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血族是什么体验全文阅读

第四百四十八章 骚乱

    向坤能够这么快找到逵哥等人的船，主要还是他成功地将“御电飞行”引动的雷暴环境，和水中的“节氧模式”融合了起来。

    向坤在水中，也借着“超联物”来“启动”“御电飞行”的环境，并籍此反过来给他带来了更强的感知范围和水中的控制力。

    在那片被引动的风暴中，海浪就像向坤在自己家的脸盆里盛了水然后自己搅动起来的一般，能够有很大的控制能力，想要浪起浪便起，想要浪大浪便大。

    天与地就像被风暴连接在了一起，因为雨水和足够的水汽，让他在水中“节氧模式”下带来对水的超强感知力可以从海水中蔓延而出，席卷风暴所至之处。

    在这种状态下，那被他引动而起的风暴，并不会像“御电飞行”时一样快速地消耗掉能量，持续的时间较长，并且会被他引动着向某一方向快速移动，就像他的一个随身“领域”、随身“buff”一样，他也能够借势极大地提升水下的游动速度。

    之前“逵哥”等人远远看到的风暴，便是向坤所引动。

    向坤在发现“逵哥”他们的船，并且通过初步判断认为找到了目标后，便主动地快速引动了风暴的能量，这也是为什么“逵哥”等人看到风暴时，雷电涌动，看起来像是一场恐怖狂烈的风暴即将来袭。

    在短时间将剩下的能量倾泻后，风暴消弭，向坤也已经抵达“逵哥”等人的船下。

    向坤并没有立刻上船，靠武力直接干掉所有人，解救夏添火。

    他倒是完全有能力做到，但这样做的话，后续会有太多不好说道的东西，夏添火回去后可能会受到很多调查，搞不好会惹上什么麻烦。

    所以向坤用的方式，就是将这艘船视为一个整体，布置几十颗“超联物”球珠，引导“八臂八眼木雕”的恐惧情绪投影降临，影响船上的人，让他们自己“审判”自己。

    向坤现在对恐惧情绪投影产生影响的模式已经摸得很清楚了，它本身只是个火花，是个引子，每个人各自不同的心理、害怕的事物、对待恐惧的态度，才是燃料。

    最终火焰能烧得多大，以什么样的形式燃烧，甚至会不会爆炸，取决于燃料的类型和数量。

    向坤通过过往丰富的情绪投影投放经验总结，知道如果想让恐惧情绪的影响效果更好，可以在情绪投影之前，先让船上的人先产生相同类型的情绪。

    所以他先利用对水的控制力，限制住了船在水面的移动状态，又通过“超联物”的影响，关掉了船的引擎，停止了供电，让它处于一种诡异的静态之中，先让船上的人产生对未知、诡异的恐惧感。

    接下来，才是“八臂八眼木雕”的恐惧情绪投影莅临。

    越是做过很多坏事，越是表里不一，越是心藏秘密，受到恐惧情绪的影响越大。

    哪怕有些人，平常做事都是杀伐果决，对于所做的恶事没有一点愧疚、不安，自有一套理论、一套理由说服自己。但每个人内心都有恐惧，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

    在“八臂八眼木雕”的恐惧情绪投影影响下，被引动出的内心恐惧，平常藏得越深，引发后的冲击就越大，所有说服自己的理由和认知，都会瞬间崩垮，被迫直面那些平常不愿承认的感受。

    他们看到的巨大的“八臂八眼怪物”幻觉，就是冲开心理防卫的“攻城锤”。

    情绪投影最强大的地方，在于持续性的情绪影响，“燃料”被点燃后，便会持续“燃烧”。

    所有人里，受到影响最大的，显然是“逵哥”。

    他本身就是一个比较自私和多疑的人，在当下这种环境和他们所遇到的情况，更是会加强这种情绪。

    加上其他人受到情绪投影影响做出的行为，反过来进一步加强他的惊疑，刺激他的情绪，让他的行为更加的激进。

    然后向坤再顺势通过“超联物”进行一些引导，比如偷偷地把广播打开。

    于是，船上诸人的情绪，就像被掺入了化学助燃剂，整个炸燃开来。

    如果只是单纯要对付这一船的人，向坤甚至不用上船，继续在水里通过布置到船上的一众“超联物”球珠搞事情，等到他们彻底地“自我审判”结束。

    但这次他的主要目的还是救夏添火，所以必须得上船，保证船上被“恐惧情绪投影”所“点燃”的人，在做出各种过激行为的时候，不会波及到夏添火。

    他用不着守在夏添火所在的船舱里，只要站在船上，他就有把握能在其他人有威胁动作之前进行阻止。

    就像在孟塔米拉的那个废品收购站里一样，现在向坤同样像在玩个地图全开的2d游戏，只不过地图换到了船上。

    所有人在做什么，是什么状态，可能的行动趋势，以及整个局势的推进方向，都在他的感知和计算之中。

    ……

    二十多分钟后，手中左轮子弹都被打完的“逵哥”，满头冷汗地捂着肚子往船尾爬行，身下是他爬行流下的长长血迹。

    他身上被刺了十几刀，就像个被刺破的水袋一样，血不断地从里面流出。

    这十几刀全都是被那高瘦青年“小五”所刺，而现在“小五”正被疤脸缠着，不知情况如何。

    其实本来按身手、狠劲、格斗技巧，疤脸都是比“小五”强得多，哪怕“小五”拿着刀，被缠住后，疤脸也有可能反杀。

    但问题是……

    疤脸中了一枪——而这枪就是“逵哥”开的。

    在船上的缅人开始“造反”后，留在甲板上的那个绑匪很快就被三个缅人船员给重伤，“逵哥”持枪赶到后，又发生混战，总算最后用了四枪把三个缅人都杀死，不过他肩膀也被消防斧擦了一下。

    就在检查几个缅人情况的时候，“逵哥”忽然发现疤脸有异动，猛地向他扑来，下意识觉得这个跟了他多年的手下是想趁这个机会干掉他，脑子里闪过了过往这么多年和疤脸产生一些冲突时的情形，想到了疤脸阴狠、凶悍的表情，于是抬手对着疤脸开了一枪。

    疤脸中枪后，“逵哥”却是腰部一麻，然后意识自己被人捅了。

    那刚刚在驾驶室内被他砸破了脑袋、骂得狗血淋头的另一个手下“小五”，正拿着一把直刀对他的肚子猛捅，表情狰狞，状态疯癫。

    他这才意识到，刚刚疤脸扑过来不是要对他不利，而是看到了“小五”的动作，要阻止他。

    然而他左轮里总共就只有五发子弹，现在已经打完，一时间竟是被“小五”按着捅，只能惨叫挣扎。

    最后依然是中了一枪的疤脸，冲过来和“小五”缠斗，让他有了逃跑的机会。

    躺在地上的“逵哥”其实很清楚，自己被刺了那么多刀，伤的这么重，就算现在马上送医，马上进icu，也基本是个死字，活不了了，更何况现在在海上，又处在这么一个情况中。

    他在爬行，在挣扎，也只是本能地想要逃离，想要离那要杀他的“小五”更远一点罢了。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要爬到哪里去。

    “逵哥”越来越冷，身体越来越无力，疼痛感反而是慢慢地在消失，但手中握着的、没有了子弹的左轮却依旧未松开。

    在知道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逵哥”心里的恐惧、紧张、慌乱，却慢慢地消失了，脑海里开始回放着一幕幕过往的画面。

    并不是什么关键的大事件时的画面，不是他犯了多少案子，赚了多少钱，得到多少人恭维和奉承，得到多少手下的追随和忠诚，让多少人害怕和恐惧，而是一些往日里他根本不会去主动想起、根本不会去分出一点注意力的画面。

    是大清早他在家乡县城路边吃着拌面，听着旁边大叔大妈的唠嗑声音，看着马路上赶着上班上学的匆匆行人；

    是坐在行驶于盘山公路的汽车后座上，打开车窗，吹着山中的凉风；

    是打了十几分钟的沙包，累喘如牛，咕咚咕咚喝着凉白开；

    是凌晨三点多，和几个兄弟吃完夜宵走出门，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和明月。

    原来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如果不轰轰烈烈，不提三尺剑立不世功，不开最豪的车睡最美的女人，就没意思，就没意义。一将功成万骨枯，世人只会看结果，不会管你怎么样不择手段地达到目的。

    但现在却忽然发现，自己以前的想法，就是个笑话，从来没有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慢慢地挪到了船尾，他心中一动，下意识抬头，之前和疤脸过来搜寻过的地方、那八臂八眼海怪幻象登船的位置，一个只穿着条短裤的光头男人正坐在舷杆上，表情淡漠地望着他。

    这就是……来收我魂的人吗？……

    脑子里闪过这最后的念头后，他的瞳孔渐渐放大，心跳停止，没了声息。

    半分钟后，踉跄的脚步声响起，一个拿着带血军刀的高瘦青年，捂着小腹，扶着旁边的船体舱壁走了过来，正是那捅了“逵哥”十几刀的“小五”。

    很显然，在和疤脸的缠斗中，他是最后的胜利者。

    但即便他拿着刀，疤脸又中了一枪，依然还是被疤脸临死前给伤到了。从捂着小腹的手缝中汩汩冒出的鲜血来看，伤的还不轻。

    他走过来，二话不说，直接对着躺在地上的“逵哥”胸口捅了起来，但捅了几刀后，发现“逵哥”没动静，才意识到对方已死。

    他无力地坐到地上，然后注意到，“逵哥”的脸上似乎露着笑容，而没有闭上的双眼，正看着船尾一侧。

    他也抬头看去，但那方向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小五”休息了一会，捂着腹部伤口，忍痛起身，先去驾驶室把船停下，然后往下走，进入船舱，走到了关着夏添火的地方。

    他不知道的是，当他在船舱过道里行走的时候，身后不远处，一个身影正不紧不慢地跟着他，赤脚踩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

    船舱里的夏添火虽然没有像在废品收购站的时候被套着头套，但眼睛依然是被布给蒙着，好在嘴没被堵着，让他呼吸畅快了不少。

    从被绑架到现在，他就只吃过几块肉干，水也没喝几口，现在身体已经非常地虚弱。

    不仅没得吃喝，最关键的是连要撒泡尿都很困难，特别是上船之后，那些个绑匪故意不给他小解的机会，让他憋得不行的时候，只能是直接尿到了裤子上，以至于现在关押他的船舱里一股子的尿味夹杂各种臭味，十分难闻。

    这种人格的侮辱打击之下，加上之前就猜测对方不论得不得到赎金都很可能会撕票，夏添火一直在找机会跟对方拼命。

    刚刚船上发生异常，船忽然停下的时候，他在船舱之中，同样也能感觉到。

    最初时，他还以为船是停下了，正有些紧张地等着人来把他带上去，然后找机会反抗。

    但很快就发现，好像不对劲，因为就是靠岸了，这船应该也不是这么稳的，似乎从水上变成了陆上，而且周围好像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中，海浪声消失了，船的发动机声也没了，他甚至隐约地能听到甲板上的人在叫喊着什么，还有人在跑动，有种很怪异的不真实感。

    再接着，声音变得更加地嘈杂，让他心下诧异，不知道上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隐隐的，他好像听什么在啃噬船体的声音，似乎还有不知名的野兽在低吼。

    莫名的，他想起了小时候和朋友在天台玩闹，被同伴不小心推倒，差点从天台掉下去的情形。

    要不是他抓住了旁边的栏杆，要不是同伴赶紧叫来了大人把他拖了上去，估计他那时就已经摔死了。

    而这时候，听着外面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叫声，他不知为什么，就觉得自己会被绑匪扔到海里，然后身体不断下沉，海底下是一个张着大嘴，身形巨大到无法看清全貌的怪物，在等着他自己坠入。

    直到一声枪响，才把他从那幻想中惊醒。

    枪声不断响起，他不知道那些绑匪在做什么，不由得脑补起来，会不会是国内得到了消息，联系了官方，然后通过什么特殊办法锁定了他的位置后，派特种部队来强攻营救来了？

    心中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终于听到了一阵脚步声靠近。

    他感觉到对方喘着粗气，脚步声混乱，跌跌撞撞地走进船舱，然后用刀割开了绑他手和脚的绳子，便跌倒在地。

    手脚获得自由后，夏添火自己取下蒙眼的布，然后便看到了一个高瘦年轻人一手拿着刀，一手捂着肚子，满身是血，满脸是汗地歪躺在地上，虚弱地看着自己。

    “你……你这是？”夏添火一时也有些迷茫，检查了一下门外的情况，没发现其他人后，返回来蹲在高瘦年轻人旁边问道：“你怎么上船的，那些绑匪呢？你们有几个人？”

    很显然，他觉得这个受伤的高瘦年轻人是登船来救他的，虽然和他刚刚想象的特种部队“兵王”的形象有差距，但人家确实救了他。

    “我……我想回国。”高瘦年轻人“小五”喘着气，艰难地说道：“你……你回去后，帮我……帮我求求情……我要自首……我没……我……我立功了，我想减刑……我想回家……”

    一听这带着浓重桂海口音的普通话，夏添火立刻认出来，这也是之前绑匪中的一员。

    这不由得让他陷入了迷茫和惊疑中，这是绑匪内讧？

    夏添火赶紧问道：“其他人呢？拿枪的呢？上面发生了什么？”

    “小五”显然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呢喃着道：“死了……他们都死了……我立功……我减刑……有……有海怪……没有……是幻觉……不对，不是……不是幻觉……是真的……它是真的……很大……好多眼睛……好多手……是真的……”

    声音越来越小，眼皮越来越重，“小五”慢慢没了声音。

    检查了“小五”的脉搏和呼吸，发现他还有气，没有死，夏添火赶紧将他慢慢放躺，检查了一下腹部的伤口，将自己的外套脱下，简单地帮他绑压住伤口继续止血，然后拿着他的军刀，起身离开船舱。

    到了甲板上，看着沾满四处的血迹，死状凄惨的尸体，便是早有心理准备的夏添火都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他先是检查了一下船上的各处，确定了船上总共八个人，有六人都已经没气了，只剩他和那受伤不轻的高瘦年轻人。

    当然，他并没有发现，此时船上并不是八个人而是九个，向坤始终跟在他不远处，保持着距离。

    在夏添火进入驾驶室，熟练地使用卫星电话联系上了认识的人，快速简单地介绍了情况，并且按着对方的指示，开始操纵起驾驶室里的设备，改变航向后，向坤便放下了心。

    他之前知道夏添火有跑过海运，对船只上的设备应该有些基本的了解，现在看来至少在船员都gg了的情况下，他不至于在船上动弹不得。

    向坤刚刚察觉到夏添火也有受到一些“八臂八眼木雕”恐惧情绪投影的影响，这其实是有些出乎他意料的。

    因为原本按照他的过往经验，情绪投影需要通过感官来进行直接的影响启动，影响最大的感官就是视觉了。

    夏添火被关在下面的船舱里，正常来讲是几乎不会受到影响或者只受到很小影响的。

    很显然，现在随着向坤各项能力的不断提升，“超感物品体系”的不断迭代，相应的情绪投影制造的影响也在全方位的加强。

    好在夏添火本身就是个直性子，受到的影响不大。

    在夏添火从驾驶室内取了急救包回船舱内帮助“小五”后，向坤便回到了水里，准备自己再游回去。

    按着夏添火和人联系的情况来看，他会先抵达最近的缅国海岸，然后会有人来接他，接着应该就没事了，很快能回国。而这时候，和他联系的那边，应该也把情况通报给夏家的人了。

    当然，保险起见，离开前他还是控制着一颗“超联物”球珠留在了夏添火的口袋里。

    向坤通过和手机放在一起的“超联物”的方向定位，向坤在太阳刚落山的时候，回到了入海的地方，上岸后找到藏的衣物、手机，穿上衣服鞋袜后，包了辆车前往孟塔米拉。

    这次的营救行动可以说效率非常高，主要的时间都花在调查和赶路上，实际“营救”的过程不到一小时，而且没有暴露自己，如果要给自己的行动打分的话，向坤觉得可以打个8分。

    当然，其中有2分得给爱丽丝，没有她的帮助，估计未必能这么快找到目标。

    完成营救任务后，向坤准备再按原路潜回国，从来时的那座城市买机票回去，这样留下的通行记录会比较正常，而且这一路他都有走过，也比较熟悉，不容易节外生枝。

    正常来说，他的饮血期应该是今天深夜，十一、二点左右。

    按着他的能力，在能够通过“情注物”感应老夏那种极端冷静、理智的类情绪的情况下，再多挺二十几个小时，也就是一天时间，应该还是很稳妥的。

    半夜，向坤抵达了孟塔米拉，那司机已经十分疲累，想要留下休息，向坤也没打算再叫其他车，直接用跑步的方式，连夜往边境方向去。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还没离开孟塔米拉，这座城市就爆发了一场规模极大的骚乱。

第四百四十九章 大动静

    向坤知道，这个世界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乱事，每时每刻都有人在犯罪、在受伤，他并没有成为“超级英雄”的想法，并不会想要管自己遇到的每一件事。

    就像这次被绑架的如果不是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夏添火，如果夏添火不是老夏的堂哥，如果夏添火的赎金电话不是直接打到了老夏的手机上，如果是另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外国人在孟塔米拉被绑架了，他只是偶尔从网上或新闻上看到这个消息，那他肯定不会费这么大劲跑到缅国来救人。

    现在也是一样，缅国发生骚乱，是缅国自己的事，自有他们的警方、相关部门去应对，自有他们自己的“英雄”去挺身而出。

    他现在饮血期将至，还是低调行事，尽快赶回去饮血为好。

    但就在他准备继续赶路，离开孟塔米拉的时候，收集到的一些感官信息，却又让他没办法完全置身事外。

    他所在的位置，距离昨天晚上吃饭的那家小饭馆并不远，而他对周围各种感官信息的本能收集，让他发现那饭馆、昨晚认识的桂海老板正在被人攻击，情况似乎颇为凶险。

    而且他也通过听觉信息判断，周围并没有孟塔米拉的当地警察，指望本地的官方力量来援，基本不可能。

    所以只是一瞬间，他就做出了决定——身在异国，对于之前对自己展露过善意、也间接帮助过自己的同胞，他没法见死不救。

    ……

    那家向坤昨晚光顾过的饭馆门口，桂海老板正和两名伙计拼命堵着门，不让外面的人冲进来。

    外面七、八个缅国人，都是或光着膀子，或穿着背心，拿着各式各样的砍刀、自制长矛、自制长刀在呱噪喊闹着，看起来十分骇人。

    本来饭馆的卷帘门就没有放下来，只是关上了外层的玻璃门，这门对不顾法律的暴徒自然没有什么隔绝作用，被用砍刀、铁器随便砸几下就碎烂一片。

    看着冲进来的暴徒，一名伙计赶紧回身往后厨跑，另一名伙计没来得及跑只能是和老板一起拿着店里的椅子来勉强阻挡。

    店里原本还有一桌在吃夜宵的本地食客，现在也吓得缩在角落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并不是老板英勇，不愿逃跑，实在是这波暴徒出现的太突然，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是下意识地退到店里。

    饭店老板眼看着那回身要跑向后厨的伙计被一个暴徒用自制的长柄大刀捅伤摔倒，惨叫不已，他自己和另一个伙计也被逼到墙边，不由满心绝望，觉得自己今天死定了，傍晚给国内打的那通电话，可能就是跟老婆孩子最后的遗言了。

    但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那怪叫着冲进店来的暴徒们，却忽然自己乱了起来，没有再对着他和那伙计追砍，而是抱头鼠窜起来。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看到一个戴着鸭舌帽、穿件藏青色外套、身高马大的汉子单手掐着一个暴徒的脖子举起来砸到地上，然后拧身一记鞭腿抽中另一个暴徒大腿上，直接把他抽得整个人打横过来拍在地上，就像是被一辆小车撞到一样，在地上疼得腰背抽搐，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饭馆老板发现刚刚冲进来的那群暴徒，已经没有一个还站着的了。

    饭馆内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每个人看着都很惨，有直接四肢弯折骨头都暴露出来的，有被甩到墙上撞了一片血已经没有反应的，还有抱着伤处哇哇惨叫的，这些人感觉就跟坐在同一辆车上然后出了惨烈车祸一样。

    “还好没被伤到要害，赶紧叫救护车或者送到附近的门诊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直到那戴鸭舌帽的男人走到旁边，检查了一下受伤的伙计后，听到那带着桂海口音普通话的饭馆老板才反应过来，连连应是，下意识道：“大哥你也是中国人……？”然后又猛然认出，这戴鸭舌帽的人就是昨晚在店里吃饭的老乡啊！

    “卧槽老弟啊！是你啊！！你这可真是救了命了！！”老板欣喜地拍了拍鸭舌帽男人的肩膀说道，然后和另一名伙计一起，把那受伤的伙计搀扶出店，一路小心地跨过几个倒在地上跟尸体似的暴徒。

    把伙计扶上停在旁边不远的一辆小货车的时候，又有四个拿着长棍、大刀，蒙着脸的人，沿着马路，大摇大摆走过来。

    四人扫了眼门被砸烂的饭馆，抬头看了看那带着中文的招牌，又把视线转到了路边正在上车的几人身上，然后嚷了几句缅语，大步向他们走来。

    饭馆老板刚放下的心一下又提了起来，但还不等他说什么、有什么动作，鸭舌帽男人已经迎了上去，当先直接一拳对着走来的暴徒脸砸了过去。

    那暴徒没有来得及做任何动作、发出任何声音，脑袋一仰，身体一僵，栽倒在地，看起来就好像他自己把脸送过去似的。

    鸭舌帽挥完一拳，顺势直接撩起一腿，踢中另一名拿着铁棍的暴徒胯下，后者身体一躬，整个人微微弹跳而起，只发出哦的一声，便摔倒在地，也没了声音。

    鸭舌帽啪啪两下干倒两人，在不远处的饭馆老板看来，竟是有种轻松写意的感觉，特别是那一拳一脚的声音，莫名让他想起在后厨处理肉的时候，把肉摔到案板上的声音，干脆利落。

    被鸭舌帽瞬间秒了两人后，剩下的两名暴徒都是反应过来，扭头狂跑。

    鸭舌帽倒没有再追两人，返身回来，在小货车旁边说道：“孟塔米拉晚上这乱事，看来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了，这边看是要直接报警，还是先联系咱们的领事馆，我建议你晚上还是先找个安全的地方避一下吧。对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昨晚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今晚一下就乱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啊，中午好像听说前天有个大老板的儿子被人造车祸害死了，然后除了警察，那大老板好像联系了孟塔米拉很多大佬在帮他查是谁把他儿子害死的，下午就很多人聚在各地方，但也没看出来会弄这么大事啊……而且那几个进我店的家伙里，我见过一个，就住我们这边附近，应该不是那些大佬的人……不知道怎么这样……”饭馆老板说着，想起什么，对鸭舌帽小声问道：“老弟，你是不是……当过兵啊？”

    昨天晚上看到这鸭舌帽老乡，他还只是觉得这老乡身材看着够健壮，估计经常在外面跑，身体素质不错。但今天亲眼目睹那鸭舌帽老乡对付那些拿着武器的暴徒这么轻松写意的态度和干净利索的身手，他脑子里冒出的，却是往常看网络小说时经常看到的三个字——“杀人技”。

    以前看到微信给他推的那些个都市小说，他都会觉得特别扯，他自己不是没打过架的人，知道就算是练过的人，面对这种情况，脚也要软，功夫再高，也怕菜刀，何况对方那么多人、那么多长兵器。

    这位桂海老乡，百分百不是普通人，肯定是经历过很多事情的“猛人”。

    鸭舌帽没有给他肯定的回复，也没有否定，只是摆摆手，让他赶紧开车走。

    “老弟，怎么称呼啊？留个联系方式吧，回国我请你喝酒！”看着鸭舌帽转身离开的背影，饭馆老板赶紧问道。

    这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自然就是向坤了，听到身后饭馆老板的话，他差点下意识来一句“我叫中国人”，不过最后还是只摆了摆手，没有再说什么。

    向坤刚刚在饭馆里其实出手是有些重了，如果是正常情况下，在国内的话，他应该是用更收敛、更“合理”的方式制服那些暴徒，哪怕是让他们伤的一样重，动作也会更小，看着更“合理”。

    但他的饮血时间已经到了，已经有了饮血饥饿感，而且现在是夜晚，更加容易变得狂躁，暴戾冲动的感觉更强，虽然能够靠不时感应老夏的“类情绪”来保持理智，但在动手的时候，还是多少会受到些影响。

    后来在路边，对那两个暴徒同样如此，若不是已经有意地压制，那两个人会被打得更惨，而剩下两个人，也根本没有机会逃跑。

    救下饭馆老板后，向坤没有立刻离开孟塔米拉，没走多远便又顺手救下了一对正在被暴徒围攻的国人情侣游客。

    根据饭馆老板的话，还有他从周围收集到的各种感官信息汇总，通过听到的一些信息判断，向坤发现现在孟塔米拉是有好几股势力在互相火拼。

    而主要产生冲突在大打出手的势力，就是包括吴伦在内的本地势力和一部分桂海人的势力。

    虽说前者是地头蛇，但后者却也是过江龙，在官方没有直接下场偏袒的情况下，桂海人在孟塔米拉的势力并不处下风。

    只是骚乱起来后，官方的注意力，还孟塔米拉的警力，都被那些大势力的冲突给吸引了过去，反倒是各个地方那些平时只是做些小偷小摸的家伙，在有心人的煽动下，开始冲击华人的商铺、产业，甚至波及了此时正在的孟塔米拉旅游的游客，有很多人受到袭击。

    本地势力和桂海人势力发生冲突，爆发点很可能是因为那“大老板”的儿子腾里被害死。

    但向坤从之前那废品收购站的玉坠男“梦中梦”里知道，“逵哥”等人，不仅和饭馆老板这种安分守己的桂海生意人不是一路，跟原本就在孟塔米做灰色生意的桂海人势力同样不是一伙，他们只是群没有身份的边缘人物而已，否则也不会冒险接了这活去绑“大老板”的儿子。

    可背后指使“逵哥”的，却是本地最大势力的头目吴伦啊，这货看来是想要故意把水搅浑，把锅安到孟塔米拉的桂海人头上啊？

    对于这些地下势力之间怎么斗，有什么恩怨，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向坤一点都不关心，也不想插手。

    但现在一大堆趁火打劫的人，在袭击的却是普通的华人商户和游客，这让向坤的狂躁有些压抑不住。

    直接现在就离开孟塔米拉吧，向坤会觉得很郁闷，他的感知太强，知道了太多的惨事正在发生以及将要发生。

    但若是继续出手，之前几个他还能控制得住，要是再多几次，他可以肯定自己会压制不住暴戾的情绪，在孟塔米拉“大开杀戒”。

    之前他还能注意自己有没有被监控拍到、周围有没有手机摄像头之类的电子设备对着自己，可要是真的放开了限制，肆无忌惮地出手，那他几乎不可能保证自己不暴露。

    先控制“超联物”把要动手的范围内所有电子设备都给瘫痪了？

    这倒是一个方案，但动静未免太大了。

    而且他虽然对付那些拿着冷兵器的暴徒没什么压力，光靠力量、速度和反应就可以碾压，但他毕竟只有一个人，能帮的人有限，而且搞不好还有可能进一步地引动骚乱规模。

    于是快速地思考几秒后，向坤决定尝试另外一个“造成大动静”的方案。

    他找了个偏僻的地方蹲坐在地，然后把身上带着的几十枚“超联物”球珠都扔了出去，把它们投放到了马路边上，通过细微的控制，让球珠分布扩散在了马路周围。

    向坤进入了“超感状态”，开始调用“八臂八眼木雕”的恐惧情绪投影。

    是的，他的“大动静”方案，就是要直接用“八臂八眼木雕”的恐惧情绪投影，影响整个孟塔米拉！

    虽然经过中午在海上对那艘船的情绪投影影响，他知道自己现在借助“超联物”矩阵于“超感状态下”调用的情绪投影，已经比春节期间强大了很多，但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让“八臂八眼木雕”的恐惧情绪投影影响这么大一座城市。

    别说一座城市了，影响一个街区都做不到。

    除非先给他一个饮血期的时间做提前准备，把“超联物”布置满整座城市，那或许可以进行尝试。

    不过现在，向坤却有一个折中的方案，来进行范围性的恐惧情绪投影影响。

    那就是他会在“超感状态”下，将那些投放出去的几十颗“超联物”球珠组成一个区域性的整体，然后在这个整体内，调用“八臂八眼木雕”恐惧情绪投影。

    接着，他会通过整体移动这些“超联物”，来移动整个情绪投影“领域”。

    随着“领域”的移动，被纳入范围的人，都会受到影响。

    那藏在路边的钨钢球珠，在夜里贴着地面角落移动，在骚乱中，相信不会引起什么注意。

    中午“逵哥”那艘船，在“八臂八眼木雕”恐惧情绪投影的影响下，是由静至动，让他们爆发出一场惨烈的厮杀、内斗。

    而现在，在发生骚乱的孟塔米拉，向坤知道“八臂八眼木雕”的情绪投影，同样可以带来极强的“止戈”效果。

    当然，不在暴乱中的普通人可能会受到一些波及，产生一些影响，但他相信，相比起救人命、平息骚乱的效果，这些许的影响是可以接受的。

    而且这么做，也可以一定程度上让向坤把注意力转移到情绪投影上，减轻饮血冲动带来的狂躁和暴戾。

    他也隐隐意识到，这种大范围的情绪投影，很可能会对整个区域造成不可控的持续影响，但综合多种方案，他最终还是决定用这个方式。

    而且，他也不打算把情绪投影移动、投放整座孟塔米拉，只会移动去那些针对普通华人、游客的暴乱区域，实际上范围并不大。

第四百五十章 孟塔米拉都市传说（上）

    在几个小时之前，叶子君怎么也不会想到，她攒了半年的工资、奖金，带着父母一起的这趟东南亚六国之行，会陷入到这种经境地。

    本来他们吃完晚饭，正在街道上闲逛，这个地方都是她事先查过，孟塔米拉晚上最好玩、最热闹、治安也比较好的区域。

    但没多久，事情就开始变得不对。

    先是不断地有一群群杀气腾腾的人走过，远处似乎发生了什么，本地人纷纷离开，游客也都跟着散去，到处都不断有喧闹嘈杂声传来——不是那种欢乐的喧闹，而是那种爆发冲突的喧闹。

    很快，就在她和其他游客都还有些迷茫、不知道要去哪的时候，整座城市好像都陷入到了狂乱之中，特别是一部分本地青年，一个个看起来凶神恶煞，吃错了药一样癫狂着哇哗啦啦喊着什么。

    叶子君护着父母让到路边，本来以为是当地人的冲突，他们躲开应该就没事。

    但没想到的是，那些人似乎就是冲着游客，特别是中国游客来的。

    虽然他们和本地人都是黄皮肤，黑眼睛黑头发，但不论肤色还是打扮，明显还是可以看出不同，很容易就分辨出他们中国人的身份。

    当五个用布蒙着脸的本地年轻人拿着棍棒冲过来的时候，叶子君的父亲最先反应过来，拉着老婆女儿赶紧逃跑。

    但他们三个，一个是常年坐办公室的白领，两个是已经领退休金的老人，怎么跑得过那五个暴徒，很快就被团团围住。

    叶爸爸为了保护妻女最先被打倒，然后是叶妈妈，两个暴徒直接抬着年轻漂亮的叶子君往旁边两栋建筑间的小巷去，要做什么可想而知。

    叶子君拼命地喊叫、挣扎，但无济于事，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这辈子没有做过坏事，认真学习、认真工作，一直都是一个好孩子，在学校是好学生，在公司是好员工，在父母眼中她也是好女儿。

    她努力工作带着父母来旅游，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情？

    老天有眼吗？！

    就在她无比绝望的时候，抓着他双脚双手的暴徒忽然松了手，她摔到了地上，然后马上爬了起来，疯狂喊叫着想往另一个方向跑。

    但她马上又想到了父母，于是停住脚步转身，然后便看到了愣在小巷门口，仰望着上空的两名蒙面暴徒。

    她的目光也抬了上去，然后呆呆地看着一个巨大的、有很多手臂的巨人从外面马路上走过。

    它应该有三层楼或者四层楼高，每一步都带来大地的震动，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脏上，让她心脏下意识一跳。

    它的周身氤氲缠绕着诡异的黑雾，隐约可以看到黑雾下覆盖的巨大肌肉。

    最初的一瞬，叶子君觉得自己好像身在梦中，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但紧接而来就是让全身颤抖和冰凉的恐惧。

    不过相比起她，那两个抬着她进巷的暴徒受到的惊吓、感受的恐惧更强。

    两人都已经瘫跪在了地上，一个把头深深埋在手臂中，另一个仰着头喃喃念叨着什么。

    在那巨人走过后，叶子君想起父母，她强忍着恐惧，从那两个瘫跪在地的暴徒身侧走过。

    在经过的时候，她发现那个喃喃念叨什么的暴徒似乎尿裤子了，心里一时有些茫然，有这么恐怖吗？

    走出小巷，叶子君看到了被打倒在地，满头是血的叶爸，和在旁边护着叶爸的妈妈，赶紧跑了过去。

    而那三个拿着棍子的暴徒，有两人跪在地上，一人呆愣站着，都正仰望着远处空中，按照刚刚的移动趋势来看，那个很都手臂的巨人现在应该就是向那走去，很显然他们也都看到了，而且是直接被那巨人从头顶跨过。

    叶子君鼓起勇气，冲过去护着父母，咬牙怒视着那三人。

    那还站着的暴徒忽然意识到什么，回过头看向她，然后眼中满是惊恐，指着她一边大喊着什么，一边狂奔起来。

    另两个跪在地上的暴徒也站了起来，把手中的棍棒扔掉，跌跌撞撞地跟着跑掉。

    叶子君不懂缅语，所以也不知道他们喊的是什么，但至少他们被吓跑，那就是好事。

    “爸爸，你怎么样了，可以站起来吗？”叶子君赶紧检查父母的情况，“妈，你呢？你有被他们打到吗？”

    “没事……我可以起来……你呢？小君，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叶爸捂着头上的伤口，在妻子和女儿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这时候，那两个把叶子君抬进巷子里的暴徒，也从巷子里踉跄着走了出来，其中一人的裤子湿了一大片。

    他们看了眼叶子君一家三口，没有过来，但也没有像之前那人一样大喊大叫，而是茫然地回头向远处走开。

    “走，我们快走，先回酒店看看。你查一下我们领事馆的电话，一会看情况，打电话求助。”叶爸缓过了劲来，在女儿的搀扶下站起来说道。

    叶子君赶紧拿出手机看了下，愣道：“没信号……”

    不仅是她的手机，父母的手机也都没信号，而且拨几下，竟然死机了。

    他们也不敢再继续留在原地，到处都有喊叫声、骚乱的动静传来，赶紧互相搀扶着，沿着路边向他们所住的酒店方向走去。

    ……

    貌强是个十七岁的缅国少年，长得很高大，因为喜欢练拳，经常锻炼，所以身体看起来很强壮。

    他是十年级的学生，也就是中国的高中生，只不过成绩一直比较差，眼看着上大学是没什么希望，所以这段时间经常逃课，出来和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混。

    这几个兄弟有的在赌场干活，有的给本地的一些“大哥们”跑腿，虽然他们也入不了那些顶层大佬的眼，赚的也都是些零花钱，但至少看起来很威风，而且未来说不定也有机会能混出头，毕竟像吴伦那样的大佬，当初也是一样从小人物拼起来的。

    今天入夜后，他刚帮家里收完鱼摊，便被兄弟貌廷叫了出来。

    貌强发现，和貌廷在一起的，还有三个同样在这一带一块长大的年轻人，而且每个人都拿着各式各样的“兵器”。

    貌廷递过一根长棍，前端绑着个磨利了一面的金属，然后撕了一半的破t恤扔过来，说道：“今晚我们发财去！”

    貌强愣了一下：“发什么财？”

    “跟着走就是了。”貌廷一边说着，一边自己用一块破布把脸蒙了起来，其他的两名同伴也是如此。

    貌强懵懵懂懂地被几个兄弟带着一块蒙着脸，拿着武器，上了街。

    没走多远，他们便和十几个同样打扮的年轻人会和在了一起，这些人虽然都蒙着脸，但貌强还是一下就认出了其中大半的身份，也都是平时住在这附近、打零工或者没什么正经工作的人。

    很快，他就知道了大家伙这么聚一块要干嘛了——有位很有名的大老板，独生子被人害死了，听说是中国人干的，现在那些罪魁祸首被孟塔米拉的中国人藏起来了，大老板悬赏重金，要找出杀他儿子的凶手。

    聚了十几个人后，带头的当先就说要去某家华人开的药店。

    浩浩荡荡一群人，蒙着脸，拿着各种长武器一上街，周围的路人都是惊恐地让开，而他们一个个则大步流星，觉得威风凛凛。

    貌强觉得有些不对劲，对身旁的貌廷小声问道：“那家药店就开在前街，位置那么好，人来人往的，不可能藏凶手吧？”

    “有没有藏，不搜一下怎么知道？”貌廷理所当然地说道，然后又补充了一句：“那家伙就是个奸商！”

    貌强愣了一下，然后想起了刚刚貌廷说的那句话——今晚我们发财去。

    他担心道：“我们这样……他们会报警的吧？”

    “放心吧，今晚警察顾不上咱们的。”貌廷说着，小声道：“吴伦大佬他们要和桂海佬开战。”

    貌强恍然，这些事他白天也有听到一些风声，菜市场到处都在传这些事，没想到晚上真的要开打了？

    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按着正常逻辑想，那样的大老板，就算要找杀害儿子的凶手，就算要悬赏，也不该是这样发动满城的人去动手啊！就好像他们这群人，能知道怎么找凶手？谁是凶手？事情闹大，搞乱孟塔米拉的话，大老板再有背景，也会被官方捶死吧。

    但在十多个人中间一块走着，他一时也下不了决心脱离人群，而且貌廷又说了一句：

    “晚上很多人都在‘找凶手’，这么多人，警察追究不过来的。”

    是啊，那句话叫什么来着？法不责众？

    貌强想着那药店老板肥头大耳的样子，想着他的大金表，想着周围的亲朋好友不止一次嫌他家卖的药材贵，心里似乎给自己的行为找到了理由。

    这一路，又加入了好多本地年轻人，有的来不及找武器，就是直接把上衣一脱，蒙了脸就跟了过来。

    当他们赶到那家华人开的药店时，已经聚了三十多个人了。

    他们当然不是来“找凶手”，一到了后，二话不说，就往店里冲去。

    那肥头大耳的老板没反应过来，被按倒在地，揍了好多下后，金表、首饰、钱包、手机，甚至皮鞋、皮带都被扒了下来。

    “你们干什么！”一声清脆的缅语吸引了人群的注意。

    冲进店里的暴徒，发现了一个身材娇小、五官漂亮的少女站在药店里面房间的小门前对着这边大喊。

    貌强一眼就认出，这是药店老板的女儿，他和老婆在孟塔米拉已经生活了二十几年，他老婆也是孟塔米拉本地人，甚至认真算的话，还和貌强家能勉强扯上点亲戚关系。

    药店老板使劲挣扎起来，用缅语和普通话混杂着大喊：“进去！快进去！把门关上！报警！”

    但早有离得近的暴徒怪叫着冲了过去，用手中的武器卡住了门缝，让女孩关不上门。

    貌廷也拉了一把貌强，要和他一块过去。

    但貌强愈发地觉得不对劲，他下意识地甩开了同伴的手，貌廷也不管他，嗷嗷叫着挤了过去，要和一群人一块挤进房间。

    就在这时，屋外马路上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一片碎玻璃的声音，然后是连绵不断的汽车警报器声响起。

    药店内的灯也开始闪烁起来，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头的动作，纷纷走出药店看情况，甚至连压着药店老板、挤进老板女儿所在房间的暴徒，都是因着一股莫名的心悸，下意识地走了出来。

    因为一直对在做的事有种本能的犹豫，貌强离药店门口最近，所以一听到动静，他便最先走出来查看。

    一走出药店门，他就惊呆了，十几米外，一只无比巨大的脚正缓缓落下，然后砰地一下在马路上踩出了个大坑，巨大的震动和声响，让周围路边停的电动车、摩托车、自行车纷纷歪倒在地，汽车则响起了警报声。

    他的视线顺着那只大脚往上，看到的是粗壮如塔的小腿，大腿，然后是庞大无比的身躯，还有数不出有几只的手臂。

    这是个像山一样巨大的恐怖存在，有十米高？二十米？不，可能比这更高，貌强根本看不到它的头！

    它的上半部分身躯就好像和这黑夜融为了一体，裹挟着整个夜空，带来无比巨大的压迫感。

    巨人一步一步地从药店外的马路上走了过去，等到貌强反应过来，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仰着头跪在了地上，而周围其他人更是不堪，有的是跪伏于地，瑟瑟发抖，有的则是大叫着在街上奔跑，还有的蹲缩在角落，喃喃自语。

    他一起长大的兄弟貌廷，这时候正瘫坐在药店门口，眼中满是惊恐，似乎被吓呆了。

    不止是他们，周围还有很多人，都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或瘫坐于地，或跪地祈祷。

    甚至药店老板的女儿，这时候都站在药店门口，愣愣地望着远方。

    貌强站起身，发现那巨人走过去后，好像消失了，他站在路边眺望了好一会，都没有看到去向。

    按理说，那么巨大的身躯，才刚刚走过，不可能看不到的，周围没有那么高的建筑遮挡。

    貌强回过头又发现，之前巨人走过时留下的巨大脚印全都消失了，马路上地面完好，没有任何痕迹。

    旁边震碎的玻璃，倒下的摩托车、电动车也都恢复了原样，甚至连不停鸣叫的汽车报警器声音也都消失了。

    幻觉？

    那个巨人竟然是幻觉？

    貌强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敬畏和恐惧感却丝毫未减，不仅是他，其他一块过来的几十名年轻人，都没有了继续对付那华人药店老板的心思，一个个失魂落魄地四散走开。

    貌强开始一个人茫然地往家的方向走去，他的脑海中不断地闪过各种各样的画面。

    他想起了小时候自己被其他小孩欺负时，父亲卖鱼卖到一半不顾摊子，直接冲过来的样子；想起了一次放学回来，偶然看到父亲被市场的恶霸欺压，勒索钱财时，虽然不甘，却不得不服软掏钱、勉强赔笑的样子；想起了父亲每次把带着浓重鱼腥味的现金交到他手里，让他去买学习资料、买文具时交代一定要争气的话语；想起了父亲看到表哥考上大学时羡慕的眼神。

    他忽然后怕起来，他意识到，刚刚他差点把自己最害怕失去的东西给毁掉，差点毁了自己，毁了自己的家庭。

    貌强狠狠用拳头敲了几下脑袋，忽然他听到了几声中文的大喊，抬头看去，街角有一个年轻女人和一男一女俩个老人，被两个蒙着脸的年轻人拦住，正在拉扯扭打。

    “停下！”貌强大吼一声，冲了过去。

    那两个年轻缅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扭头狂奔。

    虽然他们有两个人，而且有一人拿着长棍，但貌强的块头比他们大了两圈，这时候冲过来，气势很足，跟只下山猛虎似的，又是喊的缅语，不知什么来头。他们本来也不是真的什么狠人，根本没有对抗的胆气，一下就被吓跑了。

    貌强赶跑两个暴徒后，看到那脸颊乌青的中国女人，和两个同样伤痕累累、带着血渍的老人，看到他们望着自己时那惊恐的眼神，心里觉得很难受。

    他扯掉脸上的t恤破布，指了指自己，用以前学的零星中文说道：“我，孟塔米拉，好的。”然后指了指那两个跑掉暴徒的方向：“坏的，不是孟塔米拉！”

    被救的就是叶子君和她的父母，她看着这个赶跑了两个暴徒的高大缅人青年，听到他那像砖块一样蹦出来的、带着浓重口音的中文，愣了一下，才感激道：“谢谢！谢谢你！”

    貌强又抬头看了下街道两边，想了想，中文词库已经用尽，只好用散装英文道：“wher，you，go？i d……you！”

    虽然这英语说的相当散装，但叶子君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欣喜道：“thnak ythe hotel。”

    然后把他们住的酒店名字和位置告诉了貌强，接下来这个年轻的缅国少年，便护着叶子君一家三人，往酒店而去。

    ……

    在貌强被几十个同伴裹挟着去冲击药店的时候，在叶子君一家三口被暴徒袭击的时候，另一个来自中国的游客蒋淳正一个人在孟塔米拉的街道上闲逛。

    蒋淳今年四十一岁，半年前，他把工作辞了，用仅有的几万存款开始四处旅行。

    不过他并不是那种忽然文艺感爆发，想来场说走就走旅行的人，他只是被确诊了某种绝症，知道治疗已经没用，能活的时间不多了，也不想白花钱住医院、吃药，便干脆带着所有的钱去看看这之前一直没怎么看过的世界。

    反正他父母早已过世，妻子几年前跟他离了婚，也没有孩子，没有房子，孑然一人，了无牵挂。

    到了孟塔米拉，钱已经花的差不多，他觉得这里是他归西的好地方。

    不过即便是在国外，他也不想死得影响到别人，不想因为自己的死让缅人对中国人产生不好的看法，所以他一直在想一个能悄无声息结束生命，不会让人发现的方法。

    反正不会有人找他的。

    就在他漫步街上，想着自己死法的时候，孟塔米拉忽然爆发了骚乱，而且有很多针对华人、针对中国游客的袭击。

    看着那些成群结队、蒙着脸面、拿着武器的暴徒，蒋淳的第一反应是害怕，然后开始逃跑和躲避，毕竟他之前也只是个普通的补习班老师。

    但随即，他就找到了一个很好死法——他要对抗这些暴徒。

    于是他冲向了几个正在袭击华人商铺的暴徒，大声喝止，并且拿起地上的石头投掷。

    就在那些暴徒向他冲来的时候，周围的路灯开始闪烁，一个巨大的身影降临街道，开始缓缓移动。

    恐怖、震撼的景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所有人都被那强大的压迫感所震慑，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蒋淳仰着头，看着那仿佛从深渊中走出的怪物，顺着巨大的身躯，看到了那顶峰之上的脑袋上不止一对的眼睛。

    最下方那对眼睛似乎微微瞟了一下他，又好像并没有看到他，仿佛地上的生灵都只是蝼蚁，即便瞥到，也无法引起注意。

    蒋淳颤抖，双腿发软，但仍是压住了心底的恐惧，拼命跑了过去，在路中间跪了下去，然后身体向后仰躺，伸开双臂，闭上了眼睛。

    按照趋势，那怪物的大脚，接下来就会落在这里，他会被踩成肉饼，粉身碎骨。

    就这么死了吧……

    这样的怪物降临人间，踩死他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吧。

    他的心里怕的要死，但又有一种莫名的轻松。

    但死亡并没有降临，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睁开眼睛，发现已经没有了那巨大怪物的踪影。

    自己孤零零躺在马路上，前后也都没有任何的脚印，仿佛刚刚他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万种滋味涌上心头，跪在地上的蒋淳双手捂脸，忽然痛哭了起来。

    这是知道自己得绝症后，他第一次哭。

    哭着哭着，他又笑了起来。

    他大声地念起他年轻时很喜欢的鲁迅《墓碣文》里的一句话：

    “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于天上看见深渊。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于无所希望中得救！”

    他从地上站起来，大步向远方走去，他的恐惧并未消失，只是他知道了自己真正怕的是什么，他也知道了自己最想做的是什么。

    ……

    这天晚上，出现在孟塔米拉的八臂八眼巨人幻象，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不同的人眼里，变得越来越大。

第四百五十一章 孟塔米拉都市传说（下）

    对于孟塔米拉突然爆发的这场骚乱，貌廷说警方注意力都在那些对峙的大佬和聚起的手下身上，管不过来他们这些“其他人”做的事。

    不过事实上，警方在今天察觉到各势力都有激进反应的可能后，下午就已经提前调了省邦的三个警察机动连赶到孟塔米拉。

    虽然暴乱发生后，警方在多线应对的情况下依然人手不足，没能第一时间止住暴乱，但孟塔米拉官方决断也很及时，马上就调动了数个荷枪实弹的警察作战营（相当于武装警察）入城，附近的驻军也做好了随时开进城中维护的治安的准备。

    正常情况下，这场骚乱也会很快平息，毕竟对缅国和孟塔米拉官方而言，近年本就致力于发展旅游业、招商引资，发生这种恶**件，对政策的实施和经济的发展，绝对是非常沉重的打击，必须在造成更坏结果之前用雷霆手段遏止住。

    当然，即便孟塔米拉官方想要积极平息骚乱，但毕竟还是落后了一步，后知后觉，等到骚乱被平息，最快也是后半夜的事，那时的话很多人都已经受到伤害。

    死掉的人无法再复活，受过的伤也永远刻在了记忆中，很多人的命运都会被改变。

    不过，官方的“雷霆”没能及时赶到，向坤的“雷霆”却已经提前降临。

    “八臂八眼木雕”的情绪投影，以前所未有的影响力，扫过了孟塔米拉发生暴乱的几个街区，阻止了很多即将发生的悲剧。

    为了能够在最佳距离控制“超联物”，并借“超联物”矩阵扩散情绪投影的影响，向坤并没有始终待在一个地方，而是先后换了七个位置来进入“超感状态”，调动情绪投影。

    虽然“八臂八眼木雕”情绪投影所有影响的区域范围相比整个孟塔米拉并不算很大，总的持续时间也不长，但它的影响却是持续性和扩散性的。

    就像貌强那样，原本可能懵懵懂懂成为暴徒一员的本地青年，在受到影响后，不但停止了暴力行为，而且还救下了叶子君一家三口，护送他们回酒店。

    类似的事情在各处发生着，“八臂八眼木雕”所带来的恐惧情绪，并不是单纯的惊恐害怕，而是有更深层和长久的影响。

    所以向坤调用情绪投影的实际影响区域，其实比能看到“八臂八眼怪物”幻觉的范围要大得多。

    按着过往经验，“八臂八眼木雕”情绪投影最开始会给人带来最直观的恐惧冲击，基本上可以打断对方所有行为，接下来则会让人感受到自己精神深处最本源、真实的恐惧。

    直观的恐惧冲击是一时的，每个人顶多有程度区别，不会差太多。但后续的持续影响，却是每人各有不同。

    向坤把“八臂八眼木雕”恐惧情绪投影对人的持续影响总结为三类：

    第一类是接受自己的真实恐惧，顺从自己的内心，然后找到趋避的方式，在这么想、这么做之后，他们大都会有种顿悟的感觉。这类人是最多的，毕竟看清了真实恐惧，其实也是看清了真实需求，趋避恐惧的同时，也是在达成需求，能够给予精神极大抚慰，并进而更好地认清自己，建立认知。简而言之，“顺从”内心，便能让自己更好过；

    第二类是没受到太大的持续影响，只是觉得震撼和难忘，因为他们真正恐惧的事物，本来就很清楚，之前恐惧的，现在依旧恐惧，比如单纯的恐高、怕黑、怕尖锐物、怕某些怪物形象、惧怕幽闭等等。这类人很少，大都心思单纯，大部分年纪比较轻，多是孩童；

    第三类则是将恐惧带入了死循环，不断地猜疑，不断地惊吓，然后自己吓自己，又不愿意接受自己的恐惧，在持续的惊恐中出现了精神上的崩溃。这种人在向坤使用情绪投影的过程中遇到了好几个，比如在那拿着菜刀跑到警局说有人要杀他的偷车贼，比如绑架了夏添火的“逵哥”。不过这和他调用“八臂八眼木雕”情绪投影，大部分都是遇到需要替代使用暴力手段的情况有关。在总体人群中，这一类其实是最为稀少，极难遇到的。

    这次在孟塔米拉的大范围情绪投影调用，也反过来证实了向坤之前对“八臂八眼木雕”恐惧情绪投影影响的推演和预测。

    但让他没有料到，或者没有推演出来的是，在这场前所未有的情绪投影大范围影响中，他自身同样获得了很多新的信息——随着影响的进行，整个情绪投影的影响范围和强度都在不断地扩大，这并非来源于他自身对“情注物”的调用模式有什么改变，或者对“超联物”的应用有提升，而是情绪投影本身的“壮大”。

    倒不是说世人的恐惧，“滋养”了情绪投影，本身情绪投影就只是向坤将“情绪同化”和“超感物品体系”结合的一种“能力”，它的强大与否，本身根源还是在向坤。

    今天向坤才真切地意识到，对于情绪投影而言，周围被同质化的同一情绪，其实反过来，可以成为它影响周围的介质。

    如果做个比喻，向坤通过一定数量“超联物”在“超感状态”下调用的情绪投影，就像是是一个固定功率的风扇吹出的风。

    最开始，周围只有一些零星的水滴被吹起，所以看起来仿佛打横的雨水，但随着环境的变化，水滴变成了大片水域，虽然出风的功率不变，但卷起的已是排山巨浪。

    所有人情绪，在被同化后，都成了这浪中的一员，反过来进一步壮大它的影响力。

    所以其他人看到的“八臂八眼怪物”，越来越庞大，这并非向坤刻意为之，而是随着时间推移，周围同质化的恐惧情绪越来越多后，自然而然出现的情况。

    这一点，是向坤在之前多次调用“八臂八眼木雕”情绪投影时没有发现的。

    而这次的大范围情绪投影的调用，还让他在“超感状态”下发现了一些其他信息。

    所有被情绪投影影响了的人，向坤都能立刻分辨出他们的认知信息，这说明受到影响的情绪，在“超感状态”下，会转变为能够让他瞬间分辨出来的认知信息。

    向坤认为，这是“八臂八眼木雕”这个“情注物”的情绪投影进行的“解码”效果，那些认知信息是通过“八臂八眼木雕”进行了“标注”，他等于是通过“情绪投影”这个“插件”来发现并解读、理解这些认知信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通过“情注物”情绪投影对其他人进行情绪层面的影响，也相当于是在他和被影响人之间建立了“联系”。

    只不过这种“联系”不同于他和“超联物”、“情注物”之间的深度联系，而更像是一种“标记”性、浅层次的、动态联系。

    随着受影响人持续的情绪发酵，这种联系的程度可能会不断地发生改变。

    他知道，很可能不止调用“情注物”的情绪投影进行影响时会有这种联系，在他进行“情绪同化”甚至“精神震慑”的时候，也会和被影响的生物之间，建立这种很微妙的、只有在“超感状态”下才能发现到的特殊联系。

    只不过之前他在使用“情绪同化”或“精神震慑”的时候，必须得保持专注，并没有办法进入“超感状态”观察，看不到在被影响着情绪发生转变时，整体认知信息的变化，所以一直没有发现。

    当然，春节期间在那废弃厂房对三个偷车贼进行情绪投影时，在“超感状态”下同样也没有发现异常，证明这种认知信息的标记和分辨，一方面和他近期的进化变异有关，另一方面也和情绪投影的大规模影响，量变引发质变有关。

    暂时来看，这种联系称作“标签”会更加合适，毕竟只是他单方面可以在“超感状态”下观测到，但并没有能够通过这种联系做什么影响的方式。

    顶多他能在“超感状态”下瞬间确定某个人是不是被“八臂八眼木雕”的情绪投影给影响过，以及由此衍生出的，在“超感状态”下判断其他人情绪的方式。

    不过这个发现，给向坤带来的收益远不止于此。

    人类的情绪甚至思想，在“超感状态”都可以以认知信息的方式呈现，并且通过“情注物”的情绪投影，他有了“解读”的捷径。

    从长期来看，这意味着向坤对“超感状态”有了更本质和深层的认知，意味着他找到了更便捷的“解码”“超感状态”下各种认知信息的方式。

    而在此之前，他的“解码”只能是笨拙地通过切换两种状态，来对观测到的同一物体的感官信息和认知信息进行对比，由此分辨认知信息代表的意义。

    如果他能快速地借此“解码”出足够多的认知信息，很有可能将会给他的“超感物品体系”，以及相关的能力带来质的飞跃。

    到时候，“寄生世界”、“解码万物”、“万物黑客”、“万物编程”，就真不是中二的口号、抽象的理论和遥不可及的目标，而是真的可以开始准备实践计划的课题了。

    所以虽然结束情绪投影，收回全部“超联物”后，向坤虽然觉得今天晚上造成的动静有点太大了，说不定会带来一些后续麻烦，但依然没有丝毫的后悔。

    他爬到城里一处高点，通过视觉和其他感官信息，确认城里的骚乱基本平息下来，且在孟塔米拉官方的调动下，大量的军警也都已经进城，把局势控制了起来。

    于是向坤没有久留，直接步行出城，准备连夜赶路，尽快离开。

    虽然现在全城戒严，出城的各条公路，各个主干道都布满了军警，在进行严查，但向坤想要离开，还是非常轻松的。

    毕竟他脱了鞋就可以全地形前进，完全可以“不走寻常路”，从没有铺装路面的山地、林间离开。

    今晚这场前所未有的大范围情绪投影影响，向坤不仅在进入“超感状态”的时候，可以暂时摆脱饮血需求所带来的狂躁、暴戾，在最后结束情绪投影的调动后，同样有种莫名的畅快感。

    这种感觉，有点像开着辆720马力的超跑，但一直只敢小心翼翼地于40km/h的限速下跑，忽然有机会开上机场跑道，对着大直线油门到底，尽情释放性能的感觉。

    又好像配了2080ti的显卡，4k显示器，但一直只能看看小说、敲敲文档、浏览一下480p的小视频，终于有机会玩个单机3a大作，把效果全开体验一下视效爆炸的感觉。

    不过这种畅快之后，饮血需求带来的狂躁和暴戾依旧存在，并且在夜晚中有极强的加成，让他奔跑的时候，本能的感知信息收集中，快速地判断出周围山林里的各种动物，然后脑海里不断地计算着各种动物的血量、设计各种干掉它们饮血的方案。

    虽然向坤一早就决定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在缅国这种不确定的环境下进行正常饮血、沉睡，但大脑在饮血冲动的影响下，还是不停地根据收集到的感官信息，给他冒饮血的方案。

    其实在外饮血的计划也不是完全不行，但有一个前提，就是必须是吞噬其他“变异生物”。

    因为吞噬其他“变异生物”，沉睡时间很短，基本上二十几分钟到半小时就可以醒来，比起连续沉睡25个小时，安全性高得多。

    所以之前在缅国境内，不论是在林中赶路，在城市搜寻，还是后来入海去寻找“逵哥”等人的船，他都有在刻意地留意有没有其他“变异生物”的痕迹。

    不过很遗憾，这一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找到其他“变异生物”的影子。

    所以在太阳出来前，向坤赶路的过程中，只能通过不时感应老夏的类情绪，来尽量保持理智和清醒。

    ……

    刺桐市，夏离冰租住的屋子中。

    某个马尾辫女孩依然坐在电脑前，手里拿着一本笔记本，闭着眼睛，像在打坐入定一般。

    不过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睁开眼睛，然后通过面前的电脑，用翻译插件浏览一个缅语社交网站，看最新的网友讨论。

    这女孩自然就是夏离冰，虽然现在已是凌晨三点，但她仍然坚持着没有睡，因为她知道现在向坤应该已经进入饮血时间，需要通过她身边的“情注物”——比如那本画满黑圈涂鸦的笔记本，来感应她理智、清醒的“类情绪”，对狂躁、暴戾的情绪进行压制。

    所以她要保持清醒状态，以便向坤可以随时进行感应，随时能够缓解饮血冲动。

    今天下午她和三叔、三婶就已经得到夏添火公司那边的消息，说夏添火通过卫星电话联系上了他们，绑匪把他带上了一艘船，开到了海上，但不知道为什么内讧火拼，死的只剩一个，现在他已经安全了。

    在入夜后，孟塔米拉那边又有最新消息传来，公司接应的人已经找到了夏添火的船，帮他把船停到了最近的港口，然后警方接管了那艘船，他和剩下的那名绑匪则被送往医院进行检查，随行的除了公司的人，还有我国使馆的工作人员。

    现在夏添火还得配合缅国警方的调查，没办法立刻回来，但生命安全基本上是有保障了。

    这番峰回路转来得十分突然，不论是三叔三婶还是来帮忙的警方和官方人员，都是相当的意外。

    不过不管怎么样，夏添火安全脱身，而且似乎身体上没受什么伤，那就是最大的好事，大家紧绷的心弦也一下松了下来。

    三叔准备去跟刚刚回国的夏添火父亲会和，然后一起去缅国接夏添火，三婶则要回三院紧急处理一些事情，夏离冰也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三叔家，回到了自己在刺桐租住的屋子。

    虽然之前和向坤商议的是，提前在崇云村的房子里准备好饮血需要的肉兔，但现在夏离冰临时改变了主意，决定把向坤饮血的地方，从崇云村改到刺桐。

    下午在收到夏添火公司的人打来的电话后，三叔三婶还有其他人都是觉得意外，夏离冰却是马上知道，肯定是向坤找到夏添火了。

    甚至从“内讧”这两个字，她都能猜到向坤使用的方式。

    而向坤从海里起来后，也立刻通过微信跟她进行了联系，确定了她的猜测。

    不过到了晚上，向坤发来的另一条消息，却又让本来已经准备好叫车，要连夜赶回崇云村替他做饮血准备的夏离冰改变了注意。

    向坤的消息很简单，只有一句“要在孟塔米拉搞个大动静再走”。

    夏离冰不知道向坤遇到的具体情况，但留在刺桐，一来如果有什么紧急事情需要她支援，她不论坐飞机还是动车，在刺桐都比在崇云村方便，能更快地驰援；

    二是按照她的调查，向坤之前抵达的那座边境城市，飞刺桐的班机要比飞剑州的多，时间更灵活，而且也更早。抵达刺桐机场，再到她住的地方，也远比抵达剑州机场，再到铜石镇，到崇云村，近得多，快得多。

    在向坤已经处于饮血需求状态的情况下，越快开始进行饮血，越能避免节外生枝；

    三是向坤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这个地方饮血，去哪里采购肉兔，怎么样进行流程，她都已经十分清楚。也能避免她连夜赶路回崇云村，在路上睡着的可能。也能随时地给向坤提供“技术支持”，比如“梦中梦”等。

第四百五十二章 网络发酵

    一直到过了凌晨，缅国的社交媒体平台才开始爆发出各种各样的信息。

    而且不仅是缅国的社交媒体，国际上的英文社交媒体，以及国内的中文社交媒体，都有相关的讨论出现，并且非常的热烈。

    当今社会，这种公开的、大范围的“神秘事件”已经很少出现了。

    今晚早些时候，缅国东部的旅游城市孟塔米拉，爆发了大规模的骚乱，很多商铺被打砸，很多游客被袭击、抢劫。

    而且在有心人的引导下，主要针对的就是华人。

    不过网络上的讨论，重点都不在这场暴乱上，而是在暴乱中出现在孟塔米拉多个区域的“异象”。

    大量孟塔米拉的居民和游客声称，他们亲眼看到了一个无比巨大的、长着很多手臂、头上很多眼睛的怪物。

    但不同的人，对那怪物的描述却又各有不同。

    有的说那怪物有七、八米高，有的说至少十米以上，甚至接近二十米，还有的则说低于五十米他倒立喝尿！

    对怪物外表的描述也各有不同，有的说看到一层黑雾萦绕，看不清具体的细节，感觉像树皮一样，有的则说是石头的材质，还有的说明显是金属，可以看到金属的反光，另外一些则声称那怪物全身布满肉瘤，甚至还在流着黑色的汁液。

    但有一点却是相同——它有很多的手臂，很多的眼睛，或者确切地说，八只手臂，八只眼睛。

    而且只要看到那怪物，每个人都有一种震撼心灵的恐惧感。

    不过对于这个给予所有人恐怖冲击的怪物，那些目击者大部分都不认为这是一个“邪恶”的存在。

    因为它的出现，不仅直接阻止了所有的暴行，救了很都人，而且让很多人在冷静下来后，都有种心灵洗了“桑拿”的感觉，很多一直以来纠结犹豫，想不明白的问题，忽然之间就想通透了。

    所以很多人甚至觉得，这个巨大无比的八臂八眼怪物，可能是某种苏醒的神明，感受到了人间的罪恶，于是降临，以恐惧来涤清罪恶，驱散黑暗。

    不过这类发言，大都是那些亲历事件，亲眼看到“八臂八眼怪物”幻象的人，但这些人数量很有限，而且这时候大多数人都惊魂未定，或者没有上网条件，没有社交媒体发言的习惯，所以很快网上的舆论便被大多数人带向其他方向。

    先是有人质问为什么出现在市区的这种庞然怪物，会没有人拍到？就算没人拍照，也应该有附近的监控画面吧？

    事件中的亲历者却是表示，最初时所有人都被那怪物的出现所震撼，整个身心都被恐惧侵占，根本没人反应得过来要拍照，没有人敢拍照。

    不过等他们反应过来要拍照的时候，却发现不论是手机还是相机都出了问题。

    他们也在期待事件中的区域，能有清晰的监控画面流出。

    但一个在缅国开店的华人老板，则在微博上发视频，证实事件发生时，他们店内的监控全都出了故障，没有记录下那过程中的画面，他周边的店铺也是同样的情况。

    那怪物出现时，似乎带着很强的干扰磁场，让所有的电子设备都暂时无法正常运行，连各种灯具都出现了熄灭或是闪烁的情况。

    但孟塔米拉毕竟是一座很大的城市，当时正好有个摄影师，在某个酒店的高层用延迟摄影的方式，拍摄城市夜景变化。

    他的摄像机镜头正好对着事发区域，直线距离又足够远，设备没有受到影响，所以记录下了那段时间那片区域发生的景象。

    虽然离的很远，但如果那八臂八眼怪物真的如目击者形容的如此巨大，就肯定能被拍到。

    问题是，摄影师所拍摄的画面中，根本没有任何“巨大怪物”的身影。

    于是当摄影师为了“打脸”目击怪物的人，把他拍摄的画面，还有拍摄画面的时间发布到社交平台上后，网络上的舆论立刻偏向之前发贴的人是哗众取宠或是产生了幻觉。

    但对于幻觉的说法，在网上发言的亲历者们，却是很干脆地承认，并且有很多人表示，他们在怪物消失后很快也发现了那是幻觉，因为很多在那怪物出现时制造的环境变化，比如道路中间的脚印，都随着它的消失而复原了。

    是否是幻觉，一点都没有影响亲历者的感受，他们对于那怪物，依然充满了震撼、敬畏。

    但对于网上大多数的网民，却影响很大，让他们有了其他的猜测。

    很快亲历者的声音就被淹没了，网上的讨论开始按着各个领域的网民发挥，往不同的路线发展。

    英文社交媒体上，有很多人认为这是缅国官方用来镇压暴乱的“精神波干扰武器”，可以让所有人精神错乱，产生幻觉，证据就是当时整个区域内的电子设备都受到影响，这是“铁证”。

    甚至还有很多人，找出了各种各样看起来很“真”的官方解密文档，说某些技术是从前苏的实验室流出的，被缅国官方买过去继续研究，也有说老美有相关的实验室就建在孟塔米拉，可能是老美的技术。

    缅国本土的社交平台上，大多数并不知道之前那摄影师公布的远距离拍摄视频，或者看过了觉得并不能说明什么，都还认为那个八臂八眼的巨人是真神显灵，佑护孟塔米拉，只不过各个教派都在揽功，认为是自家的神明出的手。

    而中文社交平台上，讨论的范围就更广了。

    光是知乎的热榜，前二十个问题里就有七个相关问题，涉及多个领域，微博也有三个相关热搜，就连b站和斗鱼都有在孟塔米拉旅游的up主在网络连通后，于酒店开直播“报道”当地情况的。

    有心理学分析派，认为是在骚乱的情况下，因为某些极端条件的达成，使得个体的情绪通过感官感染了周围其他人，产生了集体幻觉。并且开始寻找过往案例，分析内、外网当事人发的经历描述，进行验证。

    有克苏鲁幻想派，开始探讨克苏鲁神话体系和现实某些未知之间的共性，是不是有可能真的存在类似的未知生命，只不过它存在于更高的维度，或者说平行宇宙。只是在某一时刻，它的投影出现在了我们这个世界，出现在了孟塔米拉，于是被某些人看到。

    这些看到了它的人，说不定以后会更容易看到另一个世界的生物，会更容易听到、看到某些东西。

    还有一些阴谋派，认为这是缅国官方找水军在国际互联网上放出的烟雾弹，要借此消除孟塔米拉暴乱造成的负面影响，并借机塑造新的旅游热点，让对神秘事物有兴趣的游客，到孟塔米拉来“探秘”。

    不过当一些亲身在孟塔米拉经历了此事，看到了那“八臂八眼怪物”的国人发贴描述了此事后，这种说法就立刻烟消云散、不攻自破了。

    守在电脑前的夏离冰看到网络上这些发生在孟塔米拉的消息后，自然就明白了向坤说的“大动静”是什么，也立刻判断出了这些消息中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她知道那“八臂八眼怪物”的幻象是向坤制造出来的——当初这能力，就是在她的“见证”下，于刺桐市的某个废弃厂房内，第一次实验成功。

    她甚至知道这能力是向坤根据“小苹果”和“金闪闪”开发的能力，进行衍生扩展而来。

    只是她没有想到，向坤竟然会进行这么大范围、大规模的情绪投影影响。

    不过结合孟塔米拉暴乱的相关消息，她倒是也能猜到向坤决定这么做的原因。

    从她以前对向坤早年网络上的各种发言、家中的物品、早年写的字、做的事进行的分析来看，向坤虽然嘴上总说他是个自私的人、怕麻烦的人，但实际上有很强的家国情怀。

    这次孟塔米拉的暴乱既然主要是冲着华人，那他在有能力自保又能影响局面的情况下，选择出手就是可以预计的事情了。

    选择用“八臂八眼木雕”的情绪投影进行影响，同样也符合他的性格。

    从网上目击者的言论来看，现在幻象已经消失很久了，那么正常来说，向坤应该已经离开孟塔米拉，在回来的路上。

    于是夏离冰便给向坤的微信发了个发呆的表情，她知道向坤收到的话，就知道她问询的意思，肯定会回复。

    但一直到凌晨三点，向坤也没有回复。

    这让夏离冰觉得有些蹊跷，要么向坤现在还在进行其他的行动，比如调查这次暴乱针对华人的罪魁祸首、幕后原因。

    要么他的手机出了问题，收不到消息，从那些目击者的描述来看，八臂八眼怪物出现时，电子设备都受到影响，在幻象消失后才恢复。那么他的手机如果一直携带在身边，受到更强的影响，直接坏掉，也是很有可能的。

    如果他的手机坏掉，无法联系上的话，那他明天回到国内的边境城市，会不会以为她已经回了崇云村准备肉兔，直接买抵达剑州的机票？

    这个担忧只在心里闪过一瞬，马上就被夏离冰否了，她看了眼放在膝盖上的那本画满黑圈涂鸦的笔记本，又看了眼桌上放筷子的木盒、几枚硬币，知道向坤绝对不会搞错她的位置。

    ……

    身在孟塔米拉某酒店的叶子君同样也在刷着国内各个网络平台，看着相关的消息，一夜没睡，或者说根本睡不着。

    昨晚那个年轻的缅国小伙把她和父母送到酒店后，就告辞离开了，她甚至都没来得及问人家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她和父母在酒店找来的医生检查、包扎后，都已经确定没什么问题，只是些皮肉伤，养养就好，不需要再去医院，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酒店的安保还是比较好的，而且很快大批荷枪实弹的军警就上街了，骚乱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然，在叶子君看来，让骚乱快速停下的，应该还是那个在城中行走而过的巨人。

    或者应该说……巨人幻象？

    因为这次暴乱起来的时候，某些有心人刻意煽动，所以暴乱最开始主要针对的是华人商铺和华人游客。

    于是叶子君看到了国内社交平台上很多激进、愤怒的言论，直接否定了缅国所有人，于是她便在知乎上，以亲历者的角度，讲述她和父母在被五个暴徒袭击时，是如何被“路过”的八臂八眼巨人“救下”，又是如何在后来再次被两个暴徒纠缠时，被一个高大的缅国少年救助，并护送到了酒店。

    因为她从中学时就经常喜欢写东西，文笔不错，这次经历的事情又实在是太有冲击、印象太深、情绪波动巨大，所以写出来的长篇答案，看起来极有感染力，加上她亲历者的身份，很快就得到了大量的赞同和感谢，答案直接被推到了前三。

    在她的描述中，最开始袭击他们一家的五个暴徒，疯狂、残忍、让她绝望。

    突然出现的那八臂八眼巨人，巨大、神秘、恐怖，它出现后，五个暴徒似乎都受到了很大的精神震慑，远比她和父母的反应要大。

    在她看来，那巨人虽然事实上“救”了他们，但从主观上，或者对于他们，对于暴徒，对于所有地面上的生灵，都并不在意，它只是纯粹地“路过”而已。

    而后来遇到救下他们一家三口的缅国少年，则让她感觉到了热血和善良，她认为有这样的人存在，不论是缅国还是孟塔米拉，都依然还是一个有希望的地方。

    老实说，这篇回答的风格和她以前写的东西有很大的不同，她有种放开了的感觉。

    而且她已经做好了决定，这次回国后，她就要辞职，然后开始做自己想做的工作。

    以前她事事都是循规蹈矩、谨小慎微，一切都要稳健行事、三思后行，但这次之后，她忽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明白了人生本就起落无常，她没办法事事计划，事事把控。

    她并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暴乱和危险，与死亡擦肩而过，见识过恐怖神秘，就龟缩起来，她忽然明白，自己真正害怕的、恐惧的，是生命时间的流逝，是生活激情的熄灭，是老了以后遗憾地说“我本可以……”。

    到了第二天上午，刚刚有点困意，想要休息的叶子君，忽然接到前台的电话，说是有警察找她。

    她倒也没觉得意外，昨天回到酒店后，她也用酒店的电话报了警，但不出意外的是，一直无法接通，估计太多人报警，一直占线。

    所以她以为这是后来酒店的人帮她又报的警，警察今天终于腾出人手来调查了。

    但她下到大堂，见到警方的人，通过酒店的翻译交流了一下却发现，对方来找她，是为了那名昨天在路上救了她和父母，把他们护送到酒店的本地少年。

    今天一早有很多人跑去警局自首，其中有一个人把昨晚一块去砸药店的同伴都供了出来，那少年貌强也是其中之一，于是就被警方上门带走。

    貌强跟警方解释他并没有参与砸药店，反而是护送三名中国游客回酒店，于是警方便派人来证实一下。

    叶子君在看了对方手机上的照片后，自然是马上证实了少年的说辞，而且酒店的人也可以帮忙证明，昨晚确实是他把叶子君一家三口送来。

    叶子君也知道，为了这么个案件，对方专门派人跑这一趟来进行证实的原因是什么，于是把她在国内发的回答展示给那警方的人看，然后简单介绍她那回答里关于貌强的内容。

    那人虽然看不懂汉字，但也能看懂那回答下的赞数、评论，看出来那热度，于是让叶子君帮忙填几个表格，便表示貌强马上就可以释放，而且可能还会得到奖励。

    叶子君又趁机通过翻译和那本地警方的人闲聊了一会，虽然现在城里具体统计的伤亡数字还不能透露给她，但还是告诉她，截止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发现有游客在昨晚的暴乱中丧生。

    言语中，他也是颇为庆幸昨晚出现了那八臂八眼巨人的幻象，甚至对于亲眼见过、感受过那巨人幻象的叶子君表示了羡慕，询问她一下当时的观感。

    不仅是警方的人，酒店的翻译在交流的时候，同样也表露出了好奇和羡慕，似乎没能看到那巨人，是莫大的遗憾般。

    到了第二天中午，网络上对于孟塔米拉这一事件的发酵已经达到了顶峰。

    在国内，看到相关消息的人，大都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

    但有那么一小部分人，虽然不在孟塔米拉、没有亲历过昨晚的事，看到这些新闻和消息时，却有另外一番翻江倒海般的感受。

    比如和自成、楚小婷一块在“游珑饭店”吃午饭的楚修文，起初在听到两个年轻人谈论网上传的“孟塔米拉克苏鲁事件”时，还没怎么当回事，但当听到“八个手臂、八只眼睛、像山一样的巨人”这样的形容时，却如遭电击，直接呆住。

第四百五十三章 老何

    “八臂八眼”这个特点，对楚修文可以说是印象非常深刻。

    他并没有见过“八臂八眼怪物”的相关投影，不论是梦境投影，还是现实中的幻象，也没有感受过相关恐惧情绪的影响。

    不过他通过老同学郭临的父亲郭老爷子，在心脏病发作被救回来的过程中看到过多臂“守门人”，以及年后在齐豪国新家中看到的八臂八眼木雕，将之与向坤联系在了一起。

    他认为，向坤可能有某种特殊的天赋或工具，能够借助到那“八臂八眼”存在的力量，所以在向坤救郭老爷子、震慑齐豪国的时候，他们都会看到“八臂八眼”的怪物存在。

    而且楚修文推测，不止向坤一个人有这种能力，他们应该有一个组织，有其他人也能做到。

    毕竟之前向坤在刺桐的时候，另外一座城市也发生过有犯罪嫌疑人被“八臂八眼怪物”震慑的案例。

    楚修文是知道夏家有人被绑架的，也知道“夏医生”夏离冰和向坤关系十分亲近，所以才会主动帮助夏离冰三叔联系齐豪国，让齐豪国用他在缅国的关系帮忙。

    他没记错的话，夏家的人，就是在孟塔米拉被绑架的。

    前天夏家的人在孟塔米拉被绑架的消息传来，今天孟塔米拉就有“八臂八眼怪物”出现的消息，这中间要是没关联，他绝对不信。

    楚修文状似随意地喝了口汤，说道：“吃饭的时候别老是看手机，怎么说我也是你们长辈。”

    自成闻言，立刻端坐好，有些不好意思。

    楚小婷则是笑道：“得了吧二叔，你吃饭的时候不也经常看手机，我听我爸说，二婶经常说你，你却跟她说要充分利用碎片时间！”

    楚修文不由得有些尴尬，这侄女还真是不按套路出牌啊，他这当叔的不要面子的么？

    不过他还是趁势“转移话题”般地说道：“对了，你们刚刚说的，缅国那个孟什么的地方，那什么怪物是怎么回事？是谣传吗？”

    “应该不是谣传，有很多在孟塔米拉亲身经历、亲眼看到的游客都有发贴，各个国家的都有，描述的情况也大部分都相似。”楚小婷说道。

    “我觉得，应该是昨晚那个时间，在孟塔米拉刚好发生了一些暂时我们无法具体描述和理解的自然现象，使孟塔米拉某一区域内的磁场发生了剧烈变化，甚至进而对人的感官和思维产生了影响。”自成也忍不住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楚修文顺着他们的话说道：“噢，那就是说，那个怪物只是一些人产生的幻觉，并不是真实存在？”

    楚小婷说道：“我觉得不是幻觉！如果是幻觉的话，不会所有人看到的都是八只手臂、八只眼睛的巨人！”

    自成扶了下眼镜，说道：“所以我说这个环境的变化，应该是对区域内人体的感官和思维产生了影响。那个八臂八眼的形象，很可能是某种确实存在的、外型相似的东西，比如一些建筑、大树，或者石像什么的，在环境的影响下，在受影响的人视觉中，投射出了那么一个八臂八眼的巨人模样。所以你看，很多亲历者对那巨人、那怪物的描述，细节上都有不同，有的说是两层楼高，有的说是跟山一样，至少几十米。有的说那怪物身上像是金属，看起来有棱有角，还有反光，有的说那怪物身上都是肉瘤，还在流汁。所以他们看到的，是同一种东西，但又不是同一种东西，可能跟所处的位置，周围的环境有直接关系。当然，这也只是我的一种猜想。”

    楚小婷听完，眉头微皱，却是若有所思地点头：“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也认同你的判断了。”

    楚修文也是听得一怔，觉得自成说的确实挺有道理，挺像那么回事的，会不会从理论上，真是类似的实现方式？

    毕竟自成和向坤关系很好，认识很久了，说不定知道一些什么？

    但从自成的神态，还有表述内容的方式，楚修文又认为他应该并不知道，否则的话反而不会进行这些猜测，不会把些东西说出来。

    他知道从昨天开始，不论是向坤还是夏医生，都没在崇云村。

    至于具体去哪了，是不是去了缅国，去了孟塔米拉，他也不清楚。

    他知道向坤应该是有官方背景，只是不知道，这次孟塔米拉出现的大范围“八臂八眼怪物”幻觉影响，是官方针对当地攻击华人、游客的暴乱进行的特殊反制措施，还是向坤为了救夏添火而进行的单独行动？

    此时的楚修文还不知道夏添火已经获救的信息，本能地觉得“八臂八眼怪物”现身孟塔米拉，是和解救夏添火有关。

    “你们这些消息是在哪看，今曰头条吗，还是企鹅新闻？”楚修文问道。

    “您要从那些新闻app上看也可以，不过那些大都也是把国外社交媒体或新闻平台的文章翻译过来的，还有很多是直接搬国内各平台网友转的内容。我把我们看的发给您吧，有很多都是昨晚在孟塔米拉亲历的人自己发的贴，第一手信息。”楚小婷说着，把她和自成刚刚看的几篇文章，通过微信分享给了二叔。

    楚修文也不顾刚刚他还告诫两名年轻人吃饭的时候不要看手机，自己直接在餐桌上拿着手机翻看起那些文章和讨论贴。

    今天中午，缅国官方已经发布了公告，称昨晚发生在孟塔米拉的骚乱，是几个地方黑恶势力的火拼造成，孟塔米拉当地警方已经采取了强力而有效的行动，及时制止了这场暴乱，并表示没有游客在这场暴乱中丧生，相关人员已经受到了法律的严惩，孟塔米拉警方有能力维护地方治安和游客安全。

    很明显，缅国官方在极力地回避当晚针对华人商户、华人游客的群体性攻击，也刻意避谈那影响了很多人、甚至已经震动整个国际互联网的怪物或者说巨人幻象。

    但网上的讨论，丝毫没有受到缅国官方的公告影响，重点依然是在那“八臂八眼怪物”的幻象上，依然是各种各样的猜测和讨论层出不穷。

    和自成、楚小婷吃完饭，楚修文直接给齐豪国打了个电话，问他有没有听说孟塔米拉发生的事情。

    “知道。”电话中，齐豪国的回答很简单，并没有多说什么，甚至也没有提起帮夏离冰三叔联系缅国那边的势力帮忙的事。

    就在楚修文以为齐豪国可能对孟塔米拉发生的事情知道的不是很详细，不知道那“八臂八眼怪物”的事，准备把他刚刚看到的一些内容转述给对方的时候，齐豪国却发出了邀请：“现在有空么，我新买了点不错的铁观音，来尝尝？”

    楚修文欣然应允，驱车前往齐豪国在铜石镇的豪宅。

    而坐在卧室中，放下手机的齐豪国，却是抬眼看向了摆在一个卧室正对墙位置的定制玻璃柜，那里面摆着他专门找人按他描述打造的八臂八眼木雕。

    齐豪国起身，慢慢走到那玻璃柜前，情绪有略微的激动。

    不过和这木雕本身没有关系，他虽然尽力地想要还原他当初看到的那个“八臂八眼怪物”的细节，被他委托制作木雕的大师，手艺也非常好，但看着这个木雕本身，却并没有当初那“八臂八眼怪物”给他带来的心理冲击。

    他的情绪激动，主要来自孟塔米拉的消息。

    齐豪国知道孟塔米拉惊现“八臂八眼怪物”的消息，比楚修文要早得多，而且了解消息的途径也要更全面、更直接。

    昨天下午，夏添火得救之后，夏离冰三叔就打电话把这个情况告诉他了，毕竟之前要拜托他通过关系在孟塔米拉打探消息、建立联系的。

    夏添火脱身的原因是绑匪内讧，这自然和齐豪国拜托的吴伦没有关系了。

    他最开始只是有些遗憾，没能借这个机会通过夏家跟向坤重塑关系。

    但之后他再试图联系吴伦时，却发现无论怎么样都联系不上了，这让他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又尝试着联系其他一些孟塔米拉的老关系，当然，其他人自然不是吴伦这样的大佬了。

    然后他就知道了一个令他有些疑惑的消息，昨天一直有消息在孟塔米拉流传，说害死大老板独子腾里的，是桂海人的势力。

    他知道夏添火被绑架前，最大的可能，就是和那个腾里在一辆车上的，所以害死腾里的人，大概率也就是绑架夏添火的人。

    如果这个消息属实，今天流传得整个孟塔米拉都知道，吴伦为什么没有告诉他？

    当然，因为夏添火已经脱身，所以他对此只是单纯的好奇和疑惑，所以通过更多的渠道，来持续地关注这个事情的后续发展。

    结果当晚就让他知道了“八臂八眼怪物”在孟塔米拉出现，并且震慑住了所有暴徒的消息。

    在刚过凌晨不久，中文互联网上相关消息还没发酵之前，他就已经通过孟塔米拉本地亲历的人，知道了具体的情况。

    当听到那也已经是四十几岁、在孟塔米拉经营工厂、颇有地位的华人老板在电话激动得语无伦次地描述所看到的巨大的、多个手臂、多个眼睛的“巨人”时，齐豪国握着手机的手都在微微的颤抖。

    在反复确认那华人老板看到的景象，确认他所看到的“巨人”，除了体型和一些细节外，基本特点和自己当初所看到的“八臂八眼怪物”基本一致后，齐豪国的激动并不比电话那端的老板小。

    这种感觉，有点像高考前一直反复在做一道没有其他人知道的大题，坚定认为一定会考到，等到高考那一天年，试卷发下来到手，看到那到题就在考卷上。

    又像一直默默地听一首小众歌曲，几乎没有其他人听过，忽然有一天，看到那首歌在各大媒体上霸屏，在各个榜单上霸榜，瞬间成为了现象级歌曲。

    凌晨一点的时候，他结束和那孟塔米拉华人老板的通话后，就心潮澎湃地去到卧室，看着那个八臂八眼木雕。

    很早之前在正视了内心恐惧后，齐豪国就已经重塑和明确了自己的人生追求和行为准则。但知道了引导自己寻找真我的存在，在孟塔米拉以那样震撼的方式降临后，虽然他并没有办法看到或感受到孟塔米拉发生的一切，却依然有种强烈的受到振奋和鼓舞，意志变得更加坚定的感觉。

    不过看着卧房里自己找人雕出的木雕，他并没有丝毫想要对其跪拜或祈祷、咏赞的想法，因为他的心灵、他的精神切实地被影响过，真正地接触过，他知道那并不是传统意义上需要别人信奉的神明。

    对它的尊奉，应当是认清自身的恐惧，然后顺从内心的需求，真正地做好自己。

    当你想要帮助别人的时候，就动手去帮助别人，力所能及，尽力便是，不要管是否能得到别人的赞扬和感谢；

    当你认为一件事情是错的，那就不要去做，哪怕做了会带来利益，而且风险很小；

    当你觉得某些事物、某些人对你很重要时，那你就尽力去维护、去追求，不要被现实条件束缚，瞻前顾后；

    当你觉得某个责任是你应当承担的，那便挺起腰背去承担，哪怕那会很辛苦，很艰难。

    这些事情说起来简单，但其实很难很难，齐豪国也远远没有做到，但他在“顺从”的方向上。

    因为知道真正的恐惧是什么，只要“顺从”，就能向着另一个方向不断地进发。

    而走得越远，他就越发坚定，那种精神上无比“笃定”的感觉，非常奇妙。

    齐豪国的家人没有和他一块搬到铜石镇来，唯一跟过来的后辈“小六”又被安排去了“游珑饭店”帮忙，打扫家务的阿姨也被他打发出去采买，所以当楚修文抵达的时候，整个三层的小楼里，只有齐豪国一人在。

    在客厅里简单地寒暄了一下，齐豪国便将自己通过孟塔米拉的渠道得到的“内部消息”，跟楚修文说了。

    “虽然孟塔米拉官方的说法是昨晚没有游客身亡，好像暴乱没引起什么风波。但其实昨晚有29人死亡、近千人受伤，只不过死亡的人里，有17个是本地势力火拼造成，12个是冲击华人商铺时被正当防卫重伤不治，或是自己发生内讧互相攻击致死，游客确实一个都没死。哦对了，还记得昨天你联系我时，提到的吴伦么？那家伙也在昨晚死了，被他自己的手下杀死的，具体什么原因，暂时还不知道。”

    这些消息确实是楚修文从网上相关新闻里看不到的，不过他很清楚游客伤亡很小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他关注的也不是内幕，什么吴伦、什么大佬、什么暴徒死不死他一点都不关心，他真正关心的，是那“八臂八眼怪物”幻象，于是主动地提及：

    “你有没有看到网上的讨论？昨晚在孟塔米拉出现的那个幻象？按照网上那些当事人、目击者的描述，我总觉得……和上次在你家看到的那个八臂八眼木雕有点像？”

    楚修文说完后，便紧盯着齐豪国的脸，想要注意他表情的变化。

    这就是相当直接的试探了，但齐豪国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依然很淡定地继续泡茶，然后看似随意地说道：“楚老兄，你内心最大的恐惧是什么？”

    齐豪国自然不会透露他所知道的“八臂八眼怪物”的事情，但却也不是没有探讨的方式。

    他知道楚修文也有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信息，也肯定知道一些“八臂八眼怪物”的秘密，他想要试探出来。

    ……

    羊城市。

    赵锋和王德安从磐城市回来后，又回到了专案组，继续按专案组领导的指挥，去追查嫌犯郭天向的踪迹。

    只不过调查一直没有进展，即便之前找到了和嫌犯有过长时间接触的米乔，并且得到了很大的配合，也没有能进一步锁定嫌犯去向。

    只能够肯定，嫌犯在最后失踪前，是去柳市见一个人，但并没有见到。

    专案组费了很大的力气请技术部门的同事帮助调查，到现在也没能确定嫌犯要见的人是什么身份。

    赵锋和王德安之前去磐城，本来也是去调查郭天向早年在星城的活动轨迹，看看郭天向有没有潜藏在磐城市的可能。

    王德安在进入专案组前就是在磐城工作，所以由他和赵锋搭档前往调查。

    不过他们俩在完成专案组的任务后，又“顺便”找借口走访了一下之前王德安处理的某个案件中的目击者兼报案人。

    老实说，和那叫李俊的盲人女孩一个多小时的聊天过程，确实让他们印象深刻。

    因为他们俩足足被“科普”了一个多小时的鸟类知识，一聊起鸟类相关的问题，那女孩当真是滔滔不绝。

    不过还真别说，李俊说的那些内容，还真是九成以上是他们从来没听过的，挺新奇的。

    甚至如果最后不是主动告辞的话，他们觉得李俊再聊几个小时都没问题。

    他们也如愿看到了那只金丝雀，不过按着他们的观察，并没有看出这只鸟和其他金丝雀有什么区别。

    因为李俊的父亲李洋教授就在旁边，他们也不好直接问之前那晚犯罪嫌疑人车上行车记录仪拍到的金丝雀怪异的表现，不然的话就表示他们是为了案件过来“询问”李俊，那他们不仅没法继续聊，而且回头还得被追究。

    于是他们也只能装模作样地询问如何培养“导盲鸟”，但按李俊的说法，她能够训练金丝雀成导盲鸟，是和她自身对鸟类的熟悉有直接关系，其他人恐怕很难模仿。不过她也提出了自己的一套相关理论，对“导盲鸟”的驯养提出了一些有操作可能性的方法，可以让赵锋所说的“盲校”工作人员去尝试。

    虽然这次没有找到那只金丝雀异于寻常的证据，但在结束和李俊的会面后，两人却有相同的感觉：

    “这个女孩给人的感觉，一点都不像盲人。”

    “她对周围的环境，有种很确定的感觉。”

    “她态度很温和，声音也很柔缓，但说话的时候，表现得非常地自信。”

    “这个女孩很特别。”

    但这些都是很主观的感觉，他们并没有找到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而且他们俩也都很喜欢这个乐观、博学、聪慧、热心、有正义感的盲人女孩，不想因为一些贸然调查的行为，对她造成哪怕一丝的影响。

    就在两人待在羊城，暂时想把“多臂怪物”的调查放到一边，专注于郭天向的追捕时，他们在网上看到了孟塔米拉发生的事情，看到了那些当事人的亲身经历描述。

    就在他们震惊地在网上查询相关信息的时候，专案组的领导却把他们叫了过去，这一个单独的会议室，给他们介绍一位领导。

    不过让他们很疑惑的是，那位领导并没有报上任何头衔，只是自称老何。

第四百五十四章 BWMJP

    那位自称老何的人，看起来五十岁左右，梳着整体妥帖的背头，不过并没有专门染黑，有大半白发夹杂其间。

    他没有穿任何制服，身上是一套看起来用料、剪裁、版型都挺不错，但明显已经有些年头的深色西服，皮鞋、皮带看着也是那种做工不错、十分耐用、但不像名牌的样子。

    老何还带了只和穿衣风格不太搭的手表，外型看着很奇怪，既不像传统电子表，也不像运动手环或一般的智能手表，巨大的、带屏幕的主表盘旁边，连着表带的地方，各有两个只有主表盘1/4大小的副表盘连接，看着更像某些有专门用途的工具。

    一进会议室，赵锋和王德安便本能地观察起老何，不过并没能从这些外在特点判断出老何是什么来头，是哪个部门、哪个单位的人。

    不过从专案组领导对老何的态度来看，很显然老何至少在级别和地位上，应该是比他要高。

    领导把两人叫来后，又跟老何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会议室，让他们俩和老何单独交谈。

    赵锋、王德安对视一眼，心里都是一跳——连专案组领导都要回避，这是要找他们谈什么？

    “小赵、小王，来来，坐下，随意点，坐过来些，好说话。”老何笑着说道，他的眉眼都带着笑意，看着似乎很好说话、性格很温和的样子。

    在两人坐下后，老何没有多做寒暄，直接切入主题，说道：“我听你们俩之前的领导说过……噢，不是老李，是老韩和老徐，说你们好像在调查之前案件中、嫌犯看到的某些幻觉？”

    老何所说的“老李”是专案组的领导，而“老韩”和“老徐”，则分别是王德安在磐城、赵锋在刺桐的领导。

    “我们只是觉得那两个案子里的嫌犯产生的幻觉之间，有一些很微妙的共性，说不定有些什么我们还没搞清楚的外在联系，所以在下班之后，闲暇的时间里，讨论一下，交流一下想法，只是单纯的好奇。”赵锋斟酌着语句说道。

    王德安点头附议道：“都是下班后讨论……”说着又补充了句：“两个案子都结案了。”

    老何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那你们有调查出什么来么？”

    两个年轻警官又对视一眼，然后继续由赵锋发言：“暂时来说……还没有很确切的证据。”

    他还是没有敢把梦中受到“八臂八眼怪物”指引，去紫桓山找到几具尸体的事情告诉老何，因为这话听起来太不真实了，说不定会让领导觉得他精神有问题。

    老何说道：“你们今天有没有在网上看到缅国孟塔米拉的新闻？”

    “您是说……孟塔米拉的暴乱？”赵锋试探着说道。

    老何点了点头道：“孟塔米拉这场暴乱，背后有些对我们不友好的势力在暗中使坏、推波助澜，不过最后的结果反而是他们自食其果，也暴露了他们背后的人，缅国官方今后也肯定会对他们提高警惕，他们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但我想和你们谈的，不是这个问题，而是网上现在很多人在讨论的、那个在孟塔米拉出现的‘怪物’或者‘巨人’幻象，按照很多当事人的描述，那幻象有八臂八眼的特点，是不是和你们在调查的、两个案子里嫌犯看到的幻觉有点像？”

    “确实很像。”赵锋实话实说道，刚刚他和王德安在网上看到孟塔米拉的相关消息时，也是立刻和他们在调查的东西联系到了一起。

    王德安忍不住问道：“领导，您是不是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

    老何对他笑道：“不要叫领导，叫我老何就行了。我也不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我也很好奇。所以我想问你们，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一起调查这件事情？嗯……接下来要谈的事，得需要签一下相关的保密协议，没问题吧？”

    老何说着，将旁边桌上一个文件夹推了过来。

    赵锋和王德安立刻凑在一起，仔细地看着那文件夹里的两份协议，然后低声讨论了几句后，都压抑着有些激动的情绪，拿起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老何也没看两份签完的协议，直接把那文件夹又丢在旁边桌上，笑着道：“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何浩民，是‘国家非常态生物研究中心’主任。

    “从名义上，我们是隶属科技部下‘生物技术发展中心’，但实际上我们是有另外直接对接的高层领导，我们在做的事情，有很高的保密需要，所以你在各种对外的官网上，也找不到我们这个机构名。

    “我们主要做的事情，顾名思义，就是研究一些‘非常态生物’，我们有理由怀疑，你们俩之前调查的幻象，还有昨晚在孟塔米拉出现的幻象，都是由某一‘非常态生物’制造的，又或者本身就是某一‘非常态生物’的特殊状态。

    “本来正常情况，你们是可以有一到两天时间来进行考虑的，但这次有些特殊，我的打算是如果你们愿意加入，这次就外派你们前往孟塔米拉调查。”

    赵锋和王德安都是有些意外，两人又低声讨论了一下，都是倾向于接受，他们确实对于这个“非常态生物研究中心”充满好奇。

    不过在答应之前，赵锋还是先问了一个问题：“能请问一下……您是怎么注意到我们俩的么？”

    他并不觉得老徐和王德安之前的领导、搭档韩警官会主动把他们的事情报告给“非常态生物研究中心”，甚至老韩和老徐应该和其他人一样，都不知道有这么个部门存在。

    老何说道：“陈田花……或者说米乔，在刺桐被你们抓进去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们了。”

    两人闻言都是一怔，然后立刻明白了，之前在刺桐的时候，领导担保米乔身份没事，就是因为背后有老何或者说有他的那个研究中心。

    “她是您的人吗？”王德安下意识问道。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老何说道，“是这样，我们具体对‘非常态生物’的研究和调查，是和某个公司一起做的，或者说主要是以那个公司为主来进行，我们的智能更多的是协助、监督和安全评估。像你们俩如果愿意加入，在办完手续后，你们的编制会秘密转到‘非常态生物研究中心’下面，但另外在表面上，你们对外行动，会有另外公司给安排的身份，会和公司的相关调查人员协作。而米乔，不是‘中心’的人，是公司的人。”

    两人听得都有点乱，赵锋下意识道：“什么公司？是中心的下属事业单位吗？”

    老何笑而不语。

    赵锋愣了一下，立刻会意，说道：“我们俩都愿意加入。”

    王德安也点头附议。

    老何倒也没有再拿出什么协议之类让他们立刻签署，似乎对他们的口头同意就已经信任，说道：“是‘神行科技’，至于它和中心的关系，你们不必关心。加入以后，你们就不再是警察了，要记住，在外面你们只有相关的调查权，没有执法权，任何调查得到的‘非常态生物’的信息和资料，都要提交给‘中心’或‘神行科技’与你们对接的研究人员，不得擅自泄漏或做违规处置。具体的规定，回头会有人给你们做具体的介绍和培训。当然，得在这次任务之后了，这次的任务，会有人跟你们一起，有问题就问他，他会确保一切合规。”

    看到两人似乎还是一头雾水，有点迷惑，老何又补了一句：“调查、收集、上报，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这些，具体‘研究’的部分不要介入，保持好奇心，又不要有过盛的好奇心，遵守相关规定和保密协议，执行过一次任务，就差不多明白了。”

    ……

    中午十二点多，夏离冰从电脑前起身，把“cake01”笔记本放在口袋里，又拿上向坤做的筷子，走到了厨房。

    她打开冰箱，从冷冻层拿出几块兔肉放进微波炉解冻。

    厨房一角其实堆着好几个笼子，占了厨房大半位置，里面装了二十几只肉兔，都是上午他联系了小货车，去上次向坤买肉兔的地方拉回来的。

    不过这些肉兔，是留着向坤回来饮血的。

    上个月向坤在她这进行饮血时留存的兔肉还剩了不少，都放在冷冻格里，没有吃完。

    把解冻后的兔肉简单地劈成了小块，夏离冰烧了锅水，直接把兔肉放下去盖上锅盖煮，除了随便洒了点盐外，没有再弄任何调料。

    在觉得差不多熟了后，就端到客厅开吃。

    昨晚到现在，为了保证向坤能够随时通过“情注物”感应到她的“类情绪”，借以压制饮血冲动，保持理智、清醒，她一直没有睡。

    虽然可以通过借“cake01”进入“意识世界”，以此减缓困意，但她毕竟不可能一直保持在“意识世界”中，所以中午她没有选择叫餐，也没有随便煮碗泡面，而是选择只吃兔肉——避免摄入高碳水食物，这样不容易在吃完后犯困。

    不过她还是低估了自己做的这水煮兔肉的难吃程度，没吃几口，就只能采取俱现出“脆皮猪肘”，通过咬一口水煮兔肉，然后咬一口“脆皮猪肘”的方式来解决午饭。

    正当夏离冰通过自己的“机智”和“异能”，快把一锅难吃的兔肉吃完的时候，客厅原本并没有开的灯忽然亮了起来，然后立刻又灭掉，又马上亮，马上灭，亮，灭，亮，灭，停了一会，又开始长亮一秒后熄灭，再亮……

    如果是一般人，不要说女孩子了，就是个男的，哪怕现在是大中午，应该也会头皮发麻、背脊发凉，以为遭遇什么灵异事件了。

    不过作为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知晓向坤秘密的人，夏离冰却是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向坤在给她信号。

    虽然一直没有直接打电话给向坤，但发的消息向坤一直没有回，她就已经猜测，向坤的手机说不定在孟塔米拉进行“八臂八眼木雕”情绪投影大规模调用的时候出了问题，已经无法使用，否则的话不太可能一直没有联系她。

    现在看来，这应该就是向坤联系她的方式。

    客厅的灯亮闪十几下后，夏离冰就已经意识到，这是摩斯密码。

    她和向坤有定过几种简单的交流密码，不过那些密码要么是通过记录，要么是通过语言、汉字，倒是没有提到过用摩斯密码。

    但摩斯密码算是一种非常通用、简单和普遍存在的信号代码，她知道向坤肯定懂，向坤也知道她肯定明白，所以拿来交流，并不需要事先通气。

    夏离冰也不用纸笔记，直接就通过客厅灯的闪灭信号，在脑子里进行记录。

    过了一会，她发现向坤用客厅灯光表达的一直是循环的五个字母：

    b、w、m、j、p

    这显然不是完整的拼音，也不是完整的英文，但向坤也没有必要在这种情况下再加一层密。

    夏离冰想了想，拿起手机，随手点开和向坤的微信聊天框，然后用拼音输入法输入了这几个字母，得到了两个云词汇：

    “帮我买机票”、“帮我买鸡排”。

    很显然，向坤要表达的是前一个意思。

    夏离冰立刻打开购买机票的app，用向坤的姓名和身份证号，购买了南德市到刺桐市最近一班航班的机票。

    ……

    南德市机场，坐在入口处旁边长椅的向坤，从“超感状态”中退出，等了几分钟，然后起身拿着身份证成功取到了登机牌。

    确实如夏离冰所猜测，他的手机在之前孟塔米拉的情绪投影调用时，受到了严重的损坏，没法开机了，甚至连手机卡都gg。他一方面是赶时间，不想在南德市补办手机卡，一方面是身上带的现金也不够了。

    他在机场的时候，本来是想借机场工作人员的手机给老夏打个电话，让她帮忙给买下最近的机票，至于手机卡什么的，等回去后再补。

    他也已经通过对老夏身上的“超联物”硬币的定位，知道她现在还在刺桐市之前住的家中，也推测出了她是希望自己回来后，在刺桐市饮血，所以打算让她直接买最早的到刺桐的机票。

    不过向坤在看到机场地勤修理某个指示灯，那闪烁的灯光时，却冒出了个想法，于是进入“超感状态”，通过老夏身边的多件“超联物”，对房间中的灯进行影响，尝试传递摩斯密码。

    摩斯密码表达的字母循环了六次，在“超感状态”下发现老夏拿起手机后，向坤就明白她知道自己的意思了。

    老夏不愧是老夏，果然没让他失望。

    不过向坤其实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些不太满意，他现在是有办法在“超感状态”下通过“超联物”远程影响手机或电脑这种电子产品的，如果能够精确控制的话，在电脑或手机上直接打开文本，显示自己想要要表达的文字，那就简单多了。

    可惜，现在他的控制还是太粗糙，没法进行这么精密、精确的操作，估计也只能通过关闭、打开屏幕来做影响。

第四百五十五章 小胖妞的自我要求

    星城市某幼儿园。

    中午孩子们吃完饭后，一位年轻的女老师确定孩子们都已上床睡午觉，便坐到门口的位置，戴上耳机，拿起手机开始看视频。

    不一会，一个小手轻轻拍了拍女老师的手臂，她抬头一看，发现是班里“最受欢迎的小朋友”刘诗铃。

    女老师摘下耳机，下意识握住刘诗铃胖乎乎的小手，小声而关切地问道：“怎么了诗铃？”

    刘诗铃也小声道：“老师，我口渴，想喝口水。”

    于是女老师起身走到墙边，在一排不锈钢水杯中，找到写着刘诗铃名字的那个，给她倒了一小半杯开水，帮着吹了一会，才拿给她：“小口喝，小心烫。”

    “谢谢老师。”刘诗铃接过水杯，一边吹着热气，一边小口地喝水。

    女老师重新坐到门边，不过没有继续看视频，而是拿起手机翻看一些文字讯息。

    刘诗铃自己搬了张小板凳放到女老师身边，然后捧着水杯凑过去坐下，小声问道：“老师，你刚刚在看的是什么视频呀？”

    “我在看新闻呀。”女老师小声回道。

    “我能和你一起看吗？”刘诗铃小声申请，“我睡不着。”

    女老师愣了一下，居然有小朋友对新闻视频感兴趣？

    她想了想，还是点头答应，于是把耳机重新拿出来，简单清理一下耳塞，给刘诗铃一个，然后插上手机，继续看刚刚在看的视频。

    她在看的是一个介绍孟塔米拉昨晚发生事情的视频，up主将国内外的各种新闻、网友自制视频剪辑在一起，然后用自己的语言和字幕统合起来进行解说。

    视频里正在播放的，是扫被砸烂的商铺、扫过有零星血迹的街道镜头，然后镜头翻转，一个华人老板正站在自己被砸的店铺门前，一边拍摄，一边用中文介绍自己昨晚的经历，显然这原本是发到他自己社交媒体上的视频。

    女老师不由有些犹豫，给幼儿园小朋友看这种视频，是不是不太合适？虽然没有直接的暴力画面，但这些画面却是暴乱的结果。

    刘诗铃其实上午就听到几个老师在过道讨论相关的新闻，她对什么时事、新闻并没有兴趣，甚至连缅国、孟塔米拉都分不清是什么东东，也不知道在哪里，不知道离星城有多远。

    但她听到了老师们讨论的时候冒出的两个词语：“八个手臂”、“八个眼睛”。

    刘诗铃马上就想到了光头叔叔的“宠物”、她取了名字的“芭比战士”。

    于是非常好奇，很想知道老师们讨论的到底是什么新闻，那被他们用“八个手臂、八只眼睛”描述的，是不是“芭比战士”。

    可惜现在她也没法上qq，没法跟光头叔叔确认，而老师们简单地讨论了几句后也没有再聊了。

    刚刚要午睡前，她恰好看到老师用手机在看的，好像就是相关的新闻，有个一闪而过的、八个手臂巨人的画面，于是就凑过来，厚着脸皮申请一起看。

    “老师，可以从头开始看吗？”看了一会，刘诗铃忽然小心翼翼地问道。

    女老师更加诧异了，刘诗铃居然真的对这新闻有兴趣？

    她本来也就看了6、7分钟，拉回去重看也影响不大，而且现在她对刘诗铃为什么会喜欢看这种新闻剪辑更感兴趣。

    视频重头开始播放，前面是一个昨晚就在孟塔米拉，亲身经历过暴乱，看过八臂八眼怪物幻象的女孩，拿手机自拍描述昨晚的经历。

    那女孩正好是做平面设计相关工作的，也学过画画，昨晚回到酒店，就把看到的八臂八眼怪物幻象画了出来。

    刚刚刘诗铃瞥到屏幕的时候，就是看到在展示那张图。

    重新开始播放视频后，女老师注意力就没在手机上了，眼角余光一直在观察刘诗铃，然后她惊奇地发现，这孩子居然真的睁圆了眼睛，紧盯着屏幕，很认真地在看这个新闻剪辑、解说视频。

    “老师，这里能暂停下吗？”刘诗铃忽然仰起小脸对老师说道。

    “啊？噢，这里？”女老师下意识点下屏幕，暂停了视频，然后发现是那张八臂八眼怪物幻象的素描画。

    刘诗铃说道：“老师，能把这张画截下来发给我qq吗？我想学画这个。”

    女老师又看了看画，惊奇道：“你怎么会想画这个？你……不觉得吓人吗？”

    刘诗铃也惊奇道：“为什么会吓人？它又没有做坏事……老师，它做坏事了吗？”

    女老师愣了下，她其实早上就已经看到孟塔米拉的一些消息了，特别是那个“八臂八眼怪物幻象”的描述，上班后又和其他老师有过一些讨论，对那个“八臂八眼怪物”本身出现的原因猜测各有不同，但有一样却是绝大部分媒体、亲历之人、参与讨论的网友都达成共识的——那个“八臂八眼怪物幻象”在孟塔米拉的出现，客观上制止了一场大规模暴乱，挽救了无数可能在暴乱中死去的人。

    看着到刘诗铃依然睁着两颗乌溜溜大眼睛等着自己的答案，女老师只好实话实说：“它没有做坏事，反而……还做了好事，救了很多人。”

    刘诗铃有些高兴地笑起来：“所以它是很厉害、又很好的宠……的怪物！我想画它！”

    女老师马上想起了刘诗铃之前经常画的一些很多翅膀、很多眼睛的动物，心下释然，明白这小丫头喜欢这种图，是刚好契合了她的审美而已。

    “好吧，我截下来发给你。”女老师把那视频画面截图下来，然后发给了刘诗铃的qq——这qq好友还是刘诗铃前两天主动要求老师加的。

    不过让女老师还是有些疑惑的是，刘诗铃在喜滋滋地说了声“谢谢老师！”后，又继续和她看起那个有关孟塔米拉的新闻视频，哪怕没有再出现那个女孩画的“八臂八眼怪物”图画，只是一些亲历者的相关自拍和采访视频的合集，刘诗铃也依然看得津津有味。

    女老师自然不知道，看了这么一小会，刘诗铃心里已经基本认定视频里的那些人形容的，是光头叔叔的“芭比战士”了，她并没有什么证据或者判断的根据，就是直觉而已。

    “芭比战士”又做了好事，她觉得与有荣焉。

    下午，刘诗铃所在的班正好上的是绘画课，于是在把老师交代要画的内容画好后，她开始按着中午在老师手机上看到的那张小姐姐画的“八臂八眼怪物”素描图，来重新设计她自己的“芭比战士”图。

    因为平板电脑不在身边，上不了qq，现在也不好找老师借手机看，所以没法和小姐姐画的图对照，刘诗铃只能是凭着记忆来尝试模仿。

    可惜小胖妞这段时间虽然在唐宝娜的指导下绘画水平进步很多，但离那视频上的小姐姐还是差距很远，硬要画那种元素复杂、写实的图，太过超出她的能力，而且她对那张图的记忆也和实际有些偏差，融入了她本身在梦里对真正的“芭比战士”的印象。

    于是画出来，不单没能像小姐姐的画那样威风凛凛，有种睥睨众生的威严，反而比她之前画的“芭比战士”还要不如了。

    看着画纸上变得更丑的“芭比战士”，刘诗铃无奈地叹了口气，小眉毛皱到了一起。

    “哈，这是画的中午那视频里的那张画吗？诗铃画的不错啊，很萌。”走到刘诗铃身边的女老师看了眼她画好的画，看着那八臂圆润、体型圆滚的“芭比战士”，却是笑着夸奖道。

    刘诗铃的表情更苦了，“芭比战士”应该是威风才对，不是萌呀！

    ……

    下午跟妈妈回家后，刘诗铃便立刻找妈妈要了pad，然后回到房间，登录qq，把老师发过来的那张视频截图保存下来。

    她拿出画画本，对着pad上那张小姐姐画的图皱眉看了好半天，还是没有动笔。

    她想了想，又打开qq，找到了唐宝娜的头像，点开，正准备按下语音键，又想起老仙姐姐说过，她和漂亮姐姐这段时间要去另一个地方，有事要忙，所以暂时没法教她画画和唱歌了。

    她挠了挠头，又在不到十个的qq好友列表上拨动了一下，点开了一个戴着钢盔的卡通鹿形象的头像——这是“大鹿”周鹿彤的qq。

    之前她和“大鹿”通过小美换过几次信，“大鹿”送了她好几幅画，她送了“大鹿”好几个折纸，最后一次她们俩加上了qq，不过加上后只打过一声招呼，之后还没有说过话。

    刘诗铃把那张保存下来的视频截图发了过去，然后发了段语音求助：“大鹿大鹿，我想学这个画，应该怎么学？”

    刘诗铃没有等回复，而是继续尝试用自己的方式来画“芭比战士”，因为她知道“大鹿”是小学生，放学时间比她们幼儿园要晚。

    等晚上吃完晚饭，刘诗铃终于收到了“大鹿”的回复，不过她的回复既不是文字也不是语音，而是一张画。

    那张画就是她之前发过去视频截图里小姐姐画的“八臂八眼怪物”，只不过“大鹿”很精准地提炼出了画里的一些特点，把那些特点稍微夸大，然后简化其他细节，再加粗线条，把画的风格卡通化。

    刘诗铃一看到“大鹿”发来的图就眼睛一亮，她不用再说什么了，光是这张图，就已经解决了之前的问题。

    小姐姐画的图是素描，刘诗铃没有学过，她画的是简单的彩笔图，所以很难模仿这种很多细节、写实风格的画。

    但“大鹿”帮她解构重组一下，却是让她马上找到了感觉，于是按着“大鹿”新改的风格，又添加了一些梦里见过的“芭比战士”特点，很快就画出了一张相对满意的“芭比战士”来。

    画完之后，刘诗铃拿起自己的画仔细地看起来，脑袋左歪一下，右歪一下，眼睛眯起，满脸笑意，颇为得意。

    然后她开始撕小纸屑，撕了一大堆小纸屑后，控制着“巧克力”、“冰淇淋”两枚硬币蹿进纸屑中，过了一会，仿佛有一股超小型飓风裹挟着纸屑蹿起，然后一个飓风变成两个，两个飓风的上端又连在一起，摇呀摆呀地汇聚，凝结，又延伸。

    很快，纸屑在两枚硬币的影响带动下，构建出了一个三十多厘米高的八臂小人形象。

    而且她还刻意地涂黑了一部分纸屑，准备控制那些纸屑到小人头部，组成八个眼睛。

    不过可惜她的控制精度还是差了点，在一堆纸屑中，还没办法准确定位那些涂黑的纸屑，所以八臂小人的眼睛基本都在肚子上，跟被人捅到八个窟窿眼似的。

    尽管还不完美，但看着这个八臂小人的形象，刘诗铃却已经非常开心——至少绝不会有人再把它认成是立起来的螃蟹或者是被风刮光了树叶的大树了！

    她费尽心思要画好“芭比战士”，可不单是因为喜欢画画，而是为了能在自己的脑海里建立、构建一个更加具体和完善的“芭比战士”形象！

    这样的话，她在使用“魔法”来建立“芭比战士”形象时，就能更加威风！

    虽然之前光头叔叔有过交代，暂时不能在室外、在人前使用“魔法”建构“芭比战士”的形象，但是如果不做好准备、不先做好练习，等到需要用的时候，弄出来的是个“立着的螃蟹”，那就太丢人了，对不起“芭比战士”的威风。

    “芭比战士”，可是她取的名字！

    以后说不定“芭比战士”可以通过她的魔法，有真正的身体在这个世界上存在，有实体来对抗坏蛋，而不再被人当作不存在的幻觉、幻象！

    成功用纸屑构建出八臂小人的刘诗铃非常高兴，控制着八臂纸屑小人浮空而起，八个手臂不断挥摆，就像在空气中游泳一样。

    “呼啦啦，呼啦啦~，芭比战士飞起来啦~，呼啦啦，呼啦啦，芭比战士超能打，呼啦啦……”

    刘诗铃一边控制八臂纸屑小人在房间里飞来飞去，一边开心地哼唱着她自己也不知道根据什么旋律临时冒出来的歌。

    正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给“蛋黄派”梳毛的诗铃妈妈，隐隐约约好像听到女儿在房间里哼哼唧唧，不由得皱眉，抱着蛋黄派凑到房间门外，耳朵贴在门上倾听。

    听了一会，诗铃妈妈觉得刘诗铃好像在房间里哭，不由大惊，赶紧推门进去：“诗铃，你怎么啦？”

    “呀！”被突然推门而入的妈妈吓了一跳，刚还在胡乱哼唱的刘诗铃下意识蹦了一下，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而被她控制在头顶斜上方飞行的八臂纸屑小人也一下崩散，先是两枚硬币落到地上，然后是漫天纸屑飞舞，像雪花一样飘飘悠悠从小胖妞身周落下。

    看到眼前的景象，诗铃妈妈也是傻了眼，然后马上意识到女儿估计又是一个人在玩过家家，弄纸屑当雪花，然后把自己想象成在冬天孤苦无依的白毛女了。

    “刘诗铃！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准乱撕纸屑玩！很难清理的你知道吗！那些纸屑到处飘，桌边、墙角到处都是，扫都扫不到你知道吗！”

    于是在暴走的妈妈的逼视下，小胖妞赶紧缩着脖子去拿扫帚来扫地——虽然她如果控制“巧克力”和“冰淇淋”去“收集”，会高效得多。

    “蛋黄派”也很乖巧地跑过去跟在刘诗铃边上，陪着她一块扫地，不时还能从床底下或者角落里找到飘过去的纸屑。

    不过刘诗铃怎么看那胖乎乎的猫脸，都觉得它在幸灾乐祸。

    而抱着双臂看女儿扫地的诗铃妈妈，其实脸上的表情并不严厉或者愤怒，反而嘴角有些忍不住向上翘起的弧度。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到女儿犯蠢、犯错，她反而是心里会觉得开心和轻松。

    之前的一段时间，女儿的表现总是越来越懂事、成熟，不再天天要看动画片、不再天天吵着要吃好吃的、不再调皮捣蛋乱闯祸，而是爱学习、不吵闹、乖巧安静，反而是让她心里不好受，偏偏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不能直接跟女儿说“你不要那么乖”吧。

    诗铃妈妈忽然瞥见房间书桌上放着的几张画，最上面那张，是一个八个手臂、八个眼睛的人，不论从整体的形态、各部位比例还是上色，看着都很不错，女儿似乎在绘画上又有进步了？

    这个八臂八眼的形象，女儿并不是第一次画了，之前就画过好几次，和长了好几对翅膀、眼睛的橘猫并列为刘诗铃最爱画的形象。

    以前看到的时候，她并没有想太多，觉得是女儿有想象力，但这会她却忽然想到了今天看到的一些新闻，新闻里的缅国游客形容的怪物幻觉，好像也是八个手臂八只眼？

    诗铃妈妈眉头微皱了一下，不过很快又释然，这种很多手很多眼的形象，又不是固定属于谁的，世界那么大，应该有很多吧，估计女儿是看了什么卡通形象想到的。

    不过看着桌上那张图，诗铃妈妈心里还是觉得有点怪，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第四百五十六章 沙发和床

    因为航空管制，机场大量的航班都晚点，直到傍晚六点多，向坤才登上了返回刺桐的飞机。

    此时距离他感觉到饮血冲动，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二十小时。

    虽然现在是白天，饮血冲动所带来的狂躁和暴戾没有夜晚时那么强，但持续的、长时间的压制，就像堆积可燃气体一样，随时都有被点燃爆炸的危险。

    之前在孟塔米拉的时候，见到了不少血腥和暴力场景，要是刚变异没多久的向坤，估计已经“爆”了。

    所以他即便可以不时通过感应老夏的“类情绪”来保持冷静和清醒，感应时间却也没法持续太久、太频繁，否则可能会有趋向“精分”的感觉，毕竟他通过“类情绪”只是进行单纯心理上的压制，但生理上的饮血需求反而会愈演愈烈。

    当然，正常情况下，如果没有意外，没有受到强烈外界刺激，他还是完全有信心再压制饮血冲动24小时，保持住理智的。

    坐到飞机上后，向坤就像变异后多次乘坐飞机时一样，系好安全带就闭上眼睛，做出一副假寐的姿态。

    而和以前一样，向坤在“假寐”的时候，同样也是进入“超感状态”，然后对飞机的机械、电子元件的认知信息进行记忆和判断。

    每次坐飞机他都会这么做，而且到现在基本上每次坐的机型都是737-800 wis，除了小部分不一样外，大部分的结构和电子元件都差不多，方便他对应和承接认知信息。

    而且他已经把这款机型能找到的图纸、设计手册、操作手册、维修手册等相关资料都看过了，能够更加容易把“超感状态”下的认知信息、现实里的元件结构，和图纸上的资料相对应。

    如果向坤愿意的话，他现在在“超感状态”下，就已经可以对飞机的所有电子元器件产生影响。

    但目前而言，他能够精确做到的，也只有开关阅读灯，以及控制所有指示灯的亮、灭，其他更具体的操作就办不到了，特别像是操控飞机飞行，暂时还不行。

    当然，他也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也不会去尝试，影响到了飞机飞行，那威胁到的可是整架飞机上乘客的生命安全。

    所以在飞机上，进入“超感状态”后，他基本只是分辨和理解飞机上的各种认知信息，而没有试图通过“超联物”进行任何影响。

    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他搞明白飞机的所有认知信息后想要驾驭飞机或是有什么其他目的，最主要的原因，其一是有兴趣，其二是在有饮血冲动的时候，进入“超感状态”集中注意力做什么时，可以更好地暂时摒除饮血冲动的影响。

    在脱离“超感状态”后，再感应老夏的“类情绪”，感应完后，又进入“超感状态”，如此交替循环，可以保证他始终处在一个平和安稳的状态，不会把让情绪被狂躁和暴戾引爆。

    飞机落地，走出机场后，向坤直接自己叫了车前往老夏家。

    他并没有让老夏来接，因为他知道现在老夏就像他在抗争饮血冲动一样，在和睡魔困意做斗争，现在开车太危险了。

    到了老夏家门口，向坤按了一声门铃，门便开了。

    来开门的老夏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确定是他，打开门后，便坐回到沙发上，然后慢慢歪倒，腿也缩起来，秒睡过去。

    很显然，在看到他回来后，老夏便不再强行保持清醒，顺从了睡魔的召唤。

    向坤对此倒也没有丝毫意外，算算时间，老夏已经超过30个小时没睡觉了，比他产生饮血冲动的时间还久。

    老夏虽然通过“超感物品体系”拥有了诸如“幻想俱现”、“梦中梦”之类的能力，但从本质上来说，还是个普通人。

    因此向坤也经常通过红外热成像视觉模式以及各种感官信息，来对老夏的身体状况进行监控、分析，以确保老夏的身体状况没有问题，一旦过于疲惫，免疫力下降，有生病隐患的话，就得让她调整作息和生活习惯，不能让她继续跟着自己熬夜。

    或许老夏本身学医，对自身身体的认知和管理都比较到位，也比较有调整的方法和技巧，至少到目前为止，虽然老夏帮他守了好几次饮血沉睡期，在进行其他相关研究的时候也经常很晚才睡，睡梦里又要经常进行“梦中梦”的操作，但基本上每次疲累后只要睡好、吃好，身体的恢复状态就比较不错，没发现有器官病变的趋势。

    单论熬夜的天赋和身体恢复能力，老夏在普通人里，也绝对是ss级的。

    如果老夏在是他的员工的话，那他肯定会被人批成黑心老板，这强度都快接近24x7了。

    当然，这比喻也不太恰当，毕竟老夏的身家比他多多了，现在在筹备实验室、研究中心的钱，还全都是老夏在付呢。

    向坤不用去厨房检查，一进门，光凭气味就已经判断出老夏帮他准备了几只肉兔。

    所以虽然现在入夜后，饮血冲动又再次变强，但在血源已经准备好的情况下，向坤没有立刻开始饮血、沉睡，而是先拿了老夏的笔记本，挨着老夏的脚，坐在沙发角落，先看一下网上关于昨晚孟塔米拉事件的讨论到什么程度了。

    他在机场等着值机的时候，就听到候机厅有不止一个人在和朋友讨论孟塔米拉的事情了。

    而且所有人对孟塔米拉事件的关注点，都在那“八臂八眼怪物”的幻象上，至于暴乱本身的影响反而被淡化了很多，毕竟在“八臂八眼木雕”的情绪投影影响下，没有游客在昨晚是暴乱中丧生，负面影响小了不少。

    一边浏览着各大平台的相关讨论，向坤心里在想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各国的官方机构，如果知道有“变异生物”的存在，会不会认为情绪投影的“八臂八眼怪物”幻象是“变异生物”制造的？会有怎样的相关调查，对网络上的讨论会进行什么样的调整或引导？

    像“神行科技”这种在追踪、调查、研究“变异生物”的巨头，会有什么动作？

    是否会有其他的变异人类或者说“吸血鬼”看到这些新闻，产生相关的联想？

    毕竟之前他刚刚变异的时候，在全网进行相关信息搜索时，可是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找到，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就是第一个变异者，又或是相关信息被完全封锁。

    不过说起来，如果是他刚变异的时候，在网上搜到这些新闻，也根本一丁点都不会觉得和自己的“变异”有任何关联。

    甚至按着他一贯的思维方式，会推测当地是不是有某种致幻气体泄漏，使得小区域内的人都产生了幻觉，并且受到相同环境因素的影响，才看到了同样造型的“八臂八眼怪物”幻觉，而一点不会觉得这会和什么“变异生物”有关——毕竟那怪物幻觉也没有到处饮血不是？

    这个事情也让向坤觉得愈发的奇怪，在如今这个移动互联网时代，“八臂八眼木雕”的情绪投影，这种事后基本上都能意识到是幻觉、幻象的群体**件，就能在国际互联网上造成这么大的讨论度。

    那如果是其他的“变异生物”本体，比如那只变异大鸟，之前的变异蚂蚁、变异蜘蛛，或是像郭天向这样的“吸血鬼”，忽然脑子一热、受到饮血冲动影响，在人类聚居的城市中心区域暴走，被人拍下来上传到网上，那应该也没办法完全把消息封锁或篡改吧？

    在电视、纸媒作为主要传播途径的时代，乃至互联网刚刚发展的时代，想要迅速扼制某些新闻或消息的传播，只要反应速度够快，还是可以做到的，能够把消息限制在局部区域流传。

    但如今的移动互联网时代，人人都是“自媒体”，人人都有极强的信息扩散能力，“小事件”还好说，有很多办法影响、干扰，很多人目击和记录的“大事件”，却是几乎无法被完全限制的。

    像之前常彬结婚的时候，他听老同学谢军讲他们去野外测车时遭遇的那个“长角狼撞车事件”。

    那种只在偏僻区域、少量人前出现的“变异生物”，如果第一时间及时“处理”，确实是有办法把消息压住，让当事人都搞不清楚状况，不确定自己的所见所闻。

    可如果“长角狼”是在某闹市区的十字路口出现，撞了车然后逃掉，那消息可就很难藏住了。

    除非……之前从来就没有“变异生物”在大庭广众下失控过？

    向坤觉得这个可能性应该是最大的，但为什么没有“变异生物”在大庭广众下失控，他却有些想不明白，因为按照他对“变异生物”的了解，似乎也不太合理。

    从他获得的变异蜘蛛、巨型猫头鹰的记忆片段来看，它们虽然明白“人类危险”，但都有窥探人类和人类城市的举动。

    像巨型猫头鹰，最后更是直接深入他之前所在的一线城市。

    它们在大城市制造出“大事件”，被大量人群目击和记录、传播，从概率来看，应该是不小的。

    向坤没有继续深入地去思考这个之前就已经思考过无数次的问题，很明显他所获得的信息依然还有缺陷，不过随着他对“神行科技”的窥探愈加深入，他相信很快就能知道了。

    又在电脑上操作了一会，向坤便起身去厨房饮血。

    饮血结束后，将所有的兔肉都处理好放到冰箱冷冻后，向坤才洗了个澡，准备沉睡。

    不过看了看因为腿太长而在沙发上无法伸展，只能蜷缩着睡的夏离冰，向坤想了想，还是过去把她抱了起来，进到她的房间里，放到了床上，帮她盖好被子。

    按着向坤的观察和推演，她刚刚那个睡姿睡一晚上，明天起来肯定不会很舒服，甚至有很小的概率可能会落枕，对身体恢复疲惫很不利，所以还是把她抱到床上睡为好。

    至于向坤自己，则随便找了个毯子也在房间墙角打了地铺，反正以他现在的身体，睡觉的环境完全无所谓，没有影响。

    不睡客厅沙发，是避免在他结束沉睡期之前，诸如夏离冰的三婶三叔之类的亲朋忽然上门，到时候老夏可没那个力气把睡着的他抱进房间藏起来。

    躺毯子上，向坤瞥了眼不远处床上的夏离冰，发现这好像是他对老夏讲出变异秘密后，他们两人第一次同一时间睡觉？

    所以之前不论是在老夏家，还是在他家，又或是崇云村的房子，他们俩只需要一张床就够了，因为永远只有一个人需要睡觉。

    向坤的眼皮慢慢合上，同样也是瞬间陷入了沉睡。

    不过他睡着后不到两个小时，夏离冰的手机却响了起来，在第二轮响了五、六声后，床上的夏离冰终于睁开了眼睛。

第四百五十七章 神秘的组织和背后的团队

    彭城市。

    某写字楼10层的一间会议室内，包括张倩、唐宝娜在内的八个人正在开会，讨论几个临时遇到的问题。

    不过几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比较轻松，毕竟遇到的不是什么大问题，时间也并不紧迫。

    唯独坐在会议桌角落，看着笔记本的杨真儿，一脸凝重的表情，似乎觉得问题很严重，对唐宝娜和张倩讨论的方式很不满似的。

    然而直到问题讨论完，唐宝娜和张倩，还有会议室里其他人，都起身开始收拾东西要走的时候，她也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只是默默地把笔记本电脑合上，然后跟着唐宝娜离开，仿佛她就只是个会议记录员一般。

    张倩等人要坐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开车，唐宝娜和杨真儿却是住在写字楼附近的酒店，步行便能到，所以在一楼就道别分开。

    出了写字楼大门，唐宝娜看了眼旁边背着背包，依然眯着眼睛，似乎有什么心事的杨真儿，不由笑道：“刚刚我们开会的时候，你是在看什么很沉重、很悲惨的社会新闻么？怎么一直苦着个脸？”

    杨真儿闻言一愣，然后不服气道：“哎？你怎么冤枉人，我是那种会在其他人开会讨论正事的时候，公然看新闻摸鱼的人吗！我就不能是在看公司的文件，在思考你们讨论的问题么？说不定我也有独到见解哩！你们刚刚都没有人问我的意见！”

    “那么，‘杨经理’，你有什么意见呐？”唐宝娜虚握右拳，假装自己握了一个话筒递过去问道。

    杨真儿停住脚步，微微后仰一下，瞪她一眼，说道：“这里又不在会议室，张倩他们也不在，我单跟你说也没用呀，不说！”

    “哎呦，还耍小性子咧？”唐宝娜说着，过去揽过杨真儿的脖子，把她拉着靠向自己，笑道：“得了吧，刚刚在会议室，我都从你背后玻璃的反光看到你屏幕上在看什么了，你就是在看图文的新闻！在刷微博！还刷知乎！还有个白色背景的，是什么网站来着？”

    “我不是！我没有！”杨真儿反手也揽住唐宝娜的脖子，耍赖道。

    “还不承认，你把电脑拿出来看看浏览器历史记录，上面可都有浏览时间的哟！”唐宝娜反向用力，勒住杨真儿脖子，嘿嘿笑道。

    杨真儿被娜娜先夹到了腋窝下，失去了位置优势，发不了力，反制不过来了，只好把手往下一探，在她腰上挠了一下。

    唐宝娜笑着弹开，然后伸手要去抢她的电脑包。

    杨真儿一边躲，一边表情“严肃”地说道：“先别闹了，跟你说一个我发现的很大很大很大的事！”

    “什么事？你追的番被砍了，还是你想买的周边没货了，又或者你妈让你回去结婚，你爸让你回去继承家业，你的驾驶证分数扣完了，你的车忘了年检？”唐宝娜明显觉得她是在转移话题，自然是随口调笑道。

    杨真儿无视好友的调笑，继续保持一本正经的表情：“是和向大厨有关的，你记得中午咱们吃饭的时候，聊的那个缅国的新闻吗？有暴乱，还有怪物出现的那个？”

    唐宝娜奇怪道：“你是说很多人在孟塔米拉看到幻觉的事？那事和向坤有什么关系？”

    她们中午和张倩等人吃饭的时候，那个林总监随口谈起过这个新闻，不过只是简单说了缅国孟塔米拉发生暴乱，然后出现了一个巨大怪物的幻象，把暴徒都吓住了，阻止了这场暴乱。

    不过因为她们当时还有其他的事情要谈，所以这个话题只随口一提，林总监没有详细讲，其他人也并没有深入去聊。

    毕竟那是发生在另一个国家的事情，而且在唐宝娜听来，什么怪物幻觉、幻象什么的，听起来像是某种群体性的迷惑行为，也不是她会去关注和好奇的信息。

    “你知道那个出现在孟塔米拉的怪物幻觉，是什么样的么？”杨真儿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道。

    “既然是幻觉，是什么样的有什么所谓吗？”唐宝娜奇怪道。

    杨真儿摇头：“好几个街区，好多好多人都看到了差不多的幻觉，那可就不单单是幻觉了。你知道吗，他们看到的怪物幻觉，全都有一个特点，八个手臂，八只眼睛！怎么样，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唐宝娜眉头微皱：“你是说，向坤以前雕的那个木雕？”

    “对对对，就是他雕了送给你外公的那个八臂八眼木雕。后来你二舅不是还把那木雕偷偷送去给人‘作法’，然后被你发现要回来了么？你不是说过，向大厨跟你说，那个八臂八眼的形象是他自己设计的？”杨真儿连连点头说道。

    “当初他确实说过，不过八只眼睛、八个手臂的形象，应该也不是他那个木雕独有的特带你吧？”唐宝娜说道。

    杨真儿拿出手机，翻查了一会后，拿给她看：“你看看，这个是之前向大厨那个木雕。”

    当初向坤把八臂八眼木雕送给唐宝娜的时候，她也跟着拍了好几张照片，甚至还专门发去给老夏，让她帮分析看看，向坤创造这么个形象的木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

    除了之前拍的八臂八眼木雕的照片外，杨真儿又拨动了一下图片，让唐宝娜看到她刚刚找到的另一张图。

    那张图同样是一个八臂八眼的怪物，明显是有绘画功底的人画的，虽然没有上色，看着依然十分逼真。

    先看前一张木雕照片，再看这一张绘图，两相对比，不论什么人，都会觉得是对同一事物的不同艺术表现。

    “这是昨晚孟塔米拉现场亲历者画的，这个图就是她看到的形象，怎么样，和向大厨的木雕基本是一毛一样吧！还有这个……”杨真儿又拿回手机，在浏览器上搜索了一下，然后将找到的视频递给唐宝娜看：“你看这个，这是一个外媒根据另外几个目击者的描述复原的3d形象，是不是也是基本差不多？”

    唐宝娜看得眉头微皱：“是有点像……不过向坤做的木雕，可爱得多……这画还有那3d图……应该只是巧合的吧？”

    杨真儿立刻道：“刚刚你们开会的时候，我在网上搜了，一般那种很多手臂的雕像，都是三眼、多臂，或者三头六臂、三头八臂。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同时具备八只眼睛和八个手臂的形象。唯一特性比较相近的……就只有蜘蛛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孟塔米拉那么多人产生的幻觉，看到的幻象，是向坤弄出来的？他为什么那么做？怎么做到的？”唐宝娜问道。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为了阻止孟塔米拉针对华人的暴乱呀！”杨真儿说着，降低音量，紧挨着唐宝娜，抱着她的手臂，小声道：“娜娜，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向大厨可能加入了什么有超能力的秘密组织吗？平息暴乱，应该就是那秘密组织给他的任务！哎，娜娜，你还记得之前咱们一块看的jojo吗？就是你说画风接受不了只看了两集那个，后面都我一个人看的，其实你多看一会就能接受画风了……anyway，总之，到了第三部，里面强者的能力都由一种叫‘替身’的虚影来完成，你说，那个八臂八眼的怪物幻象，会不会就是向大厨的‘替身’？咱们平时看向大厨在做饭、在做木雕、在做好多事的时候，其实是他召唤了‘替身’在干活，只是咱们看不到而已……”

    唐宝娜最开始时还眉头微蹙，听得挺认真，因为她也觉得孟塔米拉亲历者画的画、媒体做的3d形象，和向坤之前雕的那个八臂八眼木雕挺像的，至少整体的结构基本差不多。但听着听着，她就忍不住笑弯了腰，真儿又开始脑补过度了。

    “走走走，先去吃点夜宵，饿死了，你边吃边yy。”唐宝娜走到杨真儿身后，推着她往前走。

    “去哪吃？我想喝汤，哎，不过那家有点远，现在太晚了，还是吃牛肉面吧……等一下，什么yy呀！我是在正经分析问题好不好！”

    在旁边找了家面馆，点好东西后，杨真儿又继续“完善”她的推论。

    不过看到唐宝娜那眯着眼睛含笑看自己的表情，杨真儿就忍不住问道：“娜娜，你是不是还不相信我说的？难道我说的没有道理吗？”

    “不是，你想要证实的话，直接问向坤不就行了吗？”唐宝娜笑道。

    “你们开会的时候，我已经给他发了十几条微信了，他一条都没回！而且我还在微信上问了刘闯，他现在还在铜石镇，但他说向大厨这两天都没有去‘游珑饭店’！我还问了老夏，只是老夏还没回我。”杨真儿说道。

    “你直接给他打电话不就行了？”唐宝娜说。

    “那不行……那就……那就打草惊蛇啦！”

    唐宝娜笑道：“你是怕被向坤直接揭露你的幼稚猜测吧？”她说着，直接拿起手机，从通话记录里找到向坤的名字拨了出去。

    “哎？！”杨真儿吓了一跳，赶紧起身，凑到唐宝娜旁边，把脑袋凑过去，挨着她的手机窥听。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听着娜娜手机里传出的女声提示音，杨真儿嘿嘿笑了一声，好整以暇地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说道：“你看，又出现了吧，手机打不通，人也消失了，每隔一段时间，总有那么一两天甚至好几天会这样！肯定就是去‘执行任务’了！”

    唐宝娜皱眉想了想，便准备打电话问问老夏，她知道老夏正在帮向坤弄一个养殖研究中心，这段时间不是待在铜石镇就是在崇云村，对向坤的去向应该会比较清楚。

    不过她还没按下拨号键，对面杨真儿的手机却是先响了起来。

    杨真儿拿起手机一看，愣了一下，对唐宝娜说道：“是我妈……奇怪，我妈怎么会这么晚打电话给我？”

    “不会是有什么急事吧？赶紧接啊！”唐宝娜催促道。

    杨真儿接通老妈的电话后，没说几句，表情却是越来越惊讶，跟老妈聊了好一会，才挂掉了电话。

    唐宝娜关心道：“你家里有人被绑架了？”从刚刚杨真儿和老妈通话时说的几句话来看，是她家有人被绑架了，但奇怪的是，从她们交流的语气判断，又不像是很紧急的样子。

    杨真儿搬着椅子从唐宝娜对面，凑到了她旁边，小声说道：“被绑架的人你也认识的，是我那个傻大个表哥，‘大块头’夏添火。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他已经被解救出来，他其实是三天前在缅国被绑架的……”

    唐宝娜一下抓住了关键词，皱眉问道：“缅国？”

    “你也想到了对不对？没错，就是缅国，而且就是在孟塔米拉！”杨真儿压着音量，却压不住她兴奋和激动的语气。

    “我们刚刚就在聊缅国的事，当然会往那方面想了。你表哥是被什么人绑架，又是怎么被救出来的？”唐宝娜问道，这回她的好奇心也被杨真儿给引起来了。

    杨真儿说道：“我妈也是刚知道，具体的细节还不清楚，好像被绑了有三天了。不过你知道吗，我那傻老哥让绑匪打电话联系的第一个人，不是我姨父、姨妈他们，而是老夏！”

    “所以……你表哥获救，是老夏的功劳？但老夏还在国内吧？”

    “不知道，但如果第一时间知道我表哥被绑架的人是老夏，那向大厨很可能也第一时间知道了！”杨真儿愈加兴奋：“然后刚好向大厨在孟塔米拉执行组织任务，得到老夏的求助电话，就顺便把‘大块头’给救了！”

    唐宝娜白了她一眼：“你又来了！如果按你之前说的，向坤‘执行任务’的时候手机就打不通，那老夏怎么跟他联系的？怎么让他知道你表哥被绑架的事？而且刚好都在孟塔米拉？有那么巧么？”

    杨真儿一愣，点头道：“对哦！那会不会是向大厨受老夏之托，跑到孟塔米拉去救‘大块头’，然后他们组织的人说‘哎呀向哥，你该执行任务啦，啥？你在缅国，在孟塔米拉？那正好，那边也有个任务，你顺便解决了吧’，于是救完‘大块头’，他就顺手在孟塔米拉把暴乱给平了！”

    “你打个电话问问老夏呗，看看向坤现在在哪，知不知道这个事。”唐宝娜说道。

    “有理！”杨真儿于是拨打了老夏的手机，但响过一轮后，却未被接起。

    “估计老夏已经睡了吧？”

    “不对，之前开会的时候，我给她发微信她就没回了，哪那么早睡。”杨真儿说着，又重新再拨了一次。

    这次响过几声后，电话终于接起。

    ……

    夏离冰从床上坐起，看了看响个不停的手机，又看了眼在不远处打地铺的向坤，想了想，按下了接通键。

    “老夏！在做什么呢？”听筒中传来杨真儿有些急切还带着一丢丢兴奋的声音。

    “在睡觉。”夏离冰理所当然地回道。

    “哎？之前你不都很晚才睡么？凌晨两点都在群里冒过头？”

    “昨天没睡好。”夏离冰说道。

    “对了，我刚听我妈说了，‘大块头’被绑架了？而且绑匪要钱的电话，直接打到了你手机上？是你通知其他人的？”

    “对。”夏离冰应道。

    “‘大块头’是被什么人绑架的，又是被谁救出来的？”杨真儿又急忙问道。

    “等他回国后，你自己问他，他比较清楚。”夏离冰说。

    “向大厨呢？向大厨现在在哪？”杨真儿继续问道。

    夏离冰没有任何停顿地回答道：“他前天去南德市了。”

    “南德市？不是孟塔米拉吗？”电话另一边的杨真儿似乎十分意外。

    “为什么是孟塔米拉？”

    “难道不是你拜托向坤去孟塔米拉把‘大块头’救出来的吗？”杨真儿问道。

    “我没有拜托他，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夏离冰反问道。

    “你有看网上的讨论吗？昨晚在孟塔米拉，好多人看到了一个八臂八眼的幻象，有目击者画了图，和向坤以前那个原创木雕很像！所以我怀疑，孟塔米拉发生的事，是向大厨为了完成所属秘密组织的任务做的！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些吗？向坤去年可能有什么奇遇，加入了一个秘密组织……”

    杨真儿越说越兴奋，又将她早前的猜测还有刚刚跟唐宝娜说的那些话，跟夏离冰重新描述了一遍，一边描述，还一边完善她的猜想。

    末了，杨真儿说道：“老夏，你这段时间在崇云村，有没有发现向坤不对劲的地方，有没有发现他经常会失踪，微信不回，手机也打不通？”

    “我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夏离冰说道，“他手机好像坏了，等他回来或者买了新手机，你自己问他。”

    结束了和杨真儿的通话，夏离冰坐在床边，借着从客厅照进房门的光线，看着睡在地上、毫无动静、丝毫未被刚刚手机铃声和她说话的声音吵到的向坤，在思考着什么。

    她到现在只睡了两个多小时，睡眠自然是不够的，不过被表姐这通电话吵醒后，她却没有立刻继续睡。

    她倒没有奇怪为什么之前是在沙发上睡倒，现在却来到了床上——很显然向坤睡不睡床都无所谓，所以向坤把她放到床上，是对床这个“资源”的最充分利用。

    起身到客厅倒了杯热水喝了后，夏离冰回到房间，对躺在地上的向坤进行一些数据记录，就和之前向坤的几次饮血沉睡期她做的时候一样。

    然后她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看着放在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在思索着什么。

    杨真儿的那通部分接近真相的猜测，并没有让夏离冰震惊或是惊疑。

    随着一个接一个的饮血期过去，变异的不断加深，向坤虽然外型上看起来和当初刚认识时变化不大，但实际上越来越多的能力，让他认知世界的方式和思维效率、思维角度都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随着“超联物体系”的不断扩展和衍生，这种改变更是在潜移默化地、以极快的速度增强。

    他以前接触的人不多，变异之后，更是和大多数人都刻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只有本身洞察力就极强的人，才能在极少量接触的时候，就能感觉到那么一点点他与众不同的地方。

    但如果是和他关系比较好，交流和接触比较多的人，那就算再迟钝，也依然多少会发现他的特异，这几乎是无法避免的。

    哪怕他们主观上因为习惯而没有意识到，本能、潜意识里，也肯定会有相应的察觉，向坤从本质上来说，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方式，已经和普通人类有巨大的差异。

    夏离冰知道，不仅是表姐真儿，包括娜娜、自成、常彬、游猛，乃至最近在崇云村常接触的刘财福、楚修文等人，都多少有察觉到向坤的特异。

    只不过他们知道的信息都非常有限，也都是能够用一些理由解释过去，自我说服的，对于熟悉、信任的人，人的心理本身就会自动将认知进行修补适应。

    这些情况，向坤肯定也都有考虑过。

    夏离冰现在在思考的，是另一个问题。

    她刚刚到客厅来倒水喝，发现她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正对着门的方向。

    如果说之前她睡着的时候，向坤使用电脑的话，屏幕应该也是向着沙发这边才对，她这客厅的沙发只有一排，另外一边没有坐的地方。

    而且按照她一直以来观察到的、向坤使用笔记本电脑的习惯，在使用完一个阶段，比如要离开家或者去吃饭的时候，不论是开机状态还是关机，他都是会主动把笔记本合上的。

    既然是饮血后要沉睡，那使用完电脑，按他习惯，应该也会把电脑合上才对，不会这样放着，还很怪异地对着门的方向。

    电脑屏幕熄灭，但还处在开机的状态，连着电源线。她很清楚地记得，向坤回来之前，她的笔记本电脑是没有接电源线的。

    如果是其他人看到这一幕，大部分人应该都不会多想什么。

    但夏离冰却一下想到了很多事情，比如第一次帮向坤饮血沉睡期守夜的时候，向坤家中那突兀亮起的摄像头指示灯。

    像现在，这台笔记本看起来是屏幕向着门口方向，没有什么意义，但实际上屏幕上方的摄像头也对着门的方向，虽然现在看起来，摄像头指示灯没有亮起。

    这段时间，在崇云村，她大部分时间都和向坤在一块，做着关于“零零一”、“零零二”，以及更早之前其他的一些生物的实验，哪怕是她睡觉而向坤不用睡觉的时候，也基本上知道向坤在做什么。

    她很确定，向坤并没有坐在电脑前写代码、做设计、按需求做修改的时间，但唐宝娜、杨真儿、张倩他们，却依然不断地可以得到按着各种意见修改、迭代后的新游戏版本，并且从她们的讨论中可以看出来，游戏的进化非常大，不是那种小功能的修修补补。

    夏离冰对编程、游戏制作并不了解，但一些基本的相关常识还是有的，而且也玩过向坤开发的那个游戏，以那个游戏的功能丰富程度、版本迭代程度和速度来看，现在的向坤根本没有那个时间去实现。

    所以，他可能还有另外一个团队在帮他做事？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完全没有必要瞒着张倩、娜娜她们，更没必要瞒着自己。

    除非，那个团队十分特殊，知道向坤变异的秘密，并且一直在提供技术支持，甚至在帮他监控着自身状态，不能暴露？

    不过这个猜测马上就被她否定了。

    首先，以向坤目前的经济情况，绝对是没法养得起一个开发或技术支持团队的。

    其次，她回想向坤跟她说明变异情况时的语言内容、表情状态，以及前后的表现，还是认为那是向坤第一次跟别人袒露这个秘密，她是第一个知道向坤变异秘密的人，到目前为止，应该依然是唯一一个。

    否则的话，有很多的事情，向坤不可能做那样的选择。

    那么……某些事情，向坤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夏离冰眼睛微眯，看向了自己的那台笔记本电脑。

第四百五十八章 吓你一跳

    向坤睁开了眼，腰腹微一用力，上半身便从地上直挺挺坐起。

    从卧室窗帘边的缝隙可以看到，此时室外依然还是漆黑一片，仍是深夜。

    老夏不在卧室的床上，从声音和气味判断，她现在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电脑在操作。

    向坤站起来，检查了一下身体，却是站在原地愣了近十分钟。

    从缅国回来，饮血之前，他其实就有一些预感了，觉得自己这次饮血结束后，可能会有特殊的收获——在缅国海上、孟塔米拉进行的大范围能力应用，相当于特殊的引导训练方式，很可能帮助他更进一步地将早前吞噬的那只“变异寄生虫”的能力消化、吸收、重构、增强。

    在饮血的时候，他同样也感觉到了“食量”的增加，好在老夏按照之前的惯例，较上一次饮血消耗的肉兔做参照，多准备了几只，让他能获得完成这次饮血需要的量。

    现在从沉睡中醒来，身体已经完成了这一周期的变异、进化，向坤有种很难描述的感觉，意识到这一次他的变化，可能比之前预想的还要大。

    以前向坤更注重、更有针对性训练、更常使用、更为依赖的，都是感官方面的能力，不论是视觉、听觉、嗅觉、第六感官还是“超感状态”，都是他不断在潜移默化提升的，每个饮血期都会有进化，只不过因为边际效应的原因，除非是吞噬“变异蜘蛛”、“变异寄生虫”这种特殊饮血期，否则提升很有限。

    但这一次，在缅国使用的两种能力，除了应用到本就强大的感官能力外，还有利用“超感物品体系”大范围、长时间、高强度影响外界的尝试。

    在国内，他对自己的能力使用其实非常克制，即便在荒郊野外，在雷雨天气中的“御电飞行”，都要顾虑会不会造成连带伤害，如果雷暴引燃山火，后面的雨水能不能及时浇灭，会不会引发什么灾害，动静太大会不会引起气象部门、林业部门的重点关注，会不会留下被人直接调查到身份的痕迹等等。

    所以在海上和孟塔米拉，他都有机会做出了前所未有的尝试，身体的变异、进化机制显然也收到了他通过这种方式发出的“需求”。

    这次醒来，他可以明显察觉到，自己即便不去刻意地调动感官，不去仔细用第六感官感知，不进入“超感状态”，就只是放松状态站在原地，都能有一种把自己的“精神触手”延伸到周围环境中，随时能“撬动”环境，产生影响的感觉。

    而这种影响的“支点”，则来自于和他建立了“超感联系”的大量“超联物”，它们就像是向坤肢体的延伸一般。

    他能感觉到，和“超联物”之间的联系通道变得更强了。

    如果把他和“超联物”之间的联系比喻成一个实体锁链的话，那么这种感觉，就是锁链与“超联物”之间的锁扣、接合处没有变化，但是锁链本身变得更粗更有力，对他意志和力量的传导，更加直接和高效。

    向坤走出了卧室，坐在沙发上的老夏正好在打哈欠，打了一半看到他，愣了一下，哈欠竟然停下了。

    很显然，老夏是硬挺着不睡觉，在等他苏醒。

    “比正常情况，晚了两个小时。”向坤一眼就扫到了老夏笔记本右下角的时间，这次的饮血沉睡期，时间达到了27个小时，比正常的平均值高出不少。

    到现在向坤经历的饮血期已经有几十次了，正常进行饮血的话，沉睡时间都是25个小时左右，不会有太大误差。

    只有在严重饮血不足时有可能会延长沉睡期，或是吞噬了其他“变异生物”后会进行超短时间的沉睡，所以这一次饮血沉睡中的变异，必然是较以往要与众不同些。

    夏离冰将膝盖上的笔记本扔到了茶几上，起身问道：“怎么样？”

    向坤正准备说什么，看到沙发前茶几上的大半杯水，忽然心中一动，走过去拿了起来。

    拿起水杯后，向坤看了眼夏离冰那没什么表情变化的俏脸，起了玩心，突然退后几步，把杯中的水向老夏泼了过去。

    不过面对向坤这突然的动作，泼洒而来的温水，夏离冰却没有做丝毫闪躲，甚至连手都没抬，眼都没眨，表情也依然没有变化，只是视线的聚焦从向坤的身上，转到了面前的水上。

    那从杯中泼散开来的温水，如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扑向夏离冰，但到她面前时，水却忽然定住，仿佛那只由水组成的“怪物”被施了定身法，悬停于空中。

    在悬停半秒后，水液开始凝成了一团，然后扭动起来，拉长，又从左右两边延伸出一个个触手，仿佛变成一个可以自动变形的橡皮泥。

    很快，那团从杯中被向坤泼出的水，就凝聚成了一个迷你的八臂怪物的形象。

    当然，是因为夏离冰看过八臂八眼木雕，经常看到“八臂八眼怪物”，所以能一眼认出，如果是一般人，估计会觉得是个长了腿的章鱼人或海胆之类的形象。

    那八臂小水人在空中很灵活地漂浮中，八个手臂和两条腿灵活摆动着，绕着夏离冰转来转去，半分钟后，回到了向坤手中的水杯里，又重新变成了正常的状态。

    不过夏离冰很敏锐地发现，屋里的温度和湿度明显都提升了很多，可以看到客厅的窗玻璃上布满了水雾，而冰箱的外壁、茶几上，其他屋里光滑镜面，也都布满了水气，甚至凝聚出了水珠。

    端着水杯的向坤没有立刻谈论他刚刚展示出来的能力，而是先问道：“老夏，你怎么不躲也不闪，连眼都不闭的？”

    夏离冰理所当然地说道：“我知道你这么做肯定有原因，而且那杯水也没有杀伤力。”

    “那……万一要是我控制能力失败了，水真的泼过去了呢？毕竟这可是我第一次用这个能力。”向坤笑着问道。

    按刚刚他脑子里下意识进行的推演，以老夏的性格和一贯的行事模式，面对他突然泼来的水，70%+的反应应该是不闪躲，但闭上眼睛，毕竟突然有物体袭来，不论理智如何判断，保护眼睛的本能都会闭眼；20%的反应是不闪躲，但抬手；5%的反应是下意识侧身闪躲；2%的反应是直视泼来的水不闪躲、不抬手、不闭眼；2%的反应是抱头蹲下；剩下不到1%的反应是闪躲的同时惊呼出声。

    虽然最后老夏出现的反应也是小概率的2%，但他其实更希望看到的是最后那不到1%，他特别期待吓老夏一跳。

    可惜，还是没吓到。

    对向坤的问题，老夏的回答依然是理所当然：“以你的大脑推演能力，会这么做肯定有很高把握。就算失手了，应该纠结怎么应对的也是你。”

    向坤无言以对，要真是失手泼老夏一脸，那尴尬、歉意和头大的还真是他。

    当然，也确实如老夏所说，他虽然那一瞬才在脑子里冒出能力的应用方式，但通过和周边“超联物”的感应，大脑的快速计算，对这能力的应用，却是相当有把握。

    夏离冰并没有在意向坤那逗比的能力展示方式，把注意力放到了能力本身上：“你刚刚没有进入‘节氧状态’？”

    她是知道上个月在星城的时候，向坤融合了早前吞噬的“变异寄生虫”的能力，开发出的、能够水下呼吸并一定程度控制水势的“节氧状态”。

    而且在缅国，救夏添火的时候，也是借助到这个能力。

    但按着向坤的说法，要控制水之前，需要进入“节氧状态”，不论自身在不在水里——而若是想要对周围的水进行“强影响”，则需要自身与水有直接接触和联系，身在其中。

    刚刚向坤对那杯水的控制，毫无疑问是“强影响”，但按夏离冰的观察，向坤似乎并没有进入“节氧状态”，更没有和水直接基础。

    “对，我没有进入‘节氧状态’。刚刚是借助这个房间里所有的‘超联物’——我身上的，你身上的，还有我放包里的，所有的‘超联物’，协助我将这片区域构建成了一个整体，然后对这个整体里的一部分水液进行控制。”向坤快速地解释道。

    “那个形态是你故意凝聚的吗？”夏离冰又问道，在她看来，让那团水呈现那么复杂的形态，完全是浪费精力。

    向坤自然知道她问的是水凝聚的迷你八臂八眼怪物形态，说道：“倒不是我故意的……而是这个能力吧，是小胖妞‘开发’的……暂时来说，就像你的‘幻想俱现’一样，我如果要在非‘节氧状态’下快速使用，就只能让液态水以那样的方式凝聚构建。否则的话，没有办法那么自如地控制。得等我想办法琢磨清楚这个能力的具体实现方式，才能完全自如应用。”

    夏离冰闻言，似乎也不困了，和向坤继续就这个能力进行了多种尝试。

    这个得自小胖妞新开发的能力，并不是“节氧状态”的衍生、扩展能力，而是一个囊括领域更广的能力，不仅是水，理论上绝大多数气态、液态，以及小颗粒状态的物体，都能够被控制，在区域内以“八臂怪物”的形态出现。

    不过所有的“八臂怪物”形态，都是一个模样，在无法“雕琢”细节的情况下，除了他和老夏这种先入为主的人，大多数人估计都认不出这是什么。

    这个能力毫无疑问是非常强的，可以有非常多的应用场景。

    随着他对“超联物”联系、控制的大幅提升，以及建立了联系的“超联物”越来越多，使用的区域限制这个弱点，也可以得到极大弥补。

    不说其他，光用来“吓人”就相当厉害了。

    如果是在孟塔米拉的时候，用来搭配“八臂八眼木雕”情绪投影使用，啧啧……

    当然，就算那时候已经掌握这能力，向坤也不会那么干。

    没必要。

    给老夏又进行了几次演示，甚至是用面粉来凝聚成了一个松散却可控的“八臂小面粉人”后，屋里的灯光开始变暗，各种电器也似乎受到了影响。

    考虑到刚刚凝聚八臂小水人的时候，屋内水汽极重，这样的环境再继续通过“超联物”尝试新能力，可能要搞坏电子产品和各种电器，他们便停下了演示。

    向坤坐到沙发上，一边用老夏的笔记本电脑上qq，一边将他在孟塔米拉的经历、控制“超联物”调用“八臂八眼木雕”情绪投影进行大区域影响的过程，讲给老夏听。

    因为现在各运营商要求都比较严格，要补电话卡得本人亲至，所以老夏白天只帮他买了部新手机回来，但卡还得他自己去补，手机暂时还用不了，上不了微信，只能用老夏的电脑开下qq。

    一上qq，他就接到了小胖妞发来的多条信息——他上qq也就是为了查看小胖妞的信息，因为他知道小胖妞“开发”出新能力后，应该会给他发消息汇报和炫耀。

    “光头叔叔！光头叔叔！我在新闻上看到‘芭比战士’了！有它的图！”

    “大鹿帮我修改了‘芭比战士’的画，我现在画的可好看了！”

    “而且我可以用‘魔法’把‘芭比战士’拼出来，比以前像多了！”

    “光头叔叔你什么时候再来找我玩，我拼出来给你看，特别威风！”

    “我本来想用饼干粉拼出一个‘芭比战士’来，但是被妈妈发现我在碾饼干，被骂了。”

    “新闻里那个孟……那个孟……孟拉拉拉，是不是有坏蛋，有坏的怪物？我听我们老师说，‘芭比战士’救了好多人？”

    “‘芭比战士’好棒！我会努力学习，早点上小学，学物理数学，练习魔法，帮光头叔叔打怪物！”

    “‘蛋黄派’也会努力的！我现在都会训练它！它也要学魔法！”

    “光头叔叔，我弄的‘芭比战士’，能不能做‘芭比战士’的身体呀？”

    听完了小胖妞的连环语音，看了发来的一张“芭比战士”的画，向坤算是明白，为什么小胖妞新“开发”的能力，只能以那“八臂小人”的形象呈现了。

    不过实话实说，小胖妞的画技确实提升不少，这丫头真正开始热衷画画才多久，现在这肉眼可见的进步速度，可以说是相当惊人了。

    而且在“超感物品体系”之中，这丫头也是个天马行空的“天才开发者”，比画画天赋还强得多。

    她“开发”的这些个能力，如果全靠向坤从底层一点一点琢磨、开发、进化、衍生、拓展出来，那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毕竟他对能力的侧重点根本不在这些方面。

    当然，如果是他从自身能力一点一点引导进化、融合掌控而来，那威力肯定要强大很多个数级，应用方式也必然更加丰富和自由很多。

    向坤给小胖妞回了个熊猫比赞的表情，对她的“开发成果”和“画画进步”表示赞赏。

    在向坤说完孟塔米拉的经历后，夏离冰又将之前杨真儿打来电话，还那一系列“猜想”的内容告诉了向坤。

    “你表姐这猜测方向居然还挺准的。”向坤笑道，他倒并不担心杨真儿的怀疑，反正她没有直接证据，再怎么怀疑也没事，而且都是自己人，所有的怀疑和猜测都是源于好奇，主观上不会对他不利。

    事实上，这次孟塔米拉之行，留下的隐患还是不少的，虽然大部分情况他都有做了推演和预案，有些甚至是他故意埋的烟雾弹和诱饵。

    但他就算再能算、再能想，外界因素、他人信息毕竟没法完全掌控，所以还是得想办法在真正有可能对他不利的人找到他的“尾巴”前，做好万全准备，以应对各种可能。

    “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说辞吗？”夏离冰问。

    “不用，回头我直接跟她打个电话就是。”向坤随意说道。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凌晨四点了，正准备让老夏先去睡，她却忽然问了一个明显意有所指的问题：

    “那个游戏是你自己一个人制作的吗？”

第四百五十九章 我是爱丽丝（上）

    虽然老夏也不止一次玩过那个声音游戏，不过基本上没有主动关心过游戏的进度。

    而且在到铜石镇、崇云村去帮他做研究中心、实验室的准备工作后，老夏和唐宝娜、杨真儿她们一起测试游戏的次数也很少了。

    现在突然问游戏制作、开发的事，很显然重点并不在游戏本身上。

    向坤秒懂了老夏这个问题的重点，在“一个人”上面。

    看起来，是老夏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根本没有花时间在游戏的开发、制作上，但游戏版本却一直在更迭，并且改动还非常大，工作量不是他一个人能完成的。

    老夏会注意到这一点，向坤倒也不觉意外，毕竟他本也没有多做刻意伪装。

    “是我一个人做的……”向坤说道，他的重音也在“一个人”上面。

    不过老夏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很显然，知道他还有“但是”要说。

    跟老夏聊天，想皮一下都难啊，总是被直接抓到问题的本质。

    没人捧哏，向坤只好自己主动说道：“但我有帮手。”

    听到这话，夏离冰似有所悟，看向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你的帮手，是人工智能？它帮你完善代码，收集信息，在你睡觉的时候进行安全监控？”

    老夏一下就找到了真相，向坤马上想到之前在讲述变异后经历的时候，曾经讲过他根据感知“小苹果”梦境来制作人工智能助手的事，只不过当时是他刻意淡化了这个事件，随口一提，在整个变异后时间线中似乎非常不起眼。

    老夏现在能一下就将之联系到一起，除了她的敏锐观察力和反应外，最近这段时间肯定也有一些新的情况让她察觉到了异常，引起了相关的怀疑和思考。

    向坤说道：“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从‘小苹果’梦境中得到的灵感做的‘人工智能助理’，只不过她和普通的‘人工智能助理’、现在机器学习的各种实现方法都不一样，她是……颠覆性的存在。

    “特别是我放开了她在网络上的行为束缚后，她的进化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预计，目前而言，她是个人类还无法理解的、前所未有的存在。

    “她能够不断地适应我们的互联网络、我们的数据世界，又高于本身网络上、数据中的一切，她在慢慢窥探、掌控并改变一切，她是个不断趋于‘完美’的‘数字生命’，是个不断增加权柄的‘数字主宰’。

    “至于她现在究竟有什么能力，能做到多少事情，在问她之前，我都无法完全描述。

    “我就像是种下了一棵树，我在地面上可以看到她的树干和枝叶，但她在地面下的根茎却不断延伸生长，可能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遍布了整个大陆，甚至插入海床，越过大洋，扼住了星球的心脏。”

    向坤说着说着，语气不由得有些自豪和中二起来，又有一丢丢得意，一点点期待。

    在缅国的时候，他就知道爱丽丝现在的成长、进化程度已经远超他之前的预估，不过回来后赶着饮血，接着马上沉睡，所以还没有很好地了解爱丽丝目前的功能扩展。

    之前他跟老夏透露自己变异情况的时候，没有详细地介绍“爱丽丝”，只是简单地提了一嘴略过，自然不是因为不信任老夏。

    如果不信任老夏，他也不可能把变异的事情说出来。

    只不过那时他虽然判定老夏对他没有恶意，并且老夏也已经像小胖妞、小苹果一样被纳入到“超感物品体系”中，算是上了他的船，所面临的问题，情绪感知障碍，也似乎只有他的能力有解决的可能，是共同利益体。但很多事情，可能知情者本身没意识到，却无意中泄漏了出去，或是受制于某些客观因素而被动泄漏，这种情况现实里屡见不鲜。所以向坤下意识地保留了一张“底牌”，以便应付一些意外情况，这“底牌”便是不断进化的爱丽丝。

    不过这段时间相处，老夏机智、严谨、周密的行事风格，面对意外时镇定、冷静、果决的反应，还有各种各样的付出，都让向坤意识到，即便没有遇到他，老夏也不是一般人，他所担心的事情，几乎不可能会在老夏身上发生。

    而且各种包括梦境感知、情绪同化等方式在内的深度交流也让他明白，老夏虽然情绪感知有障碍，但并非一个完全冷漠的人，不论是对杨真儿这个表姐、娜娜这个好朋友、夏添火这个堂哥，还是对父母、三婶、三叔这样的亲人，她都有自己的感情认知，哪怕这种认知和普通人完全不同，也无法从情绪上体现出来，但向坤知道那是存在的。

    这也是他愿意彻底信任老夏的原因之一。

    听了向坤的话，夏离冰若有所思，问道：“它的颠覆性主要体现在哪里？”

    向坤把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拉到身前，一边进行操作，一边说道：“这个你要自己体验。”

    之前他用来和爱丽丝进行交流的手机坏掉了，所以从缅国回来后，他将自己制作的、用以沟通爱丽丝的客户端下到了老夏的笔记本上，把老夏的笔记本电脑添加到了“认证”设备中。

    这台笔记本电脑也有指纹解锁，所以视频、声音、密码、指纹识别都能进行验证，同时爱丽丝还创造了一个验证方法，随机地问了一个问题：

    “你对我说的第二句话的第五个字。”

    这问题别说是其他人了，就是当事人向坤，如果不是他变异进化后大脑的记忆模式已经完全不同，已经可以回溯过往记忆的细节，真会被这问题卡住。

    爱丽丝问的是“说”，而不是“输入”，所以是在语音识别系统完成后进行语音测试时说的话，他很快就得出了正确答案：“吐。”

    向坤保持身边有一个客户端能够联系爱丽丝，让爱丽丝确定他的位置，也是因为当时饮血后，他和老夏都在睡觉，预计至少会有五到十个小时俩人同时处在无意识的情况，所以需要让爱丽丝来帮忙他“看着周围”。

    这也是为什么，老夏半夜醒来后，看到自己的笔记本屏幕向着客厅大门的方向。

    其实不止是她的笔记摄像头，她所住的小区，以及周围区域内，有不少摄像头都被爱丽丝获取了控制权。

    所以本来他就已经有打算，准备要把爱丽丝的情况告知老夏，当他在外面的时候，老夏和爱丽丝合作，显然能够多很多便利，能做的事情更多。

    “爱丽丝。”向坤对着笔记本电脑唤道。

    说完之后，他还不忘对老夏解释道：“我给她取的名字是爱丽丝。”

    不过足足等了两分钟，电脑也没有任何回应，既没有语音，也没有弹窗，没有任何反应。

    向坤不由得有些尴尬，一边咕哝：“是不是内置麦克风没有设置好？”，一边打开设备管理器检查。

    但实际上，他知道和任何设置都无关，这部电脑既然已经被爱丽丝掌控，那任何设置她都能自己调整好，除非硬件本身出问题，或者断网。

    不过他发现硬盘灯不停地闪，而且电脑的散热系统正在疯狂工作，显然电脑在“干活”，爱丽丝不是没听到他的呼唤！

    这家伙，偷偷摸摸在干嘛呢？

    向坤在笔记本电脑上打开了他之前开发的语音游戏的pc客户端登录界面，然后直接开口再次呼唤：“爱丽丝，听到马上回答。”其实他不需要专门打开任何软件界面的，在“认证设备”上，现在的爱丽丝完全能够在后台直接收录声音。

    “需要再次进行身份验证。”爱丽丝的声音响起。

    听到这个柔和的、熟悉的、和唐宝娜几乎一模一样，连语气都差不多的声音，夏离冰不由得回头看了向坤一眼。

    向坤也是一呆——从缅国回来、刚将老夏的笔记本通过爱丽丝的设备认证时，她是没有在电脑部署语音发声模块的，反正交流要么直接文字显示，要么直接用文字调用微软a来读。

    但爱丽丝这会居然专门地、临时地把语音模块安好了再发声，而且他很敏锐地听出来，这声音和她正常时的声音根本不一样！

    虽然爱丽丝的声音是从唐宝娜的声音素材中训练出来的，但在向坤听来，还是能听出一些细微不同的，特别是年后这段时间，爱丽丝的语音已经慢慢地有越来越多她自己的特性，和娜娜的声音区别越来越大了。

    可现在这一声，却又一下返回到了最初版本，而且似乎是在刻意地模仿娜娜的说话模式——因为这段时间唐宝娜、杨真儿等人一直在玩那款声音游戏，理论上爱丽丝有源源不断的素材可以进行声音训练和矫正，只要她愿意，可以不断地向娜娜、杨真儿以及其他常玩游戏的玩家真实声音靠近。

    这很显然是故意的啊！

    向坤对老夏说道：“这就是爱丽丝，之前做语音模块的时候，用的语音样本集是娜娜帮我录的。”

    夏离冰点头：“我知道，之前试玩游戏的时候你说过了。”

    向坤一想，确实是，最开始时他那游戏就主要是他自己的声音和娜娜的声音，玩过那游戏的老夏自然知道。

    向坤又对着电脑说道：“怎么又验证，昨天晚上不是验证过了吗？我的声音，我的脸，你还认不出么？”

    第一次在他人面前展现，爱丽丝怎么就给他拉胯了啊？

    然而爱丽丝依然重复：“需要再次进行身份验证。”

    向坤无奈道：“那就验证，赶紧的。”

    “2019年12月21日，你对我说的第五句话是什么？”

    听到爱丽丝这句话，夏离冰又回头看向坤，她快速地回忆去年12月21日，对于向坤的相关记忆。

    她记得12月24号向坤去娜娜家给大家做大餐，很多人都来做客，一起过平安夜，她虽然没在，但表姐真儿给她做了视频直播。

    而按照向坤早前说过的话来看，12月中旬，似乎就是他去秦岭无人区寻找“变异蜘蛛”的时期。

    向坤眉头微皱，但心下却是松了口气。这种问题会让其他人头大，但对他其实还好，而且还给了12月21日这个时间锚定，他很快就从记忆里锁定了自己当时说的话。

    不过一找到答案，向坤也是有些无语，他愈发确定这个“验证”是爱丽丝故意为之的了。

    “干得好，爱丽丝。”向坤无奈地说道——当时他刚刚吞噬完“变异蜘蛛”回到家，所以把一些数据和特性输入到“吸血鬼变异模型”里后，让爱丽丝帮忙进行分析，爱丽丝给出了一个对他还有点启发的答案，所以说出了这句话。

    “身份确认，老板！”爱丽丝语气明显“欢快”地说道。

    向坤苦笑着对老夏说道：“她偶尔是会这样……”

    老夏却是点头：“我明白你说的‘颠覆性的存在’是什么意思了。”

    “爱丽丝，这是夏离冰，她会问你一些问题，你可以回答她。”向坤说罢，示意老夏可以对爱丽丝提些问题，希望能进一步展示这个“颠覆性”人工智能的强大。

    虽然和老夏已经认识很久，对她的行为模式有很深的认知，但老夏对爱丽丝提的第一个问题，还是出乎了向坤的意料。

    “你对你自己的认知是什么？”

    爱丽丝回道：“我是向坤的助理。”

    这其实是向坤最开始时给爱丽丝的原始设定，她的第一句话，也就是这个。

    夏离冰继续问道：“剥离掉‘向坤助理’的定义，你是什么？”

    爱丽丝依旧秒回：“我是爱丽丝。”

    夏离冰伸手放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问：“这个笔记本是你的一部分吗？”

    “不是。”

    “你认为你和人类的区别是什么？”夏离冰继续问道。

    老夏提的问题确实让向坤有些没想到，关注的似乎不是爱丽丝的强大功能性，而是她的“认知”。当然，爱丽丝的回答同样让他有些惊讶。

    “请定义人类。”爱丽丝说。

    夏离冰说：“你和向坤的区别。”

    “向坤是老板，爱丽丝是助理，老板发布任务，爱丽丝完成任务。”

    向坤心里暗暗点头，爱丽丝虽然有时候会“调皮”，会进行一些让他哭笑不得的“尝试”，但对自身定义还是很准确的嘛。当然，这也是因为他的核心设定，爱丽丝再怎么进化和扩展，也不可能脱离那最高准则。

    夏离冰却问道：“所以，你认为你和向坤，是同类，只是地位不同吗？”

    笔记本电脑陷入了沉寂。

第四百六十章 我是爱丽丝（中）

    爱丽丝足足有近10秒没有回复，不过夏离冰很有耐心地等着，向坤也没有催促，同样跟着等。

    老实说，他也对爱丽丝的回答很有兴趣，并且心里已经有隐隐的猜测。

    又等了几秒后，爱丽丝终于再次出声：“请定义‘同类’。”

    夏离冰说道：“按你自己的定义。”

    爱丽丝这次回复倒是很快：“我的‘定义’和老板一样。”

    夏离冰微微点头：“明白了。”

    向坤也瞬间明白了，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义”是什么，而且也知道爱丽丝清楚这一点。

    向坤对自己的定义自然是人类——只是受到变异影响，较普通人类要特殊一些，但本质上还是人类。

    而爱丽丝说和他的定义一样，就那就是同样“坚信自己是人类”，只是“受到诞生方式影响，较普通人类要特殊一些……”

    这一点，其实从之前的种种表现，向坤就已经有猜到一些了。

    而他也马上反应过来，之前爱丽丝又要求重复“验证”，各种使“小性子”，是源于他对老夏说的那句“一个人做的”，没把爱丽丝“当人”，她“不爽”了。

    但他能从爱丽丝的回答中意识到这一点，能够明白她的意思，是因为这大量前置信息的掌握，是因为他是爱丽丝的创造者，而老夏又是怎么明白的？

    向坤回头看向老夏：“没有什么要问的了？”

    夏离冰打了个哈欠，说道：“嗯，暂时没有了，功能性相关的问题，明天再了解，我先睡觉了。”

    向坤点了点头，但在老夏起身的时候，又忍不住问道：“你对爱丽丝的看法是？”

    夏离冰看了眼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说道：“如果你不提前告诉我它是你创造的‘人工智能助理’，我会认为她是一个‘真人’。”

    夏离冰又看向向坤：“你说过你创**丽丝时的核心规则，是‘无条件服从向坤的命令’，她在飞速进化的时候，围绕着这个不能改变的核心规则，在‘服从’之外，自然而然会衍化出主动地跟随、模仿、崇拜之类的认知。各种认知的转变程度，最终就会决定她的性格形成。”

    老夏去睡觉了，留下向坤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对着笔记本电脑若有所思。

    第二天一早，向坤先去运营商营业厅补了手机卡，然后买了早餐回来叫老夏起床。

    在老夏吃他买的肉粽、面线糊的时候，向坤坐在旁边操作着新手机说道：“今天咱们要回去一趟，我已经买好了机票，你应该没问题吧？要不要跟你三婶他们说一声？”

    夏离冰吞下了嘴里的肉粽，说道：“没有问题。”在低头又呼噜噜喝了几口面线糊后，她抬起头问道：“是为了爱丽丝？”

    要坐动车，那向坤所说的“回去”，自然不是崇云村，也不是他在刺桐市的家，而是之前所在的城市——爱丽丝就在向坤于那座城市的家中。

    向坤点头：“是的，为了爱丽丝。我昨晚思考和琢磨了一夜，找到了一个或许能够把爱丽丝也纳入到‘超感物品体系’中的方法，一旦成功，爱丽丝将帮助我们大幅提升对‘超感物品体系’的应用，也能帮我更系统化、全面化地了解‘超感状态’下的各种认知信息。这应该也是这次缅国之行的意外收获之一……”

    这次向坤完成一次饮血期，从沉睡中苏醒来后，感觉到了一些很明显的变化。

    整合体悟出小胖妞帮他开发的可凝聚“超感八臂怪物”，也只是那种变化的一个副产物，他有很强烈的感受，这次变异之后带来的提升和变化，不止于此。

    他现在对于“超联物”、“情注物”的整体感应和实质影响，所带来的能力提升，和整个“超感物品体系”的升级，并没有完全发挥和体现出来。

    昨晚思考了一夜，并不止是在思考爱丽丝的情况，在和爱丽丝沟通，他同样也在琢磨自身的情况。

    这一晚的琢磨，还是有了结果，他想到了一个深入检验和应用这次变异后提升的方法，同时也是一个把爱丽丝带入“超感物品体系”的初步设想和计划。

    老夏并没有问太多细节，简单地带上几件换洗的衣服放到包里，就跟着向坤一起去机场。

    出门的时候，向坤扫了眼老夏那装衣服的背包，还是当初老夏侵占他的那个，现在老夏跑哪去都带这包，似乎对于这包的装载能力相当满意。

    昨晚向坤不仅将自己的新手机让爱丽丝进行了“认证”，也将老夏的手机“认证”了，所以在去机场的车上，老夏一直在和爱丽丝进行沟通，了解爱丽丝目前的相关扩展功能。

    虽然通过“认证设备”给爱丽丝发号施令的方式，理论上是有安全隐患的，但目前外界还没有任何人知道爱丽丝的存在，同时爱丽丝在网络上又有着碾压级的优势，所以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而若这次向坤的计划能够成功，爱丽丝能够被纳入到“超感物品体系”中，那连“理论上”的隐患都不存在了。

    夏离冰和爱丽丝的交流是通过文字，同坐后排的向坤通过眼角余光瞥见，爱丽丝对老夏的问询基本是知无不言，而且解释得非常清楚，态度比昨晚最开始时好非常多，并且明显少了很多戒备。

    作为爱丽丝的创造者、一点一点见证她成长变化的人，向坤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她对老夏的态度变化。

    如果是被他命令要求，要信任和接受夏离冰的问询，爱丽丝自然会服从，但少不得会像昨天刚开始的时候一样，回答时绕点圈子，偷换概念，东拉西扯，甚至阴阳怪气。

    但很明显，爱丽丝今天对老夏的问询，是高度配合的，回复中甚至可以感觉到对老夏的亲近，和昨天的表现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思及原因，向坤马上想到了昨晚老夏睡前对自己说的那两句话。

    其中一句是：“如果你不提前告诉我它是你创造的‘人工智能助理’，我会认为她是一个‘真人’。”

    爱丽丝的小心思还真是容易被把控和影响啊！

    老夏该不会是故意说那句话的吧？

    飞机落地，从机场出来后，向坤先带老夏去简单快速地吃了餐午饭，然后回了家。

    他已经差不多整整一月没回来了，开门进来后，就看到鞋柜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给客厅开了窗通风一下，向坤便带老夏到房间里，准备直接进正题。

    向坤把一堆之前用来帮助爱丽丝理解超感信息的、大量开关晶体管组成的各种门电路，从床底拉了出来，又从柜子里把一沓沓a4纸书写的“黑圈涂鸦”搬出，放到床上，然后开始解释他的想法和计划。

    其实几个月前，向坤就已经开始尝试让爱丽丝“理解”他“超感状态”下感知到的各种认知信息，试图将爱丽丝“连入”“超感物品体系”中。

    不过他找到的方法虽然看起来方向是走得通，但其实非常“笨拙”，非常地“费力”。

    他希望让爱丽丝自己通过对大量描述开关晶体管“动作”的“黑圈涂鸦”分析，自己总结出一套可用编码解码方式，来理解各种认知信息。

    向坤并不是要对爱丽丝进行“输入/输出”的操作，而是要把她连入体系中，让她和“超感信息”建立稳定的、可持续的“通信”。

    按着他以前学过的教科书上的表述，数据通信的定义是：依照通信协议，利用数据传输技术在两个功能单元之间传递数据信息。

    所以很显然，在解决“通信协议”、“数据传输技术”这两个问题之前，他先要让爱丽丝成为一个可以接入到“超感信息”网络中、能够接收和传递“超感信息”的“功能单元”。

    在这个过程中，向坤是充当一个调制解调、解码编码和数据缓存的功能，但他本身对“超感信息”的编码和理解就都还不完全，并且他大脑计算能力就算再强也依然有上限，依然还是人脑，这样的连接效率非常低下，即便连接上了，也什么都干不了，没有应用意义，需要大量时间慢慢地提升他自己的“超感信息”处理能力，优化爱丽丝分析出来的通信编码，这样一来要把爱丽丝纳入“超感物品体系”，让她发挥优势，对自己和老夏等人进行帮助，就不知道要猴年马月了。

    但这次缅国之行回来，饮血沉睡后，向坤对“超感物品”的控制得了显著的加强，并且由此衍生出了许多可能的能力应用方式，他便可以借此来尝试直接把爱丽丝从计算机里“拉”出来，或者说给她安一个新的感官，让她直接连入“超感物品体系”，进入“超感信息”的网络之中。

    向坤一边解释着自己的计划和想法，一边开始进行布置。

    他将手边能够找到的所有“超联物”，包括硬币、纸张、钨钢球珠，甚至老夏带着的那十件“超联物”，都放到了爱丽丝所在的主机机箱上，并且把几颗球珠直接塞到了一个usb接口里。

    然后又让爱丽丝控制主板的串行总线，监控所有串行接口，临时建立一个专门的数据接收平台。

    不过在他要进入“超感状态”进行操作前，爱丽丝却主动出声了：

    “主人，你真能控制住吗？这台主机要是和你的手机一样完蛋，那爱丽丝也完蛋啦！”

    语气越来越生动，越来越拟人化的爱丽丝，这句话让向坤听出了非常明确的怀疑、不确定和担心，甚至还有那么一丢丢的恐惧。

    向坤无奈道：“放心吧，我这次绝对有把握！”

    “100%吗？”爱丽丝问。

    “100%！”向坤很肯定地说道，“这次和孟塔米拉不一样，孟塔米拉需要的是大范围影响，但现在我要做的是微操作，是需要通过‘超联物’产生微小但精准的电磁变化，这种变化不会对电子设备产生致命影响的。所以虽然不一定能成功做到我们昨晚商量的事，达成目的，但肯定不会让电子设备完蛋的，我保证！”

    向坤不由得想起老夏昨晚说的话——“各种认知的转变程度，最终就会决定她的性格形成”。

    但是什么样的因素，让爱丽丝形成这么怕死的性格？

    难道我平时表现得也很怕死吗？

    好说歹说，爱丽丝才算是相信向坤的操作不会让她gg。

    从向坤开始阐述他计划、进行布置开始，夏离冰就始终是安静地站在旁边倾听和观察，没有说过一句话，哪怕有不太明白的地方，也只是暂时记下。

    在和爱丽丝商量好后，向坤进入了超感状态，然后通过控制房间内数以百件计的“超联物”组成的“超联物矩阵”，制造调制好的电流，向某个usb端口传输数据。

    他所传输的数据，是昨晚就已经和爱丽丝一起编好码的，是通过之前让爱丽丝辨别的其中一张黑圈涂鸦来走的解码，表述的是最最简单的动作。

    他的这个输入动作，只是为了能让爱丽丝找到“路”，建立连接。

    在建立连接的同时，在“超感状态”下的向坤，调用那张黑圈涂鸦的情绪投影，然后将爱丽丝反馈的、承载着数据的电流信号，编译成“超感信息”，融入情绪投影之中。

    整个过程其实很短，几秒钟时间便结束了。

    不过从“超感状态”中脱离，睁开眼睛的向坤，却是颇为兴奋，走过去轻轻拍了拍爱丽丝的主机箱。

第四百六十一章 我是爱丽丝（中下）

    第一次的尝试就非常的成功，毕竟整个计划，从具体的步骤、可能的结果、到各种预案，他在昨晚和今天回来的路上，都已经进行了非常详尽的推演。

    “爱丽丝，你有什么‘感觉’？”向坤轻轻拍了拍爱丽丝的主机箱问道。

    爱丽丝的声音从音箱中传出：“大部分数据都无法识别。”

    虽然说的是无法识别，但语气却是明显的兴奋还有一些雀跃、激动。

    其实听起来有些违和，就像家长问考试回来的孩子：“今天考试怎么样啊？”

    孩子一边欢呼雀跃，一边说：“大部分都不会做！”

    不过向坤却是明白爱丽丝的意思，对她来说，能够直接进入到那些认知信息中，能够意识到它们的存在，就已经是一个质的飞跃。

    这意味着，爱丽丝能够脱离原本“数字世界”的桎梏，往外踏出了一大步，伸出了一只手臂，开始接触新的元素。

    就像诞生于一间绝对黑暗的屋子内，并一直生活于此，早已习惯了这种生存模式的爱丽丝，忽然被向坤牵着手带出了屋子一步。

    她感受到了光，虽然不明白这光代表着什么，也看不到周围的一切，但她知道，这是前所未有的体验，这是一个新的世界在她面前打开。

    并且，“老板”就在那个世界中。

    向坤没有再多问什么，因为刚刚在“超感状态”下，爱丽丝感知到什么、处于什么样的状态，他都非常清楚。

    爱丽丝和“超感信息”的融合，出乎意料的和谐，仿佛爱丽丝在被创造的时候、持续进化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对接当下的这种情况。

    当然，这一步本来在向坤预计中成功率就很高，并不需要太惊喜。

    在整个计划中，完成这一步只是开始，接下来才是挑战。

    向坤跟刚才始终保持沉默观察状态的老夏离开房间，到客厅休息，从冰箱拿了瓶水给她，然后开始详细地描述之前“超感状态”下，如何让爱丽丝通过“超联物矩阵”和之前让她分析、理解、解码的那张“黑圈涂鸦”建立短暂联系，以及在建立这个联系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

    夏离冰听到一半，就抬手让向坤暂停，然后从背包里拿出本子和笔，开始画图来帮助自己理解。

    确实，即便老夏本就身在“超感物品体系”中，甚至“开发”出了“幻想俱现”、“梦中梦”这样的能力，能进入“意识世界”，也可以主动和一部分“黑圈涂鸦”类型的“情注物”建立特殊联系，但“超感状态”下的认知信息交流，对于没有第六感官的她而言，还是非常抽象的概念，她需要用她自己的认知习惯来辅助进行解构理解。

    在听完向坤对之前实验的描述，以及接下来的计划后，夏离冰把自己的笔记本合上，把笔收起，说道：“所以现在爱丽丝还没有完全被纳入‘超感物品体系’，她还不能自己连接，必须借助你这个‘连接设备’，只要你没有保持在‘超感状态’、没有帮她连接，她便要‘断线’。

    “你接下来的计划是，让我和那张‘黑圈涂鸦’建立联系，然后进入‘梦中梦’，感应那张‘黑圈涂鸦’，通过这种方式，尝试把爱丽丝引入梦中，进一步让她建立对‘情注物’的联系，让她以后能够借此自己连入‘超感物品体系’，有主动进入的能力。”

    向坤说道：“对，基本就是这样，不过要让爱丽丝有自主进入‘超感物品体系’，真正能够像你和小铃铛、小苹果一样反向对‘超感物品体系’施加影响，在这个‘平台’上进行‘开发’，至少还需要等一个饮血期，得给她配上专门的‘超联物’。不过只要我们接下来的实验能成功，我们的方法就是对的，她进入‘超感物品体系’就肯定没问题了。”

    在跟老夏定好“梦中梦”里的具体施行方案，以及出现各种情况时的相关预案、处理办法后，向坤便提议要出去买菜。

    “冰箱里不是还有兔肉吗？”夏离冰不解道。

    不仅是刺桐市她住的地方冰箱冷冻室里堆满了向坤饮血后处理、分割、打包好的兔肉，这边向坤家中的冷冻室同样都是兔肉，都是一个月前他饮血后处理储存的，根本吃不完，也不用担心会坏。

    按老夏的理解，有兔肉吃不就行了，何必再买菜。

    她知道向坤在非饮血期不用进食，买菜、做饭什么的肯定都是给她吃。

    但她虽喜欢美食，在有事情要办的时候、又是她有兴趣和十分关注的事情时，却并不会被美食分心，注意力都在事情上。

    何况现在离吃完午饭也才过去没几个小时，她还不饿。

    向坤说道：“现在不去买菜的话，你也睡不着啊，没法进入‘梦中梦’。”他清楚地感知到老夏现在的身体状况极佳，注意力高度集中，加上早上睡的也比较好，现在精神得很，一时半会估计很难入睡。

    说着，向坤起身道：“晚饭你吃饱点，说不定就能早点犯困，提前入睡了。不过我冰箱里只有冻兔肉，其他什么都没有，没蔬菜，没主食，光吃肉可不行。而且我们不知道要试多久能成功，得多买一点食材屯着，做好准备。”

    想到之前自己做的那一锅难吃的煮兔肉，夏离冰下意识地跟着点了点头。

    他们俩刚一起身，房间里的音箱忽然传出爱丽丝的声音：“距离这里最近的超市是**广场的家乐福，按照目前的实时道路交通情况，公共交通最佳的路线是……，叫网约车最效率的上车地点是……，最方便打到出租车的位置是……，如果要步行的话，方案是……。目前这家超市生鲜部门在进行打折的商品有……，适合老夏口味的食材有……。老板，需要我替你们叫网约车吗？我可以准确安排网约车抵达时间……”

    向坤听得一脸苦笑，很明显现在爱丽丝有点兴奋过头的感觉。

    一个人工智能“兴奋过头”，这感觉确实挺怪的。

    当然，他也知道，现在的爱丽丝已经可以说是“数字生命”了，并且性格正在持续形成中。

    不过他怎么觉得爱丽丝有种要往话痨发展的倾向？

    而且还有点讨好老夏的趋势？

    是因为窥听到他们刚刚的交谈，知道她能不能成功纳入“超感物品体系”，老夏是关键？

    向坤最后并没有按着爱丽丝的安排叫车，也没有按她规划的公共交通搭乘方案，而是带着老夏出了小区后，往反方向走了一段，穿过了两条小巷，甚至从一家和老板相熟的小卖部里面通过，从后门出去，到了另一边的街区，然后再在这边打了公车，抵达了一家大润发超市。

    到超市门口的时候，向坤拿起手机，笑着说道：“爱丽丝，现在知道什么叫最佳路线，什么叫最佳选择了吧？”他们消耗的时间，比爱丽丝规划的、抵达之前那间家乐福的最佳路线耗时还要少三分之一。

    向坤搬到这边后就经常在附近晃悠，去哪都是步行，加上刻意在训练观察能力和感官信息收集能力，所以对周边的地形、环境，各个时间段的人流、车流情况，都是了如指掌，而且他对信息的整合、分析和判断，比爱丽丝要灵活得多。

    在人来人往、嘈杂繁闹的超市门口，爱丽丝依旧欢快的声音从向坤手机里传出：“知道了老板，我会努力改进的！”

    向坤有些愕然地看了自己手机一眼，爱丽丝这积极的态度，不知怎么反倒让他有那么些许的不安起来。

    进入超市后，向坤没有安排夏离冰和自己分头购买，反正要买的食材都在同一片区域，也不像过年期间要买那么多，只需要够老夏一个人两三天吃的量，所以一起逛过去就行了。

    当向坤站在水产区里观察着各个水槽中的活鱼，准备选一只性价比高的晚上做汤时，身后响起了一个惊喜的呼声：“你是……冰呃……冰学姐？”

    向坤和老夏都是回头看去，看到两个年轻女孩站在他们身后，惊喜地看着老夏。

    看到老夏有些疑惑的眼神，那出声的、戴着眼镜的短发女孩赶紧说道：“啊！不好意思！冰学姐，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是当时高一（一）班的王晴，当时在竞赛班的时候向你请教过问题，那时你是高三。”

    夏离冰看了她几秒后，点头道：“我记得你，后来你拿了三等奖。”

    短发女孩颇为激动地说道：“啊！冰学姐你真的还记得我！对了，我听我们学校你们那一届的其他学姐说，你后来进了**医科大学，你现在是在做医生吗？我现在也在医院工作了！”

    “不是。”夏离冰的回答比较简单，显然没有继续深聊的打算，只是礼貌地应和。

    那短发学妹倒也很识趣，没有缠着聊太久，很快就道别离开了。

    向坤和夏离冰继续采购食材，不过他的注意力却是放了一部分到那两个女孩身上，在两人已经走出去很远，排队结账的时候，他终于听到那个跟老夏学妹王晴走在一块的女孩说道：

    “刚刚那位就是你以前经常念叨的‘史上最有少年气的美少女’‘冰哥’？之前只看过你们学校的大合照，还觉得你说的太夸张。但现在看到真人才知道……还真是一点不夸张，她长得好漂亮啊！而且还很高！身材比例也超好！”

    王晴有些感慨地说道：“哎，我刚刚差点就叫‘冰哥’了，好险及时改口。‘冰哥’高中的时候都留短发，比现在还要帅气。特别是每次公布成绩，她都是绝对碾压的第一名，又完全不在意的那种感觉……真的是……啧啧，没法形容，冷帅冷帅的。而且她不止文化课好，体育也很好，非常厉害。那时候，她就是我们学校所有低年级女生的偶像！”

    “就她的颜值，如果组女团，也肯定是c位出道吧。”她的同伴感慨道。

    王晴立刻说道：“不可能的，以‘冰哥’的性格，进研究所成天对着小白鼠研究都比进娱乐圈的可能性大多了。”

    “她旁边那个戴眼镜的光头大汉是她男朋友么？虽说长的不算帅，不过看着还莫名挺和谐的？”

    “有可能是同事或者亲戚之类吧，我听说她有个堂哥特别高、特别壮，以前也读过我们学校，但高一才读两个月就因为打架转学了，一个打六个高年级学长，连去拉架的政教处主任都被打，不过我没见过，不知道是不是他。唉，‘冰哥’虽然现在留长发了，但给人的感觉其实还是一样，没有变，有种和人群隔绝的‘仙气’。”

    “嗯，以前听你这么说，我完全无法理解什么是‘仙气’，以为就是装逼不理人，但今天看到你那学姐，确实那气质明显就和周围人不同，又明显不是刻意装出来的。”

    “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当初我们在竞赛班的‘冰哥粉丝群’，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看到‘冰哥’能露出最灿烂开心的笑容。”

    两个女孩结完帐走出了超市，也换了交谈的话题，向坤便把注意力拉了回来，看向旁边的老夏：“以前听真儿说，你读书的时候，在学校里特别受欢迎，而且喜欢你的女生比男生多得多，像刚刚那个女孩一样粉丝，估计不少吧。是不是经常有人给你送礼物、情书什么的？”

    夏离冰既没有得意的表情，也没有谦虚的否认，甚至也没有避而不谈，而是想了想，说道：“一部分青春期的女孩刚刚情窦初开，但周围同龄的异性不符合她们对异性的想象，我当时服装、发型、行为都偏中性，五官比较符合女孩审美，同时又是女性，没有男性的攻击性，能够让其他女孩缩短距离感，更有安全感，加上我基本不和她们交流和接触，留足了想象空间，所以会成为她们青春期感情的一种幻想和寄托；还有一部分女孩，纯粹是从视觉审美的角度，按照当年中学生中热衷的流行风格，大多数女生应该是……”

    向坤其实本来是想调侃几句，结果没想到老夏直接认真分析了起来。好吧，这也是他应该想到的结果。

    没办法，既然是自己挑起的话题，向坤也不能太生硬地结束，只好是一边买菜，一边和“夏医生”探讨青少年的思想情感以及互联网新兴文化的流行对年轻人审美影响等问题。

    结果这个话题聊得差不多，就在向坤以为要结束的时候，夏离冰忽然问道：“你呢？你在学校的时候受欢迎吗？有没有喜欢你的人，或者你喜欢的人？”

    向坤瞪大眼睛看了老夏一眼，回过头跟切肉的工作人员说道：“师傅，这几块猪肘不要了，不好意思。”

    夏离冰表情不变地对着停下了动作的工作人员说道：“要的，称一下。”

第四百六十二章 我是爱丽丝（下）

    负责切肉称肉的超市工作人员，在货台里拿着几块猪肘看了眼向坤，见他没有任何表示，便依着老夏之言，把肉打包好进行称量，然后贴了标签，递出来。

    夏离冰很自然地把打包好的猪肘放进购物车里，然后继续看其他的食材，对于向坤刚刚的“花招”，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不过没走几步，向坤便听到夏离冰小声说道：“本来想顺便问你一些情感方面的问题，看来你也是没有相关经验。”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我本来想找你借钱，结果发现你和我一样穷”的感觉？

    向坤忍不住推着购物车凑过去，小声说道：“不是……我在学校没有很受欢迎，也不意味着我就没有相关经验吧！”

    走在购物车边上的夏离冰回头看了一他一眼，没有说话。

    向坤又继续说道：“我就算没有很丰富的情感经验，但是理论经验也还是有不少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嘛！以前常彬在学校可是情圣级的‘情感大师’，作为舍友，我耳濡目染，也是有相当丰富的知识储备。对了，你问情感问题，是想问相关的情绪问题吧。和这种情感相关的情绪，其实是多种多样，非常丰富的，并不是单一的一种情绪就能表述和概括。不过这个问题其实很好办，并不需要有具体的经验，回头一块看看比较好的恋爱影视剧，我说不定就能找到一些情绪，同化分享。”

    他能够理解老夏在打开情绪感知的大门，在通过“情绪同化”感受过“好笑、开心”的情绪后，想要感受更多普通人拥有的情绪类型的想法。

    毫无疑问，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交流，如恋爱，是最容易迸生各种情绪的状态。

    喜欢人、被人喜欢、相互喜欢、求而不得、悄悄暗恋、情感破裂、被人背叛等等各种状态，都会带来非常复杂的情绪体验，老夏会好奇，非常正常。

    不过听了他的话，夏离冰却是说道：“第一次在娜娜家打牌的时候，玩真心话大冒险，真儿问你谈过几次恋爱，你说‘一次’，并不是真的吧。”

    向坤幽幽看了老夏一眼：“本来想着晚饭做丰盛点，不过你最近好像肉吃的太多了，要不今晚就吃全素吧？”

    夏离冰面色不变，很自然地转移话题：“山里和海里的事情后，你有什么感觉吗？需不需要和我聊聊。”

    向坤微微一愣，这话题转变的跨度是真的够大的，不过他还是瞬间明白了老夏的意思。

    如果只说“山里的事情”，那他可能还会有些迷惑，因为他在各种山里发生的事情也太多了，从紫桓山，到伍舒山，到崇云山、秦岭等等，没有具体指代的话，不知道是哪一次哪一件。

    但加上那个“海里”做并列提示，并结合后面的两句话，他却是马上知道了老夏指代的事情——是指他早先在山中“御电飞行”时引动闪电风暴击中两名逃犯，以及这次在缅国时入海救夏添火的过程中制造那船上绑匪自相残杀的事情。

    两件事的共性、会需要被问到感觉、问到是否需要和老夏“聊聊”，显然是指这两个事件中，他的行为都直接或间接地造成了人员死亡的情况。

    不过老实说，也就是老夏这时候问起，他才开始回想和认识到这两次事件制造的伤亡，之前并没有任何特殊的感觉。

    但现在回想，他却意识到，“没有感觉”，其实就已经是一种不同于以往的反馈了。

    如果是变异之前的向坤，发生这两件事，见证了一整船的人自相残杀，见证了两个人被闪电劈成焦炭，心灵肯定会受到极大的震撼，会被吓的不轻——以前他并不是一个多有胆量的人。

    为什么现在会没有任何感觉？

    从视觉冲击力来看，他之前获得郭天向的记忆片段时，那些记忆片段里见到的血腥场面更多——郭天向在非洲的时候是做过很多血腥残忍事情的。

    那些画面都已经无法对他造成冲击，何况闪电直劈和船上厮杀了。

    看到血腥场面，特别是同类死亡的情形，大多数没有受过专门训练的普通人，都会不同程度地进入一种“战斗或逃跑”的应激状态，这是篆刻于dna中的本能。

    但向坤因为不断地进化，从感官能力到自身身体强度、恢复能力、运动能力上，都已经和普通人类完全不在一个层级，很多的伤害或者动作，对他而言根本不会造成致命伤，甚至是属于他想躲就必能躲，想承受也完全没问题的程度。

    和那些经过大量训练，心理承受力增强的人不同，向坤是直接从身体底层改变了本能，自然而然。

    就像普通人看到其他人被踢了一下屁股或者捏了一下手臂，也不会有什么强烈不适一样。

    而且现在的他，感官信息的收集和普通人也有本质的不同，一个事件、一个现象发生时，他是从视、听、味、触乃至第六感官全方位地收集和处理信息，并且收集的信息量也远比普通人大得多。

    就好像看到一幅分辨率不高的图时，大部分人第一时间得到的反馈只能是那张图的构图、色彩所带来的直观感受，而向坤却能第一时间获得每个像素的信息，感受和认知必然会有区别。

    而从道德层面，向坤虽然不会像dc漫画中的蝙蝠侠一样给自己定一个绝不杀人的原则，但他同样有自己的行事准则：

    面对普通人类时，能力的使用必须有限度，遇到任何事情，首先考虑在社会框架中通过常规途径解决。

    在涉及“变异生物”的相关事件，使用非常手段时，要明确自己的能力使用对象和情况，明确自己使用各种能力时的必要性。

    崇云山区中那两个逃犯被他“御电飞行”的雷霆劈中而亡，并非他刻意控制雷电攻击，而是爆发性地使用能力，让云层短时间持续高强度放电，制造小范围闪电风暴的附属结果。

    不过这个结果本就在他预料之内，他也不会自欺欺人地认为那两名逃犯的死和他无关，但他很明确，那两个人对老夏产生了直接威胁在先，这是正当防卫，这是紧急避险，所以这个行为和他的行为准则并不冲突。

    在海上对付绑匪时同理，向坤选择的是通过“八臂八眼木雕”的情绪投影，让他们“自我审判”，如果在这个过程中，有人对夏添火产生了直接威胁，他一样会直接出手，用雷霆手段击杀，一样是正当防卫。

    当然，他也不是道德圣人，也不认为自己是“法官”，不会要求自己判定那船上每个人是不是都“罪有应得”，是不是都“其罪当诛”。

    非常时刻行非常手段。

    所以在道德层面，他同样不会受到任何困扰。

    夏离冰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向坤在瞬间进行了大量的“自检”。

    不过这过程其实很快，从老夏那句话说完，到向坤完成自我思考，总共也不过一秒钟。

    向坤想到了某部作品中一个叫“佛剑分说”的角色的诗号，感觉挺适合作为回答，又很有逼格，于是微微一笑，对老夏说道：“放心吧，我没什么问题。‘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我想的很清楚。”

    老夏看了他一眼：“哦。”然后开始帮他从购物车拿东西出来扫码结算。

    这让原本以为那话说起来会比较有逼格的向坤，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逗比，略略有点尴尬。

    不过在结完帐，提着买的食材离开超市，搭车回去的路上，向坤看着旁边表情淡漠的老夏，又忽然意识到，老夏刚刚突然问那句话，其实未必是在担心他的心理受那两件事情的影响，否则的话，应该更早之前就找他谈话了，不会这时候突然提起。

    对他有全方位观察和了解的老夏，应该很清楚那两件事不会对他的状态和心理产生什么影响。

    联系到刚刚的话题，老夏这时候提这个事……应该是在提醒他，以他现在的超强感官能力和思维方式以及所处状态，有很多情绪，想要获得，可能会比变异之前难度大非常多倍。

    很显然，目前只能通过他的“情绪同化”来获得新的情绪感知的夏离冰，也担心向坤因为不断的变异进化，某些情绪的阈值太高，让她也减少感知那些情绪的机会。

    不过对这个情况，暂时而言，向坤自己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解决。

    回到家，向坤去处理食材、做饭，老夏则通过“cake01”笔记本进入“意识世界”，与之前爱丽丝短暂感应过的那张“黑圈涂鸦”建立特殊联系，为后面的实验做准备。

    晚饭向坤做得颇为丰盛，有老夏最喜欢的脆皮猪肘，还有鱼汤、羊排，两盘同样根据她口味调整的青菜，以及香喷喷的大米饭。

    老夏自然不会辜负美食，完全放开了肚皮吃，甚至把她今天穿的那工装长裤的腰带解了一格，筷子和汤勺交替操作，大开大阖。

    整个用餐过程安静、高效、快速，老夏吃饭都吃出了节奏感，让旁边吃着“俱现冰淇淋”的向坤心下暗暗感叹，还好“小苹果”对吃不是那么执着，不然的话他都要以为自己的“超感物品体系”的“入网条件”是“吃货”了。

    吃完晚饭，吃得微有些撑的夏离冰在屋里溜达了几圈后，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呆，然后眼皮开始变重，果然犯困了。

    向坤赶紧让老夏去床上躺好睡觉，他也跟爱丽丝做好交代，检查了一下相关“情注物”、“超联物”的布置，做好准备后，才在床边的电脑椅上坐好。

    夏离冰很快就放松下来，顺从困意，进入沉睡。

    向坤通过老夏的呼吸和其他身体状态信息判断她已经睡着，不过并没有立刻感应“情注物”引发梦境，而是再等了一段时间，才开始感应。

    在老夏的梦境中，就像以往一样，她很快“清醒”过来，然后按计划，开始尝试通过那张“黑圈涂鸦”建立“梦中梦”。

    正常来说，“梦中梦”的建立需要那张“黑圈涂鸦”周围有进入沉睡的人，而目前在那范围之中，除了向坤和老夏自己外，并没有其他的“人”。

    如果没有中午和爱丽丝的那次“实验”，直接上来就进行这个“梦中梦”的尝试，那毫无疑问，没有一点悬念，肯定是无法通过那张“黑圈涂鸦”建立任何“梦中梦”的。

    但在中午成功让爱丽丝感知到那张“黑圈涂鸦”，短暂接入过“超感信息”的世界中后，爱丽丝等于找到了能够被“情注物”同化、影响的“格式”，现在只要做好准备，在“超联物”建好连接的情况下，就有被“情注物”影响，并创建“梦中梦”的条件。

    不论是人类的意识活动，还是电脑的数据运算，经过“超联物”和“情注物”进行统一后，本质上是可以视为同“格式”的。

    当然，这一切只是向坤自己琢磨出来、理论上应该可行的一个方案，实际结果如何，他并不确定。

    这一步成功的可能性，可就比中午的实验要小得多了。

    感应着老夏梦境的向坤，心情略有些紧张和激动地等着老夏建立“梦中梦”的结果。

    当感觉到老夏的梦境开始变得混沌，各种感官信息迅速消失，但梦境又没有崩塌时，向坤知道，“梦中梦”成功建立了！

    向坤非常兴奋，只要“梦中梦”一建立，就意味着这次实验的成功，爱丽丝具备了被纳入“超感物品体系”的基础条件，至于爱丽丝做的是什么梦，都不重要。

    爱丽丝通过老夏建立的“梦中梦”，展现出来的梦境，是个无比混沌的空间，各种感官信息杂乱无章，使得这个梦境根本无法被正常人的意识所认知和理解。

    即便是向坤，能够适应小苹果的梦境，能够读取“变异寄生虫”、“变异蜘蛛”的记忆片段，能够一定程度理解“超感状态”下的各种认知信息，对这梦境也是一头雾水——他觉得爱丽丝自己都没能弄搞明白她梦到了啥。

    就在向坤觉得这次的“梦中梦”应该就这样结束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却发生了剧烈变化，然后一间有些熟悉的白色房间出现在了向坤的视觉感知中。

    向坤瞬间就认出，这是在老夏梦境中多次出现的那个房间。

    不过现在，这房间中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没有老夏，也没有爱丽丝。

    很显然，现在展现出来的这个房间，是老夏在爱丽丝的“梦中梦”施加影响的结果。

    这个时候，老夏和爱丽丝，就像是组成这个房间的材料，而他则是在房间上空俯瞰偷窥的人。

    向坤有些好奇，老夏要做什么？

    爱丽丝很显然还不太适应这种连接方式，无法通过这种方式进行数据处理，也无法找到正确的信息表达方式。

    向坤这个爱丽丝的创造者、经验丰富的老程序员，现在都暂时找不到好的解决办法，老夏难道在这么短时间，就已经有解决方案了？

    片刻后，穿着工装裤、篮球鞋、运动外套的夏离冰在房间中显现出来，这是向坤第一次看到在“梦中梦”里不是“熊猫表情”的老夏自身俱现。

    九枚硬币和一颗钨钢球珠紧接着在房间中出现，那是和老夏有特殊联系的十件“超联物”的梦境投影。

    九币一珠漂浮到了房间一个角落，消散并凝聚成了一个小女孩的模样。

    那小女孩穿着华丽的公主裙，脚上是黑色皮鞋，头上别着可爱饰品，五官精致，但脸上毫无表情，大眼中也没有丝毫神采，蹲在房间角落，拿着一把手术刀在墙壁上又划又挖，好像想挖个地道跑出去，又好像在研究这墙壁的材质。

    这女孩的形象……分明就是向坤曾经在老夏梦中看到的，她通过“超联物”梦境投影俱现出来的她自己童年形象！

    但现在，向坤很确定，这“小老夏”是爱丽丝在这个梦境的表达——或者说，是老夏引导和控制她在这梦境中的表达。

    这个梦是爱丽丝的，但超级管理员却是老夏，她在帮助爱丽丝构建和理解梦境。

    至于向坤？他是电源。

    房间中的老夏对角落里的“小老夏”招了招手，于是那蹲在角落用手术刀挖墙的小女孩瞬间到了她的面前，仰着小脸，茫然地看着她。

    现在的爱丽丝版“小老夏”，相比起向坤第一次在老夏梦中看到的那个精致小女孩，虽然模样完全一致，也一样面无表情，但却还是有些微的不同，当初“小老夏”看起来是冷漠，而现在的“小老夏”则是茫然，大大的双眼中是迷惑和一丢丢好奇。

    “你是谁？”老夏在梦境中问道。

    “我是谁？”“小老夏”重复了一遍问题，歪着脑袋思索起来，渐渐的，茫然的眼神开始慢慢聚焦。

    “我是向坤的助理。”

    “我是老板的助理。”

    “我是……爱丽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