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七章 遗言
确切的说,是藤本快死了。
藤本大家都很熟悉,但藤本快死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呢?下面就让槐诗来带大家了解一下。
藤本快死了,其实就是藤本快死了。那藤本为什么快死了,大家可能都会感到很惊讶,藤本怎么会死呢?但事实就是这样,槐诗也感到非常惊讶。
那么这就是藤本快死了的事情了,大家有没有感觉很神奇呢?
槐诗也感觉到很神奇。
因为他妈的一路上他问了半天每个人都在说车轱辘话,就没有一个人弄清楚的。大家都很欢迎他在评论区和自己一起讨论。
讨论个什么?说车轱辘话么?
槐诗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直到感到医院的急救室外面,才有人从警视厅的那里得到了监控的录像。
大概是在清晨的时候,藤本带着口罩,从一栋民宅里出来,探头探脑,看到周围没人之后,坐上了自己贴满不和谐喷绘的面包车……
“他为什么鬼鬼祟祟,跟贼一样的?”槐诗下意识的问了一句,旋即所有人都瞪了过来。
小老弟你会不会说话?
大哥鬼鬼祟祟,那能叫鬼鬼祟祟么!
但其他人顿时也好奇了起来,视频里的房子是一座一户建,而藤本的家在一座高档的公寓楼里,明显不是自己家。
旋即狐疑了起来。
“要不要调查一下?”有人问。
“咳咳!!!”山下用力咳嗽了两声,看了看其他地方,低声说:“大哥在外面有个……有个女人……你们不要乱讲,大嫂她很严格的……”
行嘛,搞了半天是出去找小老婆玩,但问题是你他娘的都换了衣服还带了墨镜了,就不能换辆车么!
槐诗一阵脑门疼。
估计是昨晚喝了酒之后,就直接酒驾上门了吧,根本就没注意自己还开着一辆那么骚的公务车。
结果,就遭报应了。
刚过了十字路口,就车祸了。
或者说,蓄谋已久的撞击。
一辆卡车直接从斜刺里冲过来,将红绿灯前面等着的面包车怼在了墙上。然后,迅速倒车,再撞了一次。
最后,带着面罩的司机从车上跳下来,检查现场,看到藤本竟然还能从车筐里爬出来,顿时吓了一跳。
但左右看了一眼,发现没人之后,竟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刀子,冲上去狠狠的捅了好几刀,转身就逃走了。
“混账东西!!!”
看到这里,藤本组的干部哪里还不明白,这是仇家蓄意的暗杀!
只可惜动手的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不知道藤本混种的身份——鬼的血统虽然常常使人凶暴,但同时也会刺激腺体分泌超出常人的大量激素,命硬的很。
哪怕是胸口,肚子和心脏都被捅了两刀,依旧能够坚持到路人报警和救护车赶到……
“报仇!一定要给老大报仇!”
舍弟头,也就是打手头目上野第一时间涨红了脸,不顾地方在医院的走廊里咆哮了起来。一脚踢翻了旁边的垃圾桶,怒吼:“人呢?人都死哪儿去了!跟我来……”
“冷静点,上野!”山下冷声说:“连对面人都不知道是谁,发怒有用么?”
“手指。”
旁边的槐诗提示道。
他初来乍到,倒是没其他人那么上头,正盯着手机的屏幕。
所有人看过来之后,他伸手指了指监控录像里的重播画面:“这个人,抓刀的姿势很奇怪。
虽然带着手套,但小拇指头应该没有了。如果不是操作什么机器失误的话,应该也只有极道了吧?走路的姿势也有问题,右腿应该被打断过,还带着钢板呢,应该是刚拆了石……”
话还说完,他就看到上野的眼睛烧红了:“一定是虎王组的人!有坂智也那个狗东西!我要他的命!!!”
咣当一声。
病房里推门走出来的护士吓了一跳,手里的资料板掉在地上,看着这一群脸上带着刀疤的家伙,瑟瑟发抖,说不出话来。
“病、病人……说……”她结结巴巴的说:“要见、见家属……请问哪位是藤本先生的……”
还没有说完,就被山下一把推开,一群人终于走进病房里,就看到主治医生严肃的脸色。
“病人快要不行了,各位做好心理准备。”
“你在说什么?混账东西!”山下瞬间暴怒,瞪大眼睛冲上去,一把扯起了医生的领子:“你是在诅咒我大哥么!”
“山……下……山下……”
病床上,有虚弱的声音传来,隔着氧气面罩,藤本瞪大眼睛,奋尽全力的发出声音:“山下!你要丢人现眼到什么程度!”
难以想象,垂死的人竟然还能发出那么尖锐的语调。说完之后,藤本的口鼻中就源源不断的身处血丝,身体剧烈的抽搐着。
维生仪器发出了尖锐的声音。
哪怕是混种,被车撞成重伤之后,又被捅伤了要害……能够活到现在就已经是奇迹一样了。任谁看到那一张苍白的面孔,都会知道,藤本已经命不久矣。
“大哥,对不起,大哥。”
山下闻言,眼眶顿时红了,跪在床前。其他人围在旁边,也都不敢再说话。
藤本明显是在交代后事了。
弥留之际,那个男人伸手,艰难的握住了山下的手掌:“不要,不要报仇。这都是……报应……我的报应。我太膨胀……竟然敢卷进五大佬的私事里去……”
他剧烈的喘息着,额头涨红,三颗鬼角更是猩红的快要滴出血来,但不可思议的是,眼瞳却明亮了起来,自昏沉中振奋。
回光返照。
他死死的抓着山下的手,瞪着眼睛看他,艰难喘息:“山下,你是我的义兄弟,你的为人……我最放心。以后,一定不要……擅作主张。”
“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山下连连点头,泣不成声:“请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将藤本组发扬光大,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很好,很好。”
藤本松了口气,像是笑起来一样,氧气面罩里流出血来:“以后……藤本组,藤本组的会长位置,就交给……交给……怀纸了。”
死寂,死寂突如其来。
病房里所有人都愣在原地,没有人说话,只有机器的单调警报声,难以置信的回头,看向门口正悄悄偷果篮里的香蕉吃的那个男人。
槐诗傻了。
整个人都不好了。
手里香蕉皮都来不及丢,茫然的看向藤本:大哥你是不是脑子被撞出问题了?交代遗言的时候都还要拉胯?
山下的读音是yamashita,不是kaishi啊!
这是你体育老师的不作为,还是国语老师的沦丧?我特么刚刚加入你们组织第一天,你不要乱讲好么!
“大、大哥……你说什么?”
“没有,听清楚么……”
藤本粗重的喘息着,“我说,以后,怀纸就是藤本组的组长,藤本组,就要改名叫做怀纸组,你们,没听见么!你们难道……要违背我的意思么?!”
病床上,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昂起头,死死的盯着他们的脸,漆黑的眼瞳几乎收缩成一个小点,看上去阴气逼人。
“大、大哥,这……怀纸他还是太年轻了啊。”藤本组的若中高泽开口说道:“不如……”
藤本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拍了拍山下的手。
嘭!
一声巨响,像是铁锤一样,敲在所有人的心头上。
是山下转身,拔出了口袋里的手枪,对准了高泽的脸,不等那一张茫然的面孔有所反应,扣动了扳机。
瞬间,血腥飞溅,高泽仰天倒下。
所有人愣在原地。
包括槐诗。
山下面无表情,只是放下了抬起的手臂,也不管西装的袖口上沾染的血浆。
“老大的意思说的已经很明白了。”这个枯瘦的中年男人环顾着所有人的脸:“谁同意,谁反对?”
槐诗很想说我反对。
但看了看山下手里的枪,还有他被烧红的眼珠子,很明智的,吞了口吐沫没有说话。
那么,藤本组二代目怀纸素人上位的这件事情,就迅速的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和爱戴,当场通过!
很快,在藤本的示意之下,所有人都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了奄奄一息的藤本,还有槐诗,以及……地上高泽的尸体。
藤本艰难的抬起手,指了指旁边他的私人物品。
“手机的密码……是6个3,我死后,你联系……绿、绿日……”藤本沙哑的说:“他们一定会……帮你的……”
槐诗整个人都不好了。
被那种充满祈求和期望的眼神看着,忽然之间成了极道组织的二代目,还是个拍片的,完全就没反应过来。
“别啊,大哥,你换个其他人不行吗?”他左右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低声说:“我、我是卧底啊……真没想着干这个!”
藤本并没有惊讶,甚至没有发怒。
“我知、我知道,我猜到了……可是我没说,谁都,谁都没说……”
染血的氧气面罩下,藤本嘴角抽搐着,像是在得意的笑:“怀纸君,哪里会有、会有男人,不想当男优呢?”
“别扯淡了好么,大哥,咱说卧底呢!”
槐诗瞪大眼睛,感觉越发的茫然,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哪里露了馅。
“你是……傻子吗?”藤本微微摇头,端详着眼前的面孔,疲惫叹息:“因为你的眼睛里,一点仇恨都没有啊。”
田中那个家伙介绍来的人有问题,他早就隐约感觉到了。
当槐诗说出绿日的时候,他就已经或多或少的明白。
明明感觉这个家伙有可能是个卧底,可出乎预料的是,他却一点都恨不起来。
绿日的人没有察觉,可他看到了:那个时候从爱莎之家里走出来的槐诗,低着头,掩饰着那种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拜托你了,怀纸君,拜托你了。”
他握紧槐诗的手,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遍遍的重复:“拜托……大家,就交给你了……”
槐诗呆滞着,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一点点的失去力气。
最后,在心电失去波动之后的尖锐声音里,藤本失去了最后的呼吸,只有渐渐暗淡的空洞眼瞳映照着眼前的年轻人。
直到槐诗低下头,用力的颔首。
“放心吧。”他低声保证:“我会救你们的,一定会。”
无人回应。
只有最后一丝意识满足的逝去了,再不归来。
第七百零八章 交替
医院,寂静的走廊里,所有人沉默着,没有说话。
当藤本即将死亡的消息沉甸甸的压在所有人头上的时候,原本的优容与平静尽数消失无踪。
毋庸置疑,领袖的更替对于如今风雨飘摇的藤本组而言是头等的大事。
再经不起任何意外了。
原本所有人都做好了山下上位的准备,可是谁都没有想到,继任的不是担任‘若头’的山下,也不是上野,宅间,更不是本部长泷村。
而是加入帮派仅仅只有一天时间的怀纸。
怀纸素人。
变化突如其来,不管每个人同不同意,藤本都已经心意已决,并强行在临终之际强行动用了这么多年以来培养出的威信,强迫所有人接受了这一现实。
而不接受的人,已经被山下亲手触觉。
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
大家一起同生共死这么多年的高泽就死在了自己兄弟的枪下,诚然,大家都知道他有一点小心思,但山下的决断令所有人都感受到一阵不寒而栗。
现在,山下一个人站在窗户前面,背对着所有人抽着烟,一言不发,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上野也没有说话,视线在山下和病房大门之间游移,神情阴沉。
许久,作为财务和出纳的宅间扶了一下眼镜,率先开口。
“有个问题,我要先问明白。”
他说:“山下,这里我最老了,连孙子都快要出生了——最不希望藤本组有什么好歹的人也是我,如果你觉得我也碍了事的话,那你不妨也杀了我吧。”
“宅间,你在说什么蠢话!”上野瞪大了眼睛。
“高泽不是才死了么?凭什么我不能死?我们可是极道啊,上野。”
宅间平静的说,“社团的存续依靠的就是领袖与规矩——一切都可以牺牲,唯独这两个不能动摇。如果触犯了,就算是自己人也要杀,而且要杀的比外人更冷酷,更果决才对。高泽如果要碍事,要当害群之马,那就必须死。
但山下君,山下九郎,我有话要问你。”宅间发问,“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对组长的位置,究竟是怎么看?”
他停顿了一下,冷声问:“你真的能够接受一个加入藤本组不到一天的新人,骑在自己的头上么?”
山下终于回过头来,看着他,眼瞳里满是血丝,死死的盯着他。
宅间平静的看了过去。
在沉默的对视中,山下终于开口,做出回答:“我刚刚说的很明白了,老大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这是老大还活着的时候,可是如果老大死了呢?”宅间追问:“如果新的老大无所作为呢?如果……新的组长不能容你呢?”
“那就送我去监狱吧,我亲手杀了人,人证俱全,没什么可抵赖的。”
山下低头看了一眼西装内袋里的手枪,神情就变得平静起来:“这是老大的安排,我没意见。”
那是藤本最后的命令。
在垂危弥留之时的冷酷与决断。
大家并肩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雨,已经不需要更多的语言和表达,在他叹息的那一瞬间,这一份决心已经传达到了山下的手中。
那一枪扣动扳机的时候,就代表着山下的组长之路彻底幻灭了。
不止是向二代目表示忠诚,更是一份致命的把柄。
倘若以后山下势大难制,或者想要在藤本死后从中作梗,向怀纸发难的话,这一份罪证就会成为他通向监狱的快车。
从某一方面来说,这或许是对山下这个义兄弟最后的关照了。
除非是造成了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瀛洲的法律是不会判处犯人死刑的——但极道会。极道的规矩比律法要更加的严苛。
‘亲分’让‘子分’死,子分就必须死。倘若怀纸不能容山下,山下就不能活。
对此,山下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个时候,最不安的不是山下和宅间,而是脾气最火爆的上野。
山下是藤本的心腹,整个组里他最信任的人,这么多年以来,忠心耿耿。他哪怕是让山下去马上跳楼,山下也一点眉头都不会皱。
而宅间则是文职。他二十年前代替藤本老大入狱,出来之后,就已经半退休了,管理的都是明面上的公司和资产,看似地位稳固,但去留不过是二代目的一念而已。
这么多年,该赚的钱已经赚够了,他不会做任何不理智的事情。相反,他更关心的是藤本组能否继续稳定的存续,而不是在内乱中搞得面目全非。
就只有上野一个人没脑子,从来都是粗线条。
做的也都是刀尖舔血的打手工作。
现在藤本老大忽然说,把位置传给一个刚刚入伙的新人。
他脑子都完全没反应过来,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高泽看不清形势,或者说被组长之位迷了眼睛,眼看山下不能上位,便靠着自己和吉田会那点瓜葛起了心思。
死了也活该。
况且在这之前,藤本已经在高层酒会中宣布了怀纸成为了绿日的正式成员。有绿日作为臂助,以后藤本组未必不能再发扬光大。
只是,谁都不知道,这位新的二代目,究竟是怎么想。
“其实,大家、大家也没必要这么悲观嘛。”上野勉强的笑了笑,想要提振一下气氛:“虽然大家都是丧尽天良的极道,可藤本大哥一辈子没有害过自己人……他选怀纸,应该是有他的道理的吧?”
没有人说话和回应。
短暂的寂静之后,隔着门,听见里面急促的心跳警报,到最后,再无声响。所有人的脸色渐渐苍白下去。
藤本死了。
不论愿意或者不愿意,以后藤本组的天就要变了。但同时,从心中涌现的乃是发自内心的悲切和伤感。
在沉默里,所有人彼此相顾,等待着另一头的命令。只有山下低着头,深呼吸,揉了揉眼睛,率先走到了门前,抬起手敲了敲门。
门后无人回应。
许久,许久之后,才传来低沉的声音。
“进来吧。”
在门后的房间里,病床之上的男人已经逝去,再无任何的呼吸。
那个背对着他们的身影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静静的抽烟,青色的烟雾从他的指尖缓缓升起,袅袅弥散在窗外照进的阳光中。
在沉默中,他凝视着窗外的阳光,没有说话。
依旧是原本萎靡和随意的打扮,可不知为何,却让人感觉和过去已经不同。和刚刚那个茫然的年轻人,不一样了。
“人都到了吗?”
怀纸素人回过头,当刘海被拂起之后,弯曲的犄角便展露在阳光下,再不掩饰。平静的眼眸从众人面前扫过,许久,微微颔首:
“来齐了的话,就跟藤本先生道个别吧。”
他说:“你们都应该感激他,也要铭记他最后的恩德,知道么?”
就像是训斥着不懂事的孩子一样,那一双眼瞳的主人这么告诉他们。居高临下的下达了论断之后,不容许任何的反驳。
是的,不要问太多,也不需要心怀疑惑。
你们只要照做。
明明是加入极道第二天的新人,可那样傲慢又凌厉的态度,却像是什么高高在上的人一样。
被那一双眼睛看着,所有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可不论是出自于对二代目的尊重还是对藤本一直以来照顾的感激,都没有任何的违背的理由。
全部弯下腰,对着病床上的逝者恭敬道别。
再没有人说话,直到怀纸沉默的将烟抽完,掐灭在床头的花瓶里。
他回过头,看向沉默的山下,忽然问:
“手枪呢?”
说着,槐诗伸出了手,向着山下招了一下,五指展开,等待。
寂静的空气里,再度有什么东西被紧绷了起来。
山下抬起头,表情抽搐了一下,缓缓的抬起手,从西装内袋的枪套里拔出那一把手枪,手指像是有那么一瞬间落在扳机上。
可很快,就触电一样的松开了。
握着枪柄,像是抓着烫手的烙铁,僵硬的,递过来。
槐诗抬起手,抓住枪身,将手枪从他的手中摘下,然后端详着手中的手枪,看不出什么问题,也没有锈蚀损坏的迹象。
养护精良。
他掏出了丝巾,干脆的将手枪的枪身与握柄擦拭了一遍,仔细的拭去了无关的指纹之后,不等所有人松口气,握着枪柄,抬起。
扣动扳机。
高亢的声音再度奏响,地上高泽的尸体抽搐了一下,再不动弹了。
“手枪不错,罕见的美洲货啊,以后就就给我吧。”
他抬起眼,向诧异的山下吩咐,并不等待他的同意,便将手枪随意的踹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最后回过头来,告诉所有人:“藤本组若中·高泽想要忤逆我的命令,意图反叛,已经被我亲手击毙了,明白么?”
沉默里,所有人被那一双眼睛看着,便感觉到一阵心惊肉跳。
不由自主的弯下腰,恭敬的应承。
“——おさしず,亲分!”
“很好,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不论如何,都希望大家以后能够友好的相处。”
槐诗停顿了一下,回头,看向身后的病床上,那个已经逝去的男人,许久,收回了视线。
“大家先去准备发丧和葬礼吧。”
他垂下眼瞳,轻声说:“总要让藤本先生走的安详一些。”
第七百零八章 啊这
葬礼只持续了三天,告别仪式在第四天举行。
对于极道来说,葬礼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司空见惯,虽然坏消息来的匆忙,但葬礼依旧井井有条。
中间藤本的老婆对藤本遗产的归属不满意,带着孩子过来闹了一次,但没有见到槐诗,悻悻的走了。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些远方的亲戚,有的根本就没有露面。
前面的葬礼是面向死者的亲友,但告别仪式当天,才是同行们前来拜访的日子。
在阴天的小雨之下,穿着丧服的藤本组组员们在门前,站成了两排,向着到来的访客鞠躬致谢。
在渐渐停下的车里,山田哲平眺望着外面的场面,眉头微微挑起:“这不是弄的有模有样的么?藤本那个家伙,就连死都要挑个让人头疼的时候……听说是虎王组的人干的?”
“都说是这样的。”下属回答,为他拉开门,然后撑起了伞。
伞下的老人扶了一下身上羽织的领子,向着正门走去。
门前的山下弯下腰,九十度鞠躬行礼:“远道而来,辛苦了。”
“也就是跑了两个市区而已,辛苦什么的可谈不上。”山田呵呵笑了两声,低头看过去:“山下,听说新组长不是你啊。”
“在下无能,能有若头之位,就已经是侥幸了。”山下低头回答:“实在不敢觊觎组长的位置。”
“哈哈,开个玩笑,瞧你吓的。”这个山田组的老会长摆了摆手,看向四周,脸色渐渐变得惊奇:“怎么?我这个老家伙亲自上门吊唁,你们的新组长连个面都不露的吗?”
“失礼了。”山下保持着九十度鞠躬,回答道:“组长另有要事,稍后就到,还请您多多包涵。”
“混账家伙,你胆敢让我们会长等人么!”
撑伞的下属大怒,伸手扯起了山下的领子,怒斥大吼:“这么轻慢,是在小看我们吗!”
“够了,池内,毕竟是在葬礼上,我们是客人,不要闹的太过。”
山田哲平拍了拍下属的手臂,撇下鞠躬的山下,转身走向了礼堂去了,上了一炷香之后,端详着藤本的遗容叹了口气,转身走进侧室去休息了。
有不少老熟人都已经先到了,里面热闹非常,看到他进来,不少的人都抬手打起招呼来。
“哎呀,人倒是来的很齐啊,大家好久不见。”
山田找了一个中间的位置坐了下来,看了看周围,明知故问:“虎王组的人没有来么?”
“如果他们敢来的话,恐怕今天就要当场火并了吧?”
“我看未必。”
脸上带着烧伤痕迹的老男人抬起眼睛,瞥了一眼外面的门口:“我听说,虎王组这两天已经请了五大佬进行调停,为了保自己的小儿子,有坂那个家伙真的是下了大功夫啊。倒是山田你这个家伙明知故问,你一定知道点什么吧?”
“哪里拿来,我不过就是一个老头子而已,早已经洗手不干了,哪里能搀和的了这些事情。”
山田端起茶杯,漫不经心的问道:“倒是,藤本组,听孩子们说,要改名叫做怀纸组了吧?大家有认识的吗?我对那位新组长可好奇许久了啊。”
关于怀纸祖的那位组长,倒是有不少风言风语,什么绿日的高手啊,什么边境杀神之类的鬼话,但没一个靠谱的。还有人说是一个刚刚加入藤本组还不到两天的混种呢……真是什么离谱的传闻都有。
一时间,所有人都摸不清底细,也不知道藤本临终前脑子在想什么。
不过,来到这里的人倒是都体会到了那位新组长的傲慢。从葬礼开始到现在,根本就没有露过面,哪怕是原本关系亲近的几个帮派,如今都吃了闭门羹,态度也都变得疏远冷漠起来。
“嘛,不管怎么样,总是要露面的,到时候不就知道了么?”山田笑眯眯的喝着茶,不再说话。
而就在繁忙的道别仪式中,门外礼宾的山下九郎终于抽出空来,拽住身旁的人,焦躁的问:“组长呢?组长去哪儿了?”
“不,不清楚。”小弟茫然摇头:“说是早上的时候,就和上野大哥一起开着车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山下整个人都不好了。
早上就出门了是什么鬼?
该不会是被上野带着去巡视风俗业了吧?
一时间山下心里拔凉拔凉的,正准备说话,就察觉到一辆停在门前面的轿车,还有从轿车上走下来的人。
愕然。
“大、大嫂……你怎么在这里?”
“我男人的葬礼,难道我不可以来么?”
神色憔悴的女人手里牵着一个茫然的孩子,怒视着山下:“我倒要看看,那个叫怀纸的家伙在搞什么鬼!”
可在她身后,却还有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穿着黑色礼服的老人,手里撑着拐杖,和煦的向山下打招呼:“这不是山下么,好久不见,最近还好么?”
山下愣了半天,下意识的站稳了,向着来者鞠躬:“有失远迎,北原先生。”
一颗心,已经沉入谷底。
来的人是麻药追放同盟的高层,能够代表五大佬意见的使者,如今和藤本的遗孀联袂而来,恐怕未必怀着什么好意。
“多余的话,不多说了,今天来的主要是为了三件事。”
北原摘下帽子,平静的环顾着四周,告诉他:“一是代替我们家老爷向藤本先生吊唁,第二是为藤本组和虎王组之间的事情进行调停。
最后,就是有关藤本夫人向我们寻求公道的事情了……山下,生天目大人在听闻藤本夫人的遭遇之后,大为震怒,嘱咐我一定要从速处理,恐怕我很难给你们留什么面子了。”
在冰冷的薄雨之中,山下已经汗流浃背,低着头,恳请道:
“还请入内详谈。”
目送着一行人入内之后,他焦躁的瞪了宅间一眼,示意他赶快去想想办法。也顾不上礼宾的工作了,狼狈的转身跟了上去。
“怎么了?你们的新组长不在么?”
在灵堂上过香之后,北原环顾着四周,神情迅速冷漠:“这就是他对待五大佬的态度么?”
“万分抱歉,组长正在赶来,还请您多多担待。”
山下只能再度弯腰,鞠躬恳请:“这件事情,藤本、不,我们怀纸组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还请您高抬贵手……”
“山下!这里难道是你说话的地方么!”
北原提高了声音,怒斥:“连同盟的人都不见,怀纸究竟傲慢到了什么程度?还是说,事到如今他还心存侥幸,觉得自己能够霸占藤本留下来的基业么!”
山下不断的鞠躬,汗水一滴一滴落在了地上。
“实不相瞒,由怀纸继承组长的位置,这正是藤本先生的遗愿。连日以来,我们想要求见五大佬,奈何……”
“你的意思是,这是五大佬的错了?”北原冷眼看过来。
“绝非此意,只是,只是……”
山下慌乱的辩解,可北原却毫无兴趣的摆了摆手:“够了,同盟已经决定为藤本组和虎王组之间的争端进行调停,这个,就供奉在藤本的灵位前面吧。”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盒子,丢进了山下的怀里。
盒子打开,里面竟然是一截被橡皮筋扎住尾端,已经开始发黑的尾指。
山下的手哆嗦了一下,抬起头,不可置信:“这、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虎王组的诚意。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藤本夫人愿意高抬贵手,原谅有坂那孩子的无心之失,化解这一段恩怨,那么同盟也乐见其成。这也算是向藤本组聊表歉意。”
“这、这……”
山下捧着手里的盒子,愕然的看着北原,还有他身后眼神躲闪的藤本夫人。脸色忽青忽红,嘴唇颤抖,已经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北原冷声问:“你们藤本组,难道不愿意接受五大佬的判决么?还是说,另有意见?”
山下咬着牙,没有说话,站在原地也没有动。
捧着盒子的双手颤抖着,不愿收下。
一旦那根尾指被摆在藤本的灵位之前,恐怕就再无报仇的那一天了……
“还剁了手指,多不好啊,太残忍啦……真要吊唁,带个猪头来都比这个强啊。”
门外伞下的年轻男人无奈感慨着,外衣的下摆上还淅沥沥的滴着雨水,迈入灵堂里来,手里提着两个塑料袋。
抬起头微笑的时候,笑容就俊秀又邪意,额头上的犄角弯曲,像是浮世绘中勾人魂魄的邪魔一样。
“辛苦啦,山下,这个帮我拿一下。”
随手将手里的塑料袋放进山下的怀里,来者感叹道:“京都这么大,结果想找个买贡品的地方是真的难啊,帮我在灵堂上摆起来。
至于手指,就算了吧……”
他抛弄了一下那个盒子,不顾北原难看的脸色,随手,丢到了灵堂外面去:“摆跟手指,也太寒碜了一点吧?五大佬就没送点童男童女过来?”
“无礼之徒!”
北原大怒,脸色铁青,可察觉到周围的人恭敬的态度,旋即领悟了来者的身份,眼神变化着,迅速阴沉起来:“你要拒绝五大佬的调停了?”
“啊这……”
槐诗愣了一下,旋即茫然的挠头:“你怎么不早说?”
在旁边,端着塑料袋的山下忽然一声惊呼,手抖索了一下,两个血粼粼圆滚滚的东西就从塑料袋里落出来。
寂静里,两颗头颅掉在地上,声音低沉。
它们在调皮的翻滚,展示着面目上最后残存的惊恐和绝望。
就在所有人愕然的凝视中,那个姗姗来迟的人随手脱下身上湿淋淋的外衣,展露出下面赤裸的上身,狰狞的刺青,以及纵横交错的伤口和血痕……
枪伤、刀伤和烧伤之间,背负着铜钟的恶鬼咧嘴,自他的后脊上朝着尘世露出狰狞的笑容。
槐诗叹息着,无奈耸肩:“毕竟,虎王组都已经没了啊……”
第七百一十章 鼠与船
两个小时前,槐诗从昏睡中听到车窗外细碎的声音。
“下雨了吗?”他抬起眼睛问。
“是啊,不过不大。”开车的上野回答,“还有一会儿就到,老大你可以多睡一会儿。”
“睡够了,有烟么?”
“有的,请用。”
上野赶忙把车停到路边,不顾狭窄单行道上后面的车疯狂按喇叭,回头取出了自己的烟卷,双手奉上。
然后,毕恭毕敬的为槐诗点燃。
“我说,上野……”槐诗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问:“你没有怀疑过我吗?”
“嗯?”驾驶席上的上野再次回过头来,“老大你说什么?”
“我是说,打拼了这么多年,被我这样的毛头小子骑在脑袋上,还要把这种人当做‘亲分’,一定不好受吧?”
槐诗平静的问:“明明其他人都很不爽快呢,不过为什么你就一点都没有反对过呢?还这么恭敬。说真的,我已经做好证明自己的准备了,可你却一点都没有怀疑。”
“啊,要说的话……”开车的上野摸着光头,不好意思的笑起来,脸上的刀疤也弯曲出了弧度:“可能是因为我不擅长思考吧。”
“嗯?”
“从小到大啊,我的反应都比别人慢半拍,老师教的东西我都学不懂。我母亲一直觉得我有什么病,可能真的有什么问题吧,不过笨也没药可以治,长这么大,唯一的优点就是力气大一点,反应迟缓又不太怕痛。
所以我的母亲就一直告诉我,笨一点没有关系,只要听别人说的就好了,只要听对了人,就可以过的比动脑子的那些人还要好。”
上野开着车,回答道:“如果不是藤本大哥的话,我可能早就被卖到黑工厂里打工打到死了吧?
藤本大哥从来没害过我,而且还很仗义,提拔我到这种程度。我觉得,藤本大哥选的人,也应该是不会害我的……啊哈哈哈,不小心说了傻话,怀纸大哥你不要见怪。”
说着说着,就自顾自的笑起来。
尖锐的牙齿像是鲨鱼一样。
“真单纯啊。”槐诗叹息:“你就没想过换个行当做么?”
“诶?那不行的呀,怀纸大哥,我们连正经的驾照和户籍都没有诶。就算是去便利店打工,一看到你是混种,时薪也会被压到不到别人一半的程度……活不下去的啊。像怀纸老大你这么好看,说不定能赚到大钱,我们就不行啦。”
丝毫不懂得逢迎的说了实话,上野挠头:“也就只有极道不会嫌弃我们,你看,只要能打就行了……不瞒你说,我超抗揍的,以前好几个人来捅我都被我放翻了来着。”
槐诗无奈的摇头,叹息了一声,捏了捏眉心:“上野,你知道在我看来,极道是什么吗?”
“啊?”上野茫然的想要回头,可前面就是十字路口,只能侧耳倾听。
然后,他听见来自怀纸素人的平静声音。
“所有的极道,所谓的任侠,其实都像是老鼠一样。”
槐诗看着窗户外的淹没在雨水中的世界,轻声叹息:“是受人所迫也好,还是自甘堕落也好——不论是出于什么理由选择这种生活方式,都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已经在外面的世界活不下去了。
可阳光之外的世界也不美好,就像是海洋一样,波涛汹涌,深不见底。我们只能趴在自己爪子下面那一块小小的木板上,见不到光。
你可以去任侠和放纵,也可以去随意鱼肉和霸凌,但想要活的更好,就必须抱团求存,要贡献出自己那一块小小的木板,去组成一艘大船,报团取暖。
如果船漏了一个洞,那么就必须修补;如果有人想要当害群之马,就必须站出来铲除;如果船沉了,那么所有的老鼠都会完蛋;如果有其他的老鼠的船拦在自己的前面,就要将它们碾成粉碎才可以。
这可以和道德与公义无关,你也可以不思考,但你必须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应该知晓,自己身在何方。”
当车停在虎王组的巨大庄园前面的时候,槐诗站在车外,低头掐灭了手里的烟卷。
当他回头看到车内依旧茫然的上野时,就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现在,我们要去把另一条船碾成粉碎了,上野。”
他伸手,轻声问:“你要一起来么?”
上野,愣住了。
那一瞬间,究竟是幻想还是错觉呢?
难以言喻。
窗外吹来湿冷的微风,就像是变成了肆虐的风暴一样,在海潮澎湃的轰鸣里,灌入车里来,惊涛海浪的巨响几乎要将他冲垮了。
可在轰鸣里,却有有庄严而巍峨的轮廓从暴风雨中浮现,将飓风撕裂,撞破海潮。
那是庞大到不可思议的钢铁战舰巡行在天海之间,不可一世的横行,高傲的凌驾在这暴虐的世界最顶端。
向着他,发出召唤。
要来吗?
难道还需要犹豫吗?
上野放弃了思考,只是本能的抬起手,握紧了那一只手掌,发自内心的恳请:“请带上我,请让我同您一起吧!”
“好啊。”
在飘忽的雨幕中,那个人微笑了起来:“那就跟上来吧。”
就这样,带着上野,两个人走向迎面驶来的庞然大物。
在雨水的泼洒之中,出乎预料的,上野没有感受到任何的不安和恐惧,无比的安心,就好像一切都不值得惧怕了一样。
不顾落在眼中的雨水,瞪大了眼睛,凝视着那个背影。
见证着他向前。
看着他抬起拳头,将微不足道的铁门摧垮,迈步,走进了庄园之中。
然后,迎面一拳,将冲上来的人像是洋娃娃那样,击飞。再一拳,让另一人重蹈覆辙。
越来越多的人冲上来,然后越来越多的人飞出去。
在骨骼断裂的清脆声音里,雨幕也在惊恐的抖动着。
这微不足道的一切都在被暴虐的蹂躏,碾碎。
挡在前面的是敌人,那就将击垮,挡在前面的是墙壁,那就将墙壁撕碎,一步步笔直的向前。
在哀鸣中,一步步深入重围,哪怕是子弹和火药也阻止不了他。
有人在尖叫着‘怪物’,有人想要跪地求饶,还有的人四散逃窜,也有的人,向着自己冲过来。
等上野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倒在面目狼藉的大厅里。
竭力的喘息,身上到处都是枪伤、刀创,还有扭打的淤青。
但身体却好像有自己的意识那样,死死的收缩着胳膊,直到怀里那个奋力挣扎的对手失去了力气,再不动弹。
赢了!
在筋疲力尽中,他感觉到眼前一阵阵昏黑。
失血过多了,喘不过气来。
可当他抬头的时候,便还能看到那个站在自己身旁的男人,正在低头俯瞰着自己,静静的等待。
“还能站起来吗,上野?”
他说,“还差最后一点了,不要放弃。”
“您……您在等着我吗?”
上野不可置信的仰起头,看着那一张被血染红的肃冷面孔。
于是,那个人便笑了起来,理所当然的颔首:“对啊,因为说好了要一起的嘛。”
究竟应该如何形容那一瞬间的狂喜和荣幸呢,几乎要让人落泪的幸福感,还有随着那话语而一同到来的力量。
前所未有的,力量!
“让您,久等了!”
上野昂首,撑起了身体,忘记了病痛和虚弱,再度追随在那个人身旁。
就这样,突破最后的大门,终于看到了那几张苍白的面孔,再看不出曾经不可一世的样子,好像在恐惧和害怕,瑟瑟发抖。
“你们、你们不能这么做……五大佬已经调停了!”有坂哲也捂着自己左手上的伤口,惊声尖叫:“北原、北原先生不会放过你们的!”
在沉默了,上野和身旁的男人对视,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嘲弄的笑容。
然后抬起手里的枪,对准前方,扣动扳机。
直到轰鸣声戛然而止,上野缓缓上前,俯瞰着那几张直到死到临头都不可置信面孔,咧嘴,狠狠的啐了一口。
“北原?他算个屁!”
“我们其实也很尊重你的呀,北原先生。”
此刻的灵堂内,怀纸素人无奈的摊手,耸肩:“但我们是真的不知道,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他们那么弱诶……”
北原脸色铁青,正准备开口喝骂,就看到槐诗抬起手,轻描淡写的,向前推出。
轰!
在低沉的闷响里,飓风凭空掀起,令人窒息的气浪席卷,像是刀子一样从他的脸上刮了过去。
将他的礼帽吹飞,斑驳的白发在风中惊恐的舞动,趴在头皮上,再不敢动弹。
“连一个能接住我推手的家伙都没有诶,虎王组是真的是不太行啊。”
槐诗微笑着,向五大佬的使者辩解:“况且,这也不是我们的错吧?”
北原的表情抽搐着,“你、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槐诗感慨道,“我们都是仰仗同盟才能继续存续的小角色,如果这是五大佬的意思,我们又怎么胆敢不遵从呢?
可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
他疑惑的问,“五大佬的判决,不是应该就送到传达么?现在可都下午五点多啦,就算是下班才过来也用不了那么就吧?
北原先生,你哪怕早来一个小时,哪怕打电话说一句呢?”
说着,那个染血的男人踏前一步,端详着那一张恼怒的面孔,一字一顿的问:“还是说,是因为你自己的原因在路上耽误了太久?”
“放肆!”北原怒吼,嘶哑的反驳:“难道你要说这是我的错吗!”
“不然呢?”
槐诗漠然的反问,他抬起手指,戳着这个老头儿的胸口,一字一顿的告诉他:“虎王组的毁灭,有坂哲也父子在内的七十多个人的死亡,以及所造成的一切损失……”
“这些,当然,全部,都是你的错啊!”
第七百一十一章 彼处水如酒
死寂,凝固的死寂。
哪怕是在侧室中悄悄窥探此处的大佬们也目瞪口呆,凝视着那个张狂的身影。长久以来第一次看到,有人放肆到胆敢将北原的颜面踩在脚下。
只有北原,呆滞的低头,看着戳在胸前的手指。
依旧,难以置信。
等他抬头,便看到槐诗嘲弄又冷漠的眼瞳,脸色自涨红变成了铁青,五指之间的手杖几乎被捏的咯咯作响,震怒咆哮:
“混账东西,你胆敢侮辱我吗!”
“只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用不着那么生气吧?”
槐诗叹息着,“说话的声音用不着那么大声,我听得见——”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就变得危险起来,平静的拍了拍眼前男人的肩膀,将他的衣领和头发整理好,温柔的告诉他:“就算是再怎么不懂得礼貌,也不应该在逝者的灵前如此失礼才对,冷静一些,好吗?”
隔着礼服,拍了拍他的肋下的枪套,槐诗缓缓的松开手,后退了一步,端详着他的模样,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样才对嘛,你是五大佬的使者,本来就不应该跟我们这些街头厮混的小人物一般见识,总要拿出端庄的样子来。”
“你以为你赢定了?”
北原从牙缝里挤出沙哑的声音,苍老的面孔满是阴沉,死死的盯着他的面孔,“你以为自己很厉害,很强,我知道,每年都会有像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跳出来,想要挑衅权威,不知天高地厚。
你以为有了藤本的遗产在手里,可以和五大佬叫板,可你在做梦,怀纸,如果五大佬不允许,你甚至连这个老大都没得做!”
“大概吧,或许,可能就像你说的一样呢?”
槐诗满不在意的耸肩,微笑着:“不过,你又算是什么东西呢?想要夺走我的位置的话,就让五大佬来对我说啊。”
“落合、生天目、久我、千叶还有荒川,不论是谁都好。”
他弯下腰,轻声在北原耳边呢喃:“如果他们对我这个新人不满意,那就请他们亲自来对我讲吧。”
寂静里,北原抬起眼睛,端详着眼前男人的面孔,很快,缓缓颔首:“很好,我会将你的原话带到。
怀纸,真希望你死到临头的时候还会有这样的骨气。”
他收回怨毒的视线,再没有说话,转身离去。可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的声音。
“……对了,你不是来吊唁的么?”
灵位前的槐诗回头,疑惑的问:“为什么不上香呢?”
北原的脚步一顿,表情抽搐着,克制着自己的怒意,转过身来,向着山下抬起手。山下弯腰,双手奉上一束线香。
线香在烛火中点燃,稍纵即逝的光焰升腾,照亮了一老一少的面孔,很快,又消失在薄雨里吹来的水汽中。
只有一线明灭的火光落入了香炉中,化作袅袅的青烟,弥散四方。
目送着北原含怒离去,脸色苍白的山下走过来,压低了声音:“北原是五大佬的使者,倘若……”
“我知道。”
槐诗说:“我故意的。”
山下呆滞:“为、为什么?”
“道理很简单啊。”槐诗回头,平静的看着他,“如果没有机会,新人要怎么出头呢?”
山下欲言又止。
他很想说他这是将藤本组放在火上烤,一旦传扬出去,恐怕会有倾覆之危。可藤本组已经不存在了,现在应该是怀纸组才对。亲分已经决定的事情,他一个过气的若头又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呢?
木已成舟,剩下的无非是刀山火海而已,惶恐过后,山下已经接受了现实。倘若五大佬问责的话,大不了陪着组长一起上路吧。
他垂下眼眸,不再说话。
开罪了北原的恶果不用等到明天,就已经在此刻显现。原本在侧室里参与送别的大佬们已经开始提出各种借口,纷纷告辞。
敬佩于怀纸驱逐五大佬使者的勇气,可不代表着他们喜欢和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来往。
“哎呀,怀纸先生可谓年少有为,本应该留下来多饮几杯水酒的,奈何家中有急事,不能久留,真是太遗憾了啊。”
山田组的老头儿一脸装模作样的惋惜着,握着槐诗的手,依依惜别。
槐诗倒是没有强求,甚至连藤本的遗孀和孩子都没有留下。
只是微笑着,一一道别。
“不用过晚饭就走了么?真遗憾啊。”他客气的将他们送出门口:“大家路上走好,在下就不远送了。”
目送着老人们转身,槐诗看向宅间,似是疑惑的问:“真奇怪啊,大家竟然都对虎王组的遗产不感兴趣吗?”
在雨伞之下,山田老头儿离去的脚步稍微停顿了一下,可是却没有回头,面色如常的离去。
五分钟后,后门被敲响了。
去而复返的老人向着山下微笑:“哎呀,忘记带雨伞啦,不置可否行个方便,让老朽叨扰一顿晚饭呢?”
“当然,里面请。”
山下引手,指向了灵堂旁边的侧室。
再度熙熙攘攘起来的侧室里,多少双眼睛看过来,旋即变得不快。
“啐,老乌龟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回来了?”
“我侄儿和藤本在牢里可是义兄弟,怎么就不能在他的葬礼上喝杯酒了?倒是你这个秃子河童,不是说女儿要生了么?赶快滚回去啊。”
“老子只有两个儿子,都在监狱里吃饭呢,哪儿来的什么女儿?一定是你这个老乌龟耳背听错啦!”
十几分钟不到,竟然有超过三分之一的人又跑回来了,就像是什么会社职员之间默契的二次回和三次会一样,将不相干不识趣的家伙骗走之后,又再度在熟悉的地方重聚。
诚然,怀纸组不识好歹,有可能危在旦夕。
但这不妨碍虎王组的遗产有多香啊!
如果不趁着现在下手,等同盟高层进行分配,到时候不知道还要花多大的心思才能弄到手,怎么比得上现在趁火打劫的爽快?
就算到时候怀纸组不在了,可大家花了钱买下来的产业,哪怕你是五大佬也不能说让人退就让人退吧?
纵然极道并不遵从所谓的流程,也从不交税,可其中也自有规则。里面可操作的余地实在太多,而可谋取的利润也太多了,不由得这帮老鬼们不心动。
况且,搞不好到时候还能再吃一波怀纸组……两个组的遗产伺候自己,岂不美哉?
远远的看着房间里热闹的氛围,槐诗转身离去。接下来的事情都丢给宅间了,用不着他再出面了。
一个小时之后,宅间匆匆的走进了专门为槐诗准备的休息室里,满头大汗,擦拭着额头。
“组长,虎王组的资产已经发卖完毕,固定资产和他们手里的货,以及连锁奶茶店的渠道和店面,都被那四家买走了……”
说到这里,他就忍不住肉痛。
还是太仓促了,那群老东西狮子大开口,往下砍价的时候根本丝毫没有还价的空间,简直像是买白菜一样。
而且这种没处理干净的产业,按照规矩,还要往下折价三成。
根本和明抢差不多!
他低头送上手中厚厚的文件,禀告道:“这一次,分别是由山田组和……”
槐诗挥手,打断了接下来的长篇大论:“直接说总数给我就可以了。”
“一共五千七百万,美金。”
宅间扶了一下眼镜,喘了几口气,避免自己心脏病发作:“按照您的要求,只要现金和硬通货,不够的话先抵押,一周之内结清。”
匆匆算了一下借来的收益,他便忍不住喜上眉梢:“这样的话,藤……不,怀纸组如今的账目上就有一大笔……”
“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呢?”
槐诗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现在账面上,有多少钱?”
“算上上一季度的结余和流动资金,大头是刚刚转过来的预付款,一共有九百万美金左右。”
“不少了啊。”
槐诗了然的颔首,凝视着外面天空渐渐泛起的暮色,若有所思:“宅间,你说,整个丹波内圈,一共有多少人呢?”
“啊?”
宅间不解,想了半天之后,有些犹豫的说:“大概,有二十万人左右吧?反正每年人口普查都不算这里的,也没有人算过。”
“那就算二十五万好了。”
槐诗低头,凝视着指尖明灭的烟卷,想了想,耸肩:“那么,就这么办吧。”
不等宅间有所反应,他便抬起头,露出微笑:
“去告诉这里的所有人,有个叫做怀纸的家伙,初来乍到,想要请他们喝杯酒,以后要请大家多多关照。”
他说,“我要请大家喝一杯。”
宅间愣住了,僵硬在原地,目瞪口呆。
“老大,您……是认真的么?”
“那么一大笔钱的事情,也不是能用来开玩笑的吧?”槐诗说,“帮我算算吧,你有带计算器吗?”
这是最简单的算术题。
最便宜的暮日生啤,一罐二百七十瀛元……算下来,一共就要六千七百万瀛元,换算成美金,差不多接近七十万美金!
“这样的话,还能留下八百多万啊。”
槐诗捏着下巴想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名片——边境和平水利集团。
“去联系这家公司,合同的条款我已经谈好了,商量好预付和后续款项支付的问题就行了,记得预留一部分管道铺设和改造的费用。”
“之后,你们就可以去告诉那些喝酒的人,从下周开始,所有人都能够从我们这里买到水——干净的,清澈的,真正可以用来喝的饮用水。”
他说,“但水和酒不同,酒是免费的,水是市价的三倍。”
沉默里,宅间捧着纸张的手在颤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可却难以再去质疑他的话语。许久,他喘息着,终于平静下来。
颤抖的手摘下眼镜,这个白发斑驳的男人弯下腰,向前,九十度鞠躬。
“遵命!”
两分钟后,来自怀纸组组长的第一个命令,传达到了所有人的耳边。
不是火并,也不是斥责或是夸奖。
只是简单单单的,想要请大家喝一杯酒。
绝大多数人都以为他疯了,还有的人已经悄悄的准备走,在大浪之前为自己找好下家。但更多的人选择留下来。
因为时间太过仓促,因为还在观望,更是因为……大哥给的红包实在太香了。
当然,也有不安的成员悄悄找到了最为亲近底层的上野,关切的询问:““上野大哥,听说老大得罪了五大佬,是真的吗?以后大家恐怕没有好日子过啊。”
“怀纸大哥是真正的男人,你懂什么?!”
浑身缠着绷带的上野抽着烟,就像是看着一群傻叉一样,斜眼睥睨:“奖金没拿到么?给我好好干活儿!
车不够?就去借啊!山田会不是有个货运公司么?人手不够,那就把你家的里那些只会嗑药的废物叫过来啊,有手有脚就行了,难道老大不给钱吗!”
不论如何,今夜,在这荒诞的命令之下,新生的怀纸组开始了运转。
发动了两倍以上的人手和无数外来的帮闲,洒下了无数的金钱,然后用超出了百分之七十的预算,几乎搬空了整个京都所有的便利店和仓库,打爆了供货商的电话,驰骋的货车甚至去往了奈良与大阪。
而在晚上十点钟的时候,好像整个世界的啤酒都已经来到了丹波内圈。
然后,在旁观者们迷惑的注视里,由怀纸组的成员们一箱又一箱的搬到了街边,在上百个路口堆积成一座又一座的山。
当远方报时的钟声响起时,便有带着纹身,穿着不合身礼服的男人们从车上跳下来,干脆利落的拆开封装,彬彬有礼的向四周问候。
将每一罐啤酒送到了任何一个经过的人手中。
免费。
就这样,他们不厌其烦的告诉每一个人:这不是促销广告,也不是什么卑鄙的诈骗把戏,只是有一位怀纸先生想要请您喝杯酒而已。
您不需要知道怀纸是谁,也不需要理解他来这里做什么,不论您选择接受或者拒绝,他都只是想要让您开心一下。
哪怕时间只有片刻,哪怕这快乐只有分毫。
就是这么简单。
他只是希望你过得好。
有的人拒绝了,迅速走远,警惕的观望。可有更多的人在无所谓的心理下选择了接受,接过了沉甸甸的啤酒。
然后仔细观察了生产日期和标签之后,拉开拉环,尝一下味道。
有的人大加赞赏,有的人则随意喝了两口之后,丢进了垃圾箱里。不论是好奇,怀疑还是抵触,都有越来越多的人汇聚而来。
让气氛渐渐热烈,让欢呼的声音扩散向四面八方。
到最后,在这狭窄又肮脏的丹波内圈,汇聚成稀薄荡漾的海。
时隔多年之后,依旧能够有人回忆起那一晚街道的欢呼和笑声,所有人举起手里的啤酒开怀畅饮的模样。
那些隐藏在小巷、桥下和角落中的人们再一次走上街头,无分尊卑的从那些人手中接过一罐啤酒。
不论是流氓、极道、常人、混种、帮工还是舞女,在霓虹灯的照耀之下,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幻觉一般的笑容。
风中传来遥远的口琴声,一切都淹没在甘甜的麦香里。
好像世界不再有阴霾。
第七百一十二章 处置
当喧嚣落幕之后,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止。
深夜的街道恢复了寂静,只有满地狼藉的易拉罐证明了刚刚那一场‘酒会’的存在。空气中漂浮的酒精味道渐渐消散在潮湿的风里。
只有怀纸组的人还在收尾,分发着剩下的啤酒,开怀畅饮。
“雨停了啊。”
槐诗轻声感叹,回头,看向走进来的上野:“还顺利吗?”
“免费的派送,哪里能不顺利呢。”
上野手里捏着啤酒罐子,也不顾身上的绷带,抬头咕嘟咕嘟喝完,满足的抹了一把嘴:“真是长见识了啊,这么多年,没看到这里的人那么开心过,简直就像是狂欢一样。”
槐诗问:“他们看起来快乐吗?”
上野愣了好久,下意识的点头。
“那当然是,快乐的吧?”
于是,槐诗就轻声笑了起来。
在寂静里,他端起手中的啤酒,回头向着灵堂之上的那个男人举杯,遥遥祝酒。
“干杯。”
第一步已经踏出。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寂静的瀛洲庭院里,水声潺潺,惊鹿竹筒盈满了流水,敲打在石头上,低沉回音。
月光之下,竹叶轻舞。
站在池塘前的老人洒下鱼食,令池中的锦鲤涌动起来,争夺着食物,那鲜红和白色攒动的场景着实赏心悦目。
灵动的柴犬趴在池边,好奇的探爪,反而被摆动的鱼尾溅了一脸水花。
就这样,老人静静的倾听着身后下属的汇报。
“听上去真是一条桀骜不驯的疯狗啊……”
许久,生天目苍介缓缓颔首,撒掉了手里最后的鱼食,低头揉了揉柴犬的耳朵,忧心的嘱咐道:“我们太郎不可以那样呀。”
名为太郎的柴犬茫然抬头,咧嘴笑起来,朝着老人摇起了尾巴。
“好了,去院子里玩吧,不要再欺负那些鱼啦。”
老人揉了揉柴犬的脸,将它从鱼池边赶走了,目送着它跑远了,神情就渐渐严肃起来。
“怀纸素人竟然胆敢冒犯同盟的威严,诚然罪不可恕。”
他回过头,漠然的看向了身后,匍匐在地上的男人:“但唯独有一点,他没有说错啊,北原君。
这确实是你的错,不对吗?”
北原在地上,瑟瑟发抖。
“因为你的耽搁和轻慢,才导致了虎王组的毁灭。”
生天目说,“其实我也懒得管有坂家那两个家伙的死活,他们违背了律令,沾染了禁药,就算没有怀纸组,早晚也会有人用其他借口去除掉他们……但是有一点毫无疑问。
北原君,因为你,五大佬的威严被折损了。”
他说,“这是你所犯下的,最大的错。”
“在下,在下……”
北原脸色苍白,吞咽着吐沫,想要辩解,可是在生天目的俯瞰之下,却说不出话来,到最后,绝望的闭上眼睛。
“在下甘愿接受惩戒……”
“不论你是否心甘情愿,惩戒都会到来,因为你违反了规矩,北原君,哪怕是我也不会网开一面。”
老人低头,俯瞰着地上的下属,看着他右手空缺的尾指,忽然说:“八根手指,应该不影响退休生活吧?”
北原愣住了,难以置信。可旋即,很快便在地上疯狂叩首。
“感谢,感谢您的宽宏!在下,在下一定……”
他感激涕零的表达着自己的感激,已经语无伦次。
“好了,下去吧。”
生天目收回视线,随意的挥了挥手。
在空旷的庭院里,有恭敬的侍从端着盘子从远方走来,向老人呈上了刚刚送来的东西。
一罐……啤酒。
市面上最便宜的暮日,好像刚刚从塑封里拆出来,上面还有什么东西的划痕,甚至包装都算不上精良。
“连老朽都有一罐么?”
生天目愕然,旋即轻声笑了起来:“真好啊,没想到晚上还有啤酒喝。”
随手,拿起了罐子,拉开易拉罐,也不怕里面有毒药,仰头喝了一大口之后,吧嗒了一下嘴:“连个冰块都舍不得送,滋味倒也一般……”
他停顿了一下,回头看向远处,竹林的阴影中,扬声问:“喂,客人,要不要一起?”
竹林的阴影之下,走出了一个邋遢的中年男人。
乱糟糟的金发随意的甩在脑后,有些卷曲,穿着不合身的风衣,胡子拉碴,像是美洲随处可见的流浪汉。
可他的手里却拿着一罐同款的啤酒,向着生天目晃了晃。
“我有了。”
“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慷慨啊。”
生天目轻声笑了笑,再喝了一口,抬起手,将啤酒倒进池塘里,对着争食的鱼群说道:“既然见者有份的话,你们也来点吧,尝一尝年轻人的傲骨和勇气。”
一罐啤酒很快在鱼口的分食中消失无踪。
只有空空荡荡的罐子被丢回了盘子里,和侍从一同无声离去了。
月光之下,生天目甩了甩手,随意的问道:“劳伦斯,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绿日对这件事情怎么看?”
劳伦斯沉声回答:“藤本是我们的成员。”
生天目纠正道:“曾经。”
“没区别。一日为绿日,终身为绿日。”
劳伦斯说:“怀纸所做的,不过是以血还血而已。总不能让他领会冤冤相报何时了,然后在仇人面前放下刀,然后一起快快乐乐去打高尔夫吧?”
这个代表绿日的流浪汉说,“这并不违反规则。”
“错了。”
生天目摇头,回头看向了流浪汉,一字一顿的告诉他:“此言差矣,劳伦斯先生!”
“规矩是我们定的,当然要为我们服务才对啊。”
五大佬之一的老人,如是说道,“尽管老朽没什么意见,但荒川家的小鬼可是气的跳脚……况且,这种动摇五大佬权威的事情,可不能放任。必须从速处理,从严处置才行。”
劳伦斯无所谓的耸肩,喝着自己的啤酒,随意的问道:“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要喝他的酒呢?”
“就是因为喝了酒,所以我们现在才有的谈啊。”
生天目哼笑:“现在的年轻人,都变得厉害,让人感觉很可怕。一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让人羡慕,又让人害怕。
这哪里是疯狗呢?分明是一条初来乍到就想要标记地盘昭告天下的野狼啊……不过,徒有勇气是不够的。
难道有勇气的人不够多么?“生天目回眸,怜悯的耸肩:“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五大佬依旧是五大佬,但怀纸组,说不定延续不到明天。”
“我更希望五大佬能够妥善处理好这件事情。”劳伦斯说,“绿日很看好他,确切的说,大统领很看好他。”
这一次,生天目终于沉默了,愕然,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像大统领那样目中无人的家伙也懂得关照后辈么?”
“是啊。“
劳伦斯说,“因为他值得。”
寂静里,生天目揉了揉眉心,叹息着挥手:“好吧,那他还有的选——是被五大佬下达惩罚,还是斩掉一只手向同盟谢罪。“
“你觉得那种心比天高的年轻人会同意么?”劳伦斯问。
“那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在乎?”
生天目冷漠的反问,“他侮辱了北原,侮辱了同盟的使者,他冒犯了我的面子,劳伦斯,如果不是这一杯酒,我又怎么会正眼看他一眼?
我在这里等了这么久,等你来,看在绿日的面子上,我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帮你说服荒川不予追究。但同盟就不会在承认怀纸组的身份了。”
“如果怀纸不懂得同盟的可贵,那么麻药追放同盟不会再是他的朋友。“
生天目说:“到时候,不需要任何人动手,六合会和K字党就会把他们啃的渣都不剩。”
劳伦斯不为所动,只是低头,静静的喝着啤酒。
大家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他哪里还不清楚这个老鬼是什么风格呢,与其说是极道,倒不如说是一个商人,精打细算的让人害怕,不会做任何会亏本的买卖。
“说了这么多都还没到重点。”
劳伦斯喝完啤酒,抬头问道,“后面的‘但是‘呢?告诉我‘但是’。”
生天目在他的凝视里,忽然轻声笑了起来,摊手:“是啊,就像是你说的那样,总有‘但是’,可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拥有,他必须证明自己值得。”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信封,向着抛过去。
劳伦斯抬手,信封就落在他的面前,悬浮在空中,自行拆解,展露出其中两张资料,以及一张中年男人的威严照片。
身穿白色的教袍,手持着璀璨的长杖,看上去说不出的神圣。
劳伦斯眯起眼睛,辨认着那张面孔:
“光照会?”
“是啊。”
生天目说,“最近,光照教会的高层出现了不正常变动,主祭更替之后,风格突然激进起来,开始暗地里向丹波内圈渗透。
据说已经有不少蠢货变成了他们的信徒,连千叶家的夫人都被牵扯到了其中……二房和大房之间的斗争,真难看啊。
从房间里发现神龛的时候,千叶那家伙的脸都绿了,哈哈哈哈。”
生天目幸灾乐祸的大笑了起来,乐得看盟友倒霉,但劳伦斯却没有跟着笑。
只是静静的等待他说完。
“虽然看笑话很有趣,但同盟必须做出对等的报复才行。”
生天目随意的说道,“既然你们这么看好怀纸的话,就请他发挥一下自己作为极道的本能,为对方添点麻烦吧。
当然,后果自负哦,同盟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说完,他露出微笑:“倘若能够替千叶那个家伙挽回颜面的话,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和重要性,同盟不但不会追责,说不定还能让那个家伙欠你们一个人情。”
劳伦斯收起了那个信封,并没有拒绝,可是也懒得给他留什么面子:“是欠你一个人情才对吧?”
“我不否认啊。”
生天目摊手,在渐渐冰冷下去的夜风中,忽然说:“你听说了吗?据说,上面要颁发‘总无事令’了。”
劳伦斯沉默了片刻,缓缓颔首。
情况对如今的同盟,压倒性的不利……
所谓的‘总无事令’,乃是沿袭瀛洲历史上著名的那一道诏书而流传下来的传统之一。
统共其实也只有四个字。
——天下太平。
但实际上,却和太平无关,而是让地上刀兵。
为时七日的命令期间,一切摆不上台面的纷争和矛盾都可以在暗中进行解决。只要不涉及到社会表面的稳定,不管死多少人,不管造成了多恶劣的破坏,当局都不予追究。
“简直就像是开给斗狗场的营业证书一样啊,对不对?
涉及到整个国家的消费税政策,竟然要靠一群yakuza的胜负和死活来决定,哪怕是我老成了这个样子,有时候也会觉得这个世界太过荒谬和可笑。但不论如何,我们都没得选。”
生天目扳着手指说道:“K字党和愚连队据说最近走的很近,应该会有大动作。而六合会以及大圈却开始全面收缩,恐怕不打算搀和了。
至于铁王党,那群走狗已经眼馋丹波内圈太久了……上面的大人物都下了重注,可唯独没有人眷顾我们呢,劳伦斯君。”
生天目断然的说道:“一旦京都合战开始,恐怕我们就会首当其冲,遭受围攻……而这个时候,同盟却依旧一盘散沙,五大佬各行其事,甚至还有的人在准备暴动?怎么想都不会有什么光明的未来。
时间有限,我们必须重新将所有人凝聚起来才行……当然,能够在我的主导之下就再好不过了。”
生天目拍了拍空空荡荡的手,轻声感慨:“所谓的人情,也只不过是个借口,我要找个机会和千叶家的人好好谈一谈。
倘若同盟能够因此而凝聚,我愿意承认怀纸组在其中所做的贡献。”
说到这里,苍老的男人咧嘴,露出微笑:“如果他并不满足于此,别说其他,只要能够建立足够的功勋,老朽将家里那个丑女嫁给他都没关系啊。”
劳伦斯愕然,抬起眼睛:“梨花回来了?在这个关头?”
“是啊,说什么都不听。”生天目露出一丝自得的微笑:“别看她年纪轻轻,可是不逊色于她母亲的悍勇之女哦……稍后要不要见一见?”
“免了吧,事情太多。”
劳伦斯收回视线,从怀里翻出了自己的卷毡帽带好,最后看了他一眼:“以及,别以为我不知道刚刚那些话里有多少是危言耸听。
你这个老鬼,哪怕到这个时候,还在渴求更多的权力啊……”
生天目反问,“这样不好么,我的朋友。”
“不,这样再好不过。”
劳伦斯转身,消失在了黑暗里。
寂静中,生天目静静的凝望着眼前平静的池塘,许久,转身离去。
深夜,槐诗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
看到自己新卧室的角落里,那个不知何时出现的身影。
他缓缓撑起身体,看过去:“哪位?”
“劳伦斯,你打电话联络的那个人。”抽烟的流浪汉摘下了帽子,轻声感叹:“要我说,你最近的事情闹的有些大,有些麻烦。”
“你是说虎王组?”
劳伦斯摇头:“我是说供水公司的事情,只会徒然招致官方的厌恶……”
槐诗被逗笑了,“就因为那群贱民混种有了干净的水喝就不高兴的人,有必要在乎么?”
劳伦斯并没有回答,只是将信封放在面前的桌子上,“五大佬的判决下来了。”
“是断手还是逐出?”
槐诗问。
劳伦斯出乎预料的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怀纸组需要完成一件任务,避免责罚。”
“干脏活儿么?听上去比断手更麻烦。”槐诗看向解开的信封里的资料和照片:“杀掉?还是怎么样?”
“随你自由发挥,但同盟不会为你承担任何后果。简单来说,你做了这件事儿,就会得罪光照教会,到时候整个瀛洲几十万教徒都会将你试做眼中钉。”
光照教会。
流传在整个东南亚之间的新兴宗教,在瀛洲和新罗这些宗教合法的国家如鱼得水的扩张,教徒信众之中不乏身居高位的人。
和极道这种见不得光的东西不一样,在明面上的权势和在京都的地位惊人,更不用提内部升华者众多。
一个操作不好,怀纸组就会被碾成粉身碎骨……
“就这?”
槐诗信心十足的笑了笑,收起了信封,“我知道了,交给我吧。”
劳伦斯也愣住了:“不需要帮忙么?”
“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提的。”
槐诗微笑着,目送着劳伦斯消失在黑暗里。
许久许久之后,环顾四周,确定周围没有人,顿时脸色垮了下来——稍加思索,仔细分析,感觉这一波操作搞不好别说发展壮大,恐怕要当场凉凉……
为今之计,只剩下一个办法!
他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虔诚祈祷。
“——艾拉A梦救我呀!!!”
通讯另一头,熬夜加班给某人收拾收尾到现在,已经超过三十个小时没睡的艾晴面无表情的端起水杯,服下胃药。
然后,冷漠翻了个白眼。
没救了,等死吧,告辞!
第七百一十三章 喂,在吗?
喂?睡了吗?聊聊天好不好啊?你在学习吗?这么专心的吗,真厉害呀,下次考试一定要教教我啊。晚饭吃了吗?下次一起吃饭好不好?在吗?看到能不能回我一下,我有话想要对你说。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想要和你好好谈谈,你怎么不说话……
槐诗一抬手,十万条全方位无死角舔狗式骚扰信息就已经开始刷屏——所以说意念打字速度就是快,天文会这个功能真好啊,他回头都想要给自己也装一个了。
除了对面不回自己信息之外,这插件简直没有任何问题。
骚扰了半天,艾晴那边依旧没有回信。
十万条信息没有回音,槐诗心里竟然有一种空落落的奇异感觉。失落中带着期盼,等待中带着心酸。
“不会吧,真就不理我了?”
“你想让我说什么?”
艾晴不快的声音终于响起:“你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请你自己搞定好么?我帮你收拾那一堆破事儿就已经很不容易了,难道你还期望我帮你在极道之路上走上人生巅峰?”
“不,这个我倒是能搞定。”
槐诗尴尬的挠了挠头:“但我怕会有点过激啊。”
艾晴眉头一皱,瞬间警觉:“你想做什么?”
“emmmmm……这就要看怎么办了。”
槐诗沉吟了片刻之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如果小施薄惩的话,就在他们召集信徒集会祈祷的时候冲进去,当众把那个家伙钉在十字架上,让他忏悔就可以了。
但如果那个家伙要作奸犯科罪该万死的话,那就干脆让他的信徒们吃圣餐吧。”
槐诗心里盘算着两个计划,感觉不论哪个都好像会闹的很大。感觉一个搞不好,这一波搞完了,就要上全境通缉的名单啊。
怎么都要先请示一下,起码找天文会来背个锅。
沉默,漫长的沉默。
许久之后,他才听到艾晴的叹息声。
“槐诗……”
“嗯?”
“你有没有发现你对作奸犯科上的兴趣,有点高的过头了?”她严肃的发问,“是不是从新海黑吃黑之后,你就尝到甜头所以在这条路上一发不可收拾?”
“什么黑吃黑?我不知道。”槐诗震声反驳:“我这不是一心向着现境和平,都代表天文会打入绿日内部了么?你们就不能行个方便什么的?”
“你想要什么方便?”
槐诗想了想,试探性的问:“导……弹?”
“……槐诗,你已经将鹿鸣馆得罪死了,就不要再上统辖局瀛洲支部的黑名单了好么?”
槐诗闻言,顿时瞪大眼睛:“哇,都是炸邪教徒,当初你玩的那么爽,现在换我来就不行?这个世界怎么了,我们工具人……”
他一套组合拳才刚刚起手,就被艾晴冷漠打断:“槐诗,你如果想要认真讨论一下这个问题的话,我可以奉陪。
但请别为难一个最近脾气不太好的女人了好么?”
“听好了,如果你想让我帮你控制住这个事态的范围,那就尽可能的,悄无声息的干掉他。不干掉他也行,但最好别把他钉在十字架上。更不能在瀛洲的地界发动恐怖袭击,用导弹把一个当地知名的宗教界人士炸成灰!”
“我明白了。”
槐诗恍然点头,拳头一锤掌心,得出结论:“那就干脆直播砍……好吧,我错了,我遵纪守法,我另想办法可以吧?”
刚刚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一阵危机感从心头泛起,就像是有人正拿着狙击枪瞄着自己,手指头搭在扳机上一样。
槐诗光速改口认错,再也不提。
秒怂。
大家给个面子,当做无事发生。
“你是在卧底,不是在打仗,天文会能在暗中给你提供的助力是有限的——如果你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天文会的卧底的话。”
艾晴忽然问:“以及,你还记得你卧底是为什么吗?”
“当然是为了升……咳咳,那个谁,神城什么来着?”
槐诗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那个名字:“神城未来!”
“……总之,你记得就好,我们已经落后与其他组的进度了。”
艾晴揉了揉眉心,疲惫的叹息:“如果能够进入混种同盟的高层,或许信息可以来的容易一些。我会这样跟上面打报告的,希望会有更多的资源支持吧。”
停顿了一下之后,她问道:“姓名?”
“槐诗。”
“没问你的!光照教会的那个,叫什么?”
“嗯,我看看……三船龙马。”
“找到了。”
通过天文会的数据库,艾晴的权限直接调取出了瀛洲分部的情报。
“光照教会京都区的主祭,男,四十七岁。”
她瞥着屏幕上的资料,意味深长的说道:“还真是不容易,五年的时间,竟然能从一个破产的房屋中介一步步打拼到这个位置,竟然已经被誉为第九次元的圣灵的人间投影体了。
由此看来,有些人一旦不干什么好事儿,说不定就在违法乱纪的路上开始飞黄腾达了啊。“
“等等,你刚刚是不是又在损我了?以及,什么次元什么圣灵的什么投影?”
槐诗感觉十万个问号从脑门上升起来,难以置信:“咱们这是又不知不觉添了新设定?“
不对啊,他低头悄悄瞅了一眼命运之书,发现记录里没这玩意儿啊。
“正常,谁看到这玩意儿都会觉得有病。”
艾晴说,“你就当做这是光照教会编的童话故事里一个大神在人间的转世好了。
除了信徒里选拔出来的圣妻之外,还有六个情妇,十一个私生子,恩,里面有四个是他亲生的,比率还算不低。
看来在中年女性信众里很有市场,经常给一些女信徒开悟和注入灵性。据说十次里面有八次能够让人看到宇宙圣堂,众神微笑的场景呢。”
“真的假的?”
“你说呢?”艾晴冷笑,“只要药嗑的够多,想看到什么都没问题,人造的神迹从来廉价,甚至可以批发。”
“你觉得什么时候动手合适?”
“今天没时间了,明天也不行,他要去和鹿鸣馆的人打高尔夫,不想被瀛洲官方按死的话就别乱动。”
“行吧,二号去听经,晚上住旅馆,三号去餐厅,那四号呢?”槐诗问,“后天他有空么,我上门拜访一下。”
“后天也不行,他会在光照教派在京都最大的信所参加一场教宗亲自主持的法会……”
“那不是正好么?”槐诗大喜过望。
“喂,你不要乱来。”
艾晴停顿了一下,严肃的说道:“光照会的教宗可是四阶升华者,而且最近局势很紧张,他们的高层身边都有升华者保护,你最好小心一些。”
“放心,天文会虽然不能帮忙,但我可以想想其他办法啊。”
槐诗低头,看向手机上劳伦斯的号码,露出笑容:“况且,不是已经有新朋友了么?”
这世上,难道还有比一起去作奸犯科更能增进友情的事情吗?
没有了!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电话号码。
语气温柔。
“喂,在吗?”
两天之后,生天目家的庭院里。
狭窄逼仄的茶室之中,端庄的老人和心不在焉的中年人跪坐在长席之间。窗外的炽热阳光下,散漫的柴犬懒洋洋的趴在假山的阴影中,吐着舌头喘气。
青葱绿意点缀的枯山水,令人心静。
随着茶釜中传来的沸腾声音,抹茶在茶宪的搅动之下自水中晕染出一抹令人心神静谧的绿意。
在上首,京都闻名的茶道大师端庄的捧起了手中的茶碗,双手奉上。
静谧里,两人端起茶碗,品尝着苦涩的味道,献上赞叹之后,茶道大师俯身一礼,收起了自己的工具之后,转身离去了。
寂静的茶室里,便只剩下对坐的两人。
“茶也喝了,戏也唱了,老爷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那么在下就现行告辞了。”
“这就要走了?”生天目拿起折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不解的问:“是我招待不周么?”
千叶龙二不耐烦的叹息:“茶的味道还行,但狗叫声太烦了,下次能不能安静点?”
“看来你最近真的是焦头烂额啊,哈哈哈,再怎么英雄盖世,也逃不过女人的眼泪呢,但说起来,你也差不多快要五十岁了吧?也该收收心了吧,懂得照顾家庭才是好男人啊。”
千叶龙二抬起眼睛瞥过来:“你来请我喝茶,就是为了看我笑话?”
“哪里哪里,五大佬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哪里会无聊到这种程度呢?”
千叶龙二的脑筋一转,旋即恍然:“我听说梨花那孩子回来了,难道你开始准备给她张罗亲事了?”
生天目神情顿时警惕:“你在想什么?你家那孩子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样子像极了你年轻的时候,我怎么可能找你商量这种问题?老朽还想让可爱的小女儿多陪我几年呢。”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这个老货……该不会是拿捏了什么东西来跟我讨价吧?”
千叶龙二眯起眼睛:“我想想,最近那个很出风头的万能药?还是总无事令?特地来找我,难道是光照教会?”
“啧,唯有谈到有关自己的事情时,你这个家伙才会认真起来啊,自私自利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改呢?”
生天目伤脑筋的敲着扇子:“光照教会的事情啦,老朽可是想尽办法,帮你还以颜色的啊。”
“你肯定不安好心,也不要想着让我买账。”千叶龙二漠然:“我的家事,不用你管。”
“放心啦,不是我,也用不着你负责,你要不满意的话,大可不领情嘛。”
生天目的扇子敲着掌心,抬头看向茶室升起的垂帘之后,那一台和这里分外不搭调的电视机。
“看,节目要开始咯。”
伴随着他的话语,屏幕缓缓亮起,露出了一张俊秀的面孔,还有额头上两道弯曲的犄角。
冲着屏幕前的两位观众,他嘴角勾起,邪魅一笑,满盈着鬼一般的魔性。
只不过一张口,就发出拉胯的声音。
“喂?能看见吗?这玩意儿没坏吧?这就启动了?高科技啊!”
那张面孔凑近了,端详着摄像头,张口哈了一口气,然后拿袖子擦了两下,锃亮,啧啧感叹:“不愧是同盟,掌握核心科技!”
“喂,别玩了,那是从太清重工买的大疆……”
眼看着槐诗开始拿着无人机晃来晃去,嘴里‘呼呼呼’个不停,旁边抽烟的劳伦斯完全看不下去了,指了指山下面的盘山公路:
“人快到了。”
第七百一十四章 摇滚
随着劳伦斯的指引,一列豪华的车队从隧道中开出,向着京都蜿蜒而去,速度飞快。
“真快啊,急着去上厕所嘛?”
槐诗低头端详着它们远去的样子,拿起了手里的对讲机:“目标已经出现,大家准备好,我们也走吧。”
说着,他甩手将无人机丢到半空中,转身看向身后的山下吩咐道:“指挥就拜托你咯”。
“是!”
山下恭敬的弯腰,双手奉上了头盔:“祝您,武运昌隆!”
“只希望财运更昌隆一些吧。”
槐诗伸手,接过头盔,扣在了脸上。
特质的赤红色头盔宛如火焰在燃烧那样,自坚硬的面罩下展露出弯曲的犄角,配合上周围狰狞的金色喷绘,就像是被束缚在人身中的恶鬼。
引擎迸发的轰鸣里,槐诗拧动了油门,摩托车呼啸,在镜头里疾驰而出。
很快,就消失在无人机的视野之中。
而悬浮而起的无人机,已经变换色彩,悄然隐没在空气里,只有细碎的嗡嗡声在天空中扩散,笼罩在盘山公路上的天空之上。
在车队的正中央,加长型的轿车里,三船龙马烦躁的抽着烟,挠了挠领口。
丝毫没有在信徒们面前宝相庄严的样子,一进了车里就把鞋子脱掉了,扯掉碍事儿的长袍之后就露出了下面的花衬衫还有金链子,在椅子上扭来扭曲的样子,就像是一只老猴子。
“教宗实在太过小心啦,有必要这样么?”
“最近风声很紧,上面要有大动作了。况且前一段时间,那群混种不是放风声说不会善罢甘休么?”
检查配枪的肃冷护卫抬头回答:“为了避免那群狗杂种有什么动作,小心为上——其实稳妥起见的话,您应该穿上防弹衣的。”
“穿着防弹衣去见上面的大老爷们,我们究竟是宗教法人还是生存狂啊,太不像话。”
三船龙马叹了口气,看向车内的护卫:“你们要出了事儿,我就算穿着防弹衣有什么用……要来一点么?”
他手里灵巧的卷着烟纸,递了一支过去。
护卫愕然:“不必,以及……您今天不是要去参加法会么?”
“就是因为要去传教,才要先让自己HIGH起来才行啊。”
三船龙马啧啧感叹着,点燃了烟卷,深吸了一口禁忌的芬芳,脊背抽搐着,脸色一阵潮红,眼神就变得迷幻起来,瞳孔扩散。
耳边再度又响起虚幻又飘渺的声音,宛若仙乐,千万人在齐声吟唱着神圣的颂歌。他的灵魂,他所谓的灵魂超脱了形体的束缚,向上悬浮,顺着那温柔的吸引力向上升,凌驾于尘世的束缚之上,再度进入了那迷幻又绚丽的光之次元。
“多么美妙,慈悲之爱……”
他徜徉在神明们温柔的目光中,一遍遍的虔诚吟诵着神圣的经典,体会着灵体在天国之光的照耀下被净化和升华的感觉。
烟雾袅袅的升起。
他的身体渐渐瘫软,失去了力气,急促的呼吸着,依靠在真皮座椅上。
扩散开的空洞眼瞳凝视着眼前的虚空,不由自主的幸福微笑。
那仙乐的声音,越发的清晰。
近了,近了……终于……
轰!
巨响骤然爆发,将他从迷离的梦中惊醒,愕然的抬起眼睛,耳旁缭绕的仙乐消散无踪,被那粗暴的杂音撕碎了。
只剩下低沉的轰鸣,像是钢铁在纵声咆哮一样。
那是引擎的巨响。
焚烧机油,吐出浓烟,沉重的机车从盘山公路之上骤然飞出,跨越了道路的限制,驰骋在复杂的山体之上。
向下疾驰。
漆黑的机车冲破了灌木,就像是从倾斜纸张上滚落的一滴墨水,所过之处留下了机油粗暴燃烧的烟雾,经久不散。
只有高亢刺耳的引擎声在迅速的迫近。
随着铁马之上的骑士一起,从天而降!
“九号九号,拦住它!”车内的护卫拿起对讲机,警惕的说道:“所有人都打开保险,如果胆敢接近的话直接攻……”
话音未落,就有枪声响起。
自最后方的车里,车窗骤然开启,手持着武器的护卫从其中探出头,向着后方疾驰而至的骑士扣动扳机。
而槐诗,拧动油门。
瞬间,速度飙升。
沉重庞大的机车在瞬间灵巧的不可思议,左右躲闪,灵活的躲过了霰弹枪的喷射范围,瞬间,近在咫尺。
低头俯瞰,
赤红色的头盔上映照着仪表盘的光,就像是恶鬼扭曲的面孔那样,似是嘲弄的狞笑。
自疾驰的机车之上,恶鬼抬起手肘,向着那一张错愕的面孔砸下,紧接着就是一声西瓜摔烂的脆响。
整个车的内部都在猩红的泼洒之下被染成了阴沉的颜色。
而那一柄脱手的霰弹枪在车窗之外的空气中翻滚着,便落入了那一只抬起的手掌之中,握紧。
机车疾驰,加快了速度!
轰!
就在前方的山梁之上,巨响轰鸣,骤然坍塌的山岩翻滚砸落,砸扁了在最前面领头的车之后,顺带堵住了交通。
紧接着,两侧的灌木之中,久候多时的怀纸组成员们已经在上野的带领之下从其中走出,端着瀛洲不太希望平民玩的长枪短炮,对着车队扣动扳机。
交火开始了!
前方探路的车被巨石砸碎,整个车队的速度陡然减缓,而机车骑士的速度却毫无任何放慢,风驰电掣的向前。
自那些车窗后的武器扫射中灵巧躲闪,尤有余暇的调整着自己的方向和速度,调整油门,倾斜车身,灵活的穿梭在车队之间。
手里抢来的霰弹枪倒持,像是棒球棍一样,从每一个胆敢冒头的脑袋上抡过去。
在中间的礼宾车里,沉浸在禁药恍惚里的三船龙马艰难的撑起身体,脖子抽搐着,茫然四顾。
耳边缭绕仙乐和神语正在迅速的远去,不断的有杂音和巨响挤进来,令他烦躁的尖叫,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只听见轰鸣的引擎声渐近了,回旋在四周,好像无处不在那样。
幻觉里有火光熊熊燃起,就在车外,整个世界好像变成阴森的地狱。燃烧的骑士骑乘着钢铁一样的骸骨巨马,尖啸着驰骋而来。
践踏着血肉和骸骨,漫步在死的荒野上。
可那样的幻觉很快就在恐惧的刺激之下消散了,他终于清醒了过来,听见了车窗外那徘徊的低沉轰鸣。
来自油门的调整,拧两下,松一下,拧两下,再松一下。
引擎的低沉轰鸣也变得像是什么诡异的节拍。
咚咚啪,咚咚啪,咚咚啪!
“那是……什么……”
他艰难的梗起脖子,来不及擦掉嘴角的口水,探头张望,便从窗外的火光中窥见那个张狂的身影。
咚咚啪,咚咚啪,咚咚啪!
低沉的轰鸣像是铁锤敲打在他的颅骨上,要将那疯狂的节奏刻进他的脑子里。
燃烧的骑士兴奋的举起霰弹枪,倒持,对着被染红的枪托愉快歌唱。
“伙计,你是个只会大声嚷嚷的孩子,在街头嬉闹,希望有一天能成为大人物——”
轰!
巨响之中,机车骤然飘逸,沉重的车尾深深的砸进了一扇刚刚开启的车门中,连带着后面的人一同砸成粉碎。
而那骑士昂首,举起话筒一般的武器,惋惜的感慨:“你搞得灰头土脸,狼狈至极,把铁罐到处踢来踢去!”
在那一瞬间,他抬起了头,染红的面罩之后,一双冰冷的眼瞳看过来。隔着车窗,指向了他的面孔:
“——Singing!”
唱吧,大声唱吧!
于是,在巨响里,耳边飘渺的仙乐焕发哀鸣,被那宛如千万人嘶吼的幻听所淹没了。禁药的幻觉里,只有无数恶鬼在地狱里爬出,趴在他耳边,嘶哑的咆哮:
“——ill,rockyou!!!”
机车上的音响里放出震耳欲聋的吉他声。震怖而叛逆的旋律扩散在脑髓之中,三船龙马的眼瞳收缩,喘不过气来。
车窗在瞬间破碎。
车内的护卫飞扑而出,在半空之中,身体就迅速的膨胀,撑碎了西装之后展开四道狰狞的羽翼,迅速畸形的面目化作酷似女子一般怨毒而阴沉的脸庞。
滚滚黑暗扩散,四道带着锋锐边缘的羽翼自风中回旋,伴随着他的飞扑,形成了庞大的刀轮,向着袭击者横扫而去。
飞缘魔!
远方山顶上,抽烟的劳伦斯抬起手,正准备出手,可还没有能够援助,就看到槐诗的身体骤然从机车之上跃起,咫尺之差,躲过了刀轮的劈斩。
可就在一辆燃烧的车身之下,骤然有一个佝偻而狰狞的身影飞起,身体在空气中灵活跳跃,向着半空之中的槐诗飞扑而下。
鵺!
就在半空之中,向大地坠落的槐诗抬起头,面罩之上映照出了升华者的狰狞面孔。然后,对面也看到了,面罩之下,嘴角勾起的嘲弄笑容。
在他的手里,霰弹枪的枪身骤然抬起,对准了那一张狰狞的面孔。
扳机扣动,铁雨飞迸,火光一闪而逝,双方同时倒飞而出。
槐诗落地,灵巧的翻滚,再度起身的时候,便看到被刀轮撕碎绽裂的机车,还有破碎的音响,顿时一阵无奈。
这要在以前,他一个愤怒之斧跳劈,斩碎翅膀,悲悯之枪突刺就能取了对面的首级,还不用落地就用美德之剑把鵺枭首。
结果一身武艺就因为太有代表性完全用不出来。
看着远处痛苦尖叫的鵺从地上爬起来。
他叹息了一声,摇头:“你们听说过相扑吗?”
抬起手,摆出仕切的姿态,向着面前的飞缘魔轻蔑的勾了勾手指,随着躯壳的隐隐鼓胀,炽热的血液奔腾。
鼓手和禹步结合,超限状态,启动。
角力,即将开始!
被忽视的鵺怒吼一声,从旁边冲刺了过来,就看到槐诗随意的抬起霰弹枪,再次扣动了扳机。
铁雨泼洒之中,鵺再度倒飞而出,发出震怒凄厉的咆哮。
不知道了吧,臭弟弟!
槐诗冷笑,相扑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此乃——
——霰弹推手!
第七百一十五章 绿日的光
再度一招结合了前沿科技和战争精髓的霰弹推手之后,重创的鵺落在地上,已经再爬不起来。
可就在槐诗正准备再次扣动扳机时,却发现,枪膛里完全没有子弹了。
咔哒一声尴尬的轻响。
紧接着,飞缘魔凄厉的尖啸,黑暗翻涌之中,竟然分出了好几个不同的残影,带着猛毒向着槐诗扑来。
槐诗本能的就想要开启埋骨圣所,反应过来之后,动作停滞了一瞬,已经失去了躲避的空隙。
飞缘魔已经近在咫尺。
锋锐的羽翼汇聚,刀轮劈斩,绞肉机对准了他打开了入口,迫不及待的将他拥入怀中!
山头上,劳伦斯皱眉,抬起手中的烟头,遥遥对准了飞缘魔的脑袋——在源质的涌动之中,一缕霜色萦绕在火光之上。
绿日十灾。
——霜雹灾!
从遥远边境借取来的灾厄力量寄托在了劳伦斯的指尖,足以将任何四阶一下的升华者一击泯灭的恐怖力量降临。
蓄势待发。
而就在那一瞬间,他却看到,槐诗,抬起手,抡起了手中早已经没有子弹的霰弹枪,对准了飞缘魔的脑袋。
砸!
巨响轰鸣,木板的碎片和弯曲的枪管飞迸在空气之中,血色泼洒。
粗暴的力量在这一击之中彻底爆发,在枪管碎裂之前,穿过了刀轮的间隙,尽数倾泻在那一张错愕的面孔上。
昏黑,突如其来。
大脑在动荡之中难以运作,陷入了短暂的呆滞和僵直。所有分出的幻影尽数消散。
紧接着,槐诗丢掉手中只剩下半截枪管的武器,对准了那一张面孔,奋力一拳!
如今,在超限状态之下,这在鼓手中属于基础应用的一击,已然有了罗老六成的精髓。
天鼓招荡,雷鸣霹雳。
巨响之中,飞缘魔倒飞而出,再难以维持变身状态,昏死的升华者倒在了地上,再无声息。
“就这?”
渐渐落幕的喧嚣里,槐诗最后扫了一眼地上的飞缘魔,然后抬起一脚,踹在鵺的脑壳上,将他也彻底放翻。
最终,转身走向机车的残骸,翻翻捡捡,找到了沾满尘土的热水瓶,松了口气。
拍了拍上面的尘埃和机油。
幸亏没有给弄坏。
这可是他昨晚熬夜煮了很久的老汤……
就这样,他伸手,拉开了最后一扇车门,推手抬起面罩,向着车门后面傻了一样的三船龙马微笑。
端起了手里的热水瓶。
“大郎啊……咳咳。”
槐诗温柔的说:“那个,三船呀,最近大嫂担心你身体不好,怕你每天传播信仰、耕耘信徒,累坏了身子……特地煲了碗鸡汤给你,让我赶快送来。”
伸手,在三船龙马惊叫的声音里,他拆下了这个老猴子的下巴,倾斜水瓶,一点点的凑近了:“来,趁热吧。”
刚刚出锅没多久的滚烫浓汤瞬间灌入了肺腑之中,令三船龙马在禁药的麻痹中也感受到一阵阵滚烫和剧痛,撕心裂肺的惨叫了起来。
可旋即,香浓鸡汤中的热意扩散开来,瞬间爆发,演化出了无数奇异美妙远胜过一切禁药的幻境,将他吞没了。
美梦在瞬间降临。
一寸寸的将他的意识吞吃。
涓滴不剩的将这碗鸡汤给他灌进肚子里之后,三船龙马已经翻着白眼,不省人事。
“这就完了?”
在车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劳伦斯叹气,掐灭了手里的烟卷,难以理解:“所以,你叫我来究竟干啥?”
这他妈你一个人不是完全搞定了,拉上我一起做嘛?
抓水母吗?
“瞧你说的,大家同为绿日,当然要互相帮助啊!”槐诗认真的回答,“整天一个人呆着多不好啊,大家一起参与户外活动,增进一下情谊呗,怎么就没事做了?”
劳伦斯只想翻白眼,不想理他了。
“还有事儿么,没事儿我走了……”
“别啊,这就走了多不好啊!”
槐诗下意识地看向四周,想要找点能让劳伦斯有点参与感的活儿。
当看到晕厥的三船,还有他花衬衫下面的光膀子时,眼睛顿时一亮。
“咳咳,那个……你会画画么?”
劳伦斯不解的看过来,许久,点头:“会一点吧。”
“那交给你咯。”
槐诗从口袋里摸了半天,掏出一支记号笔递过去,指了指地上的三船:“你看,不是要给千叶家的大佬出气么?这么艰巨的任务,当然要靠前辈了!”
“……”
劳伦斯低头,看着三船光秃秃的上身,忍不住皱起眉,但看着槐诗手里的记号笔,却又忍不住手痒了起来。
多好的素材啊!
原本他根本不想理会这种破事儿的,但奈何……当年刚刚出道在伦敦到处喷涂反天文会标语的日子实在太美好了。
一颗画师的心开始跃跃欲试。
尤其槐诗笑的还这么诚挚,这么期待,总不好寒了新人的心思……画两笔就画两笔呗,怕个啥?
试试就试试!
来都来了……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聊发少年狂的劳伦斯,接过了记号笔,端详着三船的身体,
试探性的,画了一笔,然后又画了一笔,再添了一笔……等反应过来,一个歪歪扭扭的玩意儿就已经画好了。
乍一看还有模有样,这么多年实力竟然没有退步,劳伦斯顿时老怀甚慰:“这个怎么样?”
“不错哇,可惜缺一点色彩和神韵。”
槐诗接过笔来,弯下腰开始在旁边的空白里填补了起来:“你看这样,这样,再这样……是不是就好了许多?”
劳伦斯眼前一亮:“这里也可以加一点嘛!”
“那如果这样的话……”
许久之后,地上晕厥的飞缘魔发出沙哑的呻吟,即将快要苏醒。
而沉浸在艺术创作中的两人终于完美收工。
低头端详着联合完成的艺术创作,两人对视了一眼,满意的点头。
忍不住击掌。
赞!
天空上的无人机静静的俯瞰了全程,看着怀纸组的人头也不回的离去,许久之后,飞缘魔醒来,唤醒了三船还有地上的鵺,惊恐逃窜而走。
“就这?就这?”
屏幕前面的千叶龙二不快的啧了一声,抬起眼睛:“你这个老家伙就这么糊弄我?要我说,怀纸组这帮废物根本就派不上用场,连人都不敢杀,还做什么极道?
“别着急啊。””
生天目拍着扇子安抚:“这不还没结束么?怀纸组可是向我保证了来着,一定会为同盟一雪耻辱什么的,对年轻人总要有点信赖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无人机的画面就骤然黑掉了。
老头儿愣在原地,还没有感受到尴尬,画面就再度亮起。
这一次,已经切换到了光照教会的信所之中……
等三船龙马一行人狼狈的逃到了京都的信所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气喘吁吁的三船龙马还来不及说话,来自教宗的使者就冷声提醒道:“三船主祭,你来晚了。法会已经开始,而且因为你的原因,圣女已经在上面多讲了半个小时了。”
“路上出事儿了!我遭受了袭击!袭击!”
三船慌乱的辩解,还没说完,就被使者打断。
“既然还完好无损,就证明问题不大。圣主的谕令说,让你赶快上场。”使者冷声提醒道:“你应该知道这一场法会对我们有多重要。
这是圣主第三次催促了,她很恼火,非常恼火——”
寂静里,三船干涩的吞了口吐沫,疯狂点头。
“再给我三分钟,三分钟就好……”
他必须重新收拾一下,否则这伊芙脏兮兮的样子,别说传教和说法,走上去恐怕都会被人说是乞讨。
在洗手间里匆匆的换了衣服,洗干净脸和双手之后,他重新恢复成了宝相庄严的光明使者。
不论人品的高低和曾经做过什么,能够以常人的身份爬到主祭的位置,便足够证明三船龙马本身的才能。
不论发生了什么,一旦进入状态之后,他的心情就迅速平静,远离了惊慌和不安。甚至将对那群袭击者的憎恨都抛到了脑后。
从助手的手里接过了精致又庄严的权杖,他再度化身为了圣灵在人间的投影体。
刚刚走进后台,就听见前台那充满了温柔和怜悯的女声。
“正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当你拿起刀子的时候,原罪就已经侵蚀了你的心灵。只有宽恕和一颗平等的心灵,才能带领我们穿过歧视和偏见、人的原罪与业障——”
在讲台上,一袭素衣教袍,神情充满慈悲的圣女抬起双手,向着台下的信徒和听众们呼唤道:
“放下刀子和仇恨吧,善信者呀,与我们曾经的敌人一起携手,搭上爱之船,度过这尘世的苦海。
哪怕是再怎样冷酷的世界,也会变得像是高尔夫球场一般的明媚和辽阔……”
在台下,那些狂信者们都早已经热泪盈眶,倘若此处不是庄严的信所的话,恐怕早已经手舞足蹈,发出了欢呼。
圣母的教导如此美妙!
得闻真谛的喜悦,难以言喻!
神圣的光辉照耀之下,所有人都露出了向往幸福的微笑。
受到这气氛的感染,在贵宾席上,那些被邀请而来的客人们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了认同的神情。
有所领悟。
伴随着圣女的说法结束,热烈的掌声几乎将整个屋顶都掀翻了。
所有人都徜徉在这光照之下的人间乐土中。
当掌声终于渐渐消散,掐准了热情下降的关键时机,台上的圣女恰到好处的开口,伸手引向后台:
“下面,请三船主祭来给和我一起,给大家讲一讲——当修行到光之领域时,灵魂和意识产生的奇妙变化。”
于是,在神圣又庄严的颂唱声中,三船迈步走出,向着信众们摆手,露出慈祥的微笑。
那庄严的面容,不怒自威。
这神圣的气息,未曾开口,就能让人领略到无私的爱。
成功的将会场的氛围烘托到了新的高度。
“今天,我来到这里,为大家带来一些微不足道的经验,这是一个渺小的信徒在开悟时所感受到的一缕奇妙经验,希望能够对大家产生帮助。”
三船龙马微笑着,走上讲台,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述说自己在修行中穿越诸多次元,心眼所窥见的美景,
眼前却骤然一阵恍惚,开启的嘴唇骤然停止。
面色涨红了。
当看到台下那一张张带着礼貌笑容的面孔时,便愣在了原地。
眼前的场景,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都是假的。”有个声音在他耳边说:“他们都在骗你。”
骗我?
三船不解,陷入茫然。
“是啊,他们都是骗你的。”
那个声音说:这群伪信者,装作一副感动和理解的面孔,但只不过都是演技而已,都是演技!他们只是想要利用教派的信仰完成自己的目的……
你难道不知道么?为了赚更多的钱,得到更高的权利,这群人什么都肯做!“
怒火。
这一刻,三船感受到了,是怒火在焚烧!
只是想到这一点,往昔还能够淡然处之的三船已经怒不可遏。
无法再忍耐!
这一刻,他的灵魂好像在怒火中翱翔,再一次回归了神圣的第九次元,和那伟大的圣灵融为一体,手握正法与真理,化为万丈光芒!
因此,更能够轻易的察觉到,这世间的愚人是如此的污秽!
这群伪信徒,是如此的放肆!
如此肮脏的存在,胆敢在光明的圣所中窃据宝贵的位置,玷污他们的信仰,简直是奇耻大辱!
从未曾在修炼中有如此清晰的感受,那来自圣灵的怒火正源源不断的灌入了他的灵魂。
“为了光照乐土,上吧,三船!”
宇宙圣堂的神灵们在他的耳边降下赐福与命令:“对他们使用光之力量吧!”
那一瞬间,三船龙马不由自主的瞪大眼睛。
慈祥的面孔化作铁青的色彩,已经满是狰狞。
他握紧了拳头。
“来人!”
讲台之上,领受神意的僧侣猛然拍桌,张口,纵声咆哮:“准备——捉妖!!!”
震怒的咆哮瞬间在讲台上回荡,化作雷鸣,打破寂静,滚滚回音经久不息的回荡在信徒们的耳边,令所有人都陷入茫然和不解。
难以反应。
只有旁边的圣女迅速的回头,悄悄瞪过来,怒视。
混账东西,你在说什么?
紧接着,眼前一黑。
嘭!
她还没有来得及使眼色,就看到三船手中华贵精致的法杖已经抬起来,砸在那一张慈悲的面孔之上。
“大胆妖孽,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还不给我原形毕露!”
三船龙马怒吼,高举染血的法杖,抬起手,随着圣灵的话语,狂热的吟诵来自光照乐土的神圣咒语。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般若诸佛,般若巴麻哄!!!”
抡起手里的法杖,对准了这个伪装成圣女的妖孽暗魔,不断的砸下。
不顾她惨烈的尖叫和哀鸣,三船震怒嘶吼,再度砸下权杖:“雕虫小技,竟敢班门弄斧——大威天龙,大威天龙!!!”
崩的一声巨响,法杖竟然被愤怒的三船打断了。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所有贵宾们的眼前,三船龙马丢掉打断了的法杖,裸着上身,骑在圣女的身上,抡起燃烧着光之怒焰的铁拳,降下神罚。
“快说!你是不是妖孽!说!!”
暴怒中,他随手撕裂了教袍,展露出后背那庄严的乐土画卷。
就在扭曲到完全看不出模样的黑色天龙周围,一朵朵看上去像是鱿鱼须一般的祥云飘荡。角落里,一个粉红色的吹风机恰如画龙点睛一般,无比灵动的赋予了它完美的生机。
而最顶上,一轮绿色的太阳在枯瘦的脊梁上高高升起,放射出墨绿的条纹装光芒。
绿日的光,照在大地上。
“赞!”
惊慌的信徒之中,槐诗按下了照相机的快门。
就这样,远远凝望着自己的完美作品,他回头,对身旁那位呆滞的信徒竖起大拇指,衷心夸赞:“不愧是得道高僧哇!降妖除魔真是厉害……哎呦呦,牙都打飞了,哎呀,霹雳手段,菩萨心肠,太厉害啦!
你看,你快看,那个妖孽忏悔了,她哭了……她哭了!”
在信徒们惊恐的尖叫里,圣女躺倒在地,早已经晕厥过去,空洞的眼瞳呆滞的映照着华丽的顶穹。
在圣光之拳的净化之下,泪,终于流了出来。
第七百一十六章
就在厚生、农林、国土省诸多高层的亲眷见证之下,光照教会筹备了许久的法会就在这一出别出心裁的圣僧降魔的剧情之下完美的落幕了。
乱拳打晕了圣女之后,三船龙马竟然开始仰天狂笑:“圣女,我要你助我修行!”
万幸的是,在他打算把什么地狱鬼使、魔尊妖孽之流的伪信者全部杀光之前,赶来的升华者终于在暗中出手,终止了这一场闹剧。
而当时在会议室内同某位要员进行密谈的圣主知晓这件事儿之后,已经是十分钟之后了——正好是这一段视频在油管上点击破一千的时候。
短短一个小时,在光照教会发动关系删除之前,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这一段被称为‘天龙尊者在线降魔’的视频已经点赞转发量达到了几十万,播放量接近百万,至于下载量更是不知道有多少。
要不怎么说‘藤本映画’是业界顶尖水准呢,人员素质到尾,设备尖端齐备,拍摄和剪辑速度飞快,角度极其刁钻,尤其是短短的打戏,竟然剪出了荡气回肠、意犹未尽的感觉。
每一滴眼泪落下来都好像在心间带来沉重的回音。
将圣僧的铁拳和妖孽的忏悔表现的淋漓尽致。
而就在视频的末尾,则在千叶龙二授意之下,打上了麻药追放同盟的标志和LOGO。作为五大佬之一,他代表同盟为怀纸组所做的一切背书,为他们解决了一切后顾之忧。
虎王组之类的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笑到腹肌抽筋之后的千叶龙二用袖子把眼泪擦干净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抓住生天目的手,想要将怀纸组划到自己这边来。
“要什么东西老头儿你都随意,反正你也不在乎,对不对?可别想着漫天要价。”
“那可是老朽看重的同盟新血,未来的中流砥柱,怎么就能这样拱手让人呢。”生天目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说道:“你未免将老朽看的太凉薄一些了吧?”
“得了吧,你这个小肚鸡肠的老东西,他当众羞辱了你的使者,如果是以前的你,恐怕早就直接打包把他们卖给铁王党和那帮俄联人了。”
千叶龙二嗤了一声,抬起眼睛认真的说:“这样的逸才在你这种事事都爱讲规矩的老家伙手里是没有出头之地的,干嘛不给人家一个机会呢?”
“喂,龙二呀,老朽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左一个老家伙,又一个老家伙的,是不是对老朽太不尊重了一点?”
“就是因为我是听闻着您的事情长大的,不才发自内心的难以尊重么?”千叶龙二挑起眉毛看过去:“况且,如今您这一副待价而沽的样子,究竟是在图谋着什么?”
“实不相瞒,原本老朽只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希望能够你能从两天之后的选会中投我一票而已。如果你想要其他的东西都无所谓,但是龙二,这个不行,唯独怀纸组不可以。”
老头儿伤脑筋的拿着扇子挠了挠头:“梨花那孩子,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对那张好面孔很感兴趣呢,也是,孩子也到了这个年纪了……啊,当然老朽也不是那种会棒打鸳鸯的人啦,不过为了接下来两家的合作能够长久,这种不必要的摩擦一开始最好还是不要出现最好吧?”
“喂,你说真的?梨花那孩子?”千叶龙二难以置信,“你这个家伙没有无耻到撒这种程度的谎吧?”
“总之,年轻人的事情就用不着你去操心了,我这边已经安排好了。”
生天目摆手说道:“比起这个,我更希望你除了搞女人之外,关心一下外面的事情好么?好歹是个混种,就别想着能够独善其身了吧?”
“这就要看你想谈什么了,最近烦人的事情太多了……”千叶龙二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这可和我的家事和颜面不一样,不要想着我能为此出让多少。”
“千叶会也已经焦头烂额了吧?万能药的事情,还是没有眉目么?”
千叶耸肩:“假药贩子抓了上千个,砍的手指加起来都够去开饼干厂了,结果愣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抓住,丢人啊。”
大概,是在几个月之前,当宫本弦一郎私下里向五大佬求助的时候,有关万能药的消息就在丹波内圈隐秘的扩散开来。
能够治愈混种的药物。
很多人言之凿凿,但大多数都是以讹传讹,根本就没有什么人见到过。甚至就连形状和颜色都有好几十个不同的版本,什么药粒、针剂、冲剂,连坐药版本的都有。
效果更是各不相同,能够治艾滋,能够治感冒,能够治混种本身的并发症……实际上,得益于假药贩子们的活跃,这种传闻基本上每年都有,月月都能听见。
哪怕混种自己都知道自己无药可医。
但这一次不同,因为五大佬的眼线发现,真的有效。
一个各种并发症晚期只剩下一口气的混种,躺在街上,有人丢给他一颗药,说吃了这个能好,结果吃了之后真好了。
活蹦乱跳,壮的能打死一头牛。
然后就神秘失踪了,诺大一个人,在丹波内圈神秘蒸发。
哪怕每年在丹波内圈蒸发的人都不少,但没有经过五大佬的首肯就自行蒸发的人还真不多……
如今这种山雨欲来的关头,每一个同盟高层都能够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每一个人早已经有所预料。
总无事令一旦下达,届时所迎来的究竟是怎么样的腥风血雨。
“这一次,就请让老朽来主事吧,千叶君。”
茶室之中,生天目放下了扇子,双手撑地,弯腰向这个年龄不到自己二分之一的后辈,恭敬恳请:“除老朽之外,在没有任何人更适合了。”
“生天目苍介……”
在沉默里,千叶龙二无奈的叹息:“你就渴望权力渴望到这种程度吗?”
“是的,没错。”
苍老的男人缓缓抬头,撑起身体,遍布皱纹的面孔如此平静,“因为除我之外,其他的人都不行啊。如果老朽不站出来的话,岂不是就完蛋了吗?”
如此大言不惭的说着自以为是的话,可眸子却亮着炽热的光。
“就交给我吧。”
他这样说。
翌日,再度前来拜访的五大佬使者恭敬十足的向槐诗表达了恭贺,并代替五大佬表达了对年轻人的赏识,认可了怀纸组的存在和能力之后,留下了一封第二天的盟会的请帖就离去了。
而同时到来的,还有劳伦斯。
交给了槐诗两张照片。
“这是什么?”槐诗克制着眼角狂跳的冲动,端详着手里的照片:“这俩人是干什么的?”
“你不需要知道,但涉及到整个瀛洲,不,整个现境的混种族群安全和利益——一旦发现这两个人的踪迹,你需要立刻上报,如果核准属实的话,绿日绝不吝啬任何犒劳和奖励。”
劳伦斯掐灭烟卷,言简意赅的说道:“不论发生任何事情,槐诗,这都是你作为绿日成员必须要完成的事情,重要的程度不用我再强调了吧?”
“……我大概,明白了。”
槐诗尽量克制着自己的异常,只显露出与己无关一样的好奇与疑惑,举起左手的照片:“这个是谁?”
劳伦斯烦躁的摸出烟盒,再度点燃一根之后,告诉他:“神城未来,一个疯子。”
“那个这个呢?”
槐诗举起右手上的照片,指着那个一脸骚包笑容的男人:“这个又是谁?得罪了五大佬的牛郎么?”
沉默中,劳伦斯的神情顿时复杂起来:“这是一个危险角色,怀纸,你知道的越多,对你就越不利。这些事情和你没什么关系,告诉你也不过只是有备无患而已。”
“比起那些,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他将沉重的箱子摆在槐诗的面前:“这是原本虎王组的那一份,我们争取过来,交给了你——好好休息吧,明天宴会上我给你介绍几个值得信任的人。”
留下一箱通行所有边境的炼金贵金属之后,劳伦斯转身匆匆离去。
在沉默里,槐诗的手掌抬起,从箱子上扫过,确认没有任何监听设备之后,吩咐宅间放到保险柜里,就回到了自己在如今怀纸商事公司的卧室里。
最后低下头,看向手里的照片。
眯起眼睛,仔细分辨,试图找出和记忆中的那个人有任何不同,但最后却发现,这照片上这货长得和柳东黎那傻缺简直一模一样!
“你妈的,为什么?”
他只能冒险启动自己的手机,试图打通他的电话,但是却许久没有接通,而这货的朋友圈早在半个月之前就停更了。
打电话,电话不接。
发微信,微信不回。
在沉默里,他低下头,端详着桌子上两张并列的照片,感觉到十万个小朋友脑子里的十万个小问号。
在寂静里,槐诗闭上眼睛,轻声问:“艾晴,你都看到了么?”
“是的。”
另一头好像随时都在线的女人回答:“我都看到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你是说柳东黎是被绿日的大统领养大的孩子,绿日和统辖局之前所签下的协议以及他逃脱了天文会的监控之后不知所踪的事情么?”
艾晴平静又直白的回答:“是的。”
第七百一十七章 隐瞒
没有预料到艾晴竟然如此坦诚。
一时间槐诗愣在原地:“他、他真跑瀛洲来了?”
“或许呢。”艾晴说,“这和你我要做的事情无关,槐诗,有时候机密就在于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刚才所告诉的那些事情,还在任务所许可的知情范围内,但更多的东西,你如果不想被丢进海沟监狱里去的话,就需要更高等级的授权。”
“等等!”
槐诗终于反应过来,瞪大眼睛:“老柳是绿日大BOSS的孩子?”
“……养子。”
艾晴第不知道多少次因他的粗线条而叹息:“绿日的统领没有情人和后代,但是养了很多孤儿,他们之间以父子相称,虽然没有血缘,但感情深厚——我以为你知道呢。”
“这种猛料,我怎么会知道啊?”槐诗愕然:“这也太见鬼了一点吧!全世界头号恐怖分子养了个牛郎出来,这就他娘的离谱!”
“那你怎么会在车站送那个家伙生发液的?好吧,习惯性作死,我懂了。”
艾晴不等槐诗回答,就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始末,伤脑筋的揉着额头:“对了,根据统辖局的监控,你那瓶生发液最后还是到了柳东黎手里——这可能是目前唯一一个好消息,至少现在他手里生发液多的用不完。”
“好吧,我明白了。”
实际上槐诗完全没有明白,反而更加好奇:“他为什么会到天文会?为什么会到新海来?”
“机密事项,槐诗。”艾晴冷淡的回答,“你就当他到新海养老顺带检查魔都深度就好了。”
“那费尔巴哈公馆呢?”
“当然是因为▇▇▇▇▇▇▇▇,然后▇▇▇,最终▇▇▇▇,这导致了▇▇▇▇▇▇▇▇▇……”
槐诗感觉眼前昏黑,艾晴口中所吐露出的每一个音节在空气中都会迅速的溃散,重组成了难以理解的奇怪杂音,到最后传达到脑中就带来一阵阵刺痛。
艾晴淡定的说了五分钟,像是从头到尾将一份简报全部念完。一直到槐诗眼前阵阵昏黑,双耳刺痛,才停下了话语,好奇的问道:“感觉如何?”
“阿巴阿巴阿巴……”
槐诗缓了好久之后才终于抬起手擦掉了嘴角的口水,一阵眩晕:“这……都被加密了?”
“没有架空楼层的权限准许,就是这样的结果,还顺带帮我记了一个大过。”
艾晴拿起手机,瞥了一眼上面的红色警报,将它丢到了一边去:“所以,到此为止吧,槐诗,对于一个工具人而言,你知道的太多了。”
“行吧……”
槐诗叹息,揉着麻木的脸,忧心忡忡:“老柳他……不会搞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吧?”
“连卖脸当牛郎都那么遵纪守法,从没敢旷过工,你觉得他有那胆子么?反正你既然知道了,就当多了一个任务吧。早点找到他早点好,他前女友为了找他已经快要疯了……”
槐诗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有个问题不知道当不当讲。
直到艾晴无奈的叹息:“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答案是天文会什么都不会对他做,顶多会把他腿打断送回医院去休养,顺带再多加三层以上的保安。除此之外,他一根汗毛都不会掉,一毛钱退休金都不会被扣。
他的价值比你想的要更高,甚至超过了你和我——某种程度上,他是如今天文会和绿日能够各安其位,不至于开始大规模战争的保险栓之一。”
“这么离谱的吗!”
“不然呢?”艾晴无奈摇头:“你还有什么问题么?”
槐诗耸肩,在挂断通讯之前,却依旧感觉到有些不安,虽然不甚礼貌,但依旧还是开口问道:
“除此之外……你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当然没有。”艾晴的语气冷淡起来:“我觉得,我们总要学会互相信任,不是么?遗憾的是过了这么久,似乎并没有什么进度的样子。”
“抱歉,我的锅,我的锅。”槐诗举手投降。
“今晚好好休息吧,明天的宴会可没有那么简单,现在这个关头,五大佬之间碰头,不知道究竟在酝酿什么。”
艾晴最终提醒:“会场很有可能装有屏蔽装置,到时候想要获得更进一步的线索,可能就要靠你自己努力了。”
她停顿了一下,在通讯挂断之前道别:“祝你一切顺利。”
“但愿如此吧。”
槐诗叹息,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开始辗转反侧。
另一头,隐藏在丹波内圈外侧边缘的临时指挥部里,艾晴平静的处理着手中的报告,将下属们送上来的信息归档,传送到更后方。
最终,视线终于移开的屏幕,看向身旁,明天要送往决策室备份归档的行动档案。
在沉默里,她抽出了档案上层的一个文件袋,端详着她亲手签发的那一份隐秘行动队的暗杀命令。
最终,丢进了碎纸机里。
一阵细碎的轻响。
在归档之前,逝者的名字无声的消失在了灰烬中,在无人知晓。
“我说……这种违规的事情当着我的面干,不太好吧?”
角落里,安静到毫无存在感的保安兼打手——马脸人托尼举手发问,“况且,这也算是瞒着槐诗的事情吧?你不打算告诉他真……”
沉默里,艾晴没有说话,只是回过头来,静静的看着他。
许久,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没关系,我信任你,托尼先生。”她说,“只要你不说出去,那不就没问题了吗?”
托尼果断举起了双手,投降。
然后给自己马脸头套的嘴巴上缠了几圈胶带上去,再不说话。
“看来我们达成了共识,真好。”
艾晴微微点头,收回视线,看向了屏幕上的线索和资料:“让我们加快速度吧……在绿日的人找到柳东黎之前。”
漫长的寂静中,只有咔哒一声脆响。
计数器上的数字再度变化。
——【4】
第二天,下午,丹波内圈的街道上,槐诗靠在藤本商事楼下的椅子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怀纸先生。”
“怀纸先生下午好啊。”
“怀纸先生好,要来一点水果吗?”
“鄙店最近有了新的菜品,怀纸先生有没有兴趣尝试一下?”
周围路过的行人,有认识他的人会问候一声,胆子大一点的还会攀谈几句。也有的人看到他额头上毫不掩饰的混种特征,老远就绕路走了,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
新人请大家喝啤酒好歹是有用的。
至少不少人都知道了这个瘫在椅子无所事事的混种年轻人是最近名声鹊起的怀纸组组长,整个丹波内圈最靓的仔。
至少街道上跟他打照顾的人变多了。
“你就穿这个去参加五大佬的宴会?”劳伦斯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低头看向他身上。
今天早上出门在成衣铺子里随便买的西装,衬衫和领带都是样子货,连皮鞋都是老板附带送的。
哪怕是求职青年去面试也不应该这个样子才对。
“这不是已经很郑重了么?”槐诗不解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况且,你不是更随意么?”
劳伦斯依旧是流浪汉画风,旧大衣牛仔裤,乱糟糟的头发,手里还端着一个可乐瓶……就差身上飘几个苍蝇了。
“你和我能比么?”劳伦斯瞥了他一眼,满怀疑惑:“你真的是瀛洲人么?给我对前辈放尊重一点啊,新人!”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
槐诗抬手,一派脑袋,对身后的上野一指:“我说你会不会做人啊,赶快给前辈拿个椅子来,再来个果盘,麻利点!”
“算了,我就过来提醒你一下,晚宴的时候小心点。”
劳伦斯一副四十岁肺痨死的样子,又摸出一根点上:“荒川家可能会向你发难。虎王组胆敢违反禁令暗中贩卖禁药,也是因为大头全部上供……你推平了虎王组,哪怕生天目和千叶很看重你,荒川也未必会善罢甘休。尤其这一次还是荒川家的主场。”
“绿日难道也摆不平?”
“没摆平的话,难道荒川家还会像现在那样只是嘴上喊喊?”劳伦斯反问:“你上位太快,根基不稳,很多人都希望你能出个洋相,到时候可别被弄的下不来台。
你得罪太多人了,怀纸,至少是大部分人。”
槐诗整个人都不好了:“我才刚刚当这破组长几天,你就告诉我快要把同盟的人得罪遍了?”
“不然呢,你觉得你倒下去的那些啤酒还不够吸引仇恨么?那点钱大家都不看在眼里,怀纸,但为什么没人做?从一开始,你就告诉所有人,你和他们不一样。他们为什么会喜欢你呢?”
说完之后,劳伦斯忍不住头疼起来:“我一个外国人为什么比你还像是瀛洲人啊……先说好,帮你疏通五大佬关系是一回事儿,但如果你犯了众怒,我可不会管的。”
“至于吗?”
槐诗傻眼了:“不就开了个供水公司么?”
“假如你有一个合作很精密的商业伙伴,这么长时间以来大家都保持着礼貌的界限,各取所需,除此之外不闻不问。但这几天他忽然一改往日的样子,开始借口天热然后给你的员工发补助、发奖金,给你员工发福利……”
劳伦斯说完,回头问:“你会不会觉得这个家伙不安好心,想要搞你?”
槐诗皱眉,难以克制恼怒:“这群家伙但凡有点良心都应该早点自己把福利发了吧?”
“你什么时候会产生极道有良心的错觉?怀纸,也只有你会对别人抱有这么过头的怜悯……说实话,你真的一点都不像是一个人绿日。”
“那我像什么?”槐诗被逗笑了,“天文会吗?”
劳伦斯也被逗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天文会如果都是你这样的人,绿日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前面,一辆漆黑的轿车停在了怀纸商事的楼下。
玻璃落下,一张灿烂的老脸从其中露出,带着微笑,热情招手:“哎呀,这不是劳伦斯君么?真巧啊,要一起么?”
“不必,我稍后过去。”劳伦斯回答。
于是,生天目的视线看向了槐诗,笑容越发热情:“那么怀纸君,我们走吧,宴会就要开始咯。”
第七百一十八章 空头支票
总感觉这个老东西肯定不怀好意!
笑的这么开心,一看就知道是个老阴逼。
生天目一笑,都快把槐诗的罗素PTSD都笑出来了。
虽然很想来一套‘之前你对我爱理不理,如今的我你高攀不起’之类的拳法,但他好歹还是有那么一点卧底的职业休养的,当即挤出一套最灿烂的笑容迎了上去,紧握住领导的双手,用力的甩了良宵。
“您来就来了,还带辆车,多不好意思呐!哎呦,还是宾利……”他指了指身后:“楼上坐,别客气……上野?上野死哪儿去了?还不给大佬倒水!”
“喝水就不必了,我可是特地来接你的啊,怀纸君,想要在宴会开始之前见识一下同盟里的少年英雄呢。”
生天目捏着槐诗的小手,笑眯眯的说道:“要不,咱走着,路上说?”
“好啊好啊。”槐诗嘴上这么说,可脚却像是钉了钉子一样一寸不动,低头看了看身上,露出遗憾的样子:“去参加同盟的宴会,我这还没换衣服呢,您看多不合适啊。要不您先走,我随后赶上。”
“不必,我就知道怀纸君时间紧迫,恐怕没时间去专门定做——佐藤君。”
他回头看向身旁的下属,下属当即举起手里的箱子,打开,展露出其中全套面料精致根据槐诗体型严格裁剪而出的礼服,额外搭配了领带和西装,袖口领带夹,以及一块内敛庄重的腕表。
“这是我特地吩咐家里的裁缝连夜做的,快看看合不合身。”
生天目咧嘴,露出满口白牙,眼看槐诗想要说话,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不习惯洋服的话,裁缝也做了长袍和羽织呢——”
不等槐诗回话,他捏着槐诗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他再看了司机一眼,司机平静的起身,走出驾驶席,走向槐诗身后呆滞的上野,抬起手,将钥匙双手奉上。
连带着两本崭新出炉的驾照。
送你了。
上野捧着拿点东西,双手哆嗦着,僵硬在原地。不敢拿,也不敢不要。
“一辆车而已,慌个什么劲儿啊上野,生天目会长给,你就拿着,错过这个机会,咱可就买不起了。”
槐诗瞥了上野一眼,回头,看向眼前的老人:“还要谢过老前辈如此厚爱了。”
人家都已经安排到家门口了,还虚个什么。
他堂堂天文会干员,在地狱里下馆子都不给钱,害怕拿他老头儿一辆车的?
他今天倒要看看,这老头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假药。
眼见他收下东西,生天目满意的点头笑了起来:“怀纸君果然豪爽,来,上车,试试衣服合不合适吧。”
“阳光这么好,何必换地方呢?”
槐诗抬头,看了看太阳,轻声笑了起来:“我更喜欢,坦荡一些……”
就在怀纸商事的楼下,往来的街道之上,槐诗伸手,随意将外套脱下来,丢给了身后的上野。
“这里就好。”他说。
就在所有人愕然的视线中,解开衬衫领口的扣子,展露出赤裸的上身、遍布的疤痕,还有身后狰狞张狂的刺青纹身。
流动的肌理在午后的阳光之下泛起了宛如大理石那样的光芒。随着那个男人的动作,在街头展露出纯粹的肉体与力量之美。
背脊上,肃冷森严的门扉之下,负钟的恶鬼狞笑。
就在那些愕然的视线里,槐诗歪了歪脖子,抬起腿,踢掉了双脚上的鞋,将原本随便买来的裤子解开。
除了内衣之外,再无任何掩饰的健壮躯壳沐浴在太阳的光芒之下。
并不魁梧,那肌肉也没有发达到让人感觉不可思议。
可此刻但凡目睹,便能够理解,这一具纯粹而完美的躯壳中包藏着多么强大的力量。伴随着心脏的波动,血液化作洪流,自躯壳之下迸发出幻觉一般的悠远回音。
感受不到任何的卑微和尴尬,那个名为怀纸素人的年轻人大方的展开双臂,展示着这近乎完美的身体。
就像是光天化日之下行走在街道上的恶鬼。
展示这一份无可指摘的强大。
就这样,他伸手,从上野手中一件一件接过繁复工艺和顶级面料所手工制作而成的礼服,慢条斯理的扣上了每一处扣子。
将这一份微不足道的束缚重新覆盖在躯壳之上,令那近乎可以用奇迹与艺术去形容的躯壳再度隐藏进黑暗里。
最后,撩起了额前阴沉的刘海,束缚在脑后,将弯曲的犄角展露而出。
当收紧了领带的束缚之后,赤裸的暴徒就不可思议的摇身一变,在肃穆的礼服映衬之下,变得端庄的绅士一般。
“这身打扮感觉如何?”槐诗回头,向着上野问道。
上野躬身,恭敬回答:“当然再合适您不过了,亲分!”
“那就走吧,不要让大人们久等。”
槐诗伸手,拉开车门,向着车内的老人微笑:“毕竟时间短暂。”
“不着急,怀纸君。”
生天目端详着他的样子,仰头大笑:“我们的时间还长的很。”
很快,汽车启动,远去,消失在街头。
寂静里,劳伦斯抽着烟,茫然的看着尾气消失的方向。
开始思考。
——你们他娘的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宴会主办的地方是在同盟高层五大佬之一——荒川家的庄园之中。
就在京都之外的深山中,古老幽静的庄园之外,如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名义上是荒川家次子于同为五大佬之一的落合家的长女订婚的典礼,但实际上如今风雨飘摇的关头,这已经隐隐变成五大佬之间的一次严肃会面。
恐怕往后同盟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所有的决策和方向都会在这里被敲定。
生天目、落合、久我、千叶、荒川五家之中,生天目家的主要基盘是航贸和走私乃至如今的远洋渔业,落合家则是赌博业,久我家的根本是电子制品,千叶家则是高利贷和非法投资,至于荒川家便是传统之中的极道,违法的黑工和血汗工场……
一般来说,抵达五大佬这样的程度之后,基本上都会开始慢慢甩脱掉手中的黑色产业,洗干净血腥之后,摇身一变成为合法资本。
可在瀛洲,混种哪里有这种好事。
公家和武家又怎么可能容忍它们壮大崛起。
在漫长时光中,麻药追放同盟形成了一张铺在黑暗之中的网络,通过五大佬自身的存在,将瀛洲各地的混种聚集区联合在一处,才有如今同盟的规模。
哪怕是如此,依旧无法打开局面。
强敌林立的环境之下,一旦同盟试图从丹波内圈向外扩张,就会遭受早有默契的打压和狙击。
时间长了之后,同盟就放弃了扩张的想法,凝聚力渐渐丧失,但这一次和以往不同。
倘若再不联合起来,恐怕总无事令下达的第二天,所谓的混种同盟就会被各方分而食之。
“……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么,怀纸君?”
“有道理,太有道理了。”
听完生天目一通分析,槐诗用力的点头:“不过,就只有一个问题……您老人家跟我说这个干啥?”
他抬起手,指着自己的面孔:“怀纸组在同盟里又算个什么东西?我又算得了什么?一个无名小卒,知道了这些,又有什么用吗?”
“旃檀出叶就芬芳,怀纸君,像你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因为一时之困而默默无闻呢?”生天目眯起眼睛,微笑,直白的告诉他:“老朽我可是很看好你的,期望能够让你成为我的臂助啊。”
“生天目家的胳膊那么多,少我这一条也不要紧吧?”槐诗无所谓的耸肩,反问:“况且,如我这般来历不明的臂助,生天目大人真的能够放心么?”
“互相了解确实是必要的过程呢,不过正如同我不了解你一样,怀纸君,难道你了解我吗?通过记载在纸上的资料,别人口中的传闻,这样真的就算是了解了吗?哪怕性命相托,就真的算得上信任了吗?就当得上坦诚了吗?”
生天目咧嘴,“不对吧?所谓的信任这种东西,对极道而言真的存在么?
怀纸君,我们在混沌的地带重新竖起规则,可本质上却依旧延续着野兽的生存方法——所谓的野兽,只需要嗅一嗅对方的味道,就知道是否同类了。”
槐诗笑了,“那我是您的同类么?”
“开玩笑,当然不是啊,否则我胆敢招揽你吗,怀纸君。”生天目大笑了起来,告诉他:“你还有良心这种东西存在呀。”
正因如此,才胆敢对他抱有那么一点希望。
铁王党所不具备的仁慈,地天愚连队没有这样的理智,六合会与大圈所不没有的野心,俄联K字党无法伪造的血统,乃至光照教会决计不能为卧底而付出的代价……
更不用提那些高高在上的公家与武家。
最终,经过了绿日的验证,还拥有着极道所没有的良知。
就像是厮杀的野兽之间出现了一只决然不属于此处的大象和鲸鱼那样——如此强大的存在感,简直好像是在发着光,完全无法忽视。
“请帮助我吧,怀纸君,来我这边。”
生天目伸手,诚恳的邀请道:“为了拯救丹波内圈,拯救同盟——帮我拿下同盟的会长之位吧!”
“……”
沉默里,槐诗低头,看着那一张遍布皱纹的手掌,许久,忽然问:“你说的都很好,都很不错,可这都是你所得到的东西不是吗?”
他问:“我的报酬,我应得的东西在哪里呢?”
“这就要看你能拿多少了。”
生天目微笑着,告诉他:“只要你能拿得下,怀纸君,那都是你的——在同盟之内,你可以从容壮大,只要在我一人之下。
哪怕过后你想要下克上都没有问题。
我以生天目苍介的名字向你保证,这就是你我之间的盟约。”
“听上去还是和空头支票没有区别啊。”
槐诗轻声笑了起来。
“成交。”
天文会干员槐诗,握住了他的手。
车正好停在那宽阔的大门之前,门外的光亮照亮了他们的笑脸。
各怀鬼胎。
第七百一十九章 瀛 洲 特 色
“哎呀,生天目大人,有失远迎,请多见谅。”
刚刚下车,就有执事模样的老人迎上来,恭敬又庄重的弯腰行礼:“感谢您的远道而来,里面请。”
“都来多少次了,哪里还用人带路。”
生天目摆手:“荒川他们在哪儿?”
执事愣了一下,犹豫了起来:“家主他……”
“不必找什么借口,正在跟落合和久我那两家在什么地方谈话,对吧?茶室?还是密室?无所谓啦,带我过去就行,稍后千叶家的来了也麻烦你带路了。”
生天目随意的向前走着,向老执事吩咐道:“至于这位怀纸君,想必你也知道,就带他入席吧。”
不由分说的下达了命令。
就像是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那样。
在他的凝视之中,老执事呆滞着,许久,佝偻着点头:“还请容我传达一下……”
“现在年轻人不都是爱用手机了么?我直接打电话过去不就完事儿了,难道他们还能背着我谈什么机密不成。”
生天目一路横冲直撞,仗着自己是五大佬之一的身份,娴熟的冲进了荒川家的静室中,直接来开门。
“哎呀,各位都在呢?”老头儿咧嘴,冲着里面几张回过头来的不快面孔摆手示意。
“你们在背着老朽谈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吗?能不能让我也听一下?”
直接拽了一个垫子过来,坐在了几人的对面,抬手示意:“继续呀,继续,当老朽不存在就行……那个谁!给我来杯茶,让我尝尝荒川家茶园里今年的收成怎么样。”
“要旁听的话,就要安静一点啊,生天目。”
抽烟杆的男人穿着黑色的瀛洲式长袍,跪坐在地上看过来,正是久我家的当主。看上去约莫四十余岁,但头发斑白,已经有些未老先衰。
落合家的当主一言不发。
作为五大佬之中唯一的女性,看上去和瀛洲传统的上了年纪的女性没什么区别。身着朴素而庄重的长衣,发髻盘起,神情冷淡又平静。
被这个老家伙搅扰了一番,所有人明显都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性质。
紧接着,生天目就撑着膝盖开口了。
“既然你们都是说完了……那老朽来说句话吧。”
他愉快的笑着,直白了当的问道:“这一次会盟,让老朽当这个会长怎么样啊?钱的话,好商量,绝对不会亏待大家的。”
说着,他还比划了一个点钞票的姿势。
看上去市侩又无赖。
“你在做梦么?”荒川家的当主冷漠的看过来:“难道我就不行?我就不可以?”
“当然是因为你不太合适啊,忧君。”
生天目叹息:“你一旦上位的话,肯定会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啦,说不定大家挑拨一下,你就会没头脑的到处树敌……哎,先别生气嘛,你看,你连我的挑衅都忍不了。到时候铁王党的魁首见了你哼上一声,你岂不就要全面开战了?”
久我家的当主敲了敲烟杆,抬头问:“难道我便不可以?”
“你当然是最好啦,年富力强的时候,敢打敢拼,而且算计精深,说实话比老朽更合适呢,奈何……”
生天目耸肩摊手:“久我家没什么人手啊,就算是把同盟给你,你也调动不起来吧?
啊,至于落合小妹你就不要说话啦,不是老朽歧视你啊,虽然你很能干很厉害,老朽真的很佩服——不过女人当家这种事情传出去,别说外面的人,下面的人都不会服众啦。”
落合家的女当主冷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对此她心知肚明。
一开始自己恐怕就是距离总会长这个位置最远的人,因此也乐得看戏。
她嫌弃这老头儿太久了,可不介意多给他下点扳子。
“至于千叶龙二那个家伙啊,确实是不错的选择啊,但性格就……”
老头儿无奈摇头:“诚然龙二是中兴之才,重新将千叶会从崩溃的边缘拉回来,而且还能做大做强。但我觉得他当了会长之后,一定会先去嫖完同盟所有的妓院,然后再玩上百八十个女人。最后被女人弄死在床上之类的……”
说完,他指向了自己,再嘲讽完了所有的对手之后,诚挚的自荐道:“相比之下,老朽都这么大年纪了,硬都硬不起来,是不是很可靠啊?”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不等他在说话,荒川便反唇相讥。
争吵再度开始。
而等一身红酒和香水味儿的千叶龙二姗姗来迟,走进房间里的时候,便听见了来自生天目拍板的声音。
“好,就应荒川你的要求——你我两家,就按照极道的规矩,在盟会之上分个胜负吧!”
哪怕什么玩意儿都没听见,千叶龙二也忍不住想要捂脸。
这速度就离谱。
自己就他娘的迟到了三分钟!
荒川家的那个家伙,是不是……又掉进老头儿的坑里了?
与此同时,槐诗终于体会到了外来者不可不品尝的瀛洲本土特色——冷暴力。
喧嚣的会场里此刻座无虚席,气氛热络,所有来自同盟的组长们都已喝着茶聊的愉快。气氛一片热烈。
唯独槐诗周围范围三米之内,冷若冰霜,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坐的笔直,目不斜视的喝着茶,除了偶尔过来添水的荒川家侍从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人搭理他。
在这种情况之下,槐诗已经闲得抠起了脚来。
没办法,这里面信号都被屏蔽了,就连天文会的频道都受到了干扰。可倘若动用源质通讯的话,被发现的几率又太高。
早就无线电静默了。
玩手机都没办法玩。
只能看几个艺伎在场中随着演奏一同扭来扭去,看的让人想要打哈欠。
想让这里的下人给自己找本漫画来看,下人都在推脱不知道在哪儿——开玩笑呢,等会儿上面大佬讲话,你在下面看漫画,给逗乐了。
大佬一看,给你心里记一笔就算了,万一追究一下谁给这傻缺拿的漫画,那自己的小拇指头还要不要了?
很快,槐诗就放弃了
毕竟,他看漫画就为了图一乐。
但图一乐也就图一乐,要真想图一乐,还得图一乐……
正所谓一乐不成,一乐又起。
你们不陪我玩,那我就自己玩。
槐诗抬手,把下人叫来,指了指那几个扭来扭曲的艺伎和琴师,说:“给我叫一个过来,让我点个歌儿。”
等艺伎毕恭毕敬的过来之后,他捏着下巴,端详着她脸上簌簌往下掉的白粉,忽然问:“《极乐净土》会跳嘛?”
“……”艺伎愕然,摇头。
“算了,估计那些低俗的你也不会,来个高雅的。”槐诗一拍桌子,说:“跳个《天鹅湖》吧!”
“……”艺伎呆滞着,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肚子里已经开始骂人了——跳你妈卖批的天鹅湖,这货看上去长得不错,脑子是怎么回事儿?
别说她不会跳,就算跳穿着这身衣服也得能跳的起来啊。
“客、客人您还有什么其他要看的么?”
她勉强的挤出笑容,为难的看了看身后的方向:意思是憨批你不会欣赏就算了,别挡着老娘赚钱。
槐诗还想看个二人转的,但想了一下,艺伎也就一个,转不起来,说不定连个小寡妇上坟都不会唱。
顿时索然无味,叹息着挥手说道:“你走吧。”
艺伎如蒙大赦,可算摆脱了着憨批,慌不迭的起身准备跑路,可身后的乐师却被叫住了:“喂,人家跳舞的要走,你走什么……”
槐诗伸手,指了指茫然琴师手中的三味线:“那玩意儿,借我玩一下。”
琴师本能的想要拒绝,可被那一双眼睛看着,却僵硬了一下,手指忍不住发抖。可当这个男人咧嘴微笑的时候,却又发自内心的感受到了一阵亲近和动摇。
耳畔传来小时候妈妈对舅舅说的话:孩子还小,又不懂事儿,你就给他玩一下呗……
每次这么说的时候,舅舅脸上都会露出那种‘慷慨又大方‘的笑容,让他铭记一生。
而等他从回忆中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的三味线,就已经被槐诗直接拔走了。
槐诗拿在手里,跟拿个琵琶一样,随意拨了两下之后,感觉不对劲儿,又伸手把琴师手里剩下的拨片给拔下来。
“哎呦,这小玩意儿,跟吉他也差不多啊。”
将三味线揣在怀中,槐诗随手试了几个音——大提琴中也有各种拨弦的技巧,上手倒是没怎么困难。
大提琴演奏那么高的等级撑着,哪里会有什么隔阂。况且,哪个玩乐器的只会玩一个啊,他小时候还跟艾晴练过四手联弹呢,想想还真怀念。
回忆着往昔,槐诗嘴角勾起了怀念的笑容。
低头,拨动了三味线的琴弦。
铮铮低鸣宛如冰块破裂的清冷声响,扩散向四面八方,令会场中的喧嚣一滞。旋即灵巧的音符跳跃在了每一个人的耳边。
带着无比的欢乐和喜庆。
咪、唻、拉——咪、唻、唆……
如此熟悉,仿佛要刻入DNA里的前奏轻快的流淌,槐诗挑起眉毛,在这怀念的旋律中,摇头晃脑。
“Hey,youngmen!”
第七百二十章 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
“Hey,youngman!”
刚开口唱了一句,槐诗就感觉到哪里不太对,手指一顿,抬头看向那些一言难尽的表情,“不好意思,串了——重来。”
按在琴弦上的手指一错,原本密集又怪异的旋律变成了零落的童谣,轻柔又婉转:“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少跟手指,一只少个眼睛,真奇怪,真奇怪……”
肉眼可见的,旁边那个少一根尾指的独眼壮汉的脸色开始迅速的难看起来。
好像又唱错了。
但是没有关系——
槐诗满不在意的摇头,手指自三味线的琴弦之上跳动,悠扬的旋律瞬间悲伤肃穆了起来,让人想要闻之落泪。
弹了两节大悲咒之后,又无缝切换成了婚礼进行曲,再接一段卡门,最后是一步之遥的改编版。
眉飞色舞,自得其乐。
要不是怕暴露身份,槐诗都想现场给大家整个当年帕格尼尼一根弦拉一整首曲子的绝活儿了。
就是手里的乐器不得劲儿,音域狭窄,一旦超出范围,就显得轻飘飘的,难以驾驭。
否则还能来段西北民歌。
在经过五分钟的研究之后,槐诗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了这一款乐器。
当手指再次按下的时候,就有尖锐的声音从拨片之下的琴弦中爆发。
高亢又刺耳,像是钢铁在摩擦一那样。
不同于寻常三味线的演奏,近乎噪音,可噪音却没有这样的旋律和节奏,徘徊在悦耳和苦痛的边缘,反复横跳,粗暴的绞碎了一切无关的杂音,盖过喧嚣之后,覆盖在所有的耳膜之上,戏谑蹂躏。
很快,高亢密切的杂响转而变得低沉寂寥起来。
那低沉的余韵,不似三味线,倒像是琵琶的铁弦,零落又悲凉。
“祗园精舍钟声响,诉说世事本无常,婆罗双树花失色,盛者转衰如沧桑……”
槐诗眯起眼睛,低声吟唱。拨片之下,迸发惆怅余音:“骄者难久,恰如春宵一梦;猛者遂灭,好似风前之尘。”
这一段取自与《平家物语》的选段《祗园精舍》,在瀛洲可以说是器乐演奏中的传统艺能。
而其中所说的正是源平合战之前后,庞大繁盛的平氏是如何在源氏的猛攻之下黯然落幕,最终分崩离析,迎来泯灭的故事。
只能说意味实在不怎么吉利。
还没有唱完,两边的人都已经对他怒目而视。
旋即,目光像是触了电一样的躲开,恭敬的垂眸。
一直等槐诗把一整首曲子唱完,依旧意犹未尽的想要再来一段‘敦盛去首’的时候,才注意到那些看来的古怪目光。
以及背后的轻柔呼吸声。
瞬间愕然。
哪怕是被封锁了源质,可竟然还有人走到三步之外才触发自己的感知?
如果心怀不轨的话……
他手中的拨片一错,缓缓回头,然后看到落在榻榻米上的纯白裙裾,精工细作的友禅染在上面勾勒出了梨花的轮廓。
点点纯白的花瓣扩散在青色的背景之中,说不出的和谐。
就在姬发式的齐肩短发之下,来者垂落精致的面孔,低头俯瞰着他的面孔,忽然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怀纸组的,这里可是荒川家的宴会,你不要放肆过了头……不然这里的主人可是会给你好看的。”
生天目梨花微微一笑,抬头看向原本几个面色不逊打算找茬的人。
被她看着,那几个原本脸色难看的人纷纷低下了头,恭敬俯首。
祸端消弭与无形之中。
梨花满意的收回视线,低头对槐诗说:“闲得无聊的话,就坐过来怎么样?正巧我一个人坐着也蛮无聊的。”
她的笑容笑意十足,毫不掩饰自身的亲切与好感。
但不知为何,槐诗心中竟然感受到一阵浓浓的抵触感和不安,就像从她的身上感受到某种难以言说的危险。
被她那一双细长如狐狸的眸子看着的时候,一切秘密都好像无所遁形。
下意识的提起了戒备。
可生天目梨花却不管槐诗的意思,自顾自的向前,在大厅最前方的位置落座的时候,还向着槐诗招了招手,指了指身旁的位置。
槐诗整个人都傻了。
这嘛意思啊?
众目睽睽之下,他愣了半天,只能扛起了自己顺来的‘土琵琶’,走过去乖乖坐下,然后感受着下面妒恨又羡慕的目光,如坐针毡。
“三味线,你弹得不错,学过吗?”梨花忽然问。
“啊,还好……瞎学过一点。”
生天目梨花颔首,好奇的提议道:“那弹个《极乐净土》听听看呗,我刚刚看你不是很喜欢嘛。”
“……”
沉默里,槐诗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三味线,抬起头,严肃的拒绝:“大小姐,我卖身不卖艺的。”
“哈哈哈,你这个家伙,真有趣啊。”
生天目梨花大笑了起来,眼眸流转,望向槐诗的眼神意味深长起来:“那弹个大提琴曲子也不错嘛。”
“呵呵,大提琴?那是什么?”槐诗平静的问:“能吃吗?”
“总感觉你会很擅长的样子呢,难道是错觉吗?”
梨花无害的笑起来。
“哈哈,梨花你就不要勉强新来的年轻人啦。”
低沉的脚步声响起,在推开的纸门之后,春风得意的生天目苍介走出来,后面跟着一众神情复杂的极道领袖。
“你们看起来相处的不错嘛。”他满意的看了一眼槐诗,抬眼问向了梨花:“怎么样,梨花?这位怀纸组的少年英雄可入的了你的眼么?”
梨花恭敬的垂首,语气温柔:“回禀父亲大人,怀纸先生风雅非常,正是梨花所喜欢的类型。”
“啊哈哈,这样的话就要好好培养感情咯。”
生天目仰天大笑了起来。
“喂,老混账,今天是老子的儿子订婚的典礼,你得意个什么劲儿啊!”荒川恼怒,冷冷的扫了槐诗一眼:“况且,最后结果还不一定呢,不要高兴的太早。”
“哎呀,你看看你,年轻人两情相悦怎么就碍着你的事情了?这样流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呢。”
生天目无奈的摇头:“况且,老朽既然敢答应你,肯定就有必胜的把握的呀,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认下不利的条件啊。”
“混账东西……”
荒川脸色激红,脖子上的刺青都变黑了,如果不是顾忌体统和有其他人拦着,说不定现场就要狠揍这老头儿一通。
好歹半天之后还是冷静了下来,自顾自的坐在了主位上,大声训斥着下人赶快上酒上菜。
宴会进行的比预料之中的还要顺畅。
毕竟所有人的心思恐怕都不在吃饭上,好酒好菜,饮之无味,如同嚼蜡。气氛更是严肃又压抑,再没有人胆敢谈笑和大声说话。
都在时不时的看向上首的五大佬。
等待着这一场宴会最重要的部分,即将决定整个同盟走向和存亡,几乎主宰了所有人命运和未来的宣告。
“看来大家,都已经急不可耐了啊。”
生天目抿着味增汤,缓缓放下了碗,看向其他的几个人。荒川脸色阴沉,千叶龙二轻浮的微笑,落合家的女大将眼眸低垂,而久我的神情平静一如既往。
他停顿了一下,开口说道:“那么,长久以来,承蒙同盟之中各位的抬爱,我们几位共同担任……”
“行了行了,还是我来吧,让你说得墨迹到明天去。”
千叶龙二叹了口气,打断了他接下来的废话,扬声向下说道:“小道消息,来这里的人应该都听过了。
直截了当的来说,为了应对接下来的局势,更好的团结同盟的力量。从今天起,同盟将会放弃过去五大佬共同理事的规矩,推举出一位新的会长出来。
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极道,用不着玩虚伪的流程和把戏了,有什么想法大可摊开来讲——如果有人觉得自己的能力与人望足够,不满足与屈居人下的位置,现在也可以站出来,竞争会长的位置。”
他停顿了一下,俯瞰着那些面孔,忽然提高了声音:“有这样的人存在么!”
瞬息间,死寂之中,所有跪坐在地的人整齐划一的低头,向上首的五大佬敬畏俯首。
只有端着饭碗还没吃完的槐诗愣在原地。
犹豫着自己要不要举个手,凑一凑热闹。
来都来了……试试又不要钱!
但旁边生天目梨花那种诡异的视线总让他如芒在背,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暴露。
万一自己刚刚站出来,旁边梨花伸手一指,向大家举报这个叫做怀纸的狗逼是天文会的鹰犬走狗,大家不要讲什么江湖规矩,一起并肩子上砍了他,不用客气……到时候自己可不就惨了?
寂静里,五大佬的目光从那些俯首者身上一一扫过,在还低头扒饭的槐诗身上停顿了片刻,很快,冷漠的离开了。
只有荒川的目光越发阴沉。
许久,在确定没有人站出来想要坐一坐会长的位置之后,千叶龙二收回视线,缓缓颔首:“既然如此的话,那就按照惯例,五大佬内部开始投票吧。”
话音未落,生天目笑眯眯的抬手说道:
“老朽投自己一票,还请大家多多支持吧。”
第七百二十一章 真剑试合
生天目刚刚说完,荒川瞪了他一眼,不甘示弱的也抬手说道:“老子也投自己一票!”
生天目和荒川各一票。
剩下三人。
久我家的当主抽着烟杆,环视了所有人一眼,敲了敲烟灰:“我还是之前的决定,不变,我的一票给荒川。”
荒川两票。
千叶龙二捏着酒杯,嘿嘿笑了起来:“那我的话,凑个热闹,就给生天目老爷子吧,啊哈哈,毕竟欠了不少人情啊。”
生天目两票。
最终,所有的视线都看向了五大佬中的最后一人。
落合家的女家主头也不抬的说:“我对会长的位置没什么兴趣,谁当会长对我来说都一样。”
她冷淡的说:“我弃权。”
结果和刚刚宴会开始之前的会面时没有任何的变化。
二对二。
生天目和荒川彼此对视着。
老人咧嘴,笑着问:“不打算放弃么,荒川家的小子?”
“不巧,我最讨厌倚老卖老的人骑在老子的头顶上。”荒川家的家主漠然的说道:“既然你有胜算,那我这里的两票,就亲自来拿好了。”
“那么,遵照规矩?”生天目问。
荒川颔首,“那就遵照规矩,但这一次不一样。”
他停顿了一下,神情变得冷厉起来:
“——我要真剑试合!”
在台下,槐诗扒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忽然感觉到脖子根儿一凉。
他猛然抬头,正好对上生天目微笑又期待的目光。
闻到了熟悉的安排味道。
嘴里的饭也不香了。
十分钟后,槐诗整个人都不好了。
瀛洲人说试合,就是比试和对决的意思。
就好像厨魔试合是大家比做菜一样。
可惜,真剑试合的意思不是比大家谁徒手打铁速度快……而是真刀真枪的决一胜负,除非见血,否则绝不停止。
是真的会死人的。
比赛禁止使用一切边境遗物和圣痕乃至源质技巧,字面意义上的,由双方进行剑术比拼。
当然大佬们肯定是不会亲自下场的,别说切到伤到,就是磕磕碰碰都是不可能的。那么脏活儿累活儿就只能由手下人踊跃报名承担了。
现在,被踊跃报名的槐诗一脸懵逼的站在生天目的面前。
生天目将手中的宝剑授予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意思是你被强化了,快上。
“不是,你就对我这么信任的?”
槐诗不解的瞪眼。
“这不是除你之外还有俩人的么?”生天目看向他身边的两个神情肃冷,面无表情的升华者。
只看他们走路的姿势和肌肉运用的技巧,就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善茬,更不用说身上的杀气和血腥味儿了。
诺大的生天目家,想要找出几个打手来难道还不是轻轻松松?
他不提这个还好,槐诗的眼角狂跳:“但问题是,三个加起来恐怕也打不过对面一个好么!”
说话的时候,他毫无任何掩饰,近处的两个队友顿时回过头来,对着他怒目而视。
倘若不是生天目还在的话,就已经对槐诗大打出手了。
但问题是……槐诗觉得自己说的确实没错啊。
为了让生天目接受规则,荒川家这边,只派出了一个人。
如今就在场中另一头闭目端坐。
那个沉默又木讷的中年男人跪坐在地上,膝盖上放着一柄其貌不扬的打刀,刃长和重量都及其标准。
但凡是升华者都能看得出来,他身上并没有圣痕,只不过是一个白板升华者而已。偶尔抬起眼睛拒绝旁边人提供的饮水时,眼神也并不灵动,反而一片呆板,好像在神游物外一般。
但槐诗却从那个人身上感受到浓浓的死亡预感。
尤其是自己手握着这把剑的时候……
直觉告诉他,和这个人用剑道规则近身比瀛洲剑术,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那个人是什么来头?”槐诗低声问。
“据说是道场的出身啊。”生天目若有所思的回答:“听说还是授名的在籍弟子来着,想来应该是很厉害吧。”
“道场?哪个道场?”槐诗茫然。
生天目摇头:“简直是废话……整个瀛洲,能够称之为道场的,除了上泉剑圣的道场之外,还有哪个道场呢?”
槐诗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再吸了一口冷气。
狂吸冷气。
荒川的中央空调都要被他吸干了,他都停不下来。
妈卖批,怎么感觉这次药丸?
上泉剑圣,瀛洲升华者之中出了名的老怪物,五十年来瀛洲所公认的‘天下第一’,实力深不可测。
徒子徒孙无数,武家和公家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曾经承蒙他的指点。
剑术通神。
槐诗在瀛洲剑术上面的造诣,是罗老通用武器教导课所带来的基础等级【LV5】,完全是当做棍子使。
那么上泉剑圣的剑术等级起码在LV25以上。
神乎其技,登峰造极……乃至天下无敌。
这样夸张的词汇就是专门用来形容这种天赋、经验乃至努力和专注都屈指可数的强者的。
甚至有人说,倘若不是剑圣性格古怪乖戾,不想搀和现境争斗的话,公家和武家的纷争恐怕早就结束了。
曾经槐诗试图拱火去问罗老:老头儿你和剑圣打的话谁能赢啊?
然后就被罗老按在地上一顿狠揍,有进气没出气,几乎被塞进ICU。
后来听说罗老前路断绝的事情之后,他才发自内心的谢过了罗老的不杀之恩。
恐怕对那个肌肉怪老头儿来说,这辈子武艺上最大的遗憾就是再不能同那样的对手畅快淋漓的对决吧?
当年一拳将祖师打落深渊,断绝恩怨的同时,也断绝了前路。如今的外道王哪怕是凝固了,依旧纵横深渊无敌手,在黄金黎明里厮混的如鱼得水。只看群星号那一战就知道,那老头儿一打四,顺带还空手拆机甲,跟玩一样,猛的要命。
倘若罗老是完全体的话,恐怕早就满世界到处打拳玩了。
哪里轮得到师姐呢。
现在,他一个果园健身房里就上过十节体验课还就学了三招的恶人,要去跟剑圣门下的在籍弟子比拼纯粹的剑术……
想想他都觉得前途无亮。
“你究竟哪儿来的对我这么大的信心?”槐诗对生天目老头儿的选择感到发自内心的不解。
“当然是因为梨花觉得你很厉害啊。”
生天目一脸认真的说:“我跟你讲,梨花那个孩子的眼光很不错的……她说你能行,我当然觉得你能行咯!”
槐诗呆滞回头看向场中,梨花也微笑着看过来,向他比划了一个大拇指,示意他加油。
槐诗觉得自己快疯了。
“怎么样?有没有感受到老朽对你的拳拳信任啊。”
生天目微笑着劝慰:“别紧张,说不定轮不到你呢,芥川和白蝶都是万里挑一的好手……况且这一次的规则是‘一本胜负’,说不定运气好,你取下‘一本’就赢了呢。”
话音未落,场上传来肃冷的宣告。
“——小手!”
瞬间死寂,钢铁摩擦的声音过后,裁判的声音响起:“胜负已分!”
整个过程连一秒钟都不到,当槐诗回过头的时候,只看到被称为白蝶的男人踉跄后退,仰天倒下。
血如泉涌。
长剑落地,连带着他两只握剑的双手。
连带着剑刃、护甲、血肉乃至骨骼一起,被干脆利落的一剑斩断了。
开场的第一瞬间,一个回合还没结束,荒川会代表·香取一郎先得一分!
槐诗愣在原地。
那个木讷呆板的男人拔剑之后,就变得冷厉逼人,眼眸中燃烧着侵略的火光,暴虐的不可一世。
不顾旁边大笑夸赞的荒川,他抬起眼睛看过来,如野兽狰狞。
“下一个……”
磨牙吮血,迫不及待。
在场边,正在披挂护甲的芥川僵硬了一瞬,脸色变得沉重起来,面无表情的为自己带上了面罩。
这同样是来自对手的优待。
如果连护甲都不穿着的话,不说生命危险,恐怕到时候在香取一郎面前只会毫无还手之力。甚至就连一本胜负的制度,也是在迁就你们哦。
荒川是这样说的。
如今看来,他说的没错……
槐诗眯起眼睛感受着那一瞬间背后惊鸿一现的凌厉气息,感受到手背上的汗毛一根根的竖起。
迟滞的风声里传来撕裂的声响,余音回荡。
有什么锋锐的东西出现了,一闪而逝,将一切都彻底的摧垮。
这样的剑术,堪称恐怖……
不该和生天目废话的,否则刚刚一定能够看出点什么。
他全神贯注的看向场中。
所有人的见证之下,浑身披着护具的芥川一步步走进场中,双方弯腰行礼,一丝不苟,然后拔剑,隔着裁判,两人剑刃相交,一瞬间的触碰。
两人缓缓后撤一步。
“堂堂正正——”
裁判抬起手,斩落:“一决胜负!”
瞬间,如雷的嘶吼自面罩之下迸发。
那咫尺之间炸响的声音是如此的巨大,竟然自内侧将面罩也震出裂痕。
是芥川咆哮。
恐怖的巨响瞬间扩散开来,所有人眼前都一花,连思维都在瞬间停滞。
——气合!
剑道之中最为常见的技法之一,在出剑之时,以呼喝将呼***神和体能统和在一处,从而在瞬间爆发出所有的力量。
无视了对手的动作,奋尽全力将速度鼓至巅峰。
将生死置之度外之后,芥川手中的构架瞬间自星眼换做上段,向下斩落:
“面!”
在剑道之中,有效的打击点,面部,手部,腹部和喉部的要害之中,‘面’毫无疑问是针对头部的打击。
而此刻芥川的打法,完全就是同归于尽的路子了。
吸取了白蝶的教训之后,芥川完全不做任何的防御,以气合取得了瞬间的机会,便放弃一切防守,孤掷一注的发起了进攻。
只要他击中,不论自己能否胜利,能否生还,都相当于生天目赢了。
这是,舍身一剑!
可惜的是,香取一郎未曾受到气合的任何影响,神情,依旧冷漠。
交错的瞬间,所有人都听见他低沉平静的声音。
“胴!”
冰冷的锋刃,自芥川的背后穿出,血色喷涌,顺着剑柄落在了香取的十指之上。
胜负已分!
面无表情的拔出剑刃,将奄奄一息的芥川丢在了地上,香取抬头,看向了槐诗。
“下一个。”
最后一个……
“行吧,真就打算一穿三呗?”
在寂静里,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槐诗叹息了一声,耸了耸肩,起身走向了场中。
拔剑。
虽然不知道瀛洲有没有投降输一半的规矩,但他刚刚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有那么一点取胜的可能啊……
那么,果园健身房十节体验课练习之后,最擅长唱跳和大提琴的剑道新丁练习生——怀纸素人,出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