颗狗头驮着一具骷髅,扒拉着墙,缓缓升起高度,向内看去。
满怀着好奇。
“妈耶……”骷髅忍不住低声感叹:“好惨……”
槐诗忍不住回头瞪了他一眼,抬起手指比划了一个嘘的动作,骷髅一脸茫然,不知道他啥意思。
可里面的人并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到来。
在昏黄的烛光照耀之下,是如同贫民窟乞丐一般的简陋陈列。
甚至没有一张桌子,无数杂乱的书籍随意的丢在地上,那个蓬头垢面的老人跪在其中,沙哑的嘟哝着什么,像是在祈祷那样。
更像是在咒骂。
恶臭扑鼻。
不知道那究竟是便溺、污垢还是**的味道……
可他依旧浑然不觉,依旧在不断的在纸上写写画画,但手里的笔早已经断裂了,没有了墨迹,而周围散落的纸张上也并没有记载什么精妙的技术或者炼金术的真髓。
只有凌乱的涂鸦,根本分辨不出内容的胡写乱画。
槐诗敢打赌,哪怕是他拿着脚趾头画出来的玩意儿都比这个更接近真理一百倍!
可他却根本不敢露头。
行走江湖最害怕的是道士和尚老人小孩儿,可行走地狱也怕这几个玩意儿啊……
在地狱里打扮成宗教人士,十个里面有八个沾染着堕落的神性,比其他的怪物厉害的不止一星半点。至于在地狱里活蹦乱跳的老头儿和小孩儿就更惊悚了。
随便拉一个出来都能拍十部系列恐怖片。
悄咪咪的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槐诗越发的慎重。
侧耳倾听着风中凌乱的话语。
只听见无数咒骂和嘶哑的未知单词之间,夹杂着含混不清的语句,一遍遍重复,永无休止。
“那个狗杂种……混账东西……那些疯子……都疯了……都疯了……早就不正常了……赫笛……赫笛……”
那个癫狂的身影徒劳的写画咒骂着,时而尖锐的怪笑,时而沙哑的怒吼:“太晚了,我们都犯下了大错……都怪我……都怪我……”
“我当年就不该为那个狗杂种主持命运秘仪……我究竟做了什么?我究竟……”
“不对,不是我的错……”
“是他们罪有应得……我也……罪有应得……我们都要付出代价!这就是违背律例的后果!违背吹笛人……不对……违背赫利俄斯……”
他含混的怪笑着,忽然之间又哽咽着,像是泪流满面:“都怪我,都怪我,为什么要让他生下来……
我当年,我当年……就应该将加兰德,把那个该死的怪胎扼死在襁褓里……”
那一瞬间,槐诗如遭雷殛。
不是因为那话语中隐含的意味,而是那癫狂的老人忽然回过头来,空洞的眼眶被烧焦了,满盈着血色,滑落。
望向了槐诗。
流泪。
“请你……”
他说:“请你为我……哀悼吧……”
雷鸣迸发!
那一瞬间,槐诗手中的恨水迸发巨响,撕裂空气,自外而内突入了狭窄的空腔,缠绕着雷光和血色,向着老者砸落!
可变化比他更快。
在他闯入裂隙之后的瞬间,黯淡的灯光便无声熄灭了。
一切都消失无踪。
只是幻影。
槐诗的动作一顿。
当他缓缓的低下头,便看到了无数在搅动的气流中飞起的纸页,以及,那一股恶臭的来源……
在角落里,那一具早经腐烂的老者尸体。
他早已经死了。
手中依旧握着断裂的笔。
骷髅的头灯照耀之下,地板上展露出他最后遗留下的笔迹。
饱含着痛恨所书写的名字。
倒不如说,是徒劳的诅咒,根本已经无法奏效。
“……加……兰德?”
槐诗沉默许久,难以置信。
不止是因为刚刚他听见了毁灭要素·吹笛人的名讳。
而是眼前这个名字。
在濒死之前,那个老人未曾怨恨普布留斯的所作所为,反而怨恨着加兰德?更让人不可思议是,大宗师·加兰德,竟然是出生在赫利俄斯之上?
第八百五十四章 命运
“这是怎么回事儿?”
槐诗看向彤姬:“幻觉?”
“要说的话,不如说执念的存留吧。”彤姬怜悯的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悔恨的残存,就如同你手里那一把圣痕遗物一样。
无能为力,又无可奈何,等到无可挽回的时候,只能徒然懊悔。心怀着怨恨,无法解脱,却连应该恨谁都不知道……“
她说:“实在可怜。”
崩!
槐诗手中的恨水鸣动。
似是愤怒,迸射出一缕电光。
可在彤姬垂眸凝视之中,却无从造次,很快便消散了,只剩下无声的鸣动,仿佛悲凉的长叹。
老者执念中对吹笛人的怨念令槐诗的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可更令他在意的,是他所透露出的讯息。
大宗师加兰德,是赫利俄斯上出生的人?
可根据槐诗的了解,他分明是传承了‘赐福者’圣名的纯血家族‘赫尔曼’家的成员才对!
难道是赫尔曼家的炼金术师在赫利俄斯上所生?
姑且不论这样的可能性大不大,赫尔曼家会不会容许自己的血裔被赫利俄斯所束缚。
如果是真的,那就更有问题了。
每一个出生在赫利俄斯上的人都受限于灵魂之中的律令,他又是怎么离开赫利俄斯的?
如果槐诗记的没错,加兰德成为大宗师的时候可是在现境,一百二十年前。
深藏不露也没有藏成这样的。
“只是个疯子的呓语,未必是真。”
彤姬说:“况且,普布留斯都能从天文会的监牢中逃出,凭什么加兰德做不到呢?”
这就更奇怪了。
当槐诗仔细思索,便察觉到了一个被忽略的问题。
普布留斯的死,是在他们离开月球之前确定的。
而赫利俄斯所发生的事情证明了那死讯不过是普布留斯故布疑阵。
赫利俄斯回归现境是七十年一循环。
也就是说,至少七十年前开始,普布留斯就已经在太阳战车之上了!
他有多少阴谋,多么见不得光的目的,都有充足的时间。
况且,他可是大宗师……
他终于发现了华点。
槐诗忽然问:“他想要动手的话,根本不用挑时间,干脆在赫利俄斯距离现境最远的时候举行秘仪不就完事儿了?
何必跑到木星轨道上面呢?”
“当然是因为,这也是秘仪的需求之一呀。”
彤姬怪笑了起来:“神明可是现境的产物和支柱,在距离现境太过遥远的地方根本无法成立的……你知道那种跨国去生孩子的人吧?在缅国生下的孩子,可是没有东夏户口的。”
何况,实际需求的条件,可比靠着生孩子拿国籍要更复杂。
它必须在现境,而且越近越好,否则神明诞生的条件无以成立。但它又不能太过于靠近,否则三大封锁会将它瞬间抹杀。
同时它又必须接近地狱,否则缺乏神性升华必要的条件,但又不能进入地狱之中——否则就是给牧场主送外卖上门。
各种权衡之下,筛除掉了无数选项之后,就只剩下了最后的选择——木星轨道。
在现境所投影的太阳系之内,但又独立在外,像是踩在国境线上一样。哪怕是天文会最快的应变举措到达这里,也至少需要十五分钟的时间。
“但这依旧无法排除意外啊。”
槐诗说:“赫利俄斯虽然报废,但系统依旧发出了邀约,加兰德也因此而登上了这里。”
彤姬无奈摇头。
“世上的事情哪里有等到十成把握再去做的余裕呢?有三成就足够搏一搏了,五成就能让人信心拉满,八成已经是天时地利人和俱在的梦幻场面。
况且,造神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一点风险都没有?”
彤姬难掩嘲弄:“不论成功和失败,那都是‘祂’的天命。”
“什么意思?”
“这恐怕就是神明们最悲惨的地方了啊,槐诗。”她意味深长的说:“凡人尚且能够反抗命运……但你听过彩电空调电冰箱对你说:我命由我不由天么?”
一切皆已注定。
一切都是命运的一环。
对于神明们而言,一切皆是如此。
早在这一份神性中升华出的天命诞生之前,一切就再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越是靠近,越是深入,越是领悟其中的精髓,便越是能够感受到自身的无力,还有注定悲凉的结局。
曾经陨落的众神也好,赫利俄斯也好,那位未诞之神也好,乃至普布留斯和加兰德也好……
越是靠近奇迹,就越是容易被灾厄所吞噬。越是接近天命,就越是能够体会其中的残酷和恐怖。
普布留斯也无从阻挡。
神明的存在过于庞大。
仅仅是诞生,就会引发修正值和歪曲度的紊乱。
就好像蛛网上忽然出现的铁球一般,势必引起全境的混乱。
大风起于青萍之末。
在南美洲的蝴蝶还未曾扇动翅膀的时候,便已经有暴风的征兆浮现。
此时此刻,在这冰冷的茫茫天空之中,被时代抛弃的遗物,被现境抛弃的战车,被地狱抛弃的怪物们,还有被历史所抛弃的神明,被支援所抛弃的探索者……
在这封闭的熔炉之中,所有人都像是被投入釜中的材料一般,都被自身的天命、使命、宿命所束缚,别无选择,只能向前。
所有被吸引来的人都有缘由,所有来到这里的人都或不可缺。
这或许才是真正的秘仪。
——锻造神明之火,永远都是命运!
槐诗终于恍悟。
沉默许久之后,忍不住想要皱眉,愕然惊叹:“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下锅,煮出来的东西能好吃吗?”
赫利俄斯一口,主料大宗师两个,炼金术师若干,撒入吹笛人的阴谋,小火慢炖,加入地狱沉淀,加入奇迹,加入灾厄。
大火收汁。
再加入天文会金牌打手一头,乐园王子一只,淮海路小佩奇一条,灾厄乐师一颗,传奇调查员一瓶,丹波之王一个……
真不怕你们这锅太小装不下!
宁搁这儿煮开水白菜呢!
不嫌浪费嘛!
这是哪门子的乱炖,槐诗根本想不明白。
只能说这就是大宗师了……
“那么,现在咱们干啥?”
在远方,惊天动地的轰鸣震荡里,槐诗挠头,抬头望向空空荡荡的四周。
“你啥也不用干。”
彤姬说:“坐着就好。”
那一瞬间,就在槐诗的眼前,有瑰丽的光影浮现,璀璨的神之楔中映照出一个不存在于此的身影。
庄严肃冷的姿态再次重现。
照亮了槐诗的眼瞳。
许久不见。
她环顾着四周,打量,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槐诗身旁,于是,骷髅眼眶里的白鼠哆嗦的更厉害了。
可当她伸出手的时候,依旧不敢违抗她的意志。
小心翼翼的跳到了她的手上,缩成了一团。
然后,被她捏着尾巴转来转去,好像个弹力球一样。
只能嘤嘤求饶,不敢反抗。
最后,彤姬回过头来,再伸手:“把《蝇王》给我。”
于是,槐诗挎包里装死的别西卜也哆嗦了起来。
槐诗不疑有他,从马鞍包里抽出了别西卜,甩手将手枪重新变成钢铁之书的形态递了过去。
“还需要什么吗?”他问。
彤姬一笑,歪头问:“需要契约者的拥抱可以吗?”
槐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可看着他不自觉有些紧张起来的样子,彤姬的嘴角便勾起了一个愉快的弧度。
“那么,你就站在此处,不要走动,我去给你偷个桔子种植基地回来。”
她抛弄了一下手中的蝇王,明媚的回眸一笑,飘忽的身影骤然收缩,化为了一线不可见的流光,升上顶穹中的炉芯中去了。
只留下了意味深长的话。
“要和新来的朋友好好相处哦。”
“放心,放心。”
槐诗无所谓的挥手,道别。
直到现在,骷髅才反应过来,目瞪口呆的指着彤姬消失的方向:“妈、妈呀……那是鬼吗!”
你不也是鬼吗!
槐诗摇头,实在无力吐槽。
他摇头,抬起脚将旁边占地的尸体拨到了一边,放下了恨水之后,就地生了一堆火,找了个舒服一点的位置坐下来。
长出了一口气。
沐浴着温暖的火光。
终于,放松了下来。
骷髅时不时仰头看向头顶悬挂在顶穹的那半截炉芯,担心着自己的朋友在那里过的好不好。
在升腾的火光里,槐诗打了个哈欠。
感受到了一阵困倦。
许久。
光芒舞动着,照亮了他身后的影子,令那阴影不断的扭曲,摇曳,像是渐渐膨胀的什么鬼东西一样。
迅速的,占据了整个墙壁。
有什么庞然大物在迅速上浮,就像是沉寂许久之后忽然扑出的鲨鱼那样,瞬间,破暗而出,隔绝了近在咫尺的恨水,狰狞的巨口向着槐诗合拢。
那一瞬间,槐诗,叹息。
这么……沉不住气的吗?
他抬起眼瞳。
烈光迸射。
陡然间,有轰鸣从他搭在地面的指尖迸发。
无需蓄势,名为‘交响’的极意在瞬间降临于此。
不曾进攻,不曾防守,也没有逃离。
只是,拨动了无形的弦——
紧接着,一切便仿佛凝固在了原地。
此时此刻,在极意的叩击之下,槐诗的力量尽数倾于指尖,奏响了死寂之后的第一个音符,甚至比那巨响还要更快。
再紧接着,这坠落的半截炉芯,便剧烈的震颤了起来。
钢铁鸣动。
恰如琴身之上共鸣的空腔,在极意的波动之下,迸发出十倍以上的回音,而恐怖的低沉震颤却瞬间突破了炉芯,向着四面八方喷薄而出。
扩散。
所过之处,钢铁大地之上的微尘起舞,无数墓碑陡然一震,迸发高亢的鸣叫,嗡嗡作响。
如同死去的魂灵纵声咆哮那样!
响彻黑暗。
此时此刻,就在这一片废弃的墓地之中,报废的半截炉芯已经化作了槐诗的共鸣箱,而数之不尽的墓碑便像是槐诗最忠实的音叉。
早在踏入这一片领域的瞬间……袭击者便已经走进了整个赫利俄斯之中最适合灾厄乐师的舞台之上!
当一滴水落入海洋的瞬间,便掀起了冲向四面八方的涟漪。
瞬息间,倾尽了槐诗全力的拨动,就席卷覆盖了整个墓地,在无数音叉的共鸣和震动之下,再度收缩归来。
于是,举世静寂,再无任何余音!
而那放大了数百倍的震动,已然尽数重叠施加在了废弃的炉芯之中,化为了排山倒海的巨啸,充斥了每一寸空间,每一寸空气,暴虐的回荡,狂暴的将一切纸张、涂鸦乃至破碎的尸骸尽数化为了粉碎。
在瞬间,扩散收缩的庞大力量迸发了这大音希声的宏伟轰鸣。
明明足以撕裂一切耳膜,可人耳却已经无从听闻。
只有蠕动的阴影在迅速的震荡着,被裹挟进着恐怖的轰鸣中,每一次震动的回荡都堪比爆炸中心的恐怖冲击,从虚无的影质之中接连不断的爆发。
可不等余波平息。
槐诗面无表情的,再度按下了一指。
于是,收缩的震动在指尖的推动之下,再度向着四面八方迸射而出,裹挟着炉芯和无数墓碑的震荡,撕裂空气,掀起暴乱的飓风,席卷了整个墓地。
恐怖的波澜彼此冲进,又重新收缩。
将这暴虐的力量尽数塞进了扑出的阴影之中,引发第二轮的爆破!
炉芯悲鸣,无数裂隙浮现。
可槐诗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毫无慈悲,按下了最后一指。
整个墓地都在这瞬间轰然一震,钢铁大地之上遍布裂隙,无匹的力量奔涌,自物质之中流淌,自瀑布化为万千支流,又再度自交响的协奏之下汇聚成海洋。
彻底,将影中的凝固者吞没。
破碎的阴影向着四方飞散,一个扭曲怪异的身影却在交响的蹂躏之下,喷出了恶臭的血雾,硬生生的被挤入了炉芯的铁壁中,撞破了钢铁,向后倒飞而出。
自意识的恍惚和眩晕中。
难以置信。
那是……什么?
“当然是命运啊,朋友。”
在他耳边,传来槐诗的低语。
那一张嘲弄的面孔已经近在咫尺,紧接着,舞动的血色化为洪流,迸射电光,照亮了他的眼瞳。
他看到了槐诗的微笑。
如此狰狞。
命运,在敲门!
第八百五十五章 吞食者
第五交响曲的序幕揭开。
开场时《命运》的鸣奏,却没有第四下。
每一次叠加时迸发的力量都是指数级的增长,以槐诗的共鸣造诣还无法掌握第四个音符奏响时的反震。
可三重的命运叩门,就足以令阴影中潜藏的袭击者身受重创。
以己身作为支点,向四周共鸣,所翘起的力量已经超出槐诗掌控的极限,简直就好像整个墓地都变成巨人,忽然跳起来按住他就是两拳,然后腾空跳起来重力践踏!
倘若是血肉之躯的话,恐怕在瞬间就被打爆了。
现在,溃散的阴影之中,一个浑身破裂鲜血淋漓的狼狈身影跌落。
不等他落地,恨水便奏响轰鸣。
槐诗的血汇聚在恨水之上,化为重叠的漩涡,彼此摩擦时就迸发出高亢刺耳的声音,形成车轮一般的电锯。
瞬间,犁下。
袭击者来不及惨叫,已经拦腰而断!
可落地之后,碎裂的尸身却不曾翻滚,反而像是水泡一般破碎,溃散为散逸的阴影,消散无踪。
死了?
不对,是诱饵!
而黑暗中,一道黯淡的阴影已经化为洪流,无声而至,吞没了槐诗的影子。
有一个诡异的身影从其中凭空升起。
抓紧了他攻势已尽的短暂空隙,六臂挥洒,漆黑的刀锋已经入暴雨一样劈下,封锁了槐诗每一寸躲避的空间。
火花迸射。
钢铁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诚然,以诱饵欺骗槐诗进攻,抓住他的空隙施行突袭是绝妙的猎杀计划,只可惜,此刻的槐诗并没有‘空隙’这种东西。
就好像后脑勺上长了眼睛。
活血涌动,恨水倒持,竟然自这间不容发的瞬间分出了六重节拍,将六柄阴毒的刀锋一一偏转格挡。
这正是力的流转!
只要在涉及的领域之内,极意这种东西就是不讲道理的!
在统和了肌理、脉搏、心跳一切鸣动之后,槐诗的身体已经变成了完美的斗争工具,可以随意的引导和改换出力的方向。
不存在无从发力的死角,更不存在力量撤回的空隙和损耗。
只要在节拍频率的极限之内,便可以从容变化。
况且,对方的招数也并非无迹可寻……
——上座部密宗的刀术!
这槐诗可太熟了。
似是未曾预料到这样的场景,舞动的阴影几乎僵硬了一瞬。
可在远处,却有一双骨白色的脚印浮现。
黯淡的轮廓稍纵即逝,抬手,以袭击的傀儡为格挡,对准槐诗扣动了扳机。
在它的手中,酷似玩具手枪一样的塑料武器发出清脆的声音。
【bang!!!】
一缕青烟从塑料枪口中升起的同时,一个漫画里的文字框就浮现在空气中,其中的字体夸张,还带着三个感叹号。
纳迦傀儡的胸前莫名的出现了一个大洞,被无形的力量所撕裂,枪口所指的一切物品在瞬间出现了一个贯穿的空洞,绵延数公里。
只是,槐诗并不包括在其中。
在扣动扳机之前的瞬间,他巧合一样的歪了一下头,躲过了这必杀的一击。
冠戴者愕然一瞬。
打歪了?
瞬间,他的身影消散。
阴影中再度有两个畸形的身影升起,连同纳迦一同纠缠着槐诗,发动猛攻。
而冠戴者再度抬手,扣动扳机。
【bang!!!】
然后,又歪了!
就像是杂技一样,槐诗的身体奇异的扭成了一个s型,在围攻之中,以一柄恨水轻松写意的格挡着狂风暴雨,甚至还发起了反攻。
自围攻里,回头,向着枪声来处露出嘲弄的笑容。
就这?
你行不行啊?
极意·交响所带来的共鸣,相当于一个常驻型的感知buff,如同蝙蝠一样无时不刻的侦测着周围的任何鸣动。
一切物质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倾听。
配合上死亡预感,就足以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分辨出致命攻击的来处,予以躲避。
冠戴者再次消失在黑暗中。
感觉到一阵荒谬。
这是大司命?这他妈的分明是个湘君!
根本不是差了一阶的问题,而是自己所知的情报和现实根本就对不上号!赫笛所说的各种变化纷繁的灵魂武器一个都没有看到,光是一根铁棍就已经厉害的吓人。
而且还有这一手能把‘犍陀罗’甩出七八条街的‘音爆’,哪怕是灾厄乐师也他妈的离谱过头了吧?!
冠戴者脑中所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是:赫笛那个混账东西,要卖我!
而第二个念头,是糟了。
因为在舞动的阴影之中,隐匿的冠戴者身后,已经悄然出现了一个诡异的轮廓。
狗!
它来了,它迈着小碎步走来了!
甩着舌头,滴着口水,晃着尾巴。
灯泡一样大小的冰蓝眼瞳中满怀着永恒的好奇,早已经垂涎欲滴。
能吃吗?好吃吗?怎么吃?
不管怎么样……
先啃一口试试吧!
在这样的念头浮现之前,躯体已经忠实的执行了来自本能的冲动和想法。
猎犬骤然膨胀了数十倍,展露出贝希摩斯幼体的狰狞模样,张口,带着硫磺气息的大嘴猛然合拢,将阴影撕碎,旋即像是啃到铁板了一样,牙缝里崩出了一缕火花。
紧接着,被凭空迸发的力量掀翻。
阴影沸腾剧震。
有庞然大物的轮廓自深邃的黑暗中迅速升起,巨蛇的鳞片焕发出黑紫色的光芒,千百只狰狞的头颅从阴影中浮现,拱卫着那个半身化为长蛇的阴冷身影。
那是于地狱中凝固的奇迹,具现为实体的灾厄。
堕落的上座部僧人们崇拜的对象之一。
大蛇、毒龙、噬生之魔。
——冠戴者·摩呼罗迦!
在浮现的那一瞬间,失去了耐性的冠戴者便选择了全力以赴,无数的邪眼中迸射寒光,蛇口开阖,嗓音尖细的高亢嘶鸣。
呼唤猎物的名字。
“——槐诗!”
无需回应,只要有所意动,灵魂便会落入陷阱。
瞬息间,槐诗的灵魂就对他完全的敞开了,任由同化之毒的侵蚀。
摩呼罗迦大笑。
紧接着,他便看到了……一片堪比混沌的无序、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混乱思绪,无数风牛马不相及的念头。
以及,饥饿,饥饿,饥饿,饥饿,饥饿,饥饿……
无穷尽的饥饿从摩呼罗迦的感应之中浮现,还有毫无怜悯的吞噬**,有生以来从未曾断绝和满足过的饥渴。
乃至于,那种仿佛屹立于食物链的顶端,令他都为之惊悚的‘猎食**’!
到最后,那一片永恒食欲的尽头,所展露出的庄严身影。
宛如要吞尽地狱一般的恐怖姿态!
究竟谁才是冠戴者?
摩呼罗迦几乎怀疑和自己对决的是个牧场主的神选!
惊骇之中,他依旧存有理智,只是在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不对!这明显是对方的误导,这只是个伪装!
因为还有另一个渺小的回应存在于这一回应之后!
他毫不犹豫的切断了这错误的连接,然后将彼此的衔接倒向了真正的对象——可这一次,却好像捅了马蜂窝一样!
不等摩呼罗迦那足以令神性都污染了的源质之毒蔓延,在灵魂衔接的另一头,便有黑暗的、血腥的、恶毒的、狰狞的、狂暴的、诡异的、绝望的、癫狂的、歇斯底里的、痛恨的、怨憎的、愤怒的、苦痛的、悲悯的……用尽他一切形容都无法描绘其真髓的‘毒液’席卷而来!
倒灌!
无数大蛇之首在瞬间畸变,腐烂,痛苦嘶鸣。
摩呼罗迦震怒咆哮,脸上不断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的脓疱,血肉融化,苍白的骨骼中却源源不断的长出一丛丛艳丽的鲜花!
此刻,在无数傀儡的围攻里,就连槐诗都惊了。
这是哪里来的绝世带善人!
竟然主动连接自己的灵魂,要同自己分担神性之中遭受的污染和永生之兽的精神侵蚀……
难道这一波是自己误会了?
对方是什么地狱慈善协会上门来做好事的?还是说赫利俄斯不知道多少周年,自己是第一万名幸运乘客,享受到了感恩回馈?
真好啊,真好啊。
地狱里大家个个是人才,说话好听,办事儿牢靠,他都快要喜欢上这里了!
如果对方能够就地暴毙的话,那么他就更快乐了!
只可惜,对方察觉到不对之后,竟然忍痛舍弃了诸多巨蛇的蛇头,身体崩解,再度从阴影中重组,只是牺牲了一部分源质和灵魂。
然后,忍痛拔枪,对槐诗连连扣动扳机!
【bang!!!】【bang!!!】【bang!!!】
数不清的文字框如同刷屏一般的浮现,令槐诗疲于奔命的躲闪。
而无数邪眼的凝视里,石化诅咒终于奏效,槐诗的动作停顿了一瞬,紧接着便被沸腾的阴影中骤然延伸出的触手纠缠住,难以动弹。
危机已然迫在眉睫!
而正在此刻,槐诗却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幻听。
“啧。”
十足的不满。
好像看不下去后辈的狼狈姿态了一样。
紧接着,雷鸣凭空迸发。
恨水咆哮!
宛如宿命仇敌从眼前出现那样,沉寂而桀骜的恨水中竟然涌现出磅礴的源质波动,令槐诗的活血漫卷,化为数不清的利刃横扫,紧接着,自行抽取着槐诗的源质。
湘君的圣痕运转,将那融入血水之中的源质激化,赋予全新的质变。
阴、阳!
毫无保留的展示出了槐诗根本没有摸索出来的顶尖技巧。
——看好了,湘君的力量,是这么用的!
恰如磁的两级那样,当所有被赋予对立源质属性的血水合拢的瞬间,便有炽热的电光从其中迸发。
雷鸣迸发,电光招荡。
足以靠着烈光烧烂肉眼的雷柱拔地而起,向着四周暴虐的横扫。
弹指间,便将无处不在的阴影击溃。
恐怖的能量转化为了纯粹光和热,毫无保留的洒向四面八方,将摩呼罗迦源质化的阴影状态照破!
一具半人半蛇的畸形身躯从阴影中被探出,暴露在电光之下。
摩呼罗迦尖叫。
感受到往昔云中君所残存的恐怖杀意。
可充满了憎恨和戾气的激烈电光却已经无以为继,只是瞬间的运转,就耗光了长久以来的积累,被打回了原型。
强弩之末。
摩呼罗迦的四臂还挡在面前,但预想的毁灭却没有到来。
他愣了半天,时隔多少年之后,感受到了同死亡擦肩而过的惊悚和庆幸,忍不住大笑出声。
然后,他便看到了十步之外的槐诗。
正在看着他自己。
手握着沉寂的恨水,满怀不解与迷惑。
搞不明白。
这傻逼在笑啥?
摩呼罗迦的眼神再度阴沉,阴影从他的脚下再度扩张,重新化为了无穷尽的阴暗,紧接着一具具狰狞的纳迦从其中浮现,向着槐诗发起猛攻。
可他的身体却骤然开始崩解。
迅速的沉入阴影之中。
他要走了。
一时的试探遭受挫折令他明白了这个猎物没有预想的那么简单,哪怕原本就已经对目标的棘手程度有所认知,但依旧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哪怕没有了那一道令人恐惧的雷光之后,这个狂妄的家伙只能给自己刮痧。但天性中无比敏锐的直觉已经令他开始有些不安。
确实,自己还有众多手段未曾使用,但槐诗身上的诡异之处让他决定暂时退避,再度进行观察。
就像是蟒蛇一点点勒死猎物那样。
这只是个开场而已,他不急于一时,反而具备充足的耐心——等待对手在惶惶不可终日的焦虑中一步步深陷泥沼,最终绝望的窒息而死。
只可惜,已经晚了……
当他十步之内的瞬间,结局就已经注定。
然后,他就听见了不远处的声音。
“差点忘了……”
那个年轻人在恍然的感叹:“这里不是现境来着。”
傀儡围攻之中,他不紧不慢的抬起手。
对准摩呼罗迦打了个响指。
微笑。
“bang!”
他的口中吐出了一个清脆的拟声词。
可并没有任何音爆和巨响迸发,只有一个像是智能手表一样的手环从槐诗的手腕上无声脱落。
那一瞬间,存续院的限制,解封。
黑暗里,大司命抬起冷酷的双眸,松开手中的枷锁。
于是,归墟鸣动。
来自毁灭要素的余毒,喷涌而出!
第八百五十六章 副本
随着响指的清脆声音,布帛撕裂的声音扩散。
在槐诗右手之上,宇航服的袖子被猛然撑破了——半血肉化的金属右臂上,无数细小的结构和枢纽运转,撑开了自身繁复的结构。
铸造熔炉·圈禁之手开启了通往炉心归墟的大门。
紧接着,便有海啸的声音从其中涌现。
酷似大地震颤和万丈狂潮席卷的低沉声响随着飓风一同扩散,再然后,无穷尽的血水从机械右手的每一个缝隙之中井喷而出。
一开始像是冻裂的水管,紧接着变成泄露的消防栓,再然后就足以比拟高压水炮……最终,形成了凌驾于其数百倍之上的恐怖洪流,瀑布一般的冲天而起,无差别的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阴影,傀儡,怪物,乃至错愕的摩呼罗迦。
没有任何躲闪的空间和余地,弹指间,便已经被尽数覆盖在其中。
那些蠕动的猩红里迅速浮现出血肉的质感,无数细长的神经和血管像是海草一样在其中摇曳,附着筋膜,紧接着便有扭曲的肢体迅速生长。
恰似千万只粘稠的手掌一样,抓狂的向着一切触手可及的地方摸索,抽搐,濒死的痉挛,所过之处,岩石和大地也生长出宛如静脉一般的纹理,迅速活化。
那是生命。
失控的生命在瞬间失控的繁衍。
漫卷的阴影之中,那些早已经被制作成傀儡的凝固者们僵硬在原地,被血水和蠕动的肉须所触碰,紧接着死灰色的皮肤竟然浮现出一丝丝生者一般的粉嫩与白皙,沉寂多年的心脏再次搏动。
可肢体却开始迅速的畸变和溶解,液化,仅存的枯骨拥抱着那生命的洪流,投身其中。
明明是空洞的躯壳,早已经失去了灵魂,可残存在肉身之中的本能却令那一张张扭曲的面孔上浮现狂喜的笑容。
生命。
再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加的可贵。
可现在,摩呼罗迦却从这无比宝贵的存在之中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恐怖。
这是一个陷阱!
毁灭要素的陷阱!
赫笛那个家伙,果然已经背弃了这个世界真正的主人和主宰者,反叛吹笛人,主动投向了天文会的阵营!
他想要先害死自己……
如今惊悚的体会从脊梁之上窜入后脑,令他惊恐的尖叫。
因为隔着涌动的血海,槐诗的手臂已经向着他抬起。
那些涌动的血肉像是凝结的蜡油一样迅速的生长,旋即,便化为了成百上千的细长诡异触手向着他拉扯而来。
永生之兽的血肉在本能的追逐着此处生命力最为强大的存在,追寻着深渊沉淀和灾厄最为丰厚的地方,追寻着冠戴者的位置!
那些彼此交织的诡异触手之上,无数神经和筋膜组成了诡异的纹路,仿佛蕴藏着无穷尽的奥秘,只是看一眼就足以摄取一切灵魂,令人不由自主的沉浸在这一片生命的感悟之中。
摩呼罗迦怒吼,阴影迅速分散,像是忽然散开的鼠群,跑向四面八方。
但涌动的血海已经将阴影吞没,撕裂,生命力灌注,令无数傀儡的枯骨再度生长,变成了一座座庄严的骸骨之柱。
血海之上,已经隐隐浮现出一座肃穆教堂的轮廓。
恰如牢笼。
他已经无处可逃……
利用源质质变迅速逃窜和重组恢复的能力根本无法越过涌动的血海和骨林和尸骸之山……无穷尽的引力从其中扩散,拉扯着他早已经凝固的灵魂。
而触手已经死死的纠缠在了他的躯壳之上,不论他如何奋力抵抗。
瞬间的贴合,就令鳞片融化,彼此衔接为一体,然后开始了不容抗拒的转化。不论他如何尖叫和挣扎。源质在迅速的融入这一份畸形的生命力之中,令它迅速膨胀,反过来加速了侵蚀。
迎来质变!
在他身上,那些蠕动的血肉展开双翼,像是神圣的鹰隼,可是却不飞翔。
骨骼迅速的重组,化为了狰狞的牛颅,但没有血肉。
旺盛的毛发汇聚,化为了狮子一般的轮廓,纵声嘶鸣但没有声音。
最终,无数血肉和神经汇聚成了人面的形状,可是却没有眼睛。
四具狰狞的活物根植于摩呼罗迦的圣痕之中,汲取他的力量,在迅速的生长,大口吞吃着他的存在。
“不……不要……别……”
只是瞬间,摩呼罗迦就已经彻底溶解,只有一具惨烈的枯骨依旧在艰难的爬行,不断的哭号,不断的祈祷。
不顾一切的拖曳着半溶解的**,他已经爬到了血海的边缘,只差一点,自由在望。
下一瞬,无尽的血海之中,雷光再度迸发。
倾尽槐诗所有的源质之后,恨水之上,再次亮起了一缕缕炽热的焰光,暴虐涌动。
紧接着,奋尽全力。
伴随着槐诗的咆哮,破空而出!
烈光一闪而逝,贯穿了血海和尸山,撕裂骨林,穿过了四个活物之间的间隙,紧接着,击溃了他的形骸,将他死死的钉在大地之上。
最终,随着槐诗迅捷的动作,古怪的智能手环重新在槐诗的手腕上合拢。
咔哒一声脆响。
瞬间,血海倒卷。
四具活物抽搐了一下,痛苦的抽搐起来,飞快的石化,裂解。
它们并没有活过,只是毁灭要素所衍生出的虚假存在而已,此刻一旦生命力断绝,便只能如同斩断根茎的植物一般,迅速枯萎消散。
槐诗的脸色惨白,大司命的神性奋力拉扯着枷锁,归墟的引力再度攀升,将永生之兽所衍生出的血肉重新收入了铸造熔炉中去。
最终,钢铁合拢。
大门再度紧闭。
骨林坍塌成粉,血海蒸腾无踪,尸山化为了灰烬。
只有一股恶臭在空气中存留。
那是腐烂的气息。
槐诗顾不上屏息,竭力的喘息,早已经汗流浃背。
如果不是没有选择的话,他根本不会选择这种自爆的技能——它的侵蚀性实在太过恐怖,尤其是抽取了摩呼罗迦的绝大多数生命力之后。
倘若不是前几个月又从丹波内圈收获了一大波修正值,令神性有所增益,槐诗就要关不住它了。
真让它把摩呼罗迦彻底吞了的话,恐怕连自己到时候都要遭殃。
完全得益于归墟的封闭性,让他不至于玩火**。
但它吞了这么一大波的源质之后,槐诗手腕上的倒计时再度增加了五个月的时间。而钢铁化的右臂之上,已经多出了几分肌肤的质感和柔软。
活化程度提高了。
为了搞定这破玩意儿,又要自己多熬小半年的时间!
亏本亏大了!
想到这一茬,槐诗就一阵狂怒,顾不上喘气,撑起身体,大步的走向地上还在挣扎的那一具枯骨。
摩呼罗迦还在挣扎。
苟延残喘。
不断的伸手试图拔出胸口上钉着自己的恨水,一次次被炽热的雷光烧焦。
眼看到槐诗一步步走来,越发的惊慌,胡乱的呼喊着什么,但破碎的声带却无法清晰的表述。
不论是祈祷、怒斥,亦或者是哀求。
到最后,绝望里,那一张残缺的面孔艰难的抽搐着,挤出一个卑微的笑容,艰难的蠕动嘴唇,想要说话。
“等……一下……我……”
然后嘭的一声。
整个脑袋被一拳锤进了地板下面。
雷霆招荡的巨响迸发。
三重鼓手·霹雳!
“你笑你马呢!”
槐诗怒斥,再度抬起拳头,奋力一拳,又把一张迅速愈合的烂脸彻底打碎。摩呼罗迦忍痛,努力的睁开眼睛,想要说什么,可回答他的还是残忍的一拳:“你还笑!”
毫无任何的同情和怜悯。
欺负小朋友,殴打老年人,槐诗可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尤其是这种鬼东西,打死了都是做好人好事。
怎么可能看他可怜就饶他一命?
做梦!
眼看着脱离了现境之后,它竟然在恨水的贯穿之下还能迅速重生和愈合,槐诗就不会给他任何拖延时间的机会。
趁他病,要他命!
给爷死!
不光是拳打脚踢,他还拿起身边一切能够用来当武器的东西,什么挂在宇航服外面的锤头铁锹、什么锅碗瓢盆。
越打他就越气,这要不是自己大司命的号没被封,这玩意儿早就死了,哪里还用得着刮痧。
气急之下,他揍的越来越狠。
拳头硬了!
但是却没有卵用,不论槐诗怎么去往死里打,冠戴者的生命力依旧顽强的吓人,竟然还在迅速的恢复。
而眼看槐诗奈何不了自己,摩呼罗迦的心中越发惊喜,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嘲弄。
“你就这……”
话音未落,一声惨叫忽然迸发。
因为他刚刚愈合的手臂竟然被槐诗的武器一击撕裂了,溃散成泥,竟然无法恢复!
他的笑容凝固了。
不可思议的看向槐诗的手中,那一柄激怒之下拔出的武器!
就在那一根奇型的棍状物之上,浑身上下铭刻着数十个北欧炼金符文,焕发出不可思议的光芒,七彩变幻。
而且还在震动!
粉红色的棍身上抖出了一道道残影,令人无法窥见它真正的轮廓。
就在它的打击和贯穿之下,冠戴者引以为傲的再生能力竟然如沙土一般被击溃,被寸寸抹杀!
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惊慌从摩呼罗迦的心中升起。
恐惧尖叫。
“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
槐诗愣了一下,旋即震声回答:“高周波动力切割剑,没见过吧!”
高周波什么玩意儿!?
摩呼罗迦悲愤的呕血:你糊弄鬼呢!这分明是……
“没见过就对了!”
槐诗铿锵有力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瞪大眼睛说道:“这可是通过振动剑身,从粒子和分子层面瓦解对手的高科技!”
嘴里说着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鬼话,槐诗握紧握柄,奋力劈下:“能死在本座这一把圣剑之下,倒也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瞬间,‘高周波动力’切割剑发出高亢的蜂鸣。
势如破竹!
摧枯拉朽!
将摩呼罗迦四分五裂,寸寸崩溃,到最后,彻底击溃了那一具僵硬的颅骨,还那一张难以置信的扭曲神情。
彻底溃灭,死无全尸!
至死,都无法接受自己死在‘高周波动力剑’之下的屈辱。
伴随着最后一缕源质的消散,摩呼罗迦迎来彻底灭亡。
紧接着,他的影子便无声爆裂,海量的武器、毒药和边境遗物乃至物资从其中喷出,金光灿灿撒了一地。
看的槐诗都傻了。
这游戏爆率这么高么?
难道是传说中的真传奇?
无人回应。
死寂里,他愣在原地,低头看了看脚下摩呼罗迦的灰烬,又看了看手中的‘高周波动力切割剑’,倒吸了一口冷气。
恐怖如斯!
自己错怪了骷髅,这竟然真的是一件能够防身的神器!
但不等槐诗道歉和加倍爱惜,铲除大敌之后,动力剑上的光芒就迅速消散了,然后,震动也开始断断续续。
就在槐诗愕然而赞叹的注视中,剑身浮现出了一道裂隙,断了。
断了……
竟然断了!
怎么这神器还是一次性的!
毕竟这玩意儿是塑料的,质量不好……槐诗拿在手里又是抡,又是砸,哪里经得住这么糟蹋!
他瞪大眼睛,看着手里半截握柄,还有裂口里面那两节四号电池,顿时感受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心痛。
几乎落下眼泪来。
一时间,竟然没顾上旁边大口偷吃的破狗——短短几秒钟没注意,这破玩意儿都快要把摩呼罗迦爆的装备全都吃完了!
而且还意犹未尽的舔着嘴唇,看向槐诗的右手,垂涎欲滴。
还想恰……
等反应过来之后,槐诗已经要气死了。
这狗是真的狗!
打怪的时候疯狂划水,怪打完了之后还把装备都毛光了,就真的一点东西都没留下!
直到现在,咕噜咕噜的板车声才从远方传来。
是骷髅。
姗姗来迟。
“阿狗不要怕!!!”
坐在自己的板车上,他挥舞着手里的平底锅,慷慨激昂的呐喊:“我来帮你啦啦啦啦啦啦啦!!!!!”
明明是个骷髅,还只剩下半截,可是却勇的不行,还胡乱的呐喊着什么‘力量与荣耀!’、‘战斗至死!’之类的口号。
这是哪儿来的勇士之魂么?
遗憾的是,等它赶到的时候,什么都结束了。
这倒也不怪它划水,毕竟它没有腿……
等它从炉芯里爬出来,骑上自己的心爱的小板车,终于冲上战场的时候,战斗早已经结束了。
前后不到两分钟。
大哥你别这么勇好么?这万一摩呼罗迦还没死,你这么着急冲上来是送菜的么?
槐诗捂脸叹息。
他低头时,看到了手里半截神器的残骸,望向骷髅的眼神就分外期待。
——这种好东西,还有吗?
他抬头,正准备说话。
动作忽然停顿。
面色骤变。
在远方,墓地的尽头,黑暗中,有不加掩饰的杀意浮现。
就好像刻意留给槐诗充足的时间做出反应。
来者慢条斯理的从后背上摘下了长弓,拉动弓弦,紧接着,撒手……破空的凄啸迸发。
槐诗只来得及看到一缕酷似流星的辉光一闪而逝。
紧接着,才察觉到耳边迸发的轰鸣。
一道箭矢已经破空而去。
跨越了漫长的距离,势如破竹的贯穿了骷髅手中挥舞的平底锅,然后擦着槐诗的耳边,飞向了他身后的黑暗里。
贯穿了好几层舱板之后,数千米距离之后,钉在了一只降诞之灵躯壳之上,嗡嗡作响。
射歪了?
不对……是不屑与偷袭。
正大光明的,予以提醒!
“真是一场不错的战斗,令人热血沸腾。”
黑暗中足足有三米余高的魁梧身影向前迈步,脚步声低沉,扬声向槐诗说道:“真遗憾,要趁人之危,夺走如此勇士的生命——”
不知何处来的光照亮了他的身影。
槐诗,僵硬在了原地。
三分钟前,赫利俄斯的核心。
大门轰然洞开。
“摩呼罗迦那个废物……还是轻敌了!”
赫笛的脸色阴沉,向着辉光之中神明的轮廓通报:“你需要早作防备,他的威胁性不下与加兰德那个家伙。”
“我知道。”
曾经名为普布留斯的‘人’回答:“我已经看到。”
“而且……”
他平静的说:“我已经派出了最杰出的副本,不会有任何的差池。”
赫笛愣了一下,难以置信。
“你什么时候完成的?”
“就在刚才。”
光芒之中的轮廓垂眸:“这就是命运。”
这便是,命运的一环。
此刻,相隔三公里,黑暗的墓地之中。
槐诗终于看清了来者的模样。
身高三米有余,肤色古铜,面目威严,宛如传说中的巨人一般。
在那一身堪称艺术品的饱满肌肉之上,笼罩着一件璀璨的黄金胸甲。在他肩头,披着狮子皮所制成的披风。
后背之上除了箭袋之外,还背着一扇青铜色的盾牌,而腰间插着一柄短剑。
手握长弓,威风凛凛。
就像是半神的勇者从传说中走出,踏入现实,就站在槐诗的面前,成为了他的敌人。
那是漫长时光之间的勇士,奠定了不世功业与威名的英杰。
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具备如此的姿态呢?
寂静之中,槐诗恍然的低语:
“海格力斯……”
第八百五十七章 彤姬的游戏
海格力斯。
希腊传奇,大神宙斯之子,十二项不世功业的奠定者。
英雄。
流淌着神血的半神。
乃至……大力神!
当光芒涌现的瞬间,槐诗已经傻了,脑中浮现出无数称谓。
忍不住,发抖……
不是所谓的兴奋,而是恐惧。
敬畏。
因为难以企及的高峰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向自己发出挑战,想要将自己杀死在这里。
意志如此坚决,不容动摇,以至于相隔遥远的距离,他依旧能够感受到那凛然的战意,高昂的斗志,绝不退却和怜悯的钢铁意志。
为什么?
这样的念头在浮现的瞬间就迎来了解答。
因为自己是普布留斯的敌人。
而对方领受命令,前来杀死自己。
冠戴者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开胃小菜,甚至不如刚刚那一箭的作用,只是予以警醒,恰如开场时吹响的号角一样。
那么,‘他’究竟是谁?
并不是对海格力斯的身份有所怀疑,而是绝不相信传说中的大力神会来到自己面前。
神明以死,包括海格力斯本身也一样。
那么自己面前的,便一定是普布留斯用某种技术所缔造的成果,称之为活的事象记录也罢,具备理智的神迹刻印也罢,或许两者兼有,对方如今的本质就是这样的存在应该没错了。
通过神性的萃取完成了昔日传奇英雄的复刻。
仅凭这一份对神性和源质的炼成于应用,普布留斯就不愧是享誉全境的源质学大宗师。
在得知对方并不是海格力斯本身的同时,槐诗忍不住松了口气,但这充其量是从必死无疑的程度变成十死无生而已。
一个筋疲力尽的自己,和一个状态完好的海格力斯?
槐诗用脚趾头都不敢想自己能赢。
那么,用语言去动摇对方?拖延时间?呼喊彤姬救命?
恐怕都没有什么可能性。
语言和交涉没有发挥的余地,普布留斯绝对不会留下这种破绽,甚至,恐怕海格力斯都知道自己是重新创造的记录也不一定。
拖延时间更不可能,对方根本不会给自己机会。
而彤姬到现在还没有出现,恐怕根本无法抽身。
也就是说,现在面对海格力斯的,只有自己……外加一条狗和半个骷髅。
这么一想槐诗就越发的绝望。
那么,唯一的胜机,恐怕就只能是自己归墟之中永生之兽的血肉了!
槐诗下意识的握紧右手,寻找着靠近的机会,张口,想要说话,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创造时机。
可当槐诗迈步的瞬间,海格力斯锋锐视线就落在了他的右手之上。
无比警惕。
“抱歉,战士啊。”
他微微拉动弓弦,“如果你有什么话想说的话,还请站在原地。”
如是,轻而易举的洞彻了槐诗的念头。
海格力斯说,“你手中的‘提丰之血’过于危险了——”
槐诗满不在乎的一笑,可是却并没有再靠前,只是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堂堂大力神,难道会害怕这种东西?”
“万魔之祖的血肉,可不是我这样的‘四代’能够沾染的东西。”
海格力斯淡定的回答:“整个奥林匹斯之上,恐怕只有狄俄倪索斯会疯狂到去接触那种东西吧。
更何况,我身并不完备,依旧留有缺陷。”
如此,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并不是全盛时期的状态,和槐诗的猜测相符。
此刻槐诗面前的海格力斯,最极限的可能也是刚刚完成了十二项不世功业的后期,未曾升华神性成为大力神。
否则的话,倘若普布留斯干脆捏个大力神就好了,干嘛还缩在核心里不动弹?
通过此刻槐诗面前的希腊神性所造就的恐怖敌人,外加赫利俄斯本身的加持,槐诗心头忽然一动——
炼金术的准则·有得必有舍!
为了创造出真正的神明,因此而创造出了赫利俄斯上这一片地狱。
而为了创造出海格力斯又要创造出什么?
不,普布留斯为了创造出什么才创造出了海格力斯?
“阿波罗?”
槐诗恍然:“普布留斯已经快要完成阿波罗了么!”
赫利俄斯是太阳战车,保存着希腊神系的奥秘和底蕴,内部天然具备着奥林匹斯的相性,重新创造出那位和赫利俄斯有莫大关系的光明神阿波罗则肯定是最优的选择。
海格力斯的源头恐怕正是源自于此!
——他是从阿波罗的至纯神性之中所萃取和剥离出的残片!
海格力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可敬的战士啊,吾乃天神宙斯之子,奥林匹斯之血的传承者,赫拉给予光荣的人!”半神的英雄拉开了弓弦,对准眼前的敌人,肃然发问:
“告诉我,你的名字!”
槐诗叹息,握紧了手中的恨水,不打算回答。
那一瞬,雷光迸射!
残存的源质在恨水的转化之下,再度阴阳两分,紧接着,伴随着涌动活血的合拢,阴阳相济,烈光浮现,暴虐的雷霆便从手中迸射而出!
而在那更早之前,海格力斯已然开弓至满,肃声宣告:“赞颂伟大的神圣之光!”
日炎汇聚如箭,破空而出。
相隔遥远的距离,便带来了如芒在背的死亡预感,那恐怖的威严将槐诗震慑在原地,难以躲避,只能愕然的看着狂热的烈光一寸寸的逼近。
然后,照亮了……拦在中间的那个骷髅剪影!
那个憨批!
竟然已经冲上去了!
没有脑子吗!不对,那个家伙本来就没有脑子啊……
槐诗愕然的瞪大了眼睛,伸手,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杀啊!!!”
挥舞着手中破碎的平底锅,骷髅口中发出一阵尖锐的怪叫,竟然坐着自己的小板车,向着远方的半神发起冲锋……
轰!
一声巨响,爆发的日炎之光刺痛了槐诗的眼眸。
板车的碎片被点燃了,瞬间融化成焦烂的塑料,只有几个破碎的轮子从落地的火焰中滚出,落在了槐诗的脚下。
死寂里,槐诗呆滞的看着身边焦黑的轮子。
抬起眼看向了海格力斯,眼睛,渐渐的红了。
“你……”
然后,他听见啪的一声,还有‘哎呦喂’的惨叫。
半截骷髅从空中落下来,还抓着已经烧红了的平底锅,半身焦黑,狼狈的在地上翻滚。
随着和地板的刮擦,骷髅身上的焦黑被刮去,便露出了下面莹白如玉的骨骼。
正面硬吃了半神的一箭……连大转子都没掉!
根本,分毫无损!
“我怎么飞起来了?”
骷髅茫然的抬头,环顾四周,满怀不解:“我车呢!我车呢!”
这就是搞笑系的可怕实力么?!
寂静里,槐诗倒吸了一口冷气,愣在原地。
海格力斯也愣在原地。
眼看两人愣了,骷髅也愣了。
三人互相看来看去。
然后槐诗看了看完好无损的骷髅,忽然……冲着海格力斯笑了起来。
他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海格力斯面色骤变。
.
穹庐翻转,恰如天地震动。
此时此刻,赫利俄斯之上再度迸发出了堪比创世和灭世重叠的恐怖灾难。
盖亚之种早已经通过汲取利维坦之子的血水完成了第一步的萌芽,它所演化出的生态圈汇聚成环,伴随着这一份神髓的变化流转,悄然笼罩了整个赫利俄斯,向内寸寸收缩。
虚无的海洋和盖亚之云中,传来浩荡的鲸歌。
而在赫利俄斯的核心中,辉煌之光里,普布留斯的轮廓垂眸。
像是微微抬起一根手指。
令虚无的日与月环绕着赫利俄斯运行,彼此的位置猛然调转,于是大地震动,烈日化为漆黑,宛如毛毡。而明月之中滴落鲜血。
虚无的星辰幻光向内坠落,恰似无花果树被大风所动摇,落下了未成熟的果子。
令盖亚之环的天穹挪移,如书卷翻转,海洋卷动,失去本位。
有冰雹与火搀着血丢在地上,将地的三分之一和树的三分之一被烧了,一切的青草也被烧了
燃烧的大星从虚空中浮现,向着盖亚之环中化作血色的海洋坠落,引发了灾厄的庞大冲击和污染。
此刻,赫利俄斯上每一寸地方好像都变成了双方争斗的工具,每一颗螺丝和每一块舱板都具备了自己的意志,毫不留情的彼此攻伐。
“……诶?原来如此么?”
空旷的炉芯之中,彤姬依靠在赫利俄斯的‘心室’内,低头端详着自己家傻仔和半神英雄之间的战斗,磕着瓜子,漫不经心的点头:
“那你可真不容易啊。”
在旁边,小白鼠挥舞着两条前爪,正向着彤姬叽叽喳喳,时而比划出凶神恶煞的样子,时而又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好像在分别扮演着几个角色,述说自己的悲惨遭遇,对彤姬倾诉心中的怨念。
“纯路人,有一说一,怎么想都是你活该好吧?”
彤姬毫无怜悯的耸肩,“毁灭要素的饭你都敢蹭,哪怕再没脑子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不论出于什么原因,放任吹笛人的感染和扩散,最后必然会导致集体性的癫狂和自灭,就算是你再看不惯那群垄断了赫利俄斯之后当做奇货可居的寄生虫,也没必要和他们一换一吧?”
小白鼠嘤嘤了两声,缩起来一副孤单的样子,泪光盈盈。
十足可怜。
彤姬笑盈盈的看过来,端详着它的样子,“这么可怜,打一拳一定可以哭很久吧?”
小白鼠哆嗦了一下,缩成了团。
“从堂堂太阳战车的神迹刻印变成一只小白鼠,还要靠着仇人的脑窟窿藏身苟命,你可真有想法。”
彤姬吐掉了两片瓜子皮,将磕好的瓜子仁递过去:“要吃吗?”
小白鼠愣了一下,试探性的向前凑了一下。
然后瓜子仁就刷一下收了回去。
彤姬嘲笑:“不给!”
就在小白鼠悲愤的眼神中,她张口,将瓜子仁丢进了嘴里,品味着羡慕和恐惧,眯起眼睛,十足愉快。
“好好干活儿。”
她忽然说:“这件事儿完成了之后,我给你自由之身——我的承诺和奥林匹斯那帮发誓跟喝水一样的家伙不一样,你应该明白它的分量。”
小白鼠愣了一下,难以置信。
似是狂喜。
然后,就听见了彤姬下半句话:“如果这件事儿没成,我杀你全家。”
那个绮丽而端庄的身影回眸,似是微笑:“别担心,没有全家的话,我带你去小白鼠养殖中心,帮你凑够全家再一起杀。”
寂静里,小白鼠嘤嘤叫了一声,埋头缩起来,瑟瑟发抖。
而彤姬像是毫不在意一样,收回眼神,继续观赏起下面自己家契约者和半神之间的‘战斗’。
满怀着愉快。
而在她身后上,那一本悬浮在半空中的钢铁之书还在悄悄的哆嗦着,书页之间无数线缆延伸而出,没入了赫利俄斯的接口。
无数字符从封面上流窜,速度快了一倍!
有一滴机油,像是冷汗那样,从扉页上划下。
没有滴落,就又被惊恐的吸回去了。
速度再度加快,再快,更快。
快到别西卜不敢想象的程度。
并没有过多久,钢铁之书就再度震动了一下,一个结结巴巴的谄媚声音响起:“……陛下,赫利俄斯所有的矩阵和现代设备都已经全部接通了,四层秘仪隐蔽干涉完成,所有接口全部开放。”
“哦?干得不错嘛。”
彤姬放下了递到嘴边的薯片,抬起手拍了拍《蝇王》的扉页:“回去让我家契约者再给你加一千兆的wifi。”
“岂敢岂敢。”
别西卜按捺着惊喜,小心的回应。
“不用客气,反正网费也是你来交,你回去记得把电费和水费也交一下,房叔赚钱不容易,不要老吃他用他。”
彤姬拍着手里‘成熟的事象记录’,凑近了,好奇的问道:“对了,最近给你操作的那几支理财基金的年化收益好像不太行了啊,小朋友是不是谈恋爱了呀?姐姐对你这么好,为什么不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呀?”
百分之十六了还不够?
你是人吗!
别西卜默默的将两行机油眼泪吞进腹中,忽然怀念起曾经当路由器时无忧无虑的快乐生活。
至少不用被当做投资机器,每天操心年化……
熬白了多少书页,熬掉了多少线装。
每一次午夜梦回,都从扇贝跑路的噩梦中惊醒,抬头看一眼大盘,松了口气,又沉沉睡去,梦见了没有扇贝的美好世界,眼泪就忍不住冲了出来……
没有欧顿的孩子像根草。
我怎么这么苦啊!
“反正赚到的利润都是给你买机体和装备的,材料的订单我都下好了。”
彤姬晃了晃手机屏幕上的列表,无奈感慨道:“眼看着你这么不思上进,我也没办法啦,恐怕到时候就付不起尾款啦……”
“啥?”
呆滞,别西卜愣在原地。
旋即,喜出望外。
仿佛看到逃跑的扇贝们回来了!
每个都胖了一斤!
还还生了孩子!
而且一胎还生了俩!
而且那俩也怀都上了!
无穷尽的动力从钢铁之书的记录之中浮现,高昂的斗志化作了熊熊燃烧的火焰,照亮了美好的明天!
年化三十很轻松,年化五十不是梦!
——奥西里斯我来了!
别西卜瞬间舔狗化,无数马屁蓄势待发。
可彤姬看了它一眼之后,它便再不敢说话。
那张一直带着浅笑的神情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平静和肃冷,威严又冷漠,像是自上而下俯瞰万物。
凝视着既定的命运,一切终将化为尘埃。
当她抬起手指,钢铁之书就骤然拓展,迅速膨胀,化为遍布矩阵和回路的庞大立方,不断跳跃电光。
这依旧是折叠形态,盖因它真正的模样要远胜如今的庞大。
奥西里斯的冥府引擎降临于此。
当她回眸看向身旁,瑟瑟发抖的小白鼠就蜷缩着变成一团,滚动,顺着轨迹,落入了冥府引擎别西卜的凹槽之中。
无数线缆衔接而来。
化为源质,没入了它小小的身体,抽取出其中的伟大灵魂。
属于赫利俄斯的意志于此运转。
那一瞬间,第三个不协的音色从两位大宗师的斗争之中浮现。
此刻,就在冥府引擎的前方。
彤姬抬手。
于是,槐诗灵魂之中的命运之书应召而来,无声翻动,无数书页之间,奇迹的记录流溢而出。
照亮了她的眼瞳,还有嘴角若有若无的微笑。
“让你见识一下吧,槐诗,命运之书真正的用法——”
彤姬的眼眸垂落,点燃了庞大秘仪的辉光。
“——事象修订,开始!”
第八百五十八章 碟形世界
当光亮起的时候,世界再度陷入黑暗。
因为整个墓地再无任何色彩能同那烈光争辉!
“光明遍照,仰赖神威!”
伴随着海格力斯的宣告,炽热的流光自弓弦之上汇聚,向着前方迸射而出。那速度远胜过肉眼的识别和人的反射,近乎等同于光速。
在射出的瞬间,就已经命中了目标。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杀啊!!!”
骷髅狂热的呼喊,仿佛战魂附体一般,挥舞着手里已经融化了大半的平底锅。
除了颅骨又被烧黑之外,分毫无损!
遭遇了那种庞大的冲击之后,竟然连一点脑震荡的症状都没有,大概是根本没有脑子的原因吧。
战意昂然!
反而是槐诗感觉自己的手要断了……
此时此刻,他抓着骷髅的脊柱,宛如提着一面大盾一般,缩在后面,牢牢的护住了周身的要害。
死亡预感会在第一瞬间告诉他攻击的来处和去向,帮助他抵御日炎箭矢的必杀攻击。
就是热了一点,烫了点。
已经把足以正面抵挡恒星远距离辐射的宇航服烧焦了,裸露出了钢铁化的右臂,铁臂也已经浮现出灼红的色彩。
换做别人恐怕早就‘热血沸腾’,可槐诗根本一点都不担心。
姑且不提如今已经成为铸造熔炉的圈禁之手对高温的抗性,光是里面归墟中的永生之兽的血肉就根本不虚这么点温度。
槐诗甚至还期盼着它能够再多来点,帮助自己增强消化功能!
短短几分钟时间不到,日炎箭矢的高温和其中蕴藏的净化属性就已经完成了槐诗需要耗费几个月的工作,帮自己灭杀了一大波永生之兽衍生组织的活性。
好东西啊,真是好东西啊。
简直是奥林匹斯大善人!
此刻槐诗看向海格力斯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感激,恨不得替他喊加油,让他多来几发,帮助自己早日把被封的主号解救出来。
感谢、感激、感动是一码事儿,但这不意味着他不用还手啊!
撑过了一波日炎之箭后,槐诗手中的恨水挥舞,无需雷霆迸射,便有源源不断的活血化作血雨,向着海格力斯铺天盖地的撒过去。
没用是没用,但就算造成不了直接杀伤,里面的猛毒也足够他恨恨的喝两壶——海格力斯的老师喀戎还号称不死呢,还不照样被毒药折腾的求死不能?
那些舞动的血水明显给对手增加了不少麻烦。
像是烦人的蚊子那样,驱之不绝,杀之不尽,偏偏还容易死灰复燃,所过之处在地上都长出了一道道七彩的菌株痕迹,空气也变得甜腻了起来。
令海格力斯忍不住回忆起海德拉的巢穴,那种随处可见的毒雾和窒息感。
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习惯性的摸向腰间,但却找不到盛放美杜莎之首的铜罐,否则只要举起那一具头颅,一切烦人的对手都会不攻自破。
哪怕是大宗师,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面面俱到。
在完成接近全盛状态的海格力斯之后,已经没有余力在顾及那些神赐的兵装。
眼看着槐诗反复在边缘试探的样子,还有他手里那个来历邪门的傻缺骷髅,原本沸腾的战士之血就忍不住一阵恼怒。
普布留斯为什么会留下这么一具不靠谱的分身来?
“难道你不觉的羞耻么!”他怒声质问。
“羞耻?怎么写?你们阿尔戈的人教我嘛?”
槐诗嗤笑,手里举着骷髅更起劲儿了,震声反驳:“况且,这可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啊!互相帮助一下怎么就是羞耻了?”
海格力斯一愣。
骷髅也一愣,旋即惊喜起来,脑袋调转了一百八十度看向槐诗,“是真的吗阿狗!”
难道这就是自己的亲兄弟!
怪不得看起来如此亲切眼熟!
被那一双充满了喜悦和热情的眼睛看着,反而是槐诗的表情有点撑不住了。
“……总之干的亲的都无所谓,这可是灵魂的羁绊!羁绊你懂么!”
槐诗昂首,毫不要脸的说道:“我们黄山二友同进同退,你一个来是两个,你们阿尔戈英雄一起上,我们也是两个!”
一言既出,作为曾经希腊搞事天团阿尔戈号上少有的‘正派成员’,海格力斯顿时无言以对。
毕竟以前敢跟他说这些怪话的,基本上都已经被他锤死了。
同时,对眼前这位对手不择手段的风格,他竟然也产生了一丝认同和即视感……好像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不过,所谓的对战就应该是这样的才对吧?无所谓卑鄙或者光彩,荣耀和胜利只配强者拥有,而弱者只配享有尘埃和死亡。
反而是自己拘泥于所谓的崇高血统,将往昔最珍贵的体悟和赖以成长的决心抛在了脑后。
得到了警醒。
这可是足以献给阿瑞斯的庄严对决!
面对这样的敌人,又怎么可以怯懦不前呢?
“既然如此的话……”
在短暂的沉默中,海格力斯沉吟了片刻,似是下定了决心。
吓得槐诗在原地一哆嗦,以为他真的要摇人了!
生怕海格力斯吹一声口哨就有十几个像他这么**的巨佬从天而降,毕竟阿尔戈号上光是有名有姓的英雄就有三四十个,这还不算里面同名的!
不过很快,他就看到了。
海格力斯终于收起了长弓——
槐诗来不及松口气,便看到他摘下了雕刻着怪兽与山海的盾牌,拔出了腰间的短剑。青铜双蛇交缠的握柄之上,蛇眸的宝石中亮起了一缕金光。
就这样,他举起了盾牌,手握短剑,竟然不顾毁灭要素的威胁,踏前了一步!
笔直的,向着槐诗走来!
那一瞬间,槐诗感受到轰鸣迸发之间的鸣动。
宛如天穹和大地咆哮。
“——喝!”
那是来自半神英雄的高亢战吼,凌驾于大地的震动和破空巨响之上的宣战布告。
槐诗下意识的就想要后撤,可紧接着,便看到一个庞大的阴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三公里的距离竟然弹指而过!
庞大的阴影笼罩了槐诗的面孔,高举右手,槐诗眼瞳瞬间收缩。
瞬息间,收摄了脉搏、心跳乃至源质的鸣动,将脚下大地的脉动统和,与自身短暂的衔接,仿佛化为一体。
举起了骷髅,迎向了斩落的短剑。
极意·交响!
轰鸣在瞬间迸发。
骷髅剧震,恐怖的震荡和席卷的飓风竟然像是高压水刀一样,将它身上的灼痕和灰烬尽数挂去了。
分毫无损,不愧是大宗师!
可槐诗的宇航服却再度一震,撕裂了好几个大口,半身渗血,被这干脆果断的一击所重创,喘不过气。
脑子里嗡嗡作响,原本无数涌动的计划和念头被这恐怖的一击尽数击碎,只剩下了难以言喻的震撼。
唯一的念头不断的回旋,带来难以言喻的惊悚。
这就是海格力斯么?!
不,不止!
因为槐诗眼前的海格力斯再度消失无踪,极意的鸣动告诉他,对方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短剑劈下,对准了他的……脖子!
断头!
不假思索,也顾不上肌理和骨骼之上的暗伤,槐诗手中的恨水倒持,卷动活血,雷光迸射!
重重活血的护盾被势如破竹的击碎,紧接着劈斩在了恨水之上,将恨水的架势击垮,压着恨水砸在槐诗脖子上。
倘若不是恨水的材质足够坚硬的话,恐怕就是一剑斩断恨水再斩断槐诗的头了!
槐诗眼前一黑,感觉自己的脖子要断了。
紧接着,大地轰鸣。
无数裂痕在这一剑之下扩散开来,绵延数百米,而槐诗的脚后跟已经被敲进了地里,像是钉子一样,拔都拔不出来!
这是交响的导力!
将绝大多数力量通过活血为凭借,宣泄到了脚下的墓地之中。
可不等槐诗喘口气,身后的海格力斯,再度消失。
出现在槐诗毫无防备的,正面!
还来?
槐诗傻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
短剑呼啸刺出,宛如水银流淌,自空中留下一道辉煌而耀眼的铁光,笔直向前延伸。
关键时刻,巨大的狼犬从阴暗中浮现。
隐藏在黑暗中许久之后,猛然发出攻击,张口,脖子伸长,猛然咬住了海格力斯的手臂,牙齿和臂甲之间迸射火花,令利齿之上浮现裂痕。
火神所锻造出的盔甲哪怕没有注入神性和来自神明的祝福,依旧无比坚硬。
但它却没有松口。
死死的钳住了海格力斯的攻击。
变化突如其来,可海格力斯沉毅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短剑被钳住的瞬间,便顺势抬腿,猛然一脚揣在了槐诗的防御之上。
凌驾于攻城锤之上的力量瞬间迸发。
将充当盾牌的骷髅和槐诗一起踢的腾空而起,在空中,向后飞出,宛如炮弹,砸穿了一层层的墓碑之后,一路向后,划出了一道惨烈的沟壑之后,砸在了破碎的炉芯之上。
无数烟雾升腾而起。
槐诗瘫在废墟之上,大口的呕出鲜血,骷髅已经不知道飞去了那里。
而透过渐渐消散的烟尘,能看到一个魁梧的身影猛然摆手,掀翻了纠缠的狼狗之后,向着自己一步步走来。
遍体生寒。
死亡预感在高亢鸣叫。
可在那一瞬间,回忆起海格力斯那刚刚毫无任何间隙和不符合任何常理的剑击,先后从三个角度连续向敌人进行三次致死的攻击……
“极意?”
他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嗯?”
前进中,海格力斯似是不解,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短剑,旋即恍然:“你是说刚刚那一击么……那是老师教我的‘圣誓’,看来你也懂得类似的技巧吧?如此粗糙的剑术,让人见笑。”
就好像深感遗憾那样。
竟然要令战士倒地而死,实乃不公!
因为自己还不是完全状态,这一具身体还不能发挥出全盛时期的力量,无法重现一瞬间同时斩断九头蛇海德拉九个头颅的技艺!
槐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感受到凌驾于刚刚之上的死亡危机再度爆发。
这一次,他除了爬起来之外,再没有力气防御了。
可感受到灵魂之中命运之书的运转,便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内心忽然平静下来。
充满了信心!
是的,他还有最后一招没有用。
足以决定胜负的底牌!
那一瞬间,当海格力斯再度破空而至的瞬间,槐诗的心神却再无任何的恐惧,意识无比专注,宛如流水那样,将一切映照在灵魂之中。
甚至闭上了眼睛。
微笑着,无惧死亡。
只是,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自破空的巨响之中,放声呐喊。
“——彤姬救我啊!!!!!”
崩!
钢铁碰撞的声音迸发!
那一瞬间,海格力斯愕然的抬起了眼瞳,碧绿的双眸被眼前亮起的光芒照亮,难以置信。
是槐诗的手臂。
钢铁之手就挡在赫尔墨斯所赐福的短剑前方,无惧来自海格力斯的冲击和进攻,将其中所蕴藏的力量尽数吞没。
没有在这铁壁也会被摧垮的力量之前断裂,更没有被那无匹的锋锐所损伤。
有细碎的声音从其中响起,无数细小的机枢随着繁复的结构而一同运转,令沉重的钢铁手臂迅速的解离,展开,露出其中蕴藏着无数奥秘的变换结构。
这一次,并没有毁灭要素的力量喷薄而出。
因为有更加强大的力量降临,死死的压制住了永生之兽的血肉,再度点燃了归墟之中的火光。
铸造熔炉·圈禁之手,启动!
苍白的炼金之火在大司命的神性之中升腾而出,化作了淬炼奇迹的辉光!
那是不同于阿波罗那辉煌奇迹的光芒,却有着普罗米修斯之罪的气息。
那是窃取神力,再造人世的野心!
此时此刻,当铸造熔炉启动的瞬间,整个墓地陷入了轰然巨震,有庞大的力量凭空迸发,如洪流一般从天而降,将一切吞没。
紧接着,在炼金之火的照耀之下,无数钢铁迸发出高亢的轰鸣。
槐诗的灵魂在超负荷运转,以他自身从未曾想象过的恐怖效率和可怕的出力——就仿佛在瞬间将自身化为了宇宙的核心,万物的源泉,以此操纵世间的万象更迭。
革新和窜变的意味从其中流转。
而肃冷的意志,已经降临在了每一处地方,令顶穹在轰鸣中坍塌,无数钢铁如暴雨倾斜而下,形同暴雨。
大地在颤抖中龟裂,数之不尽的物质从其中涌现而出,恰似火山的爆发。
天和地的延伸在瞬间碰撞在一处,合拢,彼此衔接。
宛如两只紧握的手掌,形成了不容动摇的威严骨架。
无数令人眼花缭乱的奇迹变化从其中浮现,令一切钢铁溶解,化为流水一般,顺着骨架逆流而上,汇聚,扩展,延伸,再造,最终形成了庄严的实体。
那是一座高塔。
一座自大地的最深处升起,好像要将赫利俄斯整个贯穿的高塔。
就在槐诗的身后,在短短的瞬间,拔地而起,从天而降!
而在高塔的正中心,炼金之火散发出冷漠的光芒。
在这一瞬间开始,漆黑的天穹之上再无黑暗,可是也没有恢复明亮,过于耀眼的光芒和过于深邃的黑暗都被那高塔尽数吞吃了,只有隐隐带着血色的昏暗之光。
宛如夕阳。
此刻,在夕阳照耀之下,风中有焚烧殆尽的灰烬无声落下,化作了细碎的雪。
充满了熟悉的气息。
令槐诗忍不住陷入了回忆。
“这是……”
海格力斯的动作停顿了一瞬,可眼前的变化不足以令他陷入惊骇,在一击不中的瞬间,他再度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击。
可动作却莫名其妙的僵硬在了原地。
在炉芯废墟的阴影之中,他的身体迅速的浮现出了灰白的色彩,像被石化了一样。
可当他奋力挣扎,冲破了这一片阴影时,肌肤和茂盛的发须便瞬间陷入了高热,宛如被投入了烘炉之内,燃起了火焰!
就好像被光和影所诅咒的那样!
动乱未曾因此而停止,当高塔奠定的瞬间,便有纷繁的变化伴随着巨响扩散,好像有数之不尽的庞大的机械在施工,令铁穹和巨柱拔地而起,形成一片又一片繁复的建筑,构成足以囚禁米诺陶斯的恐怖迷宫。
而就在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里,槐诗也愣在了原地。
缓缓回头,看向身后那通天的高塔。
忍不住捏了捏下巴。
笑容越发的愉快。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感觉都是好事儿啊。
以及——
他回过头,对着不远处的半神英雄弯腰介绍:
“——欢迎来到,黄昏之乡!”
此时此刻,不,确切的说,是在五秒钟之后,现境的探镜才从最外侧观测到这一恐怖的变化。
就在两位大宗师全力以赴的交战之中。
赫利俄斯之上所浮现的第三个秘仪!
流淌的银色光辉从赫利俄斯的轴心中喷薄而出,瞬间扩散,就在木星之眼的正上方,迅速的蔓延,所过之处,不论是盖亚之环还是虚构的天体,都被尽数覆盖。
形成了一个囊括了整个赫利俄斯,跨越了上千公里的完美球形!
无数光芒的流转中,有精确而繁复的网格从那正圆之上浮现,从两端的轴心之中为源头,精准的将内部的一切分割,划出了不容跨越的界限和块区。
将一切纷争和动乱尽数压下之后,暴虐的以一己之意开始了不容违抗的改造。
恰似煌煌日轮运行在自己的轨迹之上。
赫利俄斯的神威终于在这一瞬间涌现,遵从那个意志,彻底的改换了自身的形态。
繁复的神性投影从其中浮现。
首先,虚无的光源从其中升起,化为了一轮纯粹的日之环,以木星的核心与赫利俄斯为一线,自外侧高悬。
紧接着,背负世界的巨象投影从虚空中展露,将沉重的赫利俄斯扛起,依旧无法撑起这繁复的秘仪。
于是,在那足以吞没整个现境的木星之眼中,有巨龟的轮廓隐隐浮现,将那巨象的轮廓撑起。
如此,自由的翱翔在风暴之上。
纵然只是虚无的投影,依旧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意味。
当这决定性的秘仪奠定的瞬间,原本吞没赫利俄斯的银色辉光便开始寸寸塌陷,向下,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到最后所展露出的模样,已经和往日截然不同。
宛如回归了众神的纪元,曾经满目疮痍的太阳战车,已经如莲花般展开,化为了一片毫无遮拦的碟形巨船!
一切只在弹指之间。
“哇哦!”
此时此刻,高塔的棱角上,被挂在那里的骷髅仰头,望向了真空中灿烂的群星,就忍不住啪啪啪拍起了小手。
衷心感叹:
“好酷炫!”
第八百五十九章 高堡奇人
赫利俄斯的核心之中,骤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只剩下了一缕骤然黯淡收缩的残光。
死寂。
“怎么回事儿?”
管控中心,维持秘仪的赫笛骤然抬起眼瞳,漆黑的双眸中满溢着震怒和癫狂,阴寒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加兰德那个家伙竟然这么快就渗透到这里了么!”
他抬起手指,呼唤黑暗中的大群,令无数畸变的异魔迸发癫狂的鸣叫,骤然之间,狰狞的杀意从黑暗中井喷而出,一个又一个庞大的轮廓浮现。
紧接着,门被推开了。
“不用反应过激。”
喝酒的男人走进来,漫不经心的瞥着周围,大宗师的肉与欲的化身仰头痛饮着烈酒,擦了擦嘴角:“同加兰德无关。”
“什么意思?”赫笛脸色越发的难看:“秘仪失败了么?不可能啊,我们这么久的筹备……难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哪里出问题都不奇怪。”
喝酒的男人嗤笑:“神性被流失利用了……究其根源的话,恐怕是某位‘上位者’的存在吧?”
上位者。
赫笛僵硬着,陷入沉默。
纵然是毁灭要素的信徒,也不至于到没有脑子的程度。倒不如说,恰恰相反,吹笛人的信奉者在地狱中从来都是狡诈多思的存在,其中的佼佼者甚至被誉为深渊弄臣,出没于静寂区,为地狱之王们奔走效命。
既是散播混乱的信使,也是缔造灾厄的智者。
只需要普布留斯一点暗示,他就瞬间有所领悟——在炼金术中,上位者乃是虚指,用来指代元素之上的元素,更胜于成果的成果,凌驾于巅峰之上的巅峰。
恰如贤者之石在星锑的上位,冠戴者在着衣者的上位的同时又受到更上位的统治者压制那样。
正因此,不由得,遍体生寒!
同神明的雏形相较的上位者,除了完整的神明之外,还有什么呢?
加兰德竟然劳动了一位神明驾临了赫利俄斯之上!
一瞬间,他竟然有一种放弃此处经营了百年的成果,祈用吹笛人的庇佑,进行深度下潜,逃离现境的冲动。
可紧接着,他便反应了过来。
倘若驾临赫利俄斯的是货真价实的神明,那么不论是赫笛还是普布留斯恐怕早就灰飞烟灭了。
赫利俄斯不同于现境,还存留着神明时代的环境,未曾被三大封锁笼罩。
在这种地方,神明本身就可以发挥出百分之百甚至百分之二百的力量,甚至不用动一动小指头,只要稍微展露一下自己的神圣姿态,恐怕一切凡物都将蒸发殆尽。
更不要说像是他们这样地狱中的凝固者。
“难道说这是哪位的威权?”他谨慎的问道。
“不清楚,根本就没有表露身份,也没有显示任何的神迹。”
喝酒的男人怪笑了一声:“不过,入侵的秘仪倒是很熟悉……虽然未曾谋面,也已经闻名已久了。”
“谁?”赫笛的心中瞬间浮现了一个又一个的名字。
从现境到边境,绿日到至福乐土,再到波旬所眷顾的无思者们,可是一个都对不上号。
“数遍了全境,还有谁具备如此夸张的金属学造诣,还有理想国的事象炼成呢?”
喝酒的人咧嘴,笑容就变得残忍了起来:“这一次,可真的是阴沟里翻了船,被后辈踩到脸上来了啊……”
与此同时,就在赫利俄斯的另一端,熔炉一般的恐怖高温中,加兰德从铁水之上抬起了眼眸,遥遥望向了远方那一座高塔。
还有黄昏之下,远在地狱的天狱堡垒所投射而至的‘幻影’。
神情渐渐恍然。
但很快,又变得冷酷了起来,一字一顿的念出了那个名字。
“——米哈伊尔!”
此时此刻,除了那位骤然颠覆局面的未知存在之外,竟然有三位大宗师的力量汇聚在了赫利俄斯之上!
.
就在同时,槐诗的眼前,日轮的辉光骤然浮现。
阿波罗的神性微微运转,化为一道光柱,从那仿佛永恒的黄昏中强行扯开了一道口子,笼罩在了海格力斯之上,裹挟着他,消失不见。
而槐诗抬头,眺望着久违的雄壮荒凉的场景,顿时信心勃发,指着远方,迫不及待的催促:“快,彤姬,弄死他们!”
“……”
彤姬的投影中,神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视线看向了远方。
“嗯?”槐诗疑惑的看了过去:“怎么了?你该不会又摸了吧!”
彤姬耸肩,“抱歉,我只是一个可怜无助还能吃的鸦鸦,听不懂你在说啥。”
槐诗都惊了,“你不是刚整了这么一大活儿么!”
“整活儿是整活儿,打架是打架,不能混为一谈啊。”
彤姬无辜的摊手:“姐姐我只是一瓶墨水而已呀,不要对我寄托不切实际的期望好不好?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干。”
槐诗顿时一阵头秃,忍不住想要薅头发,环顾了眼前截然不同的碟型世界时,就满怀不解:“那这是啥?”
“神前对决哦,槐诗。”
彤姬俯瞰着被无形网格所笼罩的赫利俄斯,笑容变得无比愉快。
赫利俄斯所代表的乃是神明时代的余辉,世上最后一片还存留着神恩的领土。
既然普布留斯想要在赫利俄斯上造神,甚至已经即将进入完成阶段,那么此处就相当于在神明和天命的见证之下。
此刻的赫利俄斯,毫无疑问,便在神座之前。
在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斗争和厮杀,也都尽数再造神明的秘仪所必要的一环。既然如此的话,那么……沿用往日神明们用来裁断纷争的方式岂不是更加的理所当然么?
“所以,我只不过是做了一点点小小的手脚而已。”
彤姬微笑着,抬起手指,比划了一个几乎不存在的缝隙。
利用神之楔的存在,短暂的模拟了神明的存在,并以此为凭,在瞬间掌握了赫利俄斯的最高权限,强行推进了命运之书的【事象修订】。
这一波,是她在两个管理员账户争夺权限,打到狗血喷头的时候利用服务器的出厂设置偷了家,还顺手给服务器刷了一个新的系统。
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鸦。
机房还是那个机房,只可惜里面已经完全不一样。
甚至还火速的接入了新的设备,添加了一个新的管理员账号!
利用太空本身‘现境’和‘地狱’的双重属性,以《蝇王》为媒介,进行共鸣,向深度之下的世界发出呼唤。
再通过槐诗的铸造熔炉呼唤破碎的永动核心,打通了黄昏之乡和赫利俄斯之间的通路。
双管齐下,令黄昏之乡的投影和天狱堡垒的雏形同时降临于此处。
也就是说,倘若对刚刚所发生的一切仔细分析的话,就会发现。
在这个过程之中,负责为她提供神性的是普布留斯,而提供实施机会的是加兰德,负责维持这一片黄昏之乡的……则是远在地狱的米哈伊尔!
“三个大宗师伺候你一个人!”
彤姬解释到这里的时候,就忍不住眉飞色舞:“你看这福气还能小了么!”
“……”
槐诗的嘴角抽搐了起来。
简直能感受到远在地狱的米哈伊尔投来的怨念目光。
为啥远在太空还能这么搞事儿啊小老弟,你是不是有问题?
本来,米哈伊尔是准备勃然大怒的。
但奈何……赫利俄斯实在太香了,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光是蹭点神性回去,也足以大大加快天狱堡垒的进度。
他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个锅来,给槐诗站台。
还他娘的得说声谢谢昂……
就很气!
所以到现在就压根都没有露面,反正面子我给了,剩下你能吃肉还是喝汤,能捞到多少东西,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也就是说……”槐诗心中隐隐恍然。
“没错。”
彤姬点头,一脸欣慰的拍手手,“姐姐我已经成功的把他们拉到了你同一个水平上,接下来你可以通过丰富的经验打倒他们了!”
这话是好话,但总感觉哪里有问题。
槐诗的眼角狂跳,有一种微妙的被羞辱的感觉。
接下来,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
“怎么打?”槐诗问。
彤姬想了想,笑了起来。“就像是……这样!”
她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一瞬间,在这遍布迷雾和网格的‘碟型世界’之中,大地骤然一阵翻滚,龙蛇起陆,数十座堡垒一般的高塔拔地而起。
有的高塔虚幻而飘渺,宛如魂灵;有的高塔变幻不定,时刻处于变化之中;有的高塔宛如石碑屹立,有的高塔猩红如血,还有的高塔遍布绿色的植被,十足环保。
以及最后,槐诗所在的地方。
在他脚下,是那一座曾经主宰了整个黄昏之乡的堡垒,残缺的‘永动核心’。
瞬息间,层层铁光汇聚,他已经出现在曾经铸日者的御座之上,同远方的魂灵之塔和变化之塔三足鼎立。
正是普布留斯和加兰德的所在!
仅此于他们三者的,便是脸色阴沉的赫笛所在的骨塔,像是层层骸骨堆积而成;一座充满埃及古老风情,遍布着神明雕刻的四棱尖塔,那是女祭司依玛;还有层层光环环绕,无数rgb光污染笼罩的熔炉之塔,酷似展翅的巨龙一般,巍峨而狰狞……
槐诗揉了揉眼睛。
又揉了揉眼睛。
再揉了揉眼睛。
直到眼珠子都快爆掉了,才敢确信——那上面蹲着的竟然是友谊的小狗!
甩着舌头,茫然的看着四周。
然后低头啃了一口屁股下的椅子。
整个赫利俄斯之上,所有幸存者竟然都坐在或高或矮的塔上,包括曾经探索队的成员……可其中却好像少了一个人。槐诗认真的环顾了好几次,才终于确定。
伊兹,伊兹科亚特尔不见了!
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难道是死了?
很快,他就被大呼小叫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是骷髅。
骷髅也坐在一座塔上,可那一座‘塔’充其量只有半米来高,比一个小马扎强不了多少,已经被层层林立的高塔挤到了赫利俄斯的边缘再边缘……
差不多就已经是观众席了。
根本就被排除到参赛选手之外……
紧接着,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阵磅礴神性的流转——在天穹之上,那一轮虚无的太阳缓缓转动,洒落了如雨的恩惠。
在这光雨的笼罩中,浩荡的钟鸣迸发,无数网格化的地块都迅速运动了起来。
彼此,两两相对。
迷雾再度升起,遮蔽了一切,只剩下了彼此。
槐诗抬头,看着对面同样满怀不解的对手,那个神情阴冷的老炼金术师好像从哪里见到过,但是没有印象。
而赫笛,看着对面的槐诗,已经睚眦欲裂。
恨意勃发。
紧接着,神性的辉光从空中落下,化为两排剪影,分别浮现在双方的面前。
“这是什么?”
槐诗环顾着四周那些熟悉的画面,越发的有了即视感。
“简单来说,如今运行在赫利俄斯之上的秘仪乃是混沌时代所传承下来的神前对决,哪怕是我也不可能对其进行再次干涉和操作,它本身就是象征着绝对公平的神明裁断。
统和了一切混乱之后,在秩序之下角逐出最强者。”
彤姬尽职的解说道:“你可以想象成,这是一场残酷的淘汰赛,只有最后的赢家才能独占赫利俄斯。
而这个秘仪会根据你所擅长的技术、你的圣痕和你身上的特殊物品为你创造出可堪趋势的力量投影。
你可以消耗赫利俄斯给予你的神性购买。
神性开局十点,每局开始自动增加一点,然后胜利的话可以得到一点,失败的话不增加,并且会被所有对手存在于场上的投影所攻击。
如果失去所有生命值的话那么就游戏结束,逐出赫利俄斯,所有的神性归对手所有……”
槐诗越听越感觉不对。
到最后瞬间恍然大悟,忍不住想要掀桌:“这特么不就是万世牌的母公司《超世志》发行的自走牌么!”
“差不多,反正是他们抄的。”
彤姬淡定的挥手,指了指他面前的投影:“顺带一提,你的时间不多咯……”
槐诗一愣,瞬间看向了前方。
只看到倒计时最后的十秒。
而在对面,赫笛似乎已经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已经率先从投影之中选出了五个黑影,此刻正抬头,怨毒的凝视着他。
九、八、七、六、五……
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八百六十章 另一个我
时间短任务重,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已经完全不足够槐诗仔细一一翻看眼前的列表了。
倘若这里的规则真的跟自走牌一样的话,他勉强还能弄懂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花‘钱’从这个随机筛选出的列表中购买士兵为自己作战。
但和自走牌不同,不能自选卡包或者卡组,甚至不能限定在一个范畴,刷出什么东西来全要看他的运气和同他有联系有关系的组织和地方。
一眼看去,整个列表形象的分为了三个部分。
现境、边境和地狱三个阵营。
而第一波能刷出来的恐怕也没有什么好东西。
槐诗的视线从列表中扫过。
都是白板。
鸦群、丹波警卫、特事处镇压部队、鼠人、丧尸……
鸦群不具备圣痕,还处于槐诗第一次在邪马台公园里见到的样子,具备着高机动型,能飞,但遗憾的是仅凭双爪杀伤力不足。
丹波警卫是同盟的极道们在在经过筛选和考察之后上任的治安人员,具备丰富的斗争经验,但依旧局限于普通的范畴,优点是具备着混种的体能和一些特殊长处。
特事处的镇压部队是槐诗考虑的首要选择——火力凶猛,作战意志顽强,携带有现代化武器。
倘若批量购买的话,彼此配合娴熟还能增强杀伤力,可以说是性价比最高的单位之一。
但遗憾的是缺乏深渊耐性。
只此一点,就是致命的缺陷,在脱离了现境的这种地方,跟让他们在毒气室里战斗没什么两样。
鼠人虽然具备深渊耐性,但基本没啥战斗力可言,都靠数量,士气一崩了,投降逃跑起来比扇贝都快。
丧尸悍不畏死,而且具备不死性,但奈何动作迟缓,实在过于炮灰……
这些都是可以用来凑数量的杂兵。
但在后面,竟然还有更加罕见的特殊精英单位。
石像鬼、蛇人骑兵、山鬼、阴魂……
无一不售价高昂。
受限于自身的‘钱’(神性),槐诗心中粗略计算了之后,靠着现在手头十点神性,只够买一只最贵的石像鬼,或者一支三人打包的蛇人骑兵;一个山鬼,或者两个阴魂……
倒计时还在继续。
三、二……
就特么没有更便宜一点的了么!
槐诗咬牙,直接将特殊精英的部分列表翻到最底层,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粉红色,竟然一个只要两块?!
瞬间,槐诗的眼睛都亮了!
最后的一秒钟,他的手指跟抽风一样的疯狂连点。
这个最便宜的给我来五个!
伴随着轰鸣,无数残影消散,而双方的巨塔越发接近。
赫笛的伪装之后,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槐诗,手中的权杖忽然裂开,狭窄的缝隙中忽然有一缕猩红的光浮现,是一只细长的蛇瞳,看向了槐诗。
槐诗吓了一跳。
他还真没见过这么稀罕的套娃!
要不是喊话对面也不一定回,他都想要问两句,哪儿买的,有链接吗?
赫笛的神情也僵硬了一下。
因为那一只眼珠子把槐诗看了又看,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百种畸变一种都没有出现。令他的神情越发的阴沉。
从波旬之手那里窃来的视线竟然没有起效!
看来这里真的是无法互相攻击……
只有遵循规则。
可再严密的规则都有漏洞。
对深渊弄臣来说,这种死板的规则,和筛子无异!
此刻,就在下方,笼罩迷雾的网格缓缓消散,显示出了灼红的地板,来自引擎的恐怖余温从地板的裂缝之中源源不断的喷出,不知究竟位于赫利俄斯的什么地方。
赫笛的高塔洞开大门。
率先从黑暗中走出的,是一个个踉跄的身影,拖曳着镣铐,艰难的呻吟。
好像一具活动的枯骨。
那些裹着破烂长袍的人影看不出男女,也分不出老幼,因为每一个人的头发都已经掉光了,每一个人的皮肤上都刻满了层层叠叠的刺青。
他们拖曳着断裂的铁链,裸露在外的脚踝上满是破裂的痕迹,每一步都仿佛行走在刀山之上。
更令人惊悚的时他们的裸露在外的皮肤和面孔,遍布疤痕,刀伤、烧伤、溃烂的伤口中隐隐有蠕虫攒动。
而他们的脸上,眼瞳双耳乃至口鼻,都被密密麻麻的针线所缝合起来。
眼不能看,耳不能听,口不能言。
遭受如此惨烈的折磨,可那一张张扭曲的脸上却带着幸福的笑容,充满了牺牲的神圣和光彩,无比的安宁。
宛如即将踏入天国一样。
那是来自吹笛人的狂信徒,被誉为‘苦行者’的人类畸变种。
被吹笛人的癫狂的奇思挑动的人对那些无数自相矛盾的歪曲正理深信不疑,因此跨越了界限之后,在禁忌的领域中走向疯狂。
但这仍旧不能让他们满足。
他们会选择‘升华’,选择更加贴近真理的形态,去更加的理解吹笛人所教授的道理和话语,因此才会如此的怪异。
他们相信**的折磨是精神火花最好的柴堆,只有越多的痛苦和刺激才会带来越发旺盛的火光……每一位狂信徒都会通过逐步的流程和仪轨渐渐戴上枷锁,封闭无关,追求极致的痛苦和折磨,从意识的最深处酝酿灾祸的种子,令来自地狱的歪曲理念从灵魂中萌芽。
可以说,每一个都是行走的污染源,活生生的深渊脓疱。
一旦挑破,就会造成一整个街区的地狱污染。
他们不具备灵魂,只有扭曲的源质,所以造价低廉,可正是因为如此,才能够汇聚如此之众……
此刻,数之不尽的苦行者们汇聚成长蛇一般的阵列,无声的祈祷和吟诵圣歌,从黑暗中踉跄走出。
然后,一个个的,迎来爆裂和死亡。
从破损的残躯中,丝丝缕缕的黑暗升腾而起,活化的血肉蠕动着,从其中爬出,彼此汇聚,就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狰狞的身影。
那才是吹笛人真正的追随者,以苦行者的所有源质所缔造出的畸灵。
至于地上死去之后迅速化作灰烬的尸骸,不过是栽种所使用的花盆而已,毫无任何的价值。
赫笛笑容诡异,发现这秘仪所缔造出的苦行者的质量竟然远在现境那些信徒之上……仅仅是十六个苦行者,竟然就孵化出了四个畸灵。
其中竟然出现了手持骨锥身高三米的饮魂巨人,还有捧着骨笛吹奏不休的唱诗者这样稀有的变种!
剩下的两个也都是荆棘骑士,骑乘着尸骨堆积成的白马,一根根锋锐的骨刺从躯壳之上穿出……
如今,骨质的马蹄和渐渐灼红的地板碰撞,在高温里就迸发出一道道火花。
突如其来的变化,槐诗整个人都傻了。
不是说好了打自走牌么?
为什么忽然变成游戏王了……
紧接着,而就在畸灵的对面,永冻炉心大门缓缓开启,黑暗中传来了低沉的感叹声。
“感觉比瀛洲还要热啊……”
不止是畸灵们,就连对面的赫笛都愣在原地。
因为那声音如此熟悉。
就好像……
紧接着,便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双手空空如也,除了作战马甲上挂着的自动步枪和手枪,以及几颗手榴弹之外,堪称赤手空拳。
可那身高、姿态乃至气质,都和此刻铸日者御座上的槐诗没有什么两样!
而槐诗也终于抬起手,擦了擦冷汗,松了口气。
幸好,我也做了弊。
要不然没法打了。
此时此刻,就在所有对手的目光下,登场者缓缓抬起头,露出了脸上街头随便买来的塑料面具,粉红色的吹风机猪头后面,两颗黑溜溜的眼珠子端详着眼前的劲敌们,饱含着审视和揶揄。
“看什么看?没见过开挂的吗?”
正是‘槐诗’!
倒不如说,是曾经的槐诗。
那是曾经在雨夜屠杀了一整队雇佣兵的复仇者,受到神前对决秘仪所认可的特殊精英角色——白板升华者·淮海路小佩奇!
只要两个神性点,堪称物美价廉!
在他出现的瞬间,不论是荆棘骑士、唱诗者还是后面沉醉于鲜血的饮魂巨人瞬间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一样。
投来了戒备和冷酷的目光,饱含杀意。
拔出武器。
“喂,你们四个打我一个,不符合江湖道义啊,是不是有点卑鄙?”
无人回应。
只有赫笛冷漠的下达了必杀的命令。
于是,‘槐诗’伸手,拔出了无形的愤怒之斧,扭了扭脖子,粉红色面具之后的面孔似是浮现了微笑。
回头,看了一眼高塔之上的本体,看到槐诗投来加油的手势之后,忍不住伤脑筋的挠头。
庆幸的叹息。
“幸好,像我这么**的,还有四个……”
就在他身后,未曾关闭的大门里,有四张做工粗糙的塑料面具浮现。
遗憾的是,佩奇面具被最先出来的事象记录所占据,剩下的人没得选,只能退而求其次,换成了另一个产品线。
杰克、赛文、佐菲与泰罗。
就好像在佩奇的呼唤之下,仿佛有四个来自光之国的战士降临于此处,踩着灼红的地板,一步步走上前来。
只可惜,看不出任何正义英雄的样子,手中紧握着燃烧的无形之斧,面具之下,笑意狰狞。
“这位老先生,我来为您介绍一下。”
铸日者御座之上,槐诗伸手,热情的为赫笛介绍道:“这六个角色,可是我的得意作品。
他们分别是大娃佩奇,力大无穷;二娃杰克,千里眼顺风耳;三娃赛文,铜头铁臂、刀枪不入;四娃佐菲能喷火了;五娃泰罗可以吐水;六娃……”
“这分明是五个!”
赫笛已经听不下去了,压抑着怒火,打断了他的胡扯:“哪里有六个!”
“因为六娃艾斯他隐身了呀!”
槐诗耸肩,无奈的拍手:“别说你,连导演都看不见,所以没有戏份,只能去隔壁片场演火拳,你说是不是很遗憾?”
那一瞬间,在高塔之下的角斗场中,有惨烈的嘶鸣响起。
嘭!
骨骼和斧刃摩擦,迸射火花。
几秒钟之前,在赫笛被吸引了注意力的瞬间,佩奇脚边上有个沉重的东西掉在了地上,翻滚,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所有的敌人都寻声看去,却不知道这圆溜溜的玩意儿是个啥。
紧接着,伴随着巨响,闪光弹就迸发出了足以重创视神经的恐怖烈光。
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瞳。
当弹指间的恍惚到来时,那一张狰狞的粉红色面具就已经突进,近在咫尺,无形的斧刃斩落,劈碎了荆棘骑士战马的头颅,令战马之上的畸灵不由自主的坠落。
可还未曾落地,就有好几只脚踩在了它的身上,手起斧落,五个配合默契宛如一人的升华者就已经将它彻底分尸!
在愤怒之斧这种破格武器的劈斩之下,瞬间死的不能再死!
直到现在,唱诗者的骨笛也不过才凑到了嘴边。
但已经晚了。
粘稠的恶臭血浆喷涌,将那几张祥和的面具染红,如此诡异,而血色勾勒出的无形斧刃已经再度举起。
如同野兽在饥渴咆哮那样,有钢铁的铿锵之声迸发!
‘正义的英雄’们磨牙吮血,已经扑向了近在咫尺的猎物,娴熟之极的开始了屠杀。
唱诗者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吹响动摇灵魂的尖锐噪音,可脱手而出的斧头便已经破空而至。
劈进它的脑壳里。
另一个荆棘骑士怒吼,骨质战马人立而起,疾驰着想要拉开距离,但两条飞舞的铁绳就已经延伸而来,缠绕在了马腿之上。
紧接着,赛文和泰罗一个滑铲一个跳劈,分工明确,干脆利落的连人带马一同分尸。
最后,等赫笛反应过来之后,已经晚了。
场中最后的饮魂巨人就已经被悲伤之索束缚了四肢,倒地,奋力挣扎,被五个槐诗团团围住,只看到斧子不断的抬起斩落。
像是在剁案板上的死猪肉一样。
轮番劈斩,火花迸射,硬是那一道比铁还硬的颈椎凿开了一个大口,最终,一锤定音的斩下头颅。
历时十四秒,战斗结束。
漫长的呆滞中,赫笛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呼吸,当他缓缓回头时,就看到了被鲜血染红的一张张面具从黑暗中升起。
像是每一个午夜噩梦中出现的恐怖场景一样。
对准他,举起了手中的斧子。
“再见~”
对面的高塔上,槐诗依旧在微笑着。
挥手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