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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月     天启预报txt下载     天启预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三十一章 耳光

    毫不怜悯、毫不掩饰的全力一击!

    飓风爆发,千万道雷光在他的黑色拳头之上呼啸而出,瞬间延伸千万里,将深渊里的永恒黑暗切裂。

    奥西里斯的已经倒飞而出,从群星号的这一头竟然被推到了另一头的边缘。

    留下两道深邃惨烈的沟壑之后,面前的鳄首盾牌烧成了赤红,迅速崩裂。

    露出两条被烧红了的手臂。

    微微颤抖着。

    这老头儿,怎么会这么强……

    槐诗毛骨悚然,更令他不可置信的,那个家伙的招数好像……是鼓手?

    虽然和罗老教给自己的完全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但骨髓里完全是一脉相承,只不过一个使用的是升华者的源质,而另一个则更加彻底的将这一份力量替换为更具备破坏力的质变雷光罢了。

    “小心!又来了!”

    在苏尔特尔、圣杯骑士乃至其他数名升华者的围攻之下,以一敌四的外道王再次抽空,隔空向着槐诗,一拳挥出。

    隔着六公里,槐诗已经感觉到颅骨破碎、浑身被卡车碾压而过的幻觉痛楚了。

    可这一次,他躲避的动作却骤然一滞。

    机舱里传来电源警报的尖锐声音。

    没电了……

    “什么鬼!”

    槐诗不可置信:“不会这么菜吧?不是,奥特曼都能有个三分钟呢,你这个怎么连三分钟都没有啊?”

    “你就没给奥西里斯把电充满过啊!”别西卜都绝望了:“大哥,只有百分之十就让你造这么久,已经谢天谢地了好么!”

    雷光飓风扑面而来,好像洪水那样。

    槐诗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次可真他妈死定了……

    那一瞬,虹光再度从天而降,裹挟着庞然大物,砸在了群星号之上,恰似堡垒那样阻拦在雷霆的前方。

    最外层象牙之塔的徽记在瞬间被焚烧殆尽,紧接着,便显露出隐藏在其中的恐怖利刃

    不知道究竟应该称之为巨炮还是重剑,凌厉的虹金锋刃在显露的瞬间就迸发出冷厉的寒光。

    任由雷光风暴席卷,却不损分毫。

    除了两侧锋刃之外,就在那庞大而厚重的刃脊上闪耀着无数庄严的楔形文字,赞颂着即将到来的毁灭与审判。

    漆黑的炮膛中酝酿着永恒的黑暗,带来无与伦比的存在感。

    【至上审判武装·奥西里斯之刃已就位】

    低沉的提示声在奥西里斯的驾驶舱中响起,令槐诗陷入错愕,下意识地伸手。

    十六道剑刃之上的喷口便放出火光,好像火箭推进器那样,推动着庞大的剑炮呼啸而至,落入了槐诗的手中,严丝合缝。

    紧接着,远方,彩虹桥的虹光再次闪耀,一道闪耀着璀璨银光的洪流便从天而降,来自天文会的源质接口向这一具未知的装甲全面开放。

    供能开始。

    转瞬间,干涸的能量份额开始迅速的暴涨——百分之二十、百分之六十、百分之八十!

    弹指间,百分之一百!

    最终,一条信息出现在了驾驶舱的屏幕之上。

    【向您问好,未知的奥里休斯驾驶者,衷心地向您奉上这一份微不足道的帮助,希望曾经欧顿阁下的璀璨理想不曾磨灭。】

    【——象牙之塔。】

    当槐诗回头,便看到远方天空之中,来自象牙之塔的副校长抚胸颔首,原本一片阴沉的面孔上满是庄严,向先代的前行者们致以敬意。

    “看到了么,别西卜。”槐诗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欧顿并没有被人遗忘,他的牺牲和逝去并不是毫无意义的。”

    除了你之外,他依旧在这个世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痕迹,不容遗忘的传说。

    “欧顿……”

    隔着双螺旋密仪的囚笼,看到那一柄剑炮从天而降的瞬间,玛瑟斯的神情就渐渐阴暗起来:“为何死去这么多年了,还是如此的要让人难过呢?”

    “外道王——”

    他提高了声音:“这已经不是小孩子恶作剧的范畴了,杀了他。”

    枯瘦的老人无言,双目中迸射炽热雷光。

    背后十六层漆黑的光背轰然运转。

    倘若之前的奥西里斯被视作蝇王的胡闹,还在昔日情分的容忍界限之内的话,那么此刻装配了至上审判的全状态冥府巨人,就已经是不折不扣的隐患了。

    必须予以铲除!

    比他更快的是剑炮迸发轰鸣。

    在巨剑的尾端,庞大的喷口迸射出炽热的光芒,和装甲瞬间锁定之后,便喷射出恐怖的力量,推动着冥府巨人轰然向前。

    瞬间,六公里的漫长距离,一闪而逝。

    虹金剑刃已经劈斩而下!

    正对着满溢着雷光的铁拳。

    轰鸣之中,剑刃咆哮,轩然大波扩散向四面八方。

    这一次,庞大的装甲站稳了,没有一丝动摇和后退,手中不知称之为剑、斧还是巨炮的武器猛然横扫而出。

    崩!

    外道王抬起手臂,铁青色的皮肤挡在了剑炮的前方,高周波震动的剑刃切裂了他皮肤,留下了一道伤口。

    紧接着,他的左脚跺地,令庞大的群星号焕发哀鸣,骤然向下沉了足足两米由余。而庞大的力量则顺着他的身体,在手臂的挥洒之下,汇聚在铁拳之上,向前劈出!

    槐诗听见手臂上传来嘎嘣的声音。

    骨裂。

    紧接着,枯瘦老人的手中,骤然出现了一柄小臂长短的金刚杵,高举,光芒涌现,将他整个手臂都化作了纯金。

    砸!

    轩然大波迸发。

    瞬间,将周围那几个扑上来的升华者逼退,老者面无表情地挥手,一道凝结实质的雷霆就从金刚杵上升起,化作大蛇一般的洪流,盘旋环绕在了周身。

    漆黑的光背骤然增长。

    雷霆大蛇张口,嘶鸣,笔直的向着奥西里斯飞扑而出。

    “哪儿来的狗,滚开!”

    别西卜冷哼一声,紧接着,槐诗就感觉到手中剑炮巨震,握柄迅速延伸,而原本沉重的剑刃却随着模块向着两侧划出,变成了一把庞大的巨斧。

    没有任何犹豫,槐诗抬起手,转身,回旋,手中的巨斧抡起,划出了一个凌厉的弧度之后,向着前方劈斩而过!

    虹金的轨迹一闪而逝,雷霆大蛇的嘶鸣瞬间惨烈了起来,一个头直接被砍成了两个头。

    从正中间一直劈到了末尾。

    消散的雷光里,外道王的身体骤然跃起,踩着斩落的斧刃,向着奥西里斯狂奔而至,一拳轰出!

    奥西里斯的手掌同样抬起,握紧,以拳对拳!

    恐怖的气浪在铁拳碰撞的瞬间迸发,而一道道缝隙自奥西里斯的铁手之上扩散开来,旋即便被光焰所愈合。

    挡住了!

    槐诗惊喜着,听见水晶牢笼破裂的轰鸣。

    在囚笼之中,玛瑟斯已经消失无踪,只有化作血红的巨树破笼而出,婴儿的啼哭声不知何时已经变成沙哑的大笑。

    锋锐的根系横扫而至。

    无数双螺旋水晶自根系上延伸而出,弹指间,竟然将奥西里斯砸退了数公里。

    “终究还是太慢了啊,蝇王。”

    玛瑟斯的声音嘲弄地响起,倒悬巨树的根系卷起了腐梦的残躯,向着天穹缓缓升起。在树冠之上,无数血色的晶石生长而出,好像果实那样,沉甸甸的从枝头垂落。

    有一颗轻轻的落下,在瞬间,狂暴的血光化作潮汐,向着四面八方漫卷。

    吞没了一切。

    天文会所设下的一切桎梏在瞬间分崩离析。

    深渊之中,无何有之乡再度投出了数十道光影,降临,十六道天梯导索拉扯着他们开始迅速的上升!

    白鸽的幻影再现。

    可这一次神迹刻印的铁光刚刚浮现,早有准备的外道王便悍然挥出一拳,汇聚了三界一切光热的恐怖雷光和神迹刻印碰撞在一处,彼此互相泯灭。

    从开始到现在,他一直保留着四成以上的实力防备着这一道神出鬼没的铁光。

    “最后,为你留下一个深刻的教训吧,蝇王!”

    在无数根系之间,一道漆黑而笔直的树根瞬间脱落,缠绕着四道双螺旋水晶,形成了恐怖的长枪,向着奥西里斯悍然投出!

    “——大人们之间的事情,小孩子不要多管!”

    瞬息间,死亡预感从天而降。

    槐诗不假思索的亡命后撤,可那一道树根和水晶编织而成的长枪实在太快了,在他反映过来之前,便瞬间贯穿了奥西里斯的躯壳。

    将冥府巨人悬挂在了这长枪之上,重创。

    槐诗本来以为如此恐怖的一击会让自己瞬间死去,可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受到什么冲击。

    取而代之的是面前缓缓升起的钢铁之书。

    庞大的模块之上,浮现出了一道深邃的裂痕,无数墨汁好像鲜血那样从其中流淌而出。

    “别西卜?”槐诗愣住了:“喂?你怎么了?还活着么?”

    “别吵,烦死了!”

    别西卜怒喝:“区区撞一下你就要喊两声,我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吗?”

    这根本就是原话奉还。

    “学人说话的才是小孩子吧!”

    “别管那么多了,槐诗,我们没时间了。”别西卜沉默了片刻,忽然说:“来都来了,对吧?总要有始有终……”

    寂静里,槐诗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他说,“好。”

    【侦测到橙色反应,雷达扫描完毕,存世余孽正体判明——】

    【第六熔炉解锁完毕。】

    【权限核准通过】

    那一瞬间,有一道刺眼的红色字迹从屏幕中升起,出现在槐诗的面前。

    【是否启动重生机关?YES/NO】。

    槐诗,伸手点落。

    “谢谢你,槐诗。”

    别西卜轻声呢喃,满怀着感激和谢意。

    紧接着,来自冥府的咆哮声响彻天地。

    伴随着最后一重装甲的彻底碎裂,恐怖的光芒化作海潮,从奥西里斯的躯壳之中爆发而出,照亮了这个黑暗的世界。

    逆转死生的禁忌序列被启动了。

    瞬息间,根系长枪在光芒中焚烧殆尽。

    带着胸前惨烈的大洞,破碎的装甲逆反了重力,缓缓地自群星号上升起——千百道光芒的洪流从他的背后延伸而出,好像千百道炽热的羽翼那样。

    可是羽翼并未曾展开。

    因为那千百道洪流光带迅速的延伸,紧接着缠绕在奥西里斯的躯壳之上,层层笼罩,瞬间,将他覆盖在了其中。

    超限模式开启。

    奥西里斯再度膨胀,咆哮,隔着光的束缚,向着地狱发出自己震怒的嘶吼。

    当无数光芒消散的时候,被笼罩在其中的冥府巨人已经化作了截然不同的模样。

    头戴神圣的白冠,身披庄严长衣,如有实质的凛然威光向着四周放射,在他背后形成了硕大的光轮。

    恰如真正的神祗降临在这个世界上那样。

    在死亡之中重生,冥界的主宰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上,抬起了满溢仇恨的双眸,凝视着深渊中正在和天文会的强敌进行争斗的黄金黎明。

    紧接着——

    【神迹刻印·Ra-Stau——展开!】

    在奥西里斯的背后,光轮疯狂旋转,自正中,敞开了一道裂隙,缓缓扩展,化作了通往什么地方的裂口。

    那是传说之中,所有死灵自现境前往冥界的通路。

    但此刻这一条虚无之路却并非链接向冥界,而是冥界之下、比冥界更加死寂,比地狱还要更加接近于地狱最深处的地方……

    不可见的无边深邃之隙,永恒黑暗。

    仿若创世之间的原初时刻,万物混沌的虚空模样。

    紧接着,槐诗手中,庞大的剑炮开始剧烈的震荡,剑刃向着两侧迅速推移,而其中的炮身却开始疯狂延伸。

    瞬间,抵达了千米之巨。

    在奥西里斯的手中,斜斜的对准了深渊之中被纠缠着难以逃走的倒悬巨树。

    【目标瞄准完毕】

    【预热准备——】

    【因果律锁定完成。】

    “祓除原罪,缔造乐土,永诀地狱的理想之国将由此而创。”

    奥西里斯肃然吟诵,庄严的声音昭告天地之间一切存在:“以此一击,奠定永无乡之柱础!”

    瞬息间,玛瑟斯骤然色变。

    展露出一丝暴怒。

    “蝇王!!!”

    “请叫我别西卜,谢谢。”

    奥西里斯漠然的回应,在他身后,裂口之中的黑暗骤然沸腾,无穷尽的黑暗迅速涌动。

    那正是被命名为奥萨雷斯的太古混沌,早在天地开辟之前便已经存在的原初物质——也是唯有冥界之底、冥河的源头才能够创造和保存恐怖力量。

    和一切的‘有’相反,那是纯粹的【无】!

    创造了一切的原初物质化作洪流,源源不断地灌入了剑炮之中,迅速地衰变、分裂,无中生有,在这狭窄的熔炉中重演天地开辟、万物创造的浩劫。

    存在和虚无、诞生和灭亡、死亡和生命被这混沌统合在了一处,化作了难以用语言去形容的凌厉光芒。

    “接下吧,玛瑟斯——”

    烈光中,别西卜肃声宣告:“这便是时隔七十年之后的回应!”

    这便是欧顿留给汝等叛逆、汝等堕落者的最后话语。

    他说:

    ——从此之后,我们不再是伙伴!

    那一瞬间,槐诗,扣动了扳机。

    创世和灭世的雷光化作至上的审判,自熔炉之中奔涌而出,寸寸撕裂了面前的深渊,浩荡奔流。

    轻而易举的击碎了外道王的雷光。

    撕裂双螺旋密意的防御,自其中穿刺而过,刺入了存世余孽的躯壳,像是撕裂薄纸那样,在盛怒之中将它扯为了两段。

    此时此刻,天地静寂,万物暗淡。

    一切都在这庄严的审判之下失去了色彩,深渊里,不知道有多少黑暗的轮廓都被这烈光焚烧殆尽。

    无何有之乡中,一个人影抬起手,阻拦在光流的前方。

    可瞬间,原初之光便将他的手掌撕裂,在庞大的地狱之上留下了一道深邃的刻痕,恐怖的爆炸自刻痕的背后不断的升起,照亮了整个深渊。

    那个人错愕的收回手,看着手上灼烧的痕迹。

    还有来自面孔上的火辣痛楚。

    好像一记事隔多年的耳光那样。

    突如其来。

    又是如此的,令人痛彻心扉!

第四百三十章 乱战

    在动乱的海天之间,那一只白鸽茫然的四顾,拍打着翅膀。

    然后,绕着庞大的光柱飞了一圈,好像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家在哪儿一样,振翅飞走了。

    如此的迅捷,又如此的突兀。

    看不清它的来处,也不知道它消失到了什么地方。

    快若闪电。

    比闪电更快的,是紧随其后呼啸而来的一线铁光,凝聚到极限的神迹刻印绕着无何有之乡的引力导索转了一圈,消失不见。

    再然后,光柱拦腰而断。

    好像被高压水刀截断的玻璃柱一样,平滑如镜——物理意义上的光被轻巧的截断了,不论本质是波还是粒,都毫无疑问的分成了两截。

    就连施加在其中的引力和束缚都随之崩溃。

    虹光再度从天而降。

    从其中走出一个身披长袍的老者,打开了手中贴着封条的箱子,高举。

    世界倾斜。

    万物都向着一个微妙的角度开始歪倒,剧烈的旋转,上下前后左右的方向迅速的颠倒,重组,形成了无形的迷宫。

    天梯再次垂落,可是却无法破解这随机的密码,无功而返。

    如今的无尽之海上,已经笼罩了三重定律框架。

    ‘双螺旋密仪’给予了所有深渊生物百分之二十五的增强和一切非地狱族群百分之二十五的压制。

    ‘原始之汤’又强行将这一切抹平之后,给所有入场的非单细胞非机械结构生物叠加了百分之三十的削弱和针对细胞级的持续分解领域。所有入场的生物都必须忍受辐射一样针对自体细胞的摧残。

    而后续叠加之上的框架‘箱庭疗法’则将一切整个海域瞬间沙盒化,分解为了数百个模块,每一个都能够任意翻转,形成了瞬息万变的空间迷宫。

    紧接着,来自无何有之乡中投出了一道锋锐的光芒,从天而降。

    【选王剑】。

    箱庭的空间封锁被那一把剑刃彻底贯穿。

    随着那一把古旧长剑钉进群星号的瞬间,所有不具备大群之主、受加冕者、统治者位阶的生物都被强行排斥开来。越是向内,就会感受到不断倍增的恐怖重力,在进退维谷之中迅速消耗,疲惫致死。

    然后,统辖局的特使又推开了保管室的门,给地球仪上浇了一勺沸油,用了刚刚三倍的分量。

    劫火从天而降。

    无何有之乡中,再次投出了一道光芒,针对‘熵’进行操作的逆转框架,悖逆定论再次展露出自身的面目。

    颠覆热力,转化为冰霜,又轻描淡写的将冰霜重新化为了火焰。

    甚至在时序剪裁的效果干涉之下,完成了繁复而精妙的转换,最后令双方彼此平衡的抵消,化为毫无意义的暴风,吹向了四面八方。

    定理框架【常世】降临在此处,将这里化作了非生者的亡灵国度,紧接着出身俄联谱系的五阶升华者高举圣杯,启程着战马自海浪之间疾驰而过,神圣的辉光照落,将一切隐晦死毒尽数净化,朗朗光照凭空涌现,将这一片海域再度照亮。

    当地域再不局限与一处之后,双方总计十一名创造主将各种乱七八糟的框架叠加在了这一片海域之上,令这里的画风和定律开始疯狂变化,无数只有在垃圾游戏引擎的物理碰撞效果在这里不断的出现。

    场面完全陷入混乱,好像三升水,上锅熬五分钟后投入八角、茴香、大米、红枣、军事模型、兵人、血块,猪大肠、加料酒,加红酒,加鱿鱼、加臭狗屎、加彩虹糖、加一大堆没得东西盖上锅,焖煮十分钟之后的场景一样。

    剧烈的震荡中,奥西里斯被余波所波及,好像破布娃娃一样飞起,落入了无尽之海中,渐渐沉没在深海。

    刺耳的警报声不断的响起。

    槐诗只看到一片黑暗。

    他剧烈的喘息,可是却难以撑起自己的身体,张开口,无法发出声音,好像变成了一个弱智。

    本能、肌肉记忆、回忆、自我乃至意识都被那一道雷光之眼搅的乱七八糟。

    只差一点,就变成了植物人。

    【侦测到驾驶员状态异常】

    【驾驶模式切换,撤退路线拟定完毕。】

    【——自律智能·蝇王上线】

    驾驶舱里,钢铁之书缓缓升起,锁定,别西卜的投影从其中浮现,伸手想要接过槐诗的操纵权限。

    可是却一只抬起的手掌死死的握住。

    “谁都不能阻止我开机器人……”

    自昏沉中,山鬼抬头,双眼之中冒出碧绿的火光:“谁都不能!”

    在他的另一只手里,命运之书浮现,瞬间将他所有的意识重新整理完毕,井井有条,好像除了口鼻之间的血腥之外,刚刚一切都是幻觉。

    “不行的,槐诗。”

    别西卜沉默许久:“不论是你还是这一具装甲,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们走吧。”

    “来都来了,大过年的,你还是个孩子,说什么屁话呢!”

    槐诗瞪着他:“距离玛瑟斯那王八蛋就只差一点点,还有什么宝贝赶快拿出来,别藏着掖着了!”

    “……如你所愿。”

    别西卜沉默片刻之后,忽然叹息,忽然之间便有一根操纵杆从驾驶舱中弹出:“看到这个了么?按住上面的红色按钮,拉到底!”

    不假思索,槐诗伸手,按下了操纵杆。

    当红色的按钮落下的瞬间,刺耳的警报声就从驾驶舱里响起,而随着操纵杆下拉,瞬间寂静传来。

    钢铁之书的封面上,无数字符从投影中一闪而逝。直到最后,被一行血红色的大字替代。

    【冥河状态预热完毕,倒计时——3、2、1!】

    死寂之中,骤然有洪流席卷的声音迸发,槐诗在瞬间被无数阴冷的气息吞没了,冻僵,哪怕是意识都难以运转。

    无穷尽的死亡化作记录,源源不断的自他的意识之中涌现,再度拉扯着他一次次地逼近那一道无法挽回的界限。

    灰色的水汽凭空凝结,化作暴雨,瞬间将整个机舱淹没了。

    一切都被沉没在了冥河之底。

    那一瞬间,奥西里斯的双眼骤然暗淡,再无任何反应。可紧接着,浑身上下无数装甲在轰鸣中张开,喷出了恐怖的热量和火焰。

    烈光自冥河之中涌现。

    自奥西里斯的双目中放射而出,如同黑暗里的太阳那样。

    “哦哦哦哦哦!!!!”

    槐诗感觉到自己在燃烧。

    仿照奥西里斯曾经二度从死亡中回归的神迹,将这庞大的机甲化作承载神明在冥河上漂流的死亡之棺,启动所有的引擎和源质熔炉,进行禁忌的神迹炼成,最终得以无限制的向着神力靠拢。

    一重重枷锁在瞬间被解开。

    装甲不断的脱落、分崩离析,就好像披着重甲的人褪下了所有碍事的枷锁,一往无前的踏上了最后的战场。

    光焰自钢铁机理的缝隙之中迸射而出。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看到自无尽之海中骤然爆发出的光与热,好像海底有太阳在迅速的上浮——不,那是冥河之中的伟大星辰降临在了此处。

    撼动着天和地的存在,运行着无尽的伟力。

    冥府巨人撕裂了海水暗流,破海升空,凌驾于深渊和海洋之间,纵声咆哮。

    “满血复活!”

    槐诗狂喜着欢呼:“不愧是我!!!”

    “那个咖喱老头儿又来了。”别西卜提醒:“小心点!”

    在水晶囚笼之前,外道王冷眼睥睨着围攻的升华者们,一只手的五指屈起,弹指迸射漫天雷光,而另一只手却不慌不忙的抬起,遥遥对准了又回来找死的奥西里斯,漠然吟诵了几个音节。

    无数黑暗凭空涌现,宛如大口,吞向了奥西里斯。

    下意识的,槐诗不假思索,后退了一步。

    竟然在空中毫无征兆地爆退出十六公里,只留下一道笔直的光芒轨迹,就连别西卜都愣住了。

    “这是啥?”他愕然的问:“这什么玩意儿?”

    “禹……步?”

    槐诗目瞪口呆,到现在才发现,在甩掉所有的装甲之后,奥西里斯的合金肌肉竟然完美的模拟出了自己的动作和反应,旋即惊喜。

    “机甲会古武,神仙挡不住,你知道吧!”他兴奋的呼喊:“这回稳了!”

    牧者之杖再度展开。

    自空中再度拔升了数百米,冥府巨人裹挟着炽热的光焰,俯冲而下。

    在争斗之中,外道王漠然回眸,却没有看奥西里斯,而是凝视着虚空中那一道迅速消逝的光芒轨迹。

    浑浊漆黑的眼瞳里闪过一丝错愕。

    旋即,便是毫无掩饰的厌恶和杀意。

    “如此架势,着实……令人不快。”

    回忆起了什么讨厌的东西那样,外道王屈指,弹出。

    一线雷光暴涨,化作雷暴,呼啸而来。

    槐诗怒吼,牧者之杖横扫,击碎了席卷的雷光,冥府巨人恰如凶星那样的从天而降,金色的星辰向着海面陨落,裹挟着狂暴的重压。

    牧者之杖,劈斩!

    外道王头也不回的抬起拳头,向上捣出。

    撼动天地的轰鸣迸发。

    牧者之杖上浮现出一道道裂痕,瞬间,分崩离析。

    槐诗错愕的瞪大了眼睛。

    紧接着,就看到无数飞散的碎片里,老人抬起阴沉的眼瞳,瞥了他一眼。五指握紧,缠绕着无量雷光的拳头再次捣出。

    这一次,是正拳!

第四百三十二章 有始有终

    天地在瞬间陷入死寂。

    只有倒悬巨树的惨烈悲鸣在爆发扩散,浮现出庞大的伤痕。

    祂在燃烧。

    被奥西里斯正面锁定,领受原初之裁决,就好像正面领受了宇宙重启那样的暴虐力量——其为原初混沌,太初精髓,哪怕只是一缕也足以恐怖的连锁反应,重新演化出世界开辟和毁灭时的恐怖烈光。

    正因如此,才将其称之为至上的审判。

    在这审判之前,万物平等。纵然是存世余孽,也依旧断裂,被彻底的撕成了两截!

    不知道有多少深渊中的大群之主在祂的余波面前灰飞烟灭,哪怕经过了重重阻拦,依旧在无何有之乡上留下了深邃的创伤和破坏。

    紧接着,彩虹桥的光芒自现境呼啸而至,和无何有之乡的力量硬拼在一处。抓住了这短暂的空隙,毫不留情的全力出手。

    双方彼此碰撞,在深渊中掀起了浩荡潮汐。

    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身影浮现,想要浑水摸鱼。不断的轰鸣和爆炸中,无数人影交错而过,又紧接着,一哄而散。

    虹光浩荡奔流,卷住了存世余孽大半截身体,连带着腐梦女王的残躯一起,强行从天梯导索中拔出,粗暴的扯下,封锁,又迅速的消失。

    紧接着,又去而复返,从存世余孽的躯壳中拔出了属于镜界的统治威权,扬长而去。

    而在这个过程中,白鸽的虚影一闪而过,撞开了一个背生双翼的金色人影,卷住了腐梦女王的残缺头颅,同样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同时,又有一只古怪的老鼠从半空中大洞钻出来,扯了一根存世余孽的根系,掉头就跑。

    好像忽然跳出来十万个趁火打劫的人。

    黄金黎明策划了许久之后的劳动果实瞬间就被夺走了大半,只有天梯导轨留下了小半截存世余孽的躯壳,保住了玛瑟斯最后一口气。

    火光扩散,又迅速熄灭。

    很快,无何有之乡摆脱了深空舰队的纠缠,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深渊之中。

    筹谋许久的收割计划,就这么在某个天文会萌新的一封举报信之下灰飞烟灭……

    “看着真惨啊。”

    驾驶舱里,槐诗忍不住摇头感叹。

    别西卜没有说话,只是轻声笑了笑。

    寂静里,槐诗听见了奥西里斯崩裂的声音,神情僵硬起来了。

    心中最后的侥幸渐渐消散。

    “你在难过个什么劲儿啊,槐诗。”

    投影之中,别西卜微笑着:“这不是最好的结局了么?黄金黎明失败,天文会取得了再一次胜利。而我完成了自己的心愿,勉强为欧顿报了当年的一箭之仇……难道还有什么可遗憾的么?”

    “……是啊,再完美不过了。”

    槐诗疲惫的倚靠在椅子上,再没有力气动弹,感觉到头疼欲裂:“早知道,早知道就不劝你了。”

    “哈哈,干嘛对一本书寄托那么多的期望呢?”

    别西卜平静的面对着自己的结局:“‘拉尔夫’已经死了,槐诗,《蝇王》也早就应该结束了。”

    “到这儿就好。”

    他说,“到这里就足够了,我的朋友。”

    他微笑着,凝视着槐诗,告诉他:

    “能认识你真好。”

    “我也是。”

    槐诗闭上了眼睛,轻声诀别。

    良久,良久,漫长的寂静里,别西卜忽然问:“所以……你家真的有1000兆的边境光纤吗?工作待遇怎么样?有没有五险一金和年终双薪?”

    “嗯?”

    槐诗错愕的睁开眼睛。

    看到面前只是缩水了一大截的钢铁之书,感觉到哪里不对。

    “你为什么一副我怎么还活着的样子……”别西卜茫然地反问,忽然反应过来:“喂,你该不会以为我要挂了吧?”

    “……你把这么多旗插在这里,还怪我以为你要挂了!你说呢!”

    槐诗大怒,拔出祭祀刀,对准了《蝇王》的封面:“浪费了老子这么多感情,你还敢倒打一耙?我现在就送你上路!”

    “大哥,别啊,我这不是渲染一下气氛么!难道你不觉得刚刚的台词特别帅么?我可想了很久的!”

    别西卜狼狈呼喊:“我受伤了,真的受伤了,重伤!你看线都脱了……轻点轻点,还有!还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

    “啥?”

    槐诗也愣了一下,感觉自己好像真的把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实不相瞒,刚刚我启用的是自毁模式,过载出力。”别西卜尴尬的说:“但我好像把紧急弹射装置和救生舱拆了……”

    “……所以?”

    槐诗看着显示屏上只剩下半分钟倒计时,开始头皮发麻。

    “所以你还愣着干嘛,快跑啊!!!!”

    别西卜尖叫:“奥西里斯要炸啦!”

    ……

    很快,随着无何有之乡的消失,沐浴在光焰之中的奥西里斯渐渐崩溃,暗淡,最终,在无尽之海上轰然爆炸。

    无数残骸分崩离析,落入了涌动的无尽之海中,消失不见。

    海水之中,槐诗努力的扑腾着,露出头来,艰难地爬上群星号的残骸,回头看到奥西里斯爆炸沉没的样子,忍不住双眼湿润,猫猫流泪。

    “我的机甲……才开了一次就沉了。”他捶胸顿足,“我他妈的好心痛啊!”

    怀里的钢铁之书安慰他:“别难过,我把奥西里斯的核心组件都收起来了,以后咱赚了钱,再把东西氪回来就是了。”

    “大概需要多少钱?”

    “呃……”别西卜尴尬的思考了片刻,“别担心,不算其他配件和升级的手续,主体还是挺便宜的,大概只要八百多个亿吧……”

    它想了想,补充:“美金。”

    槐诗眼前一黑。

    好像又看到自己的积蓄插着翅膀从口袋里飞走的场景——嗯,自己攒了一辈子钱之后,老态龙钟点上生日蛋糕,然后庆祝自己……终于买得起奥西里斯的一个脚后跟了!

    想想那样的未来就可怕。

    算了算了,自己这种穷逼,开两把过过瘾就行了,不要闲着没事儿想桃子吃。

    “不过说起来,还有一个好消息……”

    别西卜的话音未落,槐诗听见背后传来的沙哑笑声。

    如此的疯狂。

    当槐诗回头的时候,就看到群星号燃烧的残害里,破碎的车厢被缓缓推开,一个焦黑破碎的人影从里面爬出来。

    大口的喘息着。

    身受重创,但他还未曾死去……历尽艰险之后,从腐烂之梦里逃出,又躲过了后续的恐怖战争,在巨人们的脚下艰难求生。

    终于……逃出了一命。

    “哈哈哈,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莫兰多狂喜的仰天大笑,兴奋的手舞足蹈,当看到不远处的槐诗时,笑容就变得越发愉快起来。

    无比狰狞。

    舔舐着干燥破碎的嘴唇,他咧着嘴,露出尖锐的牙齿:

    “啊哈,我们又见面啦……”

    槐诗愣了半天,看了看他,又低下头,看了看别西卜没有说完的好消息。

    在他的手里,钢铁之书迅速变化,无数模块升降,到最后,变成一把沉甸甸的左轮手枪,握柄之上的鳄首神明浮雕已经悄然变作了蝇王的模样。

    打开弹舱,便看到六颗翠绿色的子弹沉睡在其中,等待着槐诗的召唤。

    于是,莫兰多的笑容僵硬住了。

    明明是焦黑的面孔,却让人感觉脸色渐渐苍白。

    “唔,那句话叫什么来着?”

    槐诗微笑着,歪头问着变成手枪的别西卜。

    于是,握柄上的蝇王浮雕就好像也露出了笑容:“当然是,有始有终。”

    莫兰多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等一下……”

    他惊慌的后退,想要辩解:“我觉得……这是个误会。”

    他的眼神游移着,一步步后退,

    “莫兰多先生。”

    槐诗端详着他的样子,忽然问:“在很久以前,那些布道的神父们会讲——人类曾经住在美好的天国之中,遵从神明的吩咐,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但却不可吃树上的果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如此熟悉的问题,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可是莫兰多却想不起来。

    但在枪口的瞄准之下,他却又无法沉默,怀揣着不安,他试探性地回答:“因为……吃了的人会有原罪?”

    “错啦。”

    槐诗惋惜地摇头,扣动扳机。

    “——当然是因为这里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统辖局亚洲2号对策室,烟雾缭绕之中,而来自灯塔的信使送上了最新的分析结果。

    “象牙之塔已经证明了未知装甲是曾经天国谱系所建造的奥西里斯。”

    “理想国的升华者么?”

    “不,我们的专员已经确认过界碑上的刻痕——曾经的冥府审判者欧顿确实是在七十年前,天国陨落的时候一同逝去了。

    但象牙之塔表示,他所契约的记录体并未曾回归。倘若重新有升华者继承了欧顿的遗志的话,有很大可能的可能成为奥西里斯的驾驶员。”

    “能够以一具残破的装甲完成此等壮举着实不易,可惜,奥西里斯已经被毁了。”有人叹息,“驾驶员的身份有眉目了么?”

    “根据统辖局的情报对比,灯塔提供了初步的分析。”

    信使沉默了片刻,将一张照片放在桌子上:“我们有理由相信,奥西里斯的驾驶员,是这一位因为意外遗留在了群星号上的监查官。”

    照片上,少年呆滞的凝视着镜头的方向,突出一个懵逼。

    “新海治安官,槐诗,男——”

    一长排夸张的履历瞬间占满了投影的屏幕。

    “天国谱系二阶升华者山鬼、绿日克星、灾厄乐师、深渊厨魔、传奇调查员、乐园王子、亚洲新秀赛季军、魔女之夜受膏者、内部评价S级的注册武官……”

    还来不及反应,一连串乱七八糟的称号和功勋就堆在了桌子上,掷地有声。

    只要看一看那堪称光辉耀眼的战绩,脑子里就能够勾勒出一个嫉恶如仇、精明强干、人品崇高、性格坚毅的完美模板。

    最重要的是……

    “才十七岁?”

    寂静突如其来,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老人们喝着茶,可来自各方的专员们忍不住面面相觑着,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你确定?”有人开始不太确信了起来:“还是太年轻了,需不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呃……”

    灯塔的信使沉默了片刻之后,拿起遥控器:“他应该还在现场,我们的刚刚联通了群星号上的监控,可以先看一下具体的情况。”

    原本大屏幕上的各种报表迅速的挪开了位置,来自群星号上残存监控的画面不断的浮现而来。

    不到一秒钟,终端就已经检测出了槐诗的所在,无关的画面迅速缩小,只有几个拍摄到现场的镜头放大出来。

    首先听见的是一声枪响,然后便是惨叫的尖叫。

    紧接着就看到那个倒在地上满地打滚的破碎人影,还有站在旁边,持枪俯瞰的冷酷背影。

    这气氛,怎么看怎么不大对。

    简直就好像目击凶杀案的发生现场那样。

    眼看着凶手扛着锤子,冷酷的砸断了受害者的四肢,任由他惨烈哀鸣,最后粗暴地扯起了对方的头发,将烧红的枪口顶在了他的脑门上。

    嗤嗤作响。

    “等一下,我投降,不要杀我……等一下!”

    莫兰多尖叫,眼瞳不断的转动,颤抖着:“活的总比死的好对不对,你一定是天文会的人,是吧!留我一命,我知道很多秘密,很多人的秘密,不止是腐梦的,还有牧场主的好几个教会,我全都知道在哪里……还有德古拉的神迹刻印,祂的配方,我全都可以交给你!”

    在寂静中,好像有些意动。

    槐诗沉默着,似是进行着思考。

    枪口抬起,落下,抬起,又落下。

    犹豫不决。

    很快,受害者的身份在屏幕上标注而出,旁边附带了正面照片和来自统辖局的通缉。

    “呵呵,年轻人运气不错。”

    架空楼层L4的负责人挑起眉头,“看来是逮住了一条大鱼。”

    “年轻人做事,经验还是太少,安排调拨人手吧。”抽烟的男人慎重发言:“万一被莫兰多逃走的话,恐怕又要再花不少功夫。”

    “不是说要观察么?我觉得这就是一个挺好的机会。”

    另一个人淡定的提议:“腐梦已经被存续院收容,一个主祭翻不出什么浪来。”

    在腐梦已经彻底翻船之后,区区一个良宵会对于统辖局而言,只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根本不值一提。

    此刻他们所好奇的,反而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会如何做出抉择。

    是慎密的将敌人击毙,不留下任何隐患,还是粗暴的将这个啰里啰唆的家伙轰杀至渣。再或者,好像猫玩弄老鼠一样的留下他一命,轻描淡写的掐灭他所有逃跑的可能,或者一着不慎,被敌人所逃走……

    不论他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总能看出点什么。

    或者,更想要知道……他究竟在犹豫什么?

    寂静里,只有群星号残骸燃烧的细碎声音。

    汗水,一滴一滴的从莫兰多的额头上滴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偷看着槐诗的神情,在火光的摇曳之中,那一张面孔的阴影也不断的变化着,难以看出什么意向。

    在焚烧的伤痕之下,他右腿的筋膜已经缓缓接续。只要再积攒一些力气,他就可以挣脱这一具绳索,逃之夭夭。

    可是他始终在那一把手枪的瞄准下找不到任何的机会。

    “喂,槐诗!”

    别西卜不爽的催促:“你还在磨蹭个什么劲儿?难道你真信了这个家伙的狗屁吗?”

    “不,我只是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槐诗叹了口气,蹲下身来,端详着面前的莫兰多,和手中的手枪:“有些没内味儿,你知道吧?”

    蝇王翻了个白眼:“你杀个垃圾而已,还想要品尝初恋的青涩桃子味儿不成?”

    “不,我的意思是说……这个家伙,刚刚不是向天文会投降了么?”

    槐诗抬起抓枪的手,挠了挠头,然后又把枪放下来,指着莫兰多错愕的面孔:“然后我就想起来,哦,这里天文会的人就只剩下我一个了,也就是说,接下来我就要代表天文会了——我都拿了那么多工资了,总不能给组织抹黑,要考虑的仔细一点对不对?”

    “然后呢?”连提示都不用,别西卜充分的进入了捧哏的角色。

    “然后我就想起来,哪里不对了。”

    槐诗一拍大腿,激动的感叹:“这种事儿,果然还是得走流程啊!”

    就在别西卜和莫兰多错愕的时候,槐诗已经愉快地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本监查官守则,现场翻看起相关流程的处理方式。

    很快,书本合拢。

    “好了,我会了!”

    槐诗信心十足的点头,从马鞍包里掏出了纸笔,现场写了一封逮捕文书,盖上了新海监查官的印章,向莫兰多展示着这一封还热乎着的黑函。

    “莫兰多·M·蓝度,你因涉嫌危害现境、组织非法教会、谋杀……边境走私等罪行,经天文会新海支部批准,与今日被我执行逮捕。”

    莫兰多愣了一下,旋即大喜过望,疯狂点头:“我愿意配合,我愿意交代,只要留我一命……”

    “很好。”

    槐诗打断了他的话,按照守则上的紧急流程宣布:“那么接下来,你将会被转交给边境法庭进行审判。

    作为此处天文会唯一的成员,我将临时兼任法庭的庭长、审判员、副审判员,以及你的公诉人……”

    他弯下腰,低头,端详着莫兰多呆滞的面孔,露出微笑:“那么,被告人莫兰多,你因证据确凿而被判处有罪,请问被告人的律师还有什么疑问么?”

    “没有任何疑问,我的当事人罪有应得!”别西卜愉快地扯起嗓子回答,“他一定会尊重评审团所给出的判决。”

    “很好。”

    槐诗掏出缩小版的苦痛之锤敲在旁边破碎的车厢上:“根据临时边境法庭的判决,莫兰多,你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就是现在,就在这里!”

    莫兰多的眼瞳扩散,张口想要呼喊说话,可是槐诗抬手,一把铁浆塞进他的嘴里,糊住,迅速凝结。

    只剩下模糊的呜呜声咆哮。

    他奋力挣扎。

    可是已经晚了,体内的地狱病毒在飞快的扩散,剥夺他最后的体力。

    在燃烧的火光里,他呆滞的抬起头,看到少年背后,沉重的钢铁在那一只手掌的控制之下迅速的变形,扭曲,化作地台,紧接着,狰狞的框架迅速的升起。

    在悲伤之索的悬挂之下,沉重的斧刃高悬,闪现愤怒的寒光。

    “最后,我代表天文会,对你执行判决,这就是你的执刑方式……”

    断头台的前方,槐诗展开了双臂,愉快地向着莫兰多宣告:

    “——斩首!”

    “呜呜!!唔……呜呜呜!!!”

    在槐诗的拖曳之下,莫兰多撕裂嘴唇,尖叫,奋力的挣扎,咆哮或者怒骂,但是却无法抗衡那一只紧拽着自己的手掌。

    一寸寸的,被拖到断头台之上,沉重的枷锁落下,卡住了他的双手和脖子,断绝了他最后的希望。

    “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这个杂种!天文会的走狗!”

    莫兰多癫狂咆哮,用自己扯至鬓边的大嘴嘶吼:“你一定会沦落到比我惨痛千万倍的境地,在深渊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一定会!一定会!”

    “嗯,这难道不是你所渴求的公正审判么,莫兰多?这难道不是遵循了法律、规章乃至你的意愿所做出的判决么?”

    槐诗歪头,蹲下身,凝视着他的眼瞳。

    在他说话的时候,身后就好像有无穷的幻影浮现,漠然低头俯瞰着断头台上的罪人,对这一场公义的审判。

    观赏着报应的到来。

    “我是你的逮捕人,我是你的审判者,我是你的处刑人……莫兰多,你可以怨恨,但结果不会改变。”

    槐诗抬起了手指,当着他的面,打出了最后的响指。

    “——请你记住,我的名字叫做槐诗。”

    那一瞬间,悬挂在断头台之上的沉重斧刃呼啸而落。

    卡擦一声轻响。

    正义,执行!

    影像到此为止。

    决策室里,在目睹了槐诗的一条龙审判服务之后,所有人的神情都变得异常精彩,不知道如何评判。

    “咳咳,虽然从流程上来说有些不太正式,但紧急从全嘛。”

    架空楼层L4的负责人眯起眼睛,似是微笑:“我觉得吧,至少流程上没有任何问题。不过这些都可以通过学习来解决,对不对?”

    “判决上虽然有欠考量,但作为年轻人而言,也已经做的很不错了。”来自边境法庭的代表人喝了口茶,淡定地说道:“我看啊,什么都好,就是少了一点经验,正好,边境法庭还缺一些新人……”

    “不,他逮捕的流程也有些不太正式。”旁边的人提高了声音:“必须到我们这里来培训一下,不把坏习惯改掉,流毒无穷。”

    “我倒是觉得,他有必要学习一下更先进的处决方法,嗯,我们可以内部交流一下,只要两个月就行。”

    “不行,他逮捕通知的格式……格式……”

    秘书处的人下意识地张口想要拉人,想了半天,却发现这个小王八蛋的格式写的倒是一点问题都他妈的没有,让他想拉都没有借口。

    “好了,都不要吵了。”

    上首的中年人抬起手指敲了敲桌子:“归根结底,是难能可贵的可造之材,表现和品行相信各位都有目共睹。

    至于观察什么的,就算了吧。年轻人有点小秘密挺正常,我们也没有权利要求他全都写日记里给我们看……”

    停顿了一下,中年人再继续说道:“职务往什么地方调动,你们自己下去商量,不过最好还是看看他个人的发展意愿,人事那边难道没有让他填表么?”

    “呃……”

    秘书沉默了好久,一脸吃了狗屎的样子:“填了。”

    “嗯。”中年人风轻云淡地端起茶杯:“填了什么?”

    在所有人专注的视线里,秘书端起表格,一脸麻木的念道:“发展期望:好好学习,用功读书……然后,然后考上维也纳音乐大学,咳咳,成为一个对现境有用的大提琴手。”

    “……”

    中年人的肩膀抖动了一下,憋了口气,强行把嘴里的茶咽下去,茫然抬头:“他说……大提琴手?”

    “对,大提琴手。”

    秘书又重复了一遍:“考上维也纳大学,成为对现境有用的大提琴手。”

    “去维也纳?”

    “对。”秘书点头。

    “当……大提琴手?”中年人一脸你他妈在开玩笑的表情,还伸手比划了一下拉琴的动作:“这个?”

    “那个是小提琴。”旁边的人纠正道:“大提琴是抱在怀里拉的。”

    此时此刻,在这个会议室里的人忽然都产生了一种飘忽的不真实感。

    这绝对是天文会有史以来第一个表示将来要好好读书去拉大提琴的S级评价武官。

    不想当断头狂魔的监查官不是好的大提琴手?

    这个世界是不是奇幻过头了?

    “哎呀,他们好像玩得很开心的样子啊。”

    圆桌之上,乌鸦端详着不远处的景象,轻声感叹。

    此时此刻,无尽之海,群星号之外,一截脱离了主体之后孤独在海上飘荡的半截车厢里,灯光温暖。

    难以置信这么大半截破碎的车厢还可以行驶在海上。

    在车厢的正中,方圆两米的范围内,没有一丝一的损坏的痕迹。

    好像幸运之神庇佑的奇迹。

    那一场恐怖的动乱和爆炸好像根本没有对这里带来任何伤害,哪怕是车厢在不久之前的爆炸中被掀起,落入海中,整个过程也平稳又轻柔,连茶杯里热气腾腾的茶水都没有洒出一滴。

    残存的车厢恰好地遮蔽了海风的来处,为这里保留了适宜的温度。甚至连旁边的报刊架都没有被汹涌的海水淋湿。

    坐在桌子的旁边,让人顿生一股岁月静好的感慨。

    穿着灰西装的男人坐在她的对面,小口啃着过于发甜的茶点,腻的皱起眉头,蜂蜜和糖放的太多了,简直吃不下。

    放下了手里的饼干,他擦了擦嘴,抬头喝光了杯子里最后的茶。

    轻声叹息。

    乌鸦看过来,好奇地问:是要走了?”

    “嗯,我的职责已经尽到了。”

    灰衣人摸索了一下口袋,掏出了一个小小的袋子放在桌子上:“这个给你吧,他应该会需要……”

    透明的小塑料袋,里面装了一根尾指指节那么大的白色骨质物体。

    好像是一截鸡骨头。

    “孽物残躯?”乌鸦惊奇鹅感慨,“这是特地为他从腐梦的身上拔下来的么?看来你和我家契约者相处的很愉快嘛。”

    “顺手之劳而已,请不要在意。”

    灰衣人难为情的摆了摆手。

    从即将坍塌的椅子上起身,从支离破碎的衣架上取下了大衣和帽子,最后,从开始渗水的地板上提起了自己的公文包,他向着乌鸦颔首道别。

    “还要继续去工作?”

    乌鸦说,“算了吧,没有意义的。”

    “可工作就在那里,不是吗?”灰衣人无奈摇头:“总要有人去做,否则只会越来越多。”

    “就是因为这个,你才会被人当作毁灭因素的啊,过劳死社畜。”乌鸦不快地评价:“这种毫无意义的工作做到什么时候才算到头啊?”

    “直到做完为止吧?”

    灰西装的男人轻声笑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满是笃定:“我相信,总有一天这个世界会不再需要我这样的灾难警兆。

    不过在那之前,总得把会长留下来的烂摊子收拾完才行——当助理的,不就是做这个的吗?”

    “随你吧。”

    乌鸦摇头叹息,“再见。”

    “不。”

    灰衣人腼腆一笑,挥了挥手:“我反倒希望是永别才对。”

    他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弥散在黑暗里。

    紧接着,残存的车厢开始缓缓倾斜,随着波涛,和远方燃烧的群星号残骸一同沉入了海中。

    黑色的飞鸟振翅而起。

    在她的头上,一顶小巧又精致的王冠,属于统治者的威权只显露了一瞬,便迅速消失了。

    随着腐梦女王的陨落,崭新的梦界统治者在风中展开双翼,愉快地哼着歌,庆祝着丰收,就这样消失在了天空的尽头。

第四百三十三章 死鬼,你还知道回来?(感谢神隐型乌鸦的盟主)

    “姓名?”

    第二天,槐诗在救援队的病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听见了近在咫尺的声音,然后终于看到了那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黑心女人。

    正兴致勃勃的低头俯瞰着自己。

    嗯,还踩在他的脸上。

    槐诗叹了口气,“我说,在走流程之前,你能不能先下来?”

    “哇,这么冷淡?”乌鸦歪头看着他:“难道是我福利发的不够,还是你见惯了外面的野花,就觉得姐姐不香了?”

    “请你下次说这种话的时候先变成人的样子好不好?”

    槐诗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顺手把她从自己脸上拽下来:“你希望我说什么?死鬼,你竟然还知道回来?还是直接把你丢进锅里炖乌鸡汤?”

    “天可怜见,我当时可是打算直接带着你跑路的,哪儿知道你会那么刚,直接冲上去莽。”

    乌鸦化作雾气,骤然从他的手中脱离出来,然后又重新在他的头发上凝聚成形,低下头来看着他:“这次可纯粹是你头铁,不能怪姐姐我吧?况且,难道开机甲不爽吗?你可是体验了一整遍爽文剧情!”

    槐诗翻了个白眼:“你对爽文的定义是不是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好嘛,别生气了,康康姐姐给你带了什么?”

    乌鸦抬起了一只爪子,抓着一个塑料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

    “鸡骨头?”槐诗瞥了一眼:“你吃剩下给我带饭回来了么?下次能不能带一副鸡架子,至少还能用来煲汤。”

    “拿腐梦女王的骨头煲汤喝?”乌鸦都惊呆了:“你这是打算直接拥抱深渊了吗?头铁也不能这么乱来吧?”

    “啥玩意儿?”

    槐诗愣了半天,有些不可置信:“哇,你这是终于良心发现了么?”

    乌鸦摇头,把袋子丢尽槐诗的手里,“虽然你对我的评价有相当大的偏见,而且我很想说看姐姐对你多好,但实际上这是别人给你的”

    “谁?”槐诗想了一下,反应过来:“穿灰西装的大佬?”

    “那家伙,哼,社畜还差不多……就是他专门给你准备的,孽物残躯来自统治者级的大群之主,在他们降临为实体时所凝结形成的精粹,可以说是们的本质之一如果用以炼金术药剂的制作的话,恐怕能制作出相当不得了的东西来,而用完之后剩下的渣滓就是你进阶所需要的孽物灰烬了。”

    槐诗倒吸了一口冷气,忍不住咂舌。

    然后开始害怕。

    一方面是震惊与孽物灰烬的本质,另一方面是震惊与天国谱系的氪金需求……

    哪怕是用完之后的下脚料、煲汤剩下之后的骨头渣子,这特么也是来自地狱统治者的一部分好么?

    搁在其他谱系里怕不是能直接当作五阶圣痕的素材了,放在天问之路上,竟然只是三阶的素材之一?

    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

    “不要搞错,穷逼版和心悦尊享版能一样么?”

    乌鸦早就对槐诗穷抠的本性一清二楚,翻了个白眼:“又想要变强,又不愿意付费,你是哪里的白嫖用户么?”

    槐诗已经懒得再反驳了。

    反正他总算明白为啥天国谱系会被称为深渊谱系了……简直是氪金地狱好么!

    别问那么多,氪就完事儿了。

    氪了就能变强,不氪一无所有……简直是血泪斑斑。

    他不是才刚刚体会过么,没有装备的白板奥西里斯被黄金黎明吊着打,结果武装在手,立马能正面硬干存世余孽。

    而曾经全盛期的奥西里斯一身+19的神装进了地狱,简直就是暴打小朋友。

    但从这一点上来看,也算是颇为良心,毕竟能够一分钱就有一分货的地方着实不多。可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氪金从来不是问题,问题是没有金可以氪……

    哪怕是刚刚黑吃黑抢了一大票的槐诗,想一想自己接下来的进阶材料,都会感觉到一阵绝望。

    囊中羞涩。

    这苦工一样吃糠咽菜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而且,关键是……

    “氪了这玩意儿,我能变多强?”槐诗捏着袋子里的孽物残躯,竟然有一种十连出货的幸福感。

    完蛋了,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救了。

    从内而外都已经变成了氪金母猪的形状。

    “放心吧,升级版肯定有升级版的好处。”

    乌鸦解说道:“按照我的计算,如今的你的承受上限大概是袋子里这一截的三分之一左右,再多了就会被深渊精粹侵蚀凝固,得不偿失。

    使用孽物残躯来进阶,哪怕是在当时的理想国里也算是最奢侈的那一档了。等你进阶之后,山鬼的生命力和瘟疫会更进一步,更主要的是,阴魂的那一部分会形成质变。

    到时候,原本由劫灰形成的魇雾会被直接赋予统治者的气息,对敌人形成位阶上的压制,而且还能提前让阴魂的天赋形成源质质变,你赚大了。”

    阴魂的天赋?

    槐诗挠着头发,想了半天,最后查了命运之书才想起‘黑暗风衣’这个早已经被自己遗忘了的技能。

    阴魂圣痕自带的唯一技能,同时也是被动效果,黑暗潜伏。

    呆在黑旮旯里不容易被人发现,越黑越不容易被发现……对于潜伏和偷袭有加值,但自己最近好像莽的有点过头,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这个技能了。

    “等你进阶之后就知道了。“

    乌鸦神秘一笑,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颇为感兴趣地看向槐诗的床头柜,那一本毫无存在感的钢铁之书:

    “对了,有了新朋友,为什么不介绍给我认识一下?”

    “……”

    幻觉一样,槐诗扭过头的时候,好像看到那一本罕见沉默的钢铁之书颤抖了一下,在乌鸦的视线之中。

    不,就连桌子上的水杯都开始动荡起来了。

    那一副样子,完全是在瑟瑟发抖好么!

    槐诗都惊了,完全无法将它和昨天那个头铁到和黄金黎明对着刚的嘴臭青年联系到一块。

    “它怎么不说话呀?”乌鸦好奇地侧过头,问槐诗:“是不是个小哑巴?”

    然后,别西卜哆嗦的更厉害了。

    但终于发出了声音。

    “圣……”

    “陛……”

    “尊……”

    它连续换了好几个称呼,可都没敢说完,坑坑巴巴的说不出话。

    “哎呀,小孩子还挺讲礼貌的,叫姐姐就行了。”

    乌鸦轻声笑了起来,挥了挥翅膀:“行了,赶快休息吧,小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要多睡觉,不要每天闲着没事儿瞎扯淡,懂吧?”

    立刻,钢铁之书不动了。

    开始装死。

    槐诗则开始头疼起来。

    这小老弟是不是出了点问题?

    不会是中暑了吧?

    经历了那一场惨烈的争斗,槐诗倒是出乎预料的没受什么伤,只不过源质匮乏,多休息几天而已。

    而别西卜的状况却不容乐观。

    作为奥西里斯的舰载智能和核心总控,代替槐诗承受了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压力,如今可以说是重创了。

    没有办法全天保持上线,必须通过漫长的睡眠和槐诗的源质来进行缓慢的修复。

    大概只要充电三小时,就可以上线嘴臭五分钟。

    万幸的是,武器状态倒是可以随时展开,超小型审判武装阿密特左轮手枪的使用没有受到影响。

    虽然在使用最大功率激发‘源质湮灭弹’的时候还是需要别西卜上线进行火力收束和控制。

    昨天在莫兰多身上浪费了两颗之后,如今弹舱里还剩下了四颗全部都是最后撤离的时候,别西卜从奥西里斯的源质熔炉中萃取出来的。

    哪怕再小,毕竟也还是奥西里斯的武器配置,杀伤力巨大。

    唯一的缺点是耗蓝,太他妈耗蓝了。奥西里斯可以把这玩意儿当机枪一样的使,可摊槐诗身上,一颗子弹就足够把他抽成灰,补充起来太过困难。

    别西卜进行过计算,如果每天槐诗晚上睡觉前,都在不影响他自身状态的前提下把大部分源质全都灌输进《蝇王》里的话,刨除中间用来修复《蝇王》和转化萃取过程中的浪费和消耗,大概两个月就可以制造出一颗。

    上限是六颗,毕竟弹舱的位置就那么多。

    万幸的是除了超大功率的输出之外,其他时候都可以使用炼金子弹代替,不至于让槐诗的那点资产和敌人一起同归于尽,但依旧还是太贵。

    这种特殊口径和特殊构造的子弹完全依靠炼金术师手工制作,其合金复杂程度已经超出了圈禁之手的控制范围,就算槐诗可以买了合金材料的成品回来自己二次加工,但均摊下来,成本依旧在一颗两千东夏元的程度。

    扳机一扣,四单就没了!

    每开一枪,敌人的心和槐诗的心都在一同滴血。

    “行了,行了,别抠了。”

    乌鸦看不下去槐诗按着手机算账的样子了,抬起翅膀拍了一把他的后脑勺:“既然没事儿那就赶快起床去办出院手续,傻仔,咱们要走了。”

    “去哪儿?”

    槐诗下意识地问,然后才反应过来……

    “不对,我现在在哪儿啊?”

第四百三十四章 去旅行

    “在东南亚地区天文会雅加达分部。”

    乌鸦翻了个白眼,催促着他上路:“别磨蹭,赶快收拾东西……我刚刚看过地图,从这里出发,两天,就能到马都拉,然后坐船去澳洲,登陆之后穿过大裂谷和沙漠,在辐射区里走一星期,沿着海湾一直到堪培拉,在那里再换船,就能够到南极啦。”

    “南极?”

    槐诗愕然:“我去那儿干啥?我不去!”

    总感觉前面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不要废话,走着!”乌鸦一句话打消了槐诗抵触的念头:“生命的诞生在等着你!”

    “嗯?”

    槐诗顿时怀疑起来。

    生命的诞生,如今他四项基础中唯一缺少的一项领悟。

    可这玩意儿不是说要生孩子的么?

    可他怎么问,乌鸦一点口风都不透,让他越发的感觉不妙。

    “以及,为啥要走路啊?”槐诗问:“我就不能坐个飞机么?”

    这里好歹也是天文会的分部,以他如今的权限,完全可以申请一架飞机直接带自己飞过去。

    “喂,你是出来旅游的,又不是出来享受的。”

    乌鸦瞪大眼睛看着他,“不好好用双脚感受一下大地,岂不是白来了么!”

    提到这个,槐诗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已经白花好几十万了,谁来补给我啊!”

    想到他在群星号上花五十万美金买来的……站票,他的心就在滴血。

    乌鸦的眼神顿时飘忽了起来。

    没好意思告诉他,其实远古旅游公司已经补了钱,还连带了赔偿款,一大笔……但她在槐诗醒来之前就顺手把这笔钱黑掉了……

    他还年轻,拿这么多钱有什么用!

    不如给自己保管一下。

    等他长大了就还给他!

    如此欺骗着自己的良心,乌鸦震声说:“总之,保证不亏的!”

    听到她这句话,槐诗心里就稳了。

    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次他亏定了。

    一定白给!

    出院的手续轻松简单,毕竟是天文会的内部附属医院,在简单观察了一下之后就开了出院证明。

    然后槐诗门都没出,直接从六楼的医疗处下到四楼行政部做了一个登记以及简单的问询之后就完事儿了。

    和他对接的工作人员对他在群星号的上的任务表示了敬佩和赞扬,以及很快具体的流程走完之后,对他的嘉奖就会下发至金陵。槐诗正心虚自己把奥西里斯开炸了呢,也没敢多问,发现没事儿之后就准备遛了。

    这一趟任务出完,上面还额外又给他批了半个月的假。凑一凑几乎就有一个月了,简直爽得不行。

    想到老傅那里堆了一堆文件等他签字愣是找不到人,槐诗就越发的愉快起来。

    顺带把老傅的电话号码拉黑了。

    在拒绝了分部将他免费送回金陵的特快航班之后,槐诗扛起自己的马鞍包,干脆利落地准备出发了。

    而半个小时后,某位鼓起勇气推开病房房门的大小姐,只看到了空空荡荡的床铺和正在收拾整理的护工。

    “哎呀,走掉了。”旁边拄拐的原照幸灾乐祸,没憋住自己偷笑的声音。

    等笑完之后,他抬起头,发现堂姐正回头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然后,就在渐渐泛起的幻痛之中,他发现原缘也微笑了起来。

    并且举起了山君巨剑……

    原照吞了口吐沫。

    “缘姐,手下留……”

    砰!

    “好了,接下来我们干啥?”

    站在天文会驻地办公楼的门口,槐诗环顾着雅加达的繁茂城市,街道上人来人往。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现境出国。

    扑面而来的时候是和东夏截然不同的风景。

    风中的气味也变得陌生起来。

    好像忽然被抛到了另一个世界里,可和危机四伏的地狱和那些古怪纷繁的边境不一样,他竟然开始手足无措。

    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干什么。

    叫车?

    应该是找一辆车才对,不过是不是要先采购一些补给?他的包里已经没有多少食物了,水也应该多屯一点……要不要再买一点子弹?

    “拜托,你是在现境好么?”乌鸦在他的肩头叹息:“天文会还在,天不会塌下来,你用不着这么小心翼翼吧?你这是哪儿来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么?”

    砰!

    远方的一辆汽车车门猛然合拢,发出沉闷的声音,槐诗的手下意识地就按在了马鞍包,摸住了美德之剑的剑柄。

    等反应过来之后,槐诗才尴尬地将手挪开。

    他感觉自己好像是人猿泰山,和四周的环境格格不入。

    “……放松一点好吗?”

    乌鸦叹气:“算了,你先听我指示吧,朝前走,前面左拐……”

    十五分钟之后,槐诗穿着花衬衫和大裤衩,带着墨镜,扛着一个新买的背包从商店里走出来,手里还抓了一份地图。

    标准的游客造型。

    分外惹眼。

    但至少比原本那一副武装到牙齿的样子强了许多。

    风衣、皮靴还有应急背心、武器等等已经和马鞍包一起塞进了背包里,但槐诗总是时不时想要摸一下,调整着位置,方便随时能够取出来。

    再三确定所有的东西都在身上之后,他才稍微安心了一些,拿着地图环顾四周:“那再然后呢,干嘛?”

    “想干嘛干嘛。”乌鸦歪头看着他,“旅游不就是这样么,走啊,玩啊,吃点好吃的,康点好康的啊!”

    槐诗皱眉:“只是旅游?”

    “对。”乌鸦点头。

    “真没其他的什么坑?“槐诗怀疑,“不会有人忽然跳出来追杀我,也不会莫名其妙的和邪教成员呆在一个车上,也不会忽然走着走着天上掉下一个炸弹来?”

    “我说真没你信么?”

    乌鸦端详着他的样子,然后再度反问:“难道真没有的话,你便能够放松下来么,槐诗?”

    “……”

    沉默许久之后,槐诗无奈叹息:“我试试。”

    “好,那就做个约定吧。”

    乌鸦抬起爪子,按在背包上,直接将一个封条锁在拉链上,封锁了槐诗所有的装备。

    她认真地说:“从现在开始,你能用的只有口袋里的四千美金。除非必要的时候,我是说那种十万火急的时候,否则你不准动用升华者的能力、武器,乃至圣痕,试着做一个普通的观光客怎么样?”

    “我尽量……”

    槐诗说完,自己都有些心虚。

    离开那些之后,他感觉自己好像就被打回了原型,不,应该说……好像比以前还要更加虚弱一些。

    更加的恐慌。

    对眼前这个陌生的世界无可奈何,手足无措。

    曾经他一无所有的时候不害怕这个世界,因为这个世界除了杀死他之外,什么都无法从他这里夺走。

    可如今他的人生终于开始的时候,却开始恐慌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恶意。

    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去做一个观光旅客……在这个陌生的国度里,感觉到一阵迷茫,完全无从下手。

    “给个提示怎么样?”他回头看向乌鸦。

    人生不易,鸦鸦叹气。

    “好吧,最后一次来自EASY模式的提醒。”

    她说,“看一看地图,往堪培拉的方向,找点自己感兴趣的地方,去游山玩水,徒步穷游,吃这里人吃的东西,喝这里的水,睡这里的青年旅店或者桥下面、街头、荒山野岭里,凭颜值搭顺风车、凭实力拉琴卖艺、坑蒙拐骗、正当打工——只要你朝着南极的方向走,剩下的一切事情都随你。”

    停顿了一下,她认真地说:“如果你真得放不下心来,想要做点什么的话,那就去买把铁锹和种子吧。”

    “铁锹?”槐诗茫然,“做什么?”

    “做山鬼的老本行,种树啊。”乌鸦抬起翅膀揉了揉他的头发:“学会享受升华者的现实生活吧,小鬼,你和这个世界脱节太久了。”

    这算是什么建议?

    在东南亚买铁锹?种树?

    这是不是太奇幻了一点?

    算了,好歹也比摸不着头脑强……

    十分钟之后,槐诗的背包上就挂了一把崭新的折叠小铁锹。是他操着一口拉丁语、东夏语,以及一点触类旁通的爪洼语努力和老板砍价砍下来的。

    起码便宜了一半,虽然老板看到自己的装束肯定狠宰了自己好几刀,以及听到自己一个游客要买铁锹之后眼神很奇怪,脑补出了一些见鬼的小故事。

    但至少铁锹买到了。

    他摸了摸口袋,还剩四千一百多一点美金,差不多两万东夏元,吃饭和睡觉节省一点的话……他也不知道能省多少,也不知道这点钱够不够自己一路走到南极去,一头雾水,摸不着北。

    好像忽然之间,任务就艰巨了起来——

    往好处想,至少已经省略了从东夏到印尼这段距离了。

    如此自我安慰着,他翻着旅游手册上的介绍,看了好几圈之后……考虑要不要去一个海洋馆?

    虽然在这里逛海洋馆怎么看怎么不太正常,但槐诗还蛮好奇的。

    那种地方,他一次都没有去过。

    乌鸦不置可否的趴在他的背包,懒洋洋的晒着太阳,随着他一路穿街过巷。就这样,一起踏上了前路似乎有些艰巨但同时又十分货真价实的‘旅程’。

    和拯救世界无关,和他人的悲喜同样搭不上关系,也没有什么艰险的死亡任务和九死一生的险境。

    槐诗有生以来第一次长途旅行,开始了。

第四百三十五章 海豹表演(感谢星辰依然在上铁甲的盟主)

    海洋馆很好看。

    鲸鱼很好看,小丑鱼很好看,各种认不出来的鱼在巨型水箱里都很好看。

    海豚很好看。

    海豹……不太好看。

    在海洋馆里逛了一下午,真的好像观光客一样拍了一堆照片之后,槐诗皱起眉头蹲在水缸边上,低头看着那个翻滚的玩意儿。

    总觉得它在嘲笑自己。

    ‘我单抽又出货了哦!’幻觉一般的笑声回荡在耳边,让人忍不住拔出刀来。

    带着让人火大的笑容,海豹好像狗一样的叫了两声,在地上蠕动着,一个扑腾跳进了水里,冲到饲养员那里要吃的了。

    吃完了无辜的小鱼之后心满意足的回到了水里,发出‘下次卡池我还来’的声音。

    然后,虎鲸表演就开始了。

    一只慵懒的虎鲸从闸门之后游进来,在饲养员玻璃哨的哨声中开始愉快地追逐海豹。

    我追你,如果我追到你……

    享受着海豹们狼狈的惨叫声,槐诗的心情越发的愉快了起来,坐在观众席上,低头俯瞰着惊恐的海豹们一会排成一个‘S’型,一会排成一个‘urprisemotherf@ker’型,分外的赏心悦目。

    抓紧时间,多拍两张。

    “那是个升华者。”背包上,乌鸦忽然说。

    “谁?”

    槐诗紧张了一下,困惑四顾,最后落在饲养员的身上,旋即发现了他身上隐隐的源质波动,还有手中那一把小巧又精致的玻璃哨子。

    他在吹着哨子,每一次哨声响起时,虎鲸都会如同猎犬一样闻讯的听从指令,并没有放口饕餮,而是驱赶着海豹们汇聚在一处,排成各种形状。

    好像牧羊犬一般。

    周围的观众们哪里见过这个,纷纷惊叹鼓掌,大声欢呼着,手里的摄像机不断的拍摄下这难得一见的场景。

    可在槐诗的感知之中,却能够察觉到渐渐从那个中年饲养员身上扩散开来的威严气息,好像海中之王那样。

    渐渐形成一个无形的场,将整个海洋馆都笼罩在内。

    玻璃哨子吹响的时候,便是他的敕令。一切海中的生物都开始飞快的运动起来,形成了这壮观的奇景。

    在漫长的表演中,槐诗能够感觉到那个无形的气场越来越凝视,越来越深邃,悄无声息地吸收着观众们散溢的源质维持着自己的存在。

    直到四十分钟之后,主持者终于难以支撑,缓缓地散去了那个气场。

    观众们也隐约的疲惫了一点,好像走了十分钟路一样,构不成什么大碍。只会以为自己太过惊奇和专注了。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他的源质也在微妙的进行着变化,湛蓝色的隐约光芒似乎凝实了那么一点点。

    “看到了么?”乌鸦提点道:“应该是东南亚地区比较常见的鲛人,亏他能够想到这么取巧的办法来让观众帮忙。”

    “他这是在做什么?”槐诗好奇了起来,“表演另有目的么?”

    “表演只是过程,而结果是,他的圣痕得以成长。”乌鸦解释:“简单来说,他得到了修正值,哪怕修正值微小到甚至无法影响这个世界的程度,但依旧多少有了那么一点……这就是绝大多数升华者提升自身圣痕的方法,也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

    槐诗沉默。

    直到现在他才想起来自己的盲区,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能力增长的主要方式是斗争和冥想,实际上,就算是再怎么斗争,也只会增长技艺,再怎么冥想,其实也只能快速恢复自己的源质。

    只看他这短短几个月狂飙突进的大提琴演奏等级就知道了。把刀剑术和演奏法挂钩,相辅相成,自然进步飞快。

    但阴魂和山鬼的圣痕却并非靠这个。

    而是自有另外的条件。

    作为来自地狱的灾厄奇迹,圣痕本身自然有其规律和属性,彼此之间也有着截然不同的形态和需求。

    想要令自身的圣痕得到成长,就必须顺应这一份奇迹本身的特点,对现实进行干涉,好像播种一样,经过酝酿和等待之后,获取成果。

    阴魂的成长的条件是大量的痛苦和死亡气息,槐诗完全可以自给自足,苦了这么多年,别说一个阴魂,都够养一窝猛鬼了。

    山鬼成长需要的是大量截然不同的升级,也就是来自各种植物的生命力。只不过并非是狂吃海塞,而是通过调整植物生态圈,形成一个健康的循环之后,自其中抽取出自己所需的那么微薄一缕。

    种类不限,数量不限,甚至你只要源质足够,直接进阶都行。但数量自然多多益善,种类越丰富越好。

    这两个圣痕都佛系的要命,属于可以挂机的那种。

    去电影院里看一场悲情电影、收获一点不要钱的眼泪,甚至写点虐文,都能够得到丰富的负能量。而山鬼只要有事儿没事儿捋两把草叶子,摸一摸树木花草就行了。

    想到了这里,槐诗才反应过来:乌鸦让自己种树的意思。

    闲着也是闲着,实在空虚的不行,就干脆顺带锻炼一下……

    在国内,所有的大片种植林都被青帝一系把持的死死的,那群绿化狂魔恨不得在戈壁上都种满胡杨林。而作为天文会的武官,在别人碗里捞肉吃实属无耻。哪怕人家不介意多点同行来帮忙,槐诗也不好意思去白蹭人家的修正值,只能每天在自己家后面的青秀山上逛一逛,处理一下树木之间的纠纷,也算客串一把巡林员了。

    而在印尼这里就不一样了,到处都是无主之地,有没有管理的人还算俩说,槐诗大可以胡搞乱搞,大规模进行实验和尝试,反正也搞不坏,搞坏了也可以拍屁股走人。

    以他的本事,又弄不到荒漠万里,顶多让人院子里多长几把野草。难道印尼的升华者能直接跟天文会投诉自己不成?

    反正投诉了他也不怕……

    “体会到天命之路的好处了吧?”

    乌鸦嘿嘿地笑了起来:“从阴魂一直玩上,这一系的圣痕全都是辅助型,而是能够挂机坐收经验值的那种……要是永恒之路,你想要四阶升到奥西里斯,除非把整个地狱都进行机械化改造才行。

    哪里像山鬼,种一棵树就有一颗树的成果,调整一片林子就有一片林子的收获,只要林子还在,修正值的反馈是源源不断的。

    就算再怎么微小,只要数量上去,日积月累也能吃好大一笔,从来不用担心修正值的问题。

    有些冲着酷炫、威力和杀伤性去的傻吊萌新,根本不听劝,爽完了之后就要倒霉了,嗨……”

    几乎所有圣痕成长的需求都完全不同,而毫无疑问的是,辅助型圣痕绝对是其中成长起来最容易的。

    只看槐诗四个月就已经两阶进三阶了,就知道能够有多快。

    而功能型的则仅次于辅助性,要制造什么东西、改变什么或者处理加工什么,通过不断运用自己的圣痕对外界产生影响。一份辛苦一份收获,属于只要下死力气就能够提升的福报型。

    而攻击性或者侵略性的圣痕就惨了,无一例外,大部分都是必须在杀戮和破坏中进阶,稍不注意就会收获天文会的黑函和社保局好哥哥们的镇压,十分容易全村吃饭。

    不过这之前,恐怕自己全村都已经给走火入魔的升华者都杀光了。

    原照十四岁二阶进三阶,能够这么快,绝对是和社保局里挂职有关系。有大表哥的提携,天马一系的圣痕进步速度绝对吓人。奔赴战场,完成使命,大不了凭着速度在敌人中间来个七进七出,动不动就是一大笔收获。

    而对比起来,另一个熟人——里见家的小琥珀就特别可怜了——圣痕·般若的本质是妒忌和寂寞的恶鬼,想要增长,就要不断的进行相关的感受和体会。如果有某个渣男愿意配合一下,和她谈个朋友,然后悄悄劈腿被她发现的话,只要宰了渣男和第三者的话,可能就直接一次性齐活儿了吧……

    很明显,槐诗此刻目睹到的表演,就是另一位升华者在练级的现场。

    鲛人是十分常见的水中一系的圣痕,不论谱系之间的差别,其能力归根结底还是海洋一方面的。这一位应该就是偏向于操控水中生物的培育系。等将来能够突破四五阶的话,恐怕就要去掺和每年的周边的渔汛和海中生态的平衡了。

    到时候能够成为印尼地区的海神也说不定。

    心血来潮来一次海洋馆,竟然能够见识到其他升华者练级的场面,不得不说运气好。只不过槐诗并没有参与到其中去。

    答应乌鸦不主动动用升华者能力是一回事儿,最主要的是,他的源质可是剧毒的负能量……一旦掺和进去,怕不是整个海洋馆里的连人带鱼都要吐白沫了。不用俩小时,印尼政府就会宣布遭到恐怖分子的生化袭击……到时候槐诗就准备上边境法庭吧。

    当他观赏完毕,心满意足的从海洋馆里走出的时候,却看到了已经换好衣服的饲养员站在大门口。

    朝着他招手。

    一身西装革履的,好像商务精英一样,几乎和刚刚那个饲养员联系不到一起。

    “您好,是外来的升华者吧?”

    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主动伸手,表示善意,看了看旁边咖啡店的露天座椅,用娴熟的拉丁语询问:“可否有时间一起喝个咖啡呢,这位先生?”

    “啊?”

    槐诗愣了半天,不明所以,但有人请喝咖啡,怎么都不至于不给面子。

    算算时间,也到晚饭的时候啦……

第四百三十六章 去向

    “蒂拉尔。”

    刚刚坐下之后,那位升华者便自我介绍道:“这是我的姓氏,您称呼我为蒂拉尔就好了。如您所见,我在这一座海洋馆里工作,顺带提升自我。”

    “啊,槐诗。”

    槐诗再度和他握手:“东夏人。”

    “您是来旅行的么?”

    “算是吧。”槐诗拍了拍旁边的背包,耸肩:“穷游。”

    “可能有些冒昧,能不能请您看一看这个……”

    不等槐诗开口发问,蒂拉尔就从身旁的皮包里抽出了一份宣传册,双手奉上。

    “珊瑚礁……保护计划?”

    槐诗好奇地挑起了眉头,看向宣传册的背面,出品方是东南亚海洋保护协会,而蒂拉尔的名字也名列在荣誉副会长之中。

    而宣传册之中所述说的也是随着气候的变化,印尼本地珊瑚群所受到的影响。

    “已经从原本的一千多种,变成了不足七百。”

    蒂拉尔在槐诗看完之后,慎重地说道:“再这样下去,放着不管的话,恐怕本地的珊瑚族群就要彻底的灭绝了。自从澳洲生态污染之后,我们费心保留的一部分珊瑚样本也出于岌岌可危的形态。”

    好像一位热情的推销员一样,他一旦张口,就源源不绝地述说着本地海洋环境所受到的污染和影响,以及这些年他们的应对措施和抢救行动。

    完全出乎了槐诗的预料。

    他不知道蒂拉尔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个。

    等到蒂拉尔说道口干,端起咖啡发现已经被自己喝完了之后,才尴尬地放下杯子:“抱歉,一说到这些就有些停不下来。”

    “啊,没有关系,其实我也没有注意过这一方面的事情。”

    槐诗挠头。

    他并没有察觉到来自蒂拉尔的恶意,而且在他说话的时候,所透露出的激动和热情完全是无法伪装的。

    这个男人,确实对他口中的保卫本土海洋环境的行动一片赤诚。

    难得真挚。

    况且,趁着他滔滔不绝的当口,槐诗已经把这一家咖啡店的所有食物全都吃了一遍了。

    嗯,吃了个半饱。

    “只不过……”槐诗挠着头:“您跟我说这些,是需要我也提供援手么?这样的话,我可能也爱莫能助。”

    他身上只有四千多块,活到南极都不够,哪里有时间去保护印尼的海洋环境哦。

    “不不不。”

    听到他要掏钱,蒂拉尔连忙摆手拒绝:“我们有正规面向社会的募捐活动和赞助商,并不需要这种私下里进行捐助,这是非法行为,而且不正当——我是说,如果有人这么劝诱您的话,您就应该严词拒绝,并且向警方进行通报。”

    “啊?”槐诗愕然。

    然后,蒂拉尔就从自己的皮包里掏出了一封邀请函,还有一个小珊瑚的徽章,一齐从桌子上推过来。

    “感谢您愿意对我们的事业进行了解,能否请您也一起加入到其中来呢?”

    蒂拉尔生怕槐诗误解,语速飞快:“海洋保护协会的成员没有义务和限制,也不需要会费和额外付出——我是说,如果您有兴趣的话,可以加入进来,我们会定期组织潜水和各种活动,当然参不参加其实都无所谓。”

    “呃……”槐诗不解:“那究竟是要我做什么呢?”

    “实不相瞒,我们需要提升一些国际影响力,如果您日后能够多多关注印尼的海洋环境,并为它稍微说两句话就可以了。”

    蒂拉尔无奈的叹息:“澳洲人的捕捞船队一年比一年过分了,还有他们工业区的污染排放。我们只能争取国际上的声援和支持。”

    “虽然不太懂,但只要帮你们说两句话声援一下就行了,是吧?”

    槐诗倒是觉得没有什么所谓。

    倒不如说,蒂拉尔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花费这么长的时间更令他感觉到惊奇。

    “那可真是太好了。”

    蒂拉尔看着槐诗收下那个小徽章,心满意足的颔首:“毕竟很多外来的升华者对于生态环境都不太在乎——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您找一位相当不错的导游。”

    “不必了。”

    槐诗摆手。

    虽然如果他开口的话,蒂拉尔肯定不会介意这么一点小钱——刚刚听他的口吻,背后这一座海洋馆里都有他的股份,有钱的要命,属于土豪阶级。

    但这样的话,就失去了原本乌鸦的本意。

    他更想试试凭借如今自身的能力,不依靠其他人的帮助和非常人的力量,能否在现境生活下去。

    拉琴卖艺也好,买个餐车一路推到堪培拉去也罢,他试图着回归到正常人的生活里去。

    “对,没错,这就是我的深意,你竟然明白了!”

    某个黑心女人洋洋得意的自夸着,毫无谦虚,旋即,语气微微变化:“不过,用不着太过刻意啊。”

    “嗯?”槐诗不解。

    “你不是看到了么?”乌鸦说:“归根结底,升华者的生活和普通人的生活,不都是你的生活么?这都是属于你人生的一部分,没必要强行割裂开来。

    你面前的那位结合的不是很好么?

    用不着沉迷于打打杀杀之中,作为一个正常的升华者,不也能够做出自己的事业,拥有自己的生活吗?

    你刚刚帮了他的忙,有什么疑惑的话,也大可以向他请教。”

    “……”

    槐诗沉默了许久。

    蒂拉尔察觉到他的神情变化,也不再说话,而是好奇地看着他,不了解面前这个年轻的过分的升华者究竟在犹豫什么。

    “是这样的。”

    槐诗思考了一下,开口问道:“在蒂拉尔先生你看来,属于升华者的生活是什么样的生活呢?”

    “嗯?”蒂拉尔似是茫然。

    “我是说——”

    槐诗想了想,轻声发问:“怎么样才是升华者的正常生活呢?”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蒂拉尔思索了许久之后,认真地颔首,明白面前这位少年的迷茫,于是便露出微笑:“槐诗先生,你是如何看待‘升华’的呢?”

    “嗯?”

    “你觉得,升华是一件好事吗?”蒂拉尔认真地问道:“它确实带来了力量,但也带来了危险,不是吗?你如何看待自我的本性升华的呢?”

    “说实话,我没有想过。”槐诗尴尬的摇头:“但我觉得,这可能是我人生的转机,属于我的运气好。”

    “幸运吗?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想法,还有的人认为这是魔鬼的诅咒。”

    蒂拉尔颔首赞同:“不过,在我看来,升华并非是赋予了我们力量,而是力量选择了我们才对。”

    “怎么说?”

    “这是一份才能,槐诗先生,一份能够弥补欠缺赋予你实现理想的才能。”

    蒂拉尔抬手,又叫了一杯咖啡过来,整理了一下思绪之后说道:“我是一个渔民的儿子,我有六个哥哥和一个弟弟,说实话,我的童年过的并不快乐,这可能是令我升华的原因之一,但我对我的家庭并没有怨恨。

    父母辛苦养活我们已经很不容易了,我没有资格再去要求更多的东西,我没有电视,没有游戏,也没有手机。

    唯一能够让我感到放松的地方是海里。”

    “很多时候,我感觉到痛苦时,我就会进行潜水,在海中畅游,看着那些炫丽的鱼群和珊瑚,大海中的世界如此静谧和庞大,只是凝视的时候,就能够让人感觉到一阵幸福。”

    他说:“我渴望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直到有一天,我在潜水的时候,潜入了过于危险的深度,感觉到窒息的时候已经晚了——在最绝望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头巨大的鲸鱼。一头白鲸。”

    蒂拉尔微笑着说,“它并没有救我,甚至没有察觉到我,根本就没有在乎我这个垂死挣扎的人类。

    它好像山峦一样从深海中浮起,带着海潮一样的歌声一起,白色的身体孤独又庞大,自顾自的升起,歌唱,穿过了森林一样的珊瑚丛,消失在海洋的深处。

    说实话,那个时候的我惊呆了。”

    回忆着曾经的过去,他认真地说:“我甚至忘记了自己已经溺水,忘记自己快要死掉。因为它是在太美了,好像永恒时光中的一颗泡影——让我觉得,能够看到这样的场景,哪怕死掉也不可惜。”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被我的父亲拉上了船,我父亲很粗暴的打我,告诉我我差点死掉,并且警告我以后不要上他的船,不要跟他一样再做渔民了,乖乖的回去读书,准备考试。

    可我知道,我已经不一样了。”

    他说:“我已经见证到这个世界的美。”

    “等我大学毕业之后,遇到了我以前的老师,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升华者,经过了一些事情,我成为了一名鲛人,我得到了这一份拥抱海洋的才能。”

    蒂拉尔的十指交叉,认真地看着他:“我相信,这是命运对我的赐福,给予了我实现自己梦想的机会。如今的我实现的自己的梦想,能够和它们一起在海中畅游,我还要保护这个它们的世界不被人类的贪婪所破坏。”

    “这就是我的生活。”

    “升华者的生活和常人并没有什么两样,槐诗先生。”

    他端详着槐诗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关键在于,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呢,年轻的升华者?

    你对自己的人生和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感觉到了迷茫,对吧?

    升华为你带来的影响太过庞大了,庞大到你从其中迷失,不知道何去何从——你会感觉自己正在脱离大地,飘到自己所不了解的地方,这不是因为这个世界舍弃了你,而是因为你还没有找到你应该在的地方。”

    他抬起手,指了指槐诗,认真地说道:“所以,不应该去学习别人,而是要问一问自己才对。”

    “——槐诗先生,你究竟想要去往哪里?”

    槐诗愣了半天,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猛然一拍大腿。

    终于找到了那个答案。

    “我也不知道啊。”他震声回答。

第四百三十七章 柳条人

    除了力量,除了圣痕,除了灵魂。

    升华者和常人之间,确实存在着一定的差别。

    或许在拥抱来自地狱中的奇迹、被赋予重任或者干脆随心所欲的为所欲为之前,他们就和常人有所不同。

    根据天文会的统计和分析,那些内心具有着坚定的信念、目标与执着的人,相对更容易的能够从升华所带来的危机和试炼中获得成功。

    实际上这其中也存在着一部分幸存者偏差,毕竟在面对脱离白银之海的痛苦攀升时,坚定的意志力往往可以让人的更加长久一些。

    而毋庸置疑的是——升华会将人改变。

    当亲身体会过那种无限制贴近死亡的重生之后,升华者或多或少的会拥有一些领悟。

    不再需要为了生存而费劲心思之后,他们将会有更多的时间去审视自我,自己所面对的这一切,进而开始思考人生。

    这就导致了,在升华者之中,存在着大量的理想主义者。区别只不过是在于理想主义的多寡和对理念的执着程度而已。

    有的人或许懒的付诸行动,而有的人,往往会执着的不可救药。

    本性的升华所带来的不止是力量,还有更多的则是为升华者带来了新的可能和选择。

    如今你有力量了,有了放纵的资格,大可随意的尝试全新的人生。

    毕竟世界如此庞大,容得下诸多英雄、败类、旁观者和更多的野心家。

    ——那么,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槐诗茫然的思考着这个问题,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答案。

    他唯一可以理直气壮的说出口的,就只有‘不知道’这三个字。

    他曾经有过一个咸鱼梦想——努力生活,好好拉琴,靠着自己的努力光明正大的走进维也纳,娶一个爱自己的女人,然后将家里的老房子再修缮一下。

    哪怕赚不到多少钱,人生无法取得多大的成就,但要昂首挺胸的过上新的生活。

    可如今这个预计要用一辈子去实现的目标,好像忽然之间就变得近在咫尺。

    如今的他已经不愁生活,甚至成为了灾厄乐师,石髓馆也修缮的精良无比,就连曾经失去的家人也都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不但在活着的时候进入了卡池,而且还没有惨遭娘化。

    深渊厨魔、灾厄乐师、传奇调查员、乐园王子、绿日克星、受膏者……一大堆有的没的头衔,一下子全都戴在了身上,看上去就变得冠冕堂皇,无比耀眼。

    像是成为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可只有在他偶尔找镜子的时候,才能从其中看到那一张属于自己的面孔,依稀还残留着曾经的痕迹。

    但已经和过去截然不同。

    纵然他对艺术的热爱没有过半分减少,但他已经无法回到只要拉琴就能够感觉到满足的人生里了。

    当察觉到这一点之后,他越发的迷茫。

    不知道往何处去。

    他是谁?

    他是槐诗,天文会新海监查官、身怀命运之书的二五仔、统辖局的鹰抓孙、即将过气的乐园爱抖露,终末之龙巴哈姆特、奥西里斯的临时驾驶者,天国的守护者、理想国的继承人……

    当诸多的头衔戴在头上之后,原本属于他自己的部分就渐渐的稀薄。

    再看不见……

    槐诗陷入了思考。

    “恕我冒昧,槐诗先生。”

    蒂拉尔端详着槐诗的样子,似是好奇:“请问你的年龄……”

    “十七岁。”槐诗回答。

    蒂拉尔愕然。

    目瞪口呆。

    虽然知晓面前的是一个迷茫的年轻人,可是却没想到他竟然年轻的这么过分。

    昨日的幻影所带来的效果,能够让槐诗看起来比实际上更加成熟和可靠,恒定的保持一个精神焕发的稳定状态,不至于被周围的环境轻易影响。

    可他真的没有想到,槐诗竟然如此的年轻。

    “这……这可……真是……”

    他愣了好久,才苦笑着耸肩,“说真的,这完全出乎我的预料之外。不过,我现在反而觉得那些问题没什么需要着急的了。”

    “嗯?”槐诗不解。

    “毕竟你才十七岁,不是吗?”蒂拉尔笑了起来,“还有大把的时间去思考,这个世界对你还留有宽容的余地。”

    看向槐诗的眼神除了错愕和惊叹之外,不再掩饰自己的羡慕。

    年轻真好。

    年轻就是最大的本钱。

    他还有犯错的机会,还有幼稚的余地,也还有更多的时间可以给他进行思考和修正,让他从容的进行选择……

    真好啊。

    “刚刚我所说的,也不过是片面只谈而已,你还有更多的时间去寻找更多的答案,去看看这个世界更多的地方。”

    蒂拉尔想了想,认真地说:“不过,我这里倒是可以帮得上一个小忙。”

    说着,他指了指槐诗背包旁边挂着的铁锹。

    “如果我的感觉没错的话,你应该是植物一系的圣痕吧?”蒂拉尔说,“你想顺路赚取一点修正值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个不错的工作可以介绍。”

    “嗯?”

    槐诗好奇地抬起头,却看到蒂拉尔起身,拿起了皮包,再度邀请:“正好晚饭时间到了,介意一起么?我可以叫上另外一个朋友……他的脾气有点臭,希望你不要见怪。”

    闲着也是闲着。

    况且槐诗也很想知道,蒂拉尔所说的是什么工作。

    蒂拉尔开车,他们一路出城,很快就走到了荒山野岭之中——出乎蒂拉尔的预料,槐诗并没有什么不安,弄得他预先准备好的很多解释派不上用场。

    槐诗倒是不至于认为蒂拉尔有什么坏心思。

    毕竟要说的话,两个人的战斗力实在不是一个级别,况且,他也没感觉到蒂拉尔对自己有什么恶意。

    只是好奇他要带自己去哪里。

    他们已经上了山路,直接穿进了深山老林里。

    在过了一会儿,就看到前面依稀的灯光,车窗外飘来原木的味道,不少大型的卡车都停在这里,远方的灯光下倒是颇为繁忙。

    这是一个伐木场。

    门口还挂着林业协会的标志。

    蒂拉尔明显已经来过了很多次,轻车熟路,还有不少工人跟他打招呼,他都一一热情回应。

    他直接就从食堂叫了两份晚餐,然后毫不客气地推开了一扇办公室的门,也不管里面没有人,直接就坐了下来,还给槐诗倒了水。

    “这里的管理者和我是环保会议上认识的熟人,不用见外,随意坐就行了。”

    槐诗找个地方坐下来,环顾四周。

    明显是一个糙老爷们的办公室,不知道多久没收拾过了,地板上到处都是脚印,东西丢的乱七八糟。

    墙上还挂这几个动物的头骨,但也好久没有搭理过了,全都是灰。

    到处都是工具,电锯,锤头,斧子,钉子……角落里丢了一辆自行车,不知道多久没有骑过了。还有一辆被拆了一半的摩托放在房子的正中间,地上到处都是零件,机油味儿浓重。

    整个房间里,就只有一张全家福是干净的,被经常擦拭。

    很快就有工人把饭送过来了。

    一共三份。

    伐木场的伙食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但胜在量大管饱,肉也足。

    不等人没到齐,蒂拉尔就招呼着槐诗吃起来。

    吃到一半的时候,就有人推门而入。

    槐诗端着碗,抬头看了一眼,略微了然。

    一个满脸胡茬的魁梧中年人,身上还带着机油和木茬的味道,脚步声沉重,明显怒气冲冲。

    进来之后,便再压抑不住怒火,把钥匙和手套甩在了桌子上,用爪洼语破口大骂。

    “这群该死的外来物种,该死的瀛洲人!啊,他妈的那群混账……你知道他们怎么糊弄我的吗?说在弄了,在弄了,一定会在会议上提出讨论……”

    他向着蒂拉尔抱怨,“讨论?讨论个巴!他们但凡真有点用,就没必要每年木材百分之八十靠进口了!这群狗日的奸商只想要压价!只想看我们倒霉……“

    “嘿嘿,冷静,冷静。”蒂拉尔放下叉子,伸手指了指槐诗:“我带了一位朋友过来。”

    槐诗端详着这个中年人,发现他是个升华者,而且槐诗还挺熟悉他的圣痕——德鲁伊谱系·柳条人。

    他前一段时间黑吃黑的时候,还用过这个伪装。很明显,人家是根正苗红的正品货,和他这个山寨不一样。

    而中年人也在端详着他,皱起眉头,毫不礼貌的问:“他是谁?”

    蒂拉尔擦了擦嘴,“最近你不是在忙么,我介绍个人过来给你帮忙。”

    “一个小孩儿?”中年人嗤了一声,“有什么卵用?我不要。”

    “嗨,听着,我的朋友,我是来帮忙的,不是添乱。”蒂拉尔抬起一根手指,认真地说:“你可以拒绝,但至少不要把应该给那群瀛洲人的怒气撒在我们身上……”

    “……”

    沉默了片刻,虽然依旧残留着恼怒,可中年人终究还是忍不住摇头,叹息了一声:“好吧,我很抱歉,这是我的错,两位,来点酒吧,我请客。”

    从架子上拔出一瓶烈酒,倒了三杯,放在桌子上。

    顺带,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截藤条状的植物放在了槐诗的面前。

    槐诗低头看了一眼,了然:

    “瀛洲龙槲?”

第四百三十八章 临时工

    他好歹还是个山鬼,顺带兼职了学徒级的炼金术师,哪怕专精的是金属学,但依旧对于其他的常见材料有所了解。

    发现槐诗不是那种两眼一抹黑,一问三不知的萌新之后,中年人的神情顿时轻松了一点。

    “对。”

    他直接对着酒瓶子来了一大口,抹了抹嘴,不快地叹气:“长得到处都是,今年特别烦,特别多……特别他妈的多。”

    入侵物种。

    槐诗能够理解,这玩意儿虽然有用,但一个搞不好,就可能长得到处都是,甚至挤压其他植物的生存空间。

    “本土没有物种能够针对一下么?”他问。

    “生态部的混账引进了新物种,然后把本地的木虱给淘汰了一大半,否则今年不至于这么烦。”

    中年人说到这里,才尴尬的一拍脑袋,向着槐诗伸手:“怎么称呼?”

    “槐诗。”

    槐诗和他握手,听到了他的名字:“阿里,叫我阿里就好——很抱歉将你当成了不学无术的家伙。”

    “没事儿。”

    槐诗倒是能够理解对方把自己当成靠脸吃饭的那种家伙,并不在意,而是直接的问:“我听说你这里有工作。”

    “对。”阿里点头,指了指龙槲,“对付这个。”

    “你是说,把你们这里的龙槲掐掉?”

    “掐不过来的。”阿里摇头,“那群鬼东西现在长疯了,就算是发动林业协会所有的升华者都搞不定,只能找办法先培养把它的天敌重新培养起来。”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眼镜,带上,又拿出了一个本子,翻开,审视着着上面一堆待办事项,问道:“你想要什么工作?”

    “零工就行。”槐诗说,“最好不费力的,有这样的么?”

    “有倒是有……但那可赚不到什么钱。”

    “实际上,只是顺带而已。”槐诗耸肩:“我打算从雅加达往马都拉的方向走,如果顺路能帮到忙的话最好。”

    阿里沉默了起来。

    很快,抬起头看向木屋外面,大声吼:“陶菲克,陶菲克!把新型的白禾的种子拿一罐过来!”

    那嗓门太大了,简直将房梁震下了一层灰。

    很快,有年轻人拿着一个茶叶罐子大小的铝盒子进来,放在槐诗的面前。

    打开之后,里面全都是米粒大小的种子,好像草籽一样。

    “这是什么?”

    槐诗没认出来。

    “进行后续工作之前的准备。”阿里解释:“在新种类的木虱种群培育出来之前,先要稍微延缓一点龙槲造成的影响。这是那群德鲁伊用来肥沃土地的东西,长得高,死得快,只是难活。”

    说着,他看向槐诗,并没有再说什么。

    就好像在审视着他的能耐一样。

    你能种得了么?

    槐诗摸了摸口袋,从工具包里抽出镊子,挑了一粒,放在手心里,仔细观察。他没有见过这个东西,也不能打包票。

    可出乎预料的是,他的手指头只是搓了搓,在沾了一点槐诗手上的一点汗水后,那一颗种子竟然就发芽了。

    甚至没有动用山鬼的能力。

    他松了口气,笑了起来:“没那么难活嘛。”

    “……”

    短暂的沉默之后,阿里终于收起了眼中的惊愕,仔细端详着槐诗,许久,点头。

    “好,既然蒂拉尔介绍你过来,那么有他的担保,就不必让你签合同了。”阿里点头问,“什么时候能开工?”

    “随时。”

    槐诗回答,伸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证件来:“以及,不必麻烦蒂拉尔先生进行担保,我有能够证明自己身份和信用的东西。”

    黑色封皮精致考究的证件,上面铭刻着荆棘环绕现境的纹章。

    打开之后,就是槐诗的正面照,以及天文会的和平鸽钢印,证明他注册武官的身份,也赋予了他携带武器在现境、边境和地狱之间任意行走的资格。

    阿里倒吸了一口冷气,愣在原地,蒂拉尔也没好多少,手差点把杯子里的酒给抖出来。

    两个人面面相觑,不可思议。

    ‘你哪儿那么大面子,给弄了这么一个巨佬过来帮忙?‘

    ‘我他妈也不知道偶然遇到的迷茫小老弟是天文会的啊!‘

    他们的神情顿时变得无比精彩。

    幸好的是,他们倒是对槐诗这个持证刽子手没有什么偏见和抵触——毕竟在印尼这个地方,没有什么大的谱系,能够确保升华者的基本人权和生活的就是天文会所制定的规则。

    这就相当于热心老大爷介绍小伙子去老熟人那里打零工,就没想到过来搬砖的小伙儿特么的是个路过的刑警大队长……

    看着他们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样子,槐诗憋着笑,内心阴暗角落里那一点装洋蒜的心思得到了满足。

    “咳咳,既然是天文会的人,自然也不用担心了。”

    许久,阿里才尴尬地回答,把盒子推过去:“只要你一路找地方把这些种下去就行了。报酬我可以预支,你想要多少?”

    “只是顺路丢几颗种子的话,又花不了多少功夫——”

    槐诗端着盒子,沉思了片刻之后,说道:“真想要给我报酬的话,就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他端详着面前的阿里,认真问道:

    “在你看来,成为升华者意味着什么呢?”

    “……”

    阿里回头看了一眼蒂拉尔,低声问:“你这是从哪儿找来一个诗人么?”

    “年轻人对世界总是充满好奇。”蒂拉尔耸肩:“他需要一些前辈的见解,至少希望你不要吝啬这么一点语言。”

    阿里好像败给他一样,耸肩,摇头回答:“并不意味着什么。”

    槐诗没有再说话。

    只是看着他,神情平静又淡然,耐心等待。

    直到他脸上挂不住了,压抑着烦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好吧,虽然不知道你们天文会的大老爷怎么想的,在我看来,升华者对我而言什么都不意味,只不过是一份工作而已,你明白么?”

    他指了指办公室里的满地狼藉,“我从一个酗酒成性的守林人,被赶鸭子上架,变成经营一家伐木场,要照顾以前那些失业的老兄弟,还得想办法维持林子里的生态平衡……太麻烦了,年轻人,麻烦的要命。”

    “没有赚到钱么?”槐诗问。

    “赚到了,又怎么样?”

    阿里被逗笑了,指了指屋子外面:“钱在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有什么用么?我每周都用公款叫一次女人上门服务,双倍小费,但更多的呢?这里是山里,年轻人,再没有什么比一个伐木工更不需要钱了。”

    “……”槐诗愕然了许久,“难道你的人生就一点改变都没有?”

    “有啊,改变了确实不少,但真正需要改变的时候——它又能改变的了什么?”

    当这槐诗的面,阿里将手臂变成了粗壮的树枝,在厚重的树皮之下蕴藏着惊人的力量,更可怕的是一整个伐木场和一整个山林都在和他隐隐的共鸣。

    这里是他的主场。

    “这是力量没有错,很神奇也没有错,但有什么用呢?”

    阿里嗤笑这,反问:“它能让我那位被我伤透了心的前妻回心转意么?它能让我的两个孩子相信他们的父亲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爱着他们么?

    我的大儿子和小女儿,甚至不愿意和我一起吃顿饭——在他们看来,我永远都是那个酗酒之后为他们带来恐惧和痛苦的父亲,一个只会带来耻辱的麻烦……

    是的,我知道,我罪有应得,自作自受,年轻人,他们恨我,甚至不愿意邀请我去参加他们的婚礼。

    这不是什么力量和奇迹能够改变的,除非时光倒退,我把二十年前那个叫阿里的王八蛋狠揍一顿,告诉那个傻逼珍惜自己的一切。但就算时光倒退,我就能够去面对他们么?

    我搞砸了一次,搞砸了两次,搞砸了自己所有的转机,等我开始后悔的时候,一切早已经无可挽回。”

    阿里的手指伸长,卷起了桌子上的烈酒,仰头,一饮而尽,又烦躁的将酒瓶丢到了窗户外面,摊在椅子上。

    凝视着桌子上的相框,自己曾经的家庭,他就变得疲惫又无奈,自嘲地笑了起来:“人生不是能够用力量去改变的东西,不是吗?”

    槐诗无言以对。

    “这就是你想要的回答,槐诗先生,我已经在一个初次见面的年轻人面前出尽了丑,现在请你给我一点点最后的遮羞布,拿上你的报酬,赶快离开吧。”

    阿里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车钥匙,放在桌子上:“外面有一辆车,加满了油,你可以随意使用,只要最后把它丢到马都拉的林业协会分部就行。”

    “谢谢。”

    槐诗拿起车钥匙,诚恳道谢。

    “这是你的报酬。”阿里说。

    “不,我指的是,你的坦诚。”槐诗认真的说:“你大可以撒谎,或者不回答。”

    “就当你运气好吧。”

    阿里烦躁地挥了挥手,示意他赶快走,蒂拉尔耸肩,向着槐诗颔首道别,指了指旁边沮丧的阿里,他还要留在这里安慰一下自己这位老朋友。

    槐诗临走之前,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可想了一下,又乖乖地闭上了嘴。

    他那里有什么权力和经验去大言不惭的指点别人如何面对生活呢?

    颔首致谢了之后,他推门离去。

    在上车的时候,收到了蒂拉尔发来的消息,一个电话号码:如果你去马都拉的话,可以顺带看看这个家伙,他在一所中学里当拉丁语老师,总是想一些有的没的东西,被我们私下里叫做哲学家,或许会对你有启发。

    ‘我会的。‘

    槐诗回复完毕,抬头看着面前颇为巨大的越野车,挑起眉头。

    期待地搓了搓手。

    有免费的车开了啊,真好……

    完全无视了自己根本没有驾照和驾驶经验的前提,槐诗一脚油门踩到底,绝尘而去。

    上路了!

第四百三十九章 微小的进步

    三天之后,槐诗发现,自己犯了一个绝大的错误。

    他没想到……越野车耗油的程度竟然会这么夸张!

    一旦开起来,他口袋里的美金就开始好像水一样哗啦哗啦的往外流,捂都捂不住!

    只是从雅加达开到马杜拉附近的地区,就已经烧了他一千多美金了——路况糟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槐诗连续开错了好几次方向。

    这地方的路况和导航简直是一团乱麻,绕是槐诗有天文会的卫星导航页差点搞不定,到最后只能发挥越野车的性能,一路在荒山野岭里穿行……

    然后修车又花了六百。

    惨·槐诗·惨。

    得亏他还趁夜在命运之书里苦练车技,特地找了俩有赛车经验的记录里一阵狂开,结果好不容易把自己的水平提升到了一般的程度,没有成为马路杀手。结果才发现自己装逼装得有点狠,不要钱就算了,连油费都自费了……

    早知道他就选办公室里的那一辆自行车了。

    那个至少不耗油哇!

    在穿过了两个村庄,问清了通往马杜拉的方向之后,槐诗就将车在村子外面的地方停下来,关上车门之后,走向了前方的林子之中。

    该工作了。

    随手,从一颗大树上撅了一根粗壮的枝杈下来,将碍事儿的树叶剥下来,削直了,就是一根良好的探杖。

    这两天的种树种草至少还是有一点效果的。

    如今槐诗已经对现景植物所构成的诸多类型生机网络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就好像拜访各个社区进行人口普查,了解社区构成一样。

    大开眼界。

    每一种不同的类型都有其特殊的优点和缺陷,比方说种植林所形成的生机网络,结构虽然简单,但却具备着强烈的稳定性,不易在外界的干涉中被破坏。而自然所形成的森林则结构更为复杂,本身虽然不具备稳定性,但能够通过多种物种的互相搭配和组合,形成不逊色于人工的稳定状态。

    除此之外,松叶林、针叶林、混交林……等等诸如此类,甚至包括各种草场、苗圃,乃至荒野之中无数类型的灌木……

    以及更复杂的混合型,还有多种混合型形成的套娃混合型等等,在这之中有的具备着槐诗没有想过的亮点,而有的天生具有重大缺陷,难以抗衡天灾、霜冻或者外来物种乃至人类的砍伐……

    在这个过程中,槐诗并没有动用过山鬼的能力去催化,或者抽取生机壮大自己。而是对照着现实里的案例,不断的调整自己体内的生机平衡,进一步的对体内的微缩生态结构进行优化和再配平。

    他感觉自己的体内就好像是一座庞大的生态园,甚至种类并非越多越好,前提是……能否建立起一个能够包容更多的物种生机的稳定循环?

    山鬼圣痕在短短两天内,已经收缩了一小半,从胸前辐射扩散向全身的生机网络已经再度回归了胸前,千丝万缕的延伸,从背后再度交汇——而精密度和复杂性却提升到了原本的三倍之上。

    重新调整主次,进行优化,努力的在循环性、包容性和稳定性三项之间取得更好的平衡。

    就好像是玩一个运营游戏一样,槐诗在调整的同时,也乐此不疲的不断探索着体内各个器官对不同种类的植物生机的适应性。

    赋予心脏更强的自愈能力,赋予肺腑和呼吸系统更好的韧性,试图令骨骼更加坚硬,再让筋腱的弹性得到进一步提升。

    令神经系统部分接入圣痕,提升电信号的传输效率,进一步的压缩自己的反应时间。

    哪怕收效并不多,但依旧令他好像打开一扇新的大门一样,发现了更多的可能……

    在这个过程中,乌鸦依旧保持着旁观和沉默。

    不置可否,静静地欣赏着他在这种事倍功半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不断的受挫、试探、放弃和再次进行新的尝试。

    甚至差点弄的自己变成软骨病和肌肉溶解。

    不阻拦,也不提倡。

    只是沉默的旁观,掩饰着自己心中微微的惊愕和感慨。

    究竟应该说是不自量力还是志向远大呢?傻仔现在就已经开始进行器官以太化的探索了。这可是三阶的范畴……

    第一阶段·水银,以炼金术之中的汞、盐与硫将升华者的体内化为源质沃土,形成可以承载圣痕的容器。

    第二阶段·黄金,源质自奇迹之中渐渐蜕变,而升华者的躯壳和灵魂也会开始向着深渊的奇迹和灾厄逐步转化,为下一阶段的淬炼做好准备。

    第三阶段·以太——到达这个阶段,才会真正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人的器官会逐步在被称为‘以太化’的过程中进行改变,转化为全新的形态,甚至被赋予各种全新的功能,令升华者再度重生,彻底和人身固有的限制道别,真正的超越人类。

    如今槐诗的行为堪称不自量力。

    但这又有什么问题?

    就当提前预习新学期的课程咯。

    乌鸦感觉欣喜的则是,在离开了自己的提示之后,槐诗竟然能够自发的去优化山鬼的结构,并开始了下一阶段的探索。

    这一份才能不可谓不珍贵。

    而这一份主动……在原本得过且过堪比咸鱼的槐诗身上,简直好像十连抽了八个SSR一样的稀奇。

    这是一个绝佳的迹象。

    不再是被动的面对这个世界,他已经开始尝试着主动的迎接和寻找改变……

    这一趟门出的真是太值了!

    她暗自欣喜着。

    而在短暂的观测之后,槐诗已经在密林的外围转了一圈,手中的树枝削成的探杖不断戳下。

    刺探着此处生机网络的节点和重心。

    不需要通过山鬼的圣痕进行感应,经过了两天的尝试之后,槐诗已经凭借着经验形成了隐约的盲感。

    好像扫雷一样。

    娴熟地标注出了重点。

    然后伸手,从口袋里抓出几颗草籽,随意的丢进了探杖戳出来的几十个小坑中,踩一脚,完事儿了。

    给社区送进去了一个新的邻居,并确保大家可以和谐相处,并在白禾萌芽的关键阶段伸出援手。

    他能够想象到,萌芽的白禾是如何在此处的密林网络中掀起一丝丝微弱涟漪的景象,然后,将一个隐秘的标记留在这里,留待后继者们进行接下来的步骤。

    反正一路上不管有没有发现龙槲的痕迹,槐诗都会顺手种两片,纯当练手了。

    而且,他也见到过不少和自己一样的升华者,穿梭在印尼的各地。就好像即时策略游戏的前期,那些用来探路和开地图的农民一样。

    他现在倒是不太相信印尼林业协如此大的架势是单纯为了治理龙槲了。

    多半是顺带的吧?

    肯定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混杂在其中,但这和槐诗这个外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种事情深究下去一定会有麻烦等着自己,还会浪费时间,他懒得去仔细琢磨了。

    有这罗马时间,还不如去多吃两碗饭更强。

    到饭点了……

    槐诗摸了摸空空荡荡的肚子,考虑着接下来去哪儿找点东西吃。本地的伙食他实在有些吃不惯,只能靠快餐店的炸鸡可乐度日,说实话吃的有点腻了。

    要不自己找一套工具开个伙?

    心里寻思着,槐诗拉开车门上了车,愣了一下。

    沉默片刻之后,他拧动了钥匙,打火上路。

    很快,越野车回到了道路上,向前疾驰奔行,碾过路上的水坑和泥泞,飞快地向着马杜拉行进。

    在驾驶中,槐诗抬起手,打了个哈欠,然后抬起来的手随手往旁边一推。

    封闭的车厢里爆发出一阵闷响。

    鼓手!

    低沉的风声扩散,紧接着便是颅骨和车窗碰撞在一处的清脆声音。

    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个小鬼凭空从空气中浮现,脸上还残留着错愕的神情,便已撞在车窗上,两眼一翻,陷入晕迷。

    早在槐诗上车的瞬间,就在车里闻到了另一个不属于这里的味道。

    有人藏在车里。

    只不过是他看不见而已……

    哪怕体会不到死亡预感,槐诗的神经依旧紧绷起来,在短暂的伪装之后,抓住了对方呼吸渐渐平稳的契机,悍然出手!

    然后直接就把那个隐身藏在副驾驶上的小鬼打晕了!

    幸亏槐诗在接触到的瞬间,凭借着手感和体重的估算,提前察觉到了不对,收回了大部分力量。否则这一手就足够把小鬼送进ICU了。

    这鬼地方有没有ICU都还两说呢。

    踩了一脚刹车,槐诗停稳,回头看向副驾驶上的那个小男孩儿——大概十二三岁,头发微微卷曲,不知道多久没有剪过了,看上去乱糟糟的,不过是衣服和身上倒是挺干净,看得出经常洗澡。

    槐诗伸手,娴熟地将他身上的口袋和可能藏武器的地方摸了一遍。

    没有武器。

    没有圣痕。

    也没有感觉到对自己的恶意。

    槐诗扭了扭脖子,在嘎嘣嘎嘣的声音里,露出了冰冷的笑容。

    暗搓搓的混上了自己的车,竟然身上连一毛钱都没有……真以为是群星号限免哦!

第四百四十章 流浪者

    等那个小鬼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一张从头顶倒吊下来的面孔,正直勾勾的看着他,倚靠在树上抽着烟。

    紧接着,他就发现,倒吊的不是对方,而是自己。

    他正被倒吊在一棵树上,四面无依。

    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却根本徒劳无功,他下意识的又再次隐形消失了,紧接着便看到那一根绳子蠕动了起来,想要努力的攀爬上去逃走。

    卡擦,一声轻响。

    他僵硬的回过头,看到了那个微笑的大哥哥,还有他手中的那一把枪。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

    “姓名?”槐诗慈祥的问道。

    没有等到回答,就朝着天扣动了扳机,巨响证明了这一枪的威力。

    嗯,还是他在车的工具箱里捡到的。

    看来阿里这货还真是特权阶级。

    倒吸了一口冷气之后,小孩总算学乖了。

    “姓名?”槐诗再次开口,用拉丁语,东夏语和生涩的爪洼语问了一次:“年龄?职业?做什么的?”

    “……赛、塞亚尔!”小孩儿吞了口吐沫,从空气中浮现出自己的轮廓,狼狈的举手投降,用爪洼语回答:“赛亚尔·拉马丹,十岁,叔叔饶命,我、我只是看到你在打听马杜拉的位置,想要偷偷坐你的车去那里而已!”

    槐诗不快地皱起眉。

    不是因为这小鬼想要偷偷坐自己车,而是因为……他把自己叫老了!

    “要叫我帅气的大哥哥,懂吗?”槐诗把枪口凑近了,那小孩儿点头如捣蒜,脸因为倒挂而涨的通红。

    于是,槐诗扣动扳机。

    打断了绳子。

    小鬼从空中栽下来,被槐诗扯住领子,丢到树桩旁边。

    并没有给他解开脚上的绳子,槐诗找了一块干净点的石头坐下来,端详着那个惊慌的小鬼:“隐身,是怎么回事儿?”

    那小孩儿的眼神游移起来,正准备说什么,就看到槐诗越发温和的笑容:“你知道么?大哥哥我,可喜欢欺负死小孩儿了……尤其是坐车不给钱的那种……”

    塞亚尔干涩的吞了口吐沫。

    “我也不知道,忽然有一天我就会了……其他人都看不见我,好像我不存在一样……”

    槐诗点头,明白了状况。

    一个野生的升华者小鬼。

    十岁?

    是不是小的过头了?

    “你的父母呢?”

    “他……他们在马杜拉等我……他们都是很出名的高手……都很厉害,还有十九个手下,每一个都有枪,有很多枪……他们都……都很厉害!”

    “……”

    槐诗翘着腿,坐在石头上,观赏着他搜肠刮肚编谎话的样子。

    吹,接着吹。

    在他的端详之下,小孩儿的神情渐渐尴尬,说不出下去了。

    “行了,别怕了。”槐诗把手枪推出弹匣,当这小孩儿的面一颗一颗的推出来,丢在地上,然后将手枪丢回口袋里。

    他身体前倾,凑近了,端详着小孩儿的面孔。

    “我不会杀你,也不会伤害你——作为你偷偷蹭我车的代价,你诚实的回答我的问题,我才能够将你送回你的父母那里。”

    “……”塞亚尔沉默了,尴尬地别过头。

    许久,他说:“他们都不要我了,我是一个人跑出来的——妈妈嫁给了别的人,爸爸也有了新的儿子,你就算是把我送回去,我也会再次跑出来的。”

    “你家在哪儿?”

    “不知道,我跑出来很久了,半年多,早就忘了回哪儿去了,我连这里是哪儿都不知道。”

    “……”

    槐诗沉默了许久,挠了挠头:“这么长时间以来,你就是靠着隐身过日子的?”

    塞亚尔点头。

    “很好,塞亚尔,你的坦诚为你赢得了公平的对待。”

    槐诗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严肃地看向了他的双眼,眼神变得冰冷起来:“告诉我,这么长时间以来,你靠着自己的能力,伤害过其他人么?”

    “……我……我没有!”

    塞亚尔被那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看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疯狂摇头:“我、我只是偷偷拿了一些我要用的东西,我也没有办法,我没有钱……我发誓,我就拿了一点点。”

    “杀人的感觉怎么样?”槐诗漠然反问。

    “我没有杀过人!”塞亚尔惊慌尖叫:“我没有!”

    “那带来的伤害呢?”槐诗逼问:“难道你不觉得这个能力很方便么?就算拿着刀也没有人能够发现,就算是把人杀死也不会有人知道你的错……甚至你可以对那些漂亮的小女孩儿为所欲为,不是吗?!”

    山鬼的恶意压制着他的意识,一寸寸地挖出谎言和真相。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塞亚尔奋力的挣扎着,已经害怕的流出眼泪来,哽咽着大喊:“我发誓,先生,我发誓,我只是拿了一点点东西,一点点钱……我只是、我只是希望大家看不到我而已,我原本只是这么想的,只要不要打我就行了,我从来没有想要伤害过任何人!”

    “……”

    槐诗沉默,忽然伸手。

    捋起了塞亚尔的袖管,拉开领口,拔下了上衣和裤子,一寸寸的检查着他身上的皮肤。

    烟头的烫伤、火泡留下的疤痕,还有刀片割伤的痕迹,以及右手骨骼的不正常——断过,但是没有好好接好。

    他总算知道塞亚尔为什么想要跑出来了。

    为什么能够得到这样的灵魂。

    许久,他沉默的把衣服重新给他穿好,抬起手,为他解开了绳索。

    塞亚尔依旧在哭,胆战心惊的看着他,向后缩着。

    “好了,别哭了。”

    槐诗叹息,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走吧,我带你去吃饭,然后,我给你找一个会抚养你的地方。”

    “我……我不要去孤儿院。”塞亚尔的脸又吓白了,竭尽全力的摇头:“我、我去那里看过,那里简直好像地狱一样,先生,求求您。”

    “……不会送你去孤儿院的。”

    槐诗摇头,他怎么会不知道孤儿院是什么吊样子,更何况还是在印尼这么混乱的地方。

    天文会有专门针对升华者的抚养机构,一切都是为了让升华者能够正确的回归社会,不至于因为自己的能力闹出什么乱子。

    养个小孩儿才多少钱,少装两个监控和摄像头,什么钱都有了。

    等到了马杜拉,他就联系天文会,把塞亚尔接走。

    在这之前,必须确保塞亚尔还没有堕落的彻底才行,就算是过了槐诗这一关,也过不了天文会的审核。

    那些原先架空楼层里工作的王八蛋,可不知道什么叫做心慈手软,绝对会直接进行读心和记忆搜索。

    万幸的是,塞亚尔并没有因为流浪而变得彻底没有了下限。

    否则的话,槐诗就算不至于杀他,也会立刻掉头,把他送到雅加达的边境监狱去。

    “走吧,我们先去吃饭。”

    槐诗对着他微笑,毫不惭愧的使用了‘灵魂的链接’,让小老弟认为自己说的有道理。

    得益于自身的颜值和影响力,惊恐的塞亚尔渐渐安静了起来,对这个变得温和起来的大哥哥有了那么一些信任。

    可很快,当他们走出树林的时候,就看到马路上绝尘而去的那一辆越野车。

    原本还停在路边……

    “啊,我的车……”

    槐诗抬起手,拍在自己的后脑勺上,不可置信:“被偷了?!”

    这才多长时间?

    上个厕所的功夫,就被人开走了?

    连带着槐诗的背包还有钱包,一大堆装备……

    “被偷了啊。”塞亚尔明显比槐诗更快的接受了这个现实,看向槐诗的眼神就同情了起来:“别难过,常有的事儿。”

    出乎他的预料,槐诗并没有暴跳如雷。

    甚至没有气急败坏的追上去。

    反而一脸淡定的站在原地,神情略微愁苦,但却不像是生气车被偷了,而是好像在考虑:接下来去哪儿来找点吃的?

    “你不着急?”塞亚尔不可置信。

    “我为什么要着急?”槐诗反问。

    这里可是在现境。

    这里可是在现境的中央区域。

    哪怕乱一点又怎么样?要是在东夏,可能还会跟社保局扯皮,但在印尼……呵呵,天文会的东西都敢偷,朋友你活腻了吧?

    况且自己的东西是那么好拿的吗?

    上面不知道有槐诗多少汗水,被留下了多少病毒,一旦槐诗解开控制,立刻就能变成一个移动污染源。

    怕不是找死。

    “不着急,我们先去附近找点吃的吧?”

    槐诗一脸淡定的摇头,伸手,牵着塞亚尔的手:“走吧,想吃什么?我请客,身上还有二百美金呢,够吃顿好的了。”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已经到了马杜拉的周边,好歹是一座城市,找点吃的不难。

    半个小时之后,槐诗和塞亚尔已经坐在上校鸡块的连锁店里,吹着空调,吃着冚家桶,喝起了快乐水来。

    反正来都来了,槐诗打算先去找一找蒂拉尔口中的那位哲学家,完事儿之后再给雅加达分部打个电话,让他们查一下车去哪儿了。

    只不过槐诗打电话给哲学家的时候,却没有人接听。

    打了好几个,都是忙音。

    他困惑的放下了电话,看了一眼狼吞虎咽的塞拉尔,忍不住抬起手拍了一把他的后脑勺。

    “慢点吃,都给你行吧?你这吃相肯定要拉肚子!”

    塞亚尔含糊的应了一声,满脸炸鸡的油光,抬头看了槐诗一眼,低头继续狂吃。槐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行吧,待会儿出门还要再花钱给你买胃药……

    就在无奈的时候,电话却再次响起。

    “很抱歉,刚刚在上课时间,没有接电话。”

    电话的那一头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拉丁语的语调考究又标准,“请问是来自天文会的槐诗先生么?”

    “啊,是的没错。”槐诗颔首:“你知道我?”

    “蒂拉尔昨天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提到过你,也跟我说过你的疑惑。我很乐意能够同你分享一些自己的浅薄见解。”

    “我看看……我的下一节课大概是九十分钟之后,我们或许可以在这之前聊一聊。”哲学家说:“方便的话,可以请您屈尊来市内一趟么?学校的工作有点忙,我走不开。”

    “自然没问题。”

    槐诗欣然颔首,“我很快就到。”

    在礼貌的道别之后,电话挂断了。

    而槐诗,已经开始期待起哲学家的答案来。

第四百四十一章 哲学家的僵尸们

    在二十分钟后,马杜拉市内的一所学校内,槐诗终于见到了哲学家。

    明显的,这是一座私立贵族中学,不论是从安保还是设施看来,都和槐诗一路以来所见到的那些学校不一样。

    更加的干净,更加的安全,同时也更加的昂贵。

    宛如贵族的庄园一样,精巧的楼宇和庭院之间,三三两两的少年少女们结伴行走在道路,彼此兴奋或者平静的谈论着什么。

    远处的草场上还有孩子们在兴奋的奔跑着,你追我赶。

    青春的美好气息扑面而来。

    而行走在其中,槐诗和他身后的塞亚尔宛如两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惊诧的环顾着四周的景象,塞亚尔比照着那些大哥哥大姐姐们的模样,好像自惭形愧那样,缩在槐诗的身后,耷拉着头。

    而槐诗则平静的行走在校园里,淡定的环顾着四周的一切,凝视着那些年轻人好奇的面孔。

    哪怕他们看起来似乎和自己差不多年纪。

    “真好啊。”

    他轻声感叹,凝视着绵延的绿茵和那些洁白的建筑,倾听到琴房里的琴声,有些磕磕巴巴,但又在执着的努力着,断断续续的向前……

    直到塞亚尔受不了周围人的视线,拉了拉他的袖口,然后指向了前方。

    槐诗看到了提着纸袋的中年人。

    略显苍老和消瘦,带着眼镜的男人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衫和西装裤,手指指节粗糙,还有着常年书写留下的茧子,正捏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纸袋。

    十分显眼。

    不是因为打扮,而是血统。

    稀疏的黑发一丝不苟的梳理在脑后,眼瞳漆黑,肤色白皙,手腕上缠绕着代表圣灵的玫瑰念珠……

    槐诗没有想到,哲学家竟然是一个罗马人。

    他站在长椅的旁边向槐诗招手,身旁的椅子上还放着几本厚厚的教材,翻阅的太久了,封面有些残缺,但是却没有卷边,明显十分爱护。

    “很抱歉,只能在这里招待你,槐诗先生。”

    在槐诗他们坐下之后,哲学家率先开口说道,他端详着面前的两人,似是惊叹那样的轻声感慨:“不得不说,两位比我想象的要更加年轻一些,尤其是这一位……塞亚尔先生。”

    塞亚尔愣了一下。

    哲学家向着他慈祥地笑了笑,并没有再跟他说什么,而是看向疑惑的槐诗:“我已经知晓了你的来意,不过,你介意我吃完这一点再说吗?”

    他手里的纸袋里装着一个已经吃了两口的三明治,似乎是自己亲手制作的,夹着令槐诗都有些害怕的大量辣酱、芥末以及生牛肉。

    在征得槐诗允许之后,他才拿出了三明治,继续吃了起来。

    他进食的时候十分规律,并不急促和窘迫,反而平缓又充满规律,每一口都充分的嚼碎了之后才吞下去,每隔几口,会端起旁边的保温杯喝一口茶。

    五分钟之后,他拿出手帕擦了擦嘴,拧好了保温杯的盖子,抬头向着槐诗看来。

    “久等了。”

    “其实我不介意等更久。”槐诗耸肩。

    “我喜欢这样的耐心——对知识和领悟充满了容忍和敬畏,槐诗先生,这样的品质已经不多见了。”

    哲学家似是愉快,又像是遗憾。

    “有一点需要事先说明——我的灵魂能力是让别人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就算是一些谬论也会听上去值得信服。”

    在沉吟了片刻之后,他有些突兀的解释道:“很遗憾的是,这个效果是被动的,我自己都关不掉。

    不过,这种事情,只要稍加思索,就能够明白。”

    他想了想,举了个例子:“比方说——今天的太阳,是黑色的。”

    一句废话。

    槐诗皱眉,今天的太阳确实是黑色的没,等等……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抬头,直勾勾的看着头顶刺眼的太阳,过了好几秒钟终于反应过来,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后背有些发冷。

    这样的灵魂能力未免太可怕了一些。

    倘若哲学家不提前解释的话,哪怕是升华者也防不胜防。

    “让你见笑了。”

    哲学家有些头疼的叹了口气,“这种能力用在教育上倒是无往不利,当然,前提是我告诉学生的理论是对的才行。可这个世界上不能确定的实在太多了……”

    “拜这种麻烦的灵魂能力所赐,我的专业本来是高等数学和理论物理,可现在为了不误导学生,只能来中学教一教语法……毕竟这种东西,就算口误说错了,也顶多是考试扣两分的程度而已。”

    在停顿了片刻之后,他端正地看向槐诗:“我之所以会说这些,一方面是出于坦诚,另一方面则是为了避免误会——我并不认为自己所说的是绝对正确的,因此,才希望你能够时刻对我所说的话保持怀疑。”

    在沉默的思索中,槐诗隐约有些恍然。

    不论如何,哲学家都并没有对自己抱有恶意,倒不如说一开始就进行了坦白,后面当槐诗思考的时候,便能够最大限度的摒弃掉哲学家灵魂能力的影响。

    “啊,你开始思考了。”

    哲学家露出欣慰的笑容:“很好,思考是生存的第一步,槐诗先生,你已经进入了状态了,我相信接下来我们一定会聊的很愉快。”

    “需要我进行提问么?”槐诗问。

    “不,你的来意我已经清楚了,而且我已经准备好了答案。”

    哲学家沉吟片刻之后,忽然说道:“不过,在这之前,能够允许我提几个问题么?抱歉,这只是纯粹出于职业习惯,我总是会进入教师的状态——”

    槐诗无所谓的耸肩:“我来到这里难道不是请你解答我的疑惑么?”

    “那么,就当作临时的授课吧。”

    哲学家愉快地拍打了两下膝盖,端正了神情,忽然问道:“你觉得,升华者和常人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吗?”

    “你是指灵魂、圣痕,还是才能?”

    “不,比这些流于表面的东西要更加的不同,还要更加的深入本质。”

    哲学家摇头:“我并非是指源质的多寡和能力的突出,也不是英雄们的英勇表现和罪犯们令人厌恶的行为,并非是人格的差异,而是某种……某种更加贴近于原动力的东西。

    这么说的话,可能会太过晦涩,来让我们举一个例子吧。”

    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敲打着钢笔,思考片刻之后,忽然问:“你知道,‘哲学僵尸’么?”

    “僵尸的话,我倒是有过接触和了解。”

    槐诗回答,实际上,他还砍过不少,不论是食尸鬼还是人狼感染者,乃至其他,这种货色总是在各种地方层出不穷,充当廉价的炮灰。

    “不不不,这实际上是一个很有趣的假想。”

    哲学家摇头:“它不是说有这么一个永远饥饿并且血肉模糊的尸体二十四小时嗷嗷待哺等待着咬你一口,然后把致命的病毒传染给你。

    而是假设,有一个怪东西,他混杂在人群中……

    并且,他长相和表现并且生理结构都如同常人一样。”

    他说:“如果你用刀子戳他一下,它就会喊痛。空调开大了之后他会告诉你冷。他会工作,会说话,会唱歌,会拍照片发博客,看到漂亮女孩子会面红心跳,肚子饿了就跟我们一样出去吃点东西——可能也在家里自己烧,但这都无所谓。

    总之,这个东西看上去和人类一摸一样。”

    他停顿了一下,平静的说:

    “除了他没有自我意识之外。”

    “嗯?”

    槐诗下意识地皱起眉头,感觉到哪里不对。

    “或者,更精确的来讲——他的脑子里永远没有自己的东西。”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抬头,用一种令人不安的锋锐目光凝视着槐诗:“它只不过不会思考而已。

    它只是,不思考而已。

    就好像僵尸一样的活着、Deadliving、活死人、傀儡、机器,叫什么都好……但是,你要如何去验证他是否存在着自我意识呢?”

    槐诗不知道如何回答。

    哪怕思考,也无法得出结论,这只是一个荒谬的假设而已。

    就好像某些极端的心理学家会认为‘自我意志’的存在也不过是大脑的谎言一样,直到灵魂出现之前,这一套理论倒是颇有市场。

    “你应该知道,哲学家先生。”

    槐诗说:“一切不可证伪的东西,都不在理性讨论所能解决的范围内——换而言之,这个假设,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有结果。”

    “我知道。”

    哲学家颔首,“我只是,对此充满好奇而已……究竟有多少人会去思考呢,槐诗先生,你想过吗?究竟有多少人,会选择成为一具活尸呢?”

    当他回头看过来的时候,眼神平静的可怕,轻声发问:“倘若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或许真的存在着那样的活尸,甚至数量众多的话,你会作何感想呢?”

    槐诗愣在了原地。

    被那样的眼神看着,不寒而栗。

    “这样的人,你应该见到过吧?”

    哲学家倚靠在长椅上,漠然的说道:“听到那些意味深长的话语,他会觉得是至理名言,翻两篇名人传记里胡编的小故事,他也会好像领悟到了这个世界的道理。

    发现什么东西被人抢来抢去,他也会觉得这是个好东西。看到一两篇挥斥方遒的文章,他就找到人生的方向。

    别人说什么,他就说什么,别人认为对的东西,他也会觉得这是真理。倘若有人犯了罪,他也会在人群中义愤填膺。

    或许他还会呼吁,会感到不平,他会永远的站在大多数人的一边,藏在人群之中,平平无奇……

    明明具备理智,可是却不思考;能够感受爱,但却不传播;学习了道理,但不运用;知晓智慧在何处,但又骄傲着自身的无知;渴求正义,又偏执的要将不同于自己的东西推入邪恶那一端——”

    “我曾经,一度为此感到惶恐,槐诗先生。”

    哲学家平静地述说道:“对此,我满怀疑惑——为什么他们不能思考呢?为什么不睁开眼睛戳穿那些幼稚的谎言?他们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他们真的搞清楚自己的角色了吗?他们真的活着吗?”

    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他终于问出了那个最后的问题:

    “——这样的人,真得有资格具备灵魂吗?“

第四百四十二章 哲学家的学生们

    漫长的沉默里,槐诗没有说话。

    他隐约明白了哲学家的意思,可却因此而感觉到了……隐隐的不快。

    说不出来。

    “我曾经对这种拒绝思考的愚昧感受到过绝望,巨大的绝望,槐诗先生。”

    哲学家依旧在述说着:“我感觉自己被关在一个黑色的箱子里,透不过气来,每一个行尸走肉环绕在我的周围都令我感受到一阵恐惧和焦躁。

    你去过罗马的君士坦丁么?我觉得任何大城市或许都会一样,开罗、约克郡、燕京或者金陵、京都……每一次我走在其中的时候,都能够感觉到好像什么机器在轰然运转的巨响。

    和一张张面无表情的麻木面孔擦肩而过时,我就感觉自己仿佛走进了一只巨兽的体内——有某种庞大的引力在拉扯着我,让我不断的向其中深入,不容许我逃走,而是让我留在那里,想要将我变成了某种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两样的东西,一个能够随时可以替换的零件,一个社会体系中可有可无的细胞。

    好像奴隶一样的放弃思考,沉默的顺从集体,泯灭自我,变成一具麻木的机器。

    直到有一天,我感觉,我不能留在那里。”

    哲学家告诉槐诗:“我必须逃走,必须从那里离去,于是我搭上了一趟列车,舍弃了所有的家产和财务,不顾一切的开始流浪,一直到我来到这里。”

    “我得说……你可能只是纯粹想多了。”

    槐诗挠着头,难以理解。

    “是吗?”

    哲学家淡定的反问:“如果我换个比方呢?倘若,将君士坦丁换成白银之海,将流浪换成升华的话,你是否就能够理解了?”

    槐诗愣在了原地。

    终于明白,心中的不快来自于何处。

    “为何要如此轻蔑其他人全力生存的样子呢,哲学家先生?”

    槐诗反问:“难道就有人生来心甘情愿的去变成机器么?对于有些人来说,变成那种机器甚至也是求之不得的幸福安宁了。

    何必解脱了自身之后,便高高在上的对一切进行点评呢?

    太过傲慢了吧?

    倘若按照你的理论的话,“你永远不可能证明别人具有自我意识,也就是说……你的世界里,永远只有自己存在吗?”

    “我并没有说过这是绝对正确的看法,对吗?”

    哲学家并不恼怒,反而愉快的微笑着:“很高兴,能够看到你通过思考对我的理论进行反驳——再没有什么比这样更令我能够感觉愉快了。”

    “……”

    槐诗一愣。

    绝了,这大哥究竟被自己的灵魂能力坑了多久,碰到有人跟自己抬杠都这么开心?

    槐诗有种向他安利网络红人大V‘带带小师弟’的冲动,总觉得他会和林家的杠精小十九互相杠的很高兴……只不过林中小屋估计就不愿意在这种赔本生意上浪费时间了吧?

    哲学家并不在乎别人是否赞同自己的想法和理论,他甚至仿佛自己生活在一个孤独的世界里。

    冷漠的玩着单机,不和他人做游戏。

    槐诗为这样的生活感觉到一阵怜悯和恐惧。

    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地狱呢?

    “在成为升华者的瞬间,我的人生就被改变了,槐诗先生,我至今不知道这一份改变是好是坏,但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

    哲学家严肃而郑重的说道:“人是必须通过思考,才能够切身地感受到自己存在和活着的生物。

    拒绝思考的人不算活着,充其量,只是存在而已。

    而正是通过这一份源自思考而诞生的意志,升华者才向世界证明了自己的存在,不是吗?“

    他说,“在我看来,升华者是没有被这个世界所同化、所磨灭的胜利者。换而言之,是在某种程度上,战胜了这个世界的人。”

    如此断然而狂妄的说出了来自自己的结论。

    不在意其他人是否赞同,也不在乎槐诗是否能够接受。

    他已经将自己的答案摆在了槐诗的面前。

    再没有说什么,槐诗起身到别。

    哲学家并没有再继续讲什么,而是一路将他送出了学校的后门,忽然说:“您作为客人远道而来,很抱歉,我不能一尽地主之谊,但至少让我帮一个小忙,怎么样?”

    槐诗茫然地看过去。

    总觉得这话哪里听过。

    你们印尼的升华者怎么都这么喜欢帮别人小忙的?

    然后,他就看到哲学家将装过食物的纸袋叠好了,放在垃圾桶里,向着马路旁边的人挥了挥手。

    再然后,一辆越野车从街道的尽头开过来。

    槐诗呆滞在原地。

    那分明是自己从阿里那里借来的车没错,但现在却已经焕然一新,不但前后的坑坑洼洼的保险杠都换了一套,连车上的划痕都已经被补漆涂平。

    而车上的泥斑与污垢也全都被尽数清洗,轮胎也全部换成了全新。

    车门开启,一个精悍的中年人跳下来,然后从打开的后备箱里拖出了一个还在不断蠕动的袋子,扯到了槐诗的面前。

    袋子打开,满头血污的男人就从里面爬出来。

    他的一条胳膊已经被斩断了。

    好像已经饱受折磨,他想要哭喊,可是看到槐诗身旁的哲学家,便愣住了,哆嗦起来,跪在地上,疯狂的磕头求饶,嘴里颤栗的嘟哝着印尼的方言。

    哲学家指了指槐诗,于是那个男人就调转方向,朝着槐诗磕头求饶,哽咽的哭喊着。

    槐诗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茫然地看了看失而复得的车,又看了看哲学家,搞不懂发生了啥。

    “本地的帮会这么讲礼貌的么?”

    “是啊,姑且在整治之下已经焕然一新了吧?”

    这位贵族中学的拉丁语教师平静的说:“大家都是愿意聆听道理的人,教授他们正确的生存方式也并不困难。”

    说着,他回过头,对开车的人说了一句什么,精悍的男人恭谨的颔首,上前,弯腰,然后双手将槐诗的车钥匙托起到少年的面前。

    到现在,槐诗哪里还能不明白状况?

    自己旁边的这个家伙,哪里是什么哲学家,分明他妈的就是印尼本地的黑帮教父……搞不好这里的黑帮教父都只能当他儿子辈儿。

    拥有那么隐秘又可怕的灵魂能力,想要把这群家伙组织起来,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儿。倒不如说,有他那样邪门的思路和古怪的性格,做这种事情根本不会有任何顾忌。

    “你说的话里,我有一点,我是同意的,槐诗先生。”

    哲学家和他对视着,平静的告诉他:“我没有任何资格去瞧不起那些去全力生活的人……但有时候再面对这些比活尸更加不如的蛀虫和野狗时,为什么不让我来将他们变得更好一些呢?至少这样不会让更多的人受到伤害,不是吗?”

    槐诗深深地看着他。

    他并不怀疑哲学家语言的真伪。

    至少他还活生生的站在这里。

    这证明在天文会的监看之下,哲学家是对现境无害的人,甚至未曾扰乱当地的社会秩序——说不定,还会发展成协作者和线人,毕竟他的能力太过便利。

    “不过,只是偷车而已,用不着砍掉他的手吧?”

    槐诗低下头,凝视着地上那个狼狈的偷车贼。

    就算是被偷了车很生气,但充其量也不过是想要让偷车贼得一场边境痢疾的程度而已。

    “实际上,我已经是从轻处置了。”

    哲学家无奈的叹息,耸肩:“没必要将我当作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黑手,槐诗先生,我让他过来,反而是打算向你求情的。

    毕竟,在绝大多数时候,升华者的怒火对于常人而言都太过夸张了。”

    说着,他抬起皮靴,踢了一脚地上的偷车贼,冷酷摇头:“这个家伙就算再怎么不像话,再怎么丢人,毕竟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我总不能眼看着那两个孩子变成孤儿。

    他冒犯了升华者,冒犯了林业协会,同时又触怒了天文会,只是斩掉一只手对他而言已经是过于偏袒了。”

    要知道,像槐诗这种好脾气且没有什么架子的升华者简直是凤毛麟角。倘若遇到一个性格乖戾的家伙,事后找上门去杀掉全家也不是不可能。

    哲学家将他带到这里来,所寻求的,正是这一份来自槐诗的宽恕。

    在沉默里,槐诗忍不住叹息。

    “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被叫做哲学家,而不是教育家了。”他忽然说:“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其实并不擅长当老师?“

    哲学家一愣。

    然后看到槐诗拔出刀来,刀光雪亮。

    他说:“教育,和训练动物是不一样。”

    突如其来的寂静里,槐诗弯下腰,按住了那个偷车贼,将他手臂上刚刚愈合的伤口再度残忍割开,挑去了嵌入伤口的杂物,最后捡起了袋子里被斩断的手。

    山鬼的生机输入其中,将两层银血药剂糊在了伤口的断面上,他将那一截手臂丢回了偷车贼的怀里。

    收起了刀锋。

    偷车的男人愣了好久,惨白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好像松了口气,可紧接着,却又忍不住惨叫出声。

    因为槐诗的手指,正死死的按在他手臂的断口上。

    如此粗暴的唤醒了他渐渐麻痹的痛楚。

    令他痛苦痉挛。

    “这才是应该留给你的教训,不是因为你冒犯了什么人,得罪了什么庞大的组织,而是因为你犯了错。”

    槐诗低头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告诉他:

    “不准偷盗,明白吗?”

    偷车的男人疯狂点头,哀求。

    可直到他难以呼吸的时候,槐诗才松开了手指,缓缓起身。

    “带他去找个好医院吧。”槐诗对哲学家说,“现在接回去的话,还来得及。”

    哲学家愣了一下,似是困惑:“只是这样吗?”

    “难道还要怎样?”

    槐诗反问,平静的凝视着哲学家:“我当升华者,不是为了在发怒的时候去斩断别人的手。”

    “看来是我做了多余的事情吗?”

    哲学家耸肩,“如果惹你不快的话,我道歉。”

    虽然道歉并没有什么诚意。

第四百四十三章 哲学家的听众们

    “就此道别吧,哲学家先生。”

    槐诗拿起钥匙,向着不远处的小鬼招手:“塞拉尔,走了。”

    可塞拉尔犹豫了一下,却没有动,反而下意识的看向了哲学家。

    槐诗皱起眉头。

    “有一件事情我忘记说。”哲学家看了一眼身旁的孩子,“他来马杜拉,是来找我的。”

    “什么意思?”

    “我的人手告诉我,在日惹地区出现了奇怪的隐身人,好像还是个孩子,到处流浪。然后我就花费了一点时间,找到了他的下落。”

    哲学家低头看了一眼塞拉尔:“我们之前通过了电话,我告诉他,他可以来马杜拉找我。我会为他提供他应该有的教育和生活,让他不至于为饥寒所迫……最后的结果就是,他愿意来马杜拉找我了。”

    槐诗终于回忆起第一次见面时,哲学家的诧异。

    他所惊诧的并非是自己的年龄,而是塞亚尔的……他也没有想到塞亚尔竟然是年龄这么稚嫩的小孩儿。

    但他却对哲学家所说的不感兴趣。

    “天文会针对这种未成年的升华者有专门的抚养机构和抚养政策。”槐诗平静的反驳:“我想,这大概不需要你来费心了。”

    “为什么不问问他呢?”

    哲学家回头,看了一眼塞亚尔:“这种事情,应该是当事人自己来做决定吧?”

    “他还是个孩子。”

    “不,他已经是一个升华者了。”

    哲学家认真地说:“每一个升华者,都必须自己为自己的命运负责,哪怕再小也一样。你我都不能代替他做选择,对吗?”

    槐诗沉默的和他对视了良久,低头看向了塞亚尔。

    塞亚尔也在看着他。

    “行吧。”槐诗叹息,“让我们两个聊聊。”

    “好的。”

    哲学家颔首,站远了,好像不太想浪费时间一样,手里的钢笔还在教案上不断的进行书写和批注。

    耐心等待。

    槐诗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端详着面前的小鬼。

    “你都听见了,这个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好人的大叔想要收养你。”

    槐诗耸肩:“如果你愿意跟我走的话,我会联系天文会,好吧,你也不知道天文会是什么……总之我可以保证,你可以得到妥善的安排。

    现在,两边都由你来选,你要为自己的命运做出选择了,塞亚尔。”

    塞亚尔呆呆地看着他,又看了看远处的哲学家。

    有些不大确信。

    “他真的是马杜拉的哲学家吗?”

    槐诗耸肩:“他是不是真的有哲学家的奖杯和身份,我不能保证,不过如果是被人称为哲学家的人,大概就是他了。”

    “我一直都在听说他!”

    塞亚尔兴奋的说:“大家都说,他是大佬中的大佬!他一说话,别人都不敢说话,只要咳嗽一声,所有人都要跪在地上害怕……他让我来马杜拉找他,原来是真的!”

    他的眼睛闪亮。

    已经无需回答。

    槐诗有些无奈的叹息:“好吧,我明白了……“

    他起身,向着远处的哲学家招手,示意他可以过来了。

    好像早已经知道了结果那样,哲学家的神情平静又笃定,看了一眼兴奋的塞亚尔,微微颔首:“看来我似乎更讨小孩子喜欢一些?”

    槐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长叹一口气。

    伸手,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证件,展开。

    “那么,现在,我以天文会的注册武官的身份站在您的面前,哲学家先生。”他说,“我需要您的保证。“

    哲学家的神情平静,告诉槐诗:“我会将塞亚尔抚养长大,作为一个教育者,尽我所能的让他成为一个对现境无害的善良人。”

    “不会将他当作工具?”槐诗再问,“不会诱导他走上歧途?”

    “我发誓。”

    哲学家抬起了右手手腕上的玫瑰念珠。

    “这里不需要神明为你保证。”

    槐诗抬起了手中的证件,给他看天文会的标志:“你只需要对它坦诚。”

    “那么,我保证。”

    毫无任何犹豫和心虚的,哲学家对天文会立下了保证。

    令槐诗越发的心塞。

    一个观念有毛病的的哲学教父,还有一个胆大包天的隐身小鬼……鬼知道这俩凑一块能摩擦出什么火花来。

    他大可强制性的将塞亚尔带走。

    可这又有什么意义?

    哲学家大可以通过正规的手续领养塞亚尔。塞亚尔也可以再次出来找哲学家。

    所满足的无非是他的一腔毫无意义的善心而已。

    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哲学家,又低头看了一眼兴奋的塞亚尔,槐诗忍不住摇头,伸手,用力的揉了揉塞亚尔的头发。

    “那么,咱们就此道别吧,小鬼。”

    他想了想,忽然问:“在临走之前,能告诉我,你的梦想是什么吗?”

    “嗯?”塞亚尔没有听懂。

    槐诗解释道:“就是做梦都想要实现的事情。”

    “我……”

    塞亚尔想了想,犹豫着,终究开始将自己内心中的想法脱口而出:“我想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我!这样的想法,算得上梦想吗?”

    算不算呢?

    槐诗不知道。

    他只是忽然感觉有些荒谬。

    因为畏惧伤害而选择了隐藏自己的升华者,所渴求的竟然是所有人都能够看到自己……而对一切保持怀疑的哲学家,却能够得到别人无条件的信任。

    太矛盾了,也嘲讽了。

    “祝你的愿望早日实现吧,塞亚尔。”

    槐诗伸手,按着他的肩膀,认真的说:“希望所有人都能够看到你……也希望你能够记得,在看着你的人里,有一个很凶的大哥哥。”

    塞亚尔似懂非懂的点头。

    槐诗就笑了起来。

    或许有朝一日,塞亚尔会懂得自己今日的选择吧?

    也希望他到时候能够通过正直的方式,让自己得偿所愿。

    “再见了,小鬼。”

    槐诗昂首道别。

    塞亚尔朝着他挥了挥手,转身跟着学校的校工走了。

    哲学家保证,从明天开始起,他将会在这里开始自己新的人生,不会再有任何伤害。

    虽然对这个家伙的恶劣品性保持怀疑,但他还不至于为了什么肮脏的目的去欺骗一个小孩儿。

    “很感慨,不是吗?”

    哲学家微笑着,目送着塞亚尔的身影远去,忽然说:“有的时候,我觉得唯有孩子们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鲜活而真实的存在。”

    “绝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睁开眼睛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满怀着好奇,但在被一重又一重或是善意或是恶意的谎言所覆盖之后,就变得渐渐不同。”

    这个令人难以理解的中年人露出伤感的神情:“一旦步入这个社会,不论多么伟大正直的理想,多么瑰丽的梦,多么锋锐的棱角,都会被一点点的磨灭。

    不论是决心也好,梦想也罢,都会在尘埃中被人渐渐遗忘……太多的遗憾,太多的不甘,到最后都会消逝在漫长的时光中,好像露水那样。”

    槐诗听了忍不住点头赞同:“说真的,你那么多话,唯有这句听着有些道理。”

    “我这是被讨厌了吗?”哲学家问。

    “差不多。”槐诗颔首,坦然的说:“你是我讨厌的那种人,我们恐怕很难相处得来。”

    于是,哲学家便笑了起来:

    “但你不会停止思考,是吗?”

    “或许偶尔会,但这不会是因为你。”

    槐诗想了想,认真的回答:“是为了那些更加值得去思考的东西。”

    他转身上车,发动了引擎,准备离去。

    “白银之海是具备着引力的,槐诗先生。”

    在车窗之外,那个孤独的男人忽然说:“和永恒的海洋相比,我们都不过是一缕水雾。每一个独立的灵魂都必须时刻的进行抗争。

    否则,纵然升华,也不过是曾经翱翔了一瞬……终究会向着大地所陨落。“

    这就是哲学家最后的道别。

    “——衷心的祝愿你,能够久远的翱翔在天空之中。”

    槐诗没有回答。

    越野车已经呼啸而去。

    哲学家站在原地,静静地目送着他走远了。

    直到背后响起了上课的铃声,他拿起教案,转身走进学校里。

    四个小时之后。

    将车还给了马杜拉地区的林业协会,槐诗来到了码头区。

    林业协会比他预想的要大方许多。

    在结算了槐诗的工作量之后,不但为槐诗补贴了油费,而且还额外给了他一万两千美金的报酬。

    钱变多了。

    用不着一路讨饭去南极。

    可槐诗却并没有怎么觉得欣喜。

    和哲学家的谈话并没有如同他预想的那么愉快,反而令他不快之极。

    在回答的槐诗的问题之后,他又甩手丢给了槐诗更多的疑惑。

    同样,毫无掩饰的展示着自己的态度和生活。

    如此坦荡的面对着槐诗的反驳,又绝对不会因为槐诗的不喜有丝毫的改变。

    就好像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很多和他相谈甚欢,相性良好的朋友一样。这个世界上同样也存在着他不能理解但又同样生存着的人。

    不论是哪边,都是这个世界的一面。不论是哪个,都是升华者之中的一部分。

    “这个世界真复杂啊。”槐诗轻声感慨。

    在他身旁的背包上,乌鸦颔首,“谁说不是呢?”

    “我有些搞不懂了。”

    “没关系,很多人都搞不懂。”乌鸦懒洋洋的说:“但你还有大把的时间去弄明白,不是吗?”

    槐诗轻轻点头。

    并没有过多久,汽笛声将他从沉思中惊醒。

    在码头的边缘,一艘汽船搭了一条板子过来,然后,一个头戴着白色海军帽的男人从里面弹出头,朝着槐诗招手。

    “没时间解释了,赶快上船!”

    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一样,那个似曾相识的男人冲着他招手,眉飞色舞的说:“有漫长的旅程在等待着我们呢!”

    “你好,我是槐诗。”

    少年和他握手,端详着他的面孔,总觉得这一张十分欠揍的脸自己在哪里见过,可是不断搜肠刮肚的回忆,却想不起来。

    “请问怎么称呼?”

    “你叫我K……咳咳,凯特·彼得曼船长就好!”那个似曾相识的男人咧嘴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坐稳了,少年,我们要去澳洲了!”

    很快,汽笛高亢鸣叫。

    载着唯一的一名旅客,名为五月花的汽船咆哮着驶向了远方。

    欢脱的好像一条在海上撒浪的野狗那样。

    新的旅途要开始了。

第四百四十四章 我全都要

    两天之后,槐诗头晕眼花的爬出船舱,趴在船舷上,哇的一声朝着下面吐了出来。

    感觉自己要死了。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人能够将这么一艘破汽船开的这么狂野?

    那个自称凯特·彼得曼的家伙怎么看怎么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但不论怎么样都想不起来,难道是因为自己欠揍的人见得太多所以产生了错觉?

    总觉得哪里不对。

    昨天晚上,他亲眼看到这个家伙在船长室里吃着火锅唱着歌,还喝着小酒,一只手还把着船舵,给自己现场表演了一个浪尖漂移,海沟过弯……

    最危险的时候,整个船几乎都在浪头飞了几十米。

    吓得槐诗当天晚上做了一夜的噩梦,梦见自己和船一起被沉进了深海里,看到一座诡异可怕的城市……最后凯特彼得曼还带着自己,开着船正面撞向了一个恐怖庞大的身影。

    醒了之后,槐诗整个人都已经不好了。

    虽然船开的过于狂野,性格过于轻佻,过于话痨和神烦,而且还十分让人想要打他,但他的为人还算挺不错的……吧?

    对于这一点槐诗开始不太确定了起来。

    虽然那个家伙开船的本事不知道应该说是高超还是稀烂,但起码这两天让自己好吃好喝,还闲着没事儿找自己唠嗑聊骚话。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关心感情的问题。

    什么有几个女朋友啊、外面有没有孩子啊、准备和哪个结婚啊、有没有考虑过重婚啊之类的鬼话。

    说的好像自己是那种到处骗炮的渣男一样,总是给自己脑补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出来。

    回忆起自己前半生十七年一片空白堪称匮乏的感情史,槐诗总感觉这个世界的画风越来越有问题了。

    他以前连吃饭问题都解决不了,整天就琢磨着下顿饭去哪里凑了,哪里有时间去考虑这个?

    成为升华者之后,反而更加佛了。

    每日只是打熬身体,修炼琴技,想尽办法的在乌鸦眼皮子下面藏钱,对于女色并不十分在意……

    有时间想这个,还不如操心一下自己的就业方向呢!

    原本他是打算在天文会里划水摸鱼骗点钱,做个薪水小偷,偶尔客串一下工具人,等钱攒的差不多了,就用自己如今LV9的文案等级写上一份完美无瑕的辞职报告,从此安心当一条咸鱼……

    怎么就不知不觉的就变成内部评价S级,未来的金牌打手了呢?

    “哎呀,现在年轻人发愁的东西真是有意思啊。”

    在了解了槐诗的困惑之后,那一位凯特船长捏着下巴,眼睛亮起了一阵充满搞事热情的光芒:“要我说的话……不如做个考古学家怎么样?”

    “嗯?”

    槐诗不解。

    虽然这个答案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总感觉有一点微妙的恶意。

    “你看,在荒野之中发掘那些令人疯狂的黑暗历史,和星辰之间庞大的暗影做斗争,难道不是挺浪漫的事情么?”

    凯特船长一手拎着烈酒瓶子,另一只手麻利的开船在浪尖漂移跳跃,在一阵天旋地转里,竟然还有空跟槐诗讲一些意味不明的醉话。

    “考古学家不行,民俗学家也可以啊,侦探怎么样?”

    他兴致勃勃的怂恿着:“宗教人士?艺术家?作家?天文学家?”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常见很高端的工作,但总觉得他嘴里的每一个职业直接都好像都很容易不得好死的样子……

    “要我说,你发愁这些事情还太早啦,太早啦,槐诗。”

    凯特船长丢掉手里空空荡荡的瓶子,“为何要考虑那么遥远的问题呢?不如享受现在,关注眼前呢!”

    “草草草……”

    槐诗的脸都绿了,下意识地抱住旁边的柱子,“那你倒是给我好好的看前面啊!”

    在一片阴云之下,他们船头正前面已经掀起了七八十米高的巨浪,正在滔天巨响之中,好像一座坍塌的摩天大楼那样,朝着他们拍击而来。

    “所以说年轻人就是少见多怪,这么一点小阵仗而已,怕什么?”凯特彼得曼醉醺醺地吹了一声口哨:“人行道不是很宽敞么?往那儿开!”

    这他妈大海上你倒是给我找个人行道出来哦!

    槐诗眼前一黑,紧接着整个汽船就被盖下的万吨海洋瞬间吞没。

    一阵轰鸣里,剧烈的晃荡中,船长高亢地唱起了船歌,驾驶着这一条怎么看怎么不科学的汽船破浪而出,活蹦乱跳的奔腾驰骋在巨浪之间,一股脑的闯进了暴风雨的最深处。

    雷鸣电闪之中,惊涛骇浪,席卷而来。

    等槐诗回过神来的时候,依旧是不知道多久之后了。

    他感觉自己被人丢尽了洗衣机里,疯狂旋转,直到自己呕出最后一点水分,变成了一条破毛巾之后陷入了晕厥。

    而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漫天阴云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朗朗的天空,还有暴虐的太阳洒下的炽热光芒。

    躺椅之上,戴着墨镜晒太阳的船长抬起头来瞥着他。

    “你醒啦?”

    他吹了声口哨,指了指远方若隐若现的海岸线:“我们就要到澳洲啦。”

    槐诗花了好半天时间才反应过来,他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到了?

    他不可置信的眺望着澳洲的轮廓。

    一头雾水。

    “这就完事儿啦?”

    “那你还想怎么样?拿着一张新人卡来一趟惊险刺激的拉莱耶之旅?”

    船长错愕地低头,勾下眼镜来看他:“现在往回开也来得及,你喜欢作死,我也不介意多撕两张卡的呀。”

    鬼知道他在说什么。

    槐诗掏出手机,直接连上了天文会的GPS,查看起自己的位置来。

    反复查证了好多次之后,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到澳洲了?

    这不科学啊!

    槐诗回头,凝视着背包上的乌鸦:“这船竟然没炸?”

    “那要不我给你安排一下?”乌鸦叹息了一声:“船炸了你不高兴,船不炸你也不开心,傻仔,你最近好难伺候了哦。”

    槐诗翻了个白眼。

    这特么都是谁害得啊!

    “嗯,眼看就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船长吹着口哨,露出了一副怎么看怎么欠揍的笑容,手里搓着两颗骰子:“要不给你发点福利怎么样?”

    “什么福利?”槐诗下意识地戒备了起来。

    “当!当!当!”

    年轻船长好像变魔术一样,推出了一辆小推车,指着上面琳琅满目的商品:“五月花号限时补给活动开始了!所有商品,一律六折!六折!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多少来一点怎么样?”

    槐诗习惯性的对这个莫名其妙的展开翻了个白眼。

    等他看清楚车上的标价时,白眼差点翻到眼珠子后面去了。

    “什么鬼!”

    槐诗指着上面的桶装水:“一升矿泉水,你卖我八十?还是美元?这还是六折?我长得很像冤大头吗?还有,这个压缩饼干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快要过期了吧?你那里有底气卖四十一包的?”

    “你可以不买啊。”船长露出了古怪的笑容:“不过要注意哦,年轻人,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儿啦。”

    “我槐诗今天就是渴死,从这里跳下去,也绝对不会买你一瓶水的!”

    槐诗死死地捂着自己的钱包,提防这货打算喂自己混沌面或者板刀面吃。反正这边已经看到了海岸线了,大不了他跳下去游过去。

    想要他的钱,做梦!

    可出乎预料的是,船长竟然只是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之后,便将小推车收了起来。

    没过了多久,海水中渐渐泛起恶臭。

    随着海岸线越来越近,空气中刺鼻的味道越发的浓厚。

    穿过了浅海的表面那一层棕色的粘稠油脂和大量的泡沫,汽船在在刺鼻的雾霾重停靠在了岸边的小码头。

    远方的工厂在灰暗的天空之下显露出尖锐而高远的轮廓,一道道浓烟不断的从巨大的烟筒之中升起,好像黑色的柱石那样,撑起不断压低的沉重云层。

    隐约可以看到城市之外渐渐荒芜的平原,还有视线尽头的庞大沙漠。

    槐诗忍不住憋了一口气。

    太呛了!

    而船长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小喇叭,颇为喜庆的吹了两声,欢送自己唯一一位乘客上岸。

    “欢迎来到澳洲北部唯一的城镇·达尔文!”

    他兴奋地鼓着掌,指了指船边的码头:“快踏上新的旅程吧,少年,适者生存的险恶生活就要开始啦!”

    槐诗回头看了他一眼,将信将疑,总感觉他准备看自己的笑话。

    可直到他走下船了之后,也没有什么人忽然跳出来拔出长枪短跑对自己进行扫射。

    保持着慎重和警惕,槐诗首先走进了码头外面唯一一家便利店里……

    三分钟后,他好像后面有野狗撵着一样狂奔着回来,死死地拽住了五月花号汽船准备拔起离岸的船锚。

    “好哥哥,等一下!”他冲上去,卑微地抱住了船长的大腿:“补给福利还有吗!我买!我买!我真香好不好啊?”

    于是,船长便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然后伸手,将推车上限时优惠的牌子摘下来。

    “想买倒是没问题。”

    他咧嘴,愉快地微笑着:“很抱歉的是,限时优惠在三分钟前结束啦……现在是全款了,可以吗?”

    忍着流泪的冲动和心口的一阵阵绞痛,槐诗掏出了钱包,颤抖地拿出了自己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美金。

    “行。”

    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全都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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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预报介绍:
“我想要挨一顿毒打,请问这里有漂亮小姐姐吗?没有的话我等会再问一次……”——灾厄之剑、旧世界守墓人、调律师、最后的天国捍卫者、天文会金牌牛郎、二十四个毁灭因素之一、淮海路小佩奇、深渊烈日、最终的地狱之王:槐诗。.某一天,穷困潦倒的槐诗忽然发现自己捡来的金手指终于能用了……只不过,这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为了赚钱和苟命,他一不小心踏入了这个危险世界。现境之外的边境,日常之后的异常。理想国、统辖局、存续院以及高踞于顶峰之上的天文会,绿日、黄金黎明、存世余孽与诸界天敌……究竟是生存还是灭亡?这是个问题。那么,就在这一万零一种拯救世界的方法中,选一个通往HAPPYEND的方向吧。天启预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启预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启预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