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侠以武犯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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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
大周朝,帝京。
紫金宫,灯火依旧阑珊。
宇文秀穿着宽松金龙袍服,就着灯火,翻阅着大臣们呈上的奏章。
门外,老宦官搭着拂尘,恭敬而立,时不时的往宫内看去。
看到宇文秀在辛勤的执政,老宦官白净无须的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欣慰笑容。
许久后,宇文秀放下了手中的奏折,环顾了一眼宽阔却又寂寥的大殿,莫名有一股冷清包裹住他的身躯。
他走下了龙椅,负着手,披着长袍走到了门口。
老宦官赶忙躬身:“陛下……”
宇文秀却是没有理会老宦官,望着朦胧夜色,心思忧虑。
“卧龙岭出了仙缘,仙缘一出,天下便多了许多变数,变数一多,对我大周而言,危机就越发的强烈……”
宇文秀呢喃自语。
跪伏在地上的老宦官却是身躯微微抖动起来。
“父皇到底是怎么死的?”
“明明我大周盛极一时,压的五胡大气不敢出,而如今,奏章中皆是五胡犯我大周边界的情报,边界百姓,苦苦遭灾……”
宇文秀纤薄的嘴唇抿起,攥紧了拳头。
“一切都是因为百家诸子,若非这些势力,哪怕父皇去世,大周也不可能乱成这般,因为百家,游说诸多太守,使得我大周陷入内乱,使得胡人有机可乘……”
地上的老宦官大气都不敢出。
“墨家诸侠,以侠之名,乱天下之事……才最是可恶。”
“罢黜百家之日,不知何时才能到来。”
……
北洛城。
城墙之下,月华清冷。
陆长空脸上挂着微笑,身后北洛城的士卒和武将都紧绷着身躯。
“巨子,久仰大名。”
陆长空拱手。
墨北客脱离了西郡,这消息早已经传出。
但是墨北客和北郡太守澹台玄接触的事情,却是瞒不过众人的情报。
西郡霸王项少云被放弃了。
对此,陆长空其实并不意外,霸王心性何等之高?
岂是墨北客所能掌握的了的?
“陆城主,北洛之名,早有耳闻,今深夜叨唠,希望陆城主莫要嫌弃老夫……”
墨北客笑的很慈祥,让人如沐春风。
陆长空扫了马车一眼,墨家的门徒也皆是下马。
一行人进入了北洛城。
冷厉的月色扬洒,城门闭合。
陆长空没有和墨北客叨唠太久,因为墨北客总给他一股不自在的感觉。
他命人将墨北客安排到了客栈,派上千人将客栈四周层层包围,一只蚊子都不放过。
唯有将墨北客放在眼皮底下,陆长空才会安心。
他知道墨北客入北洛城的主要目标是陆番。
哪怕陆长空知道陆番得了仙缘,实力极强,可是,身为父亲,他绝不会让儿子涉于险地。
陆府。
罗成不断的下令,安插千人潜伏于陆府的各个角落,亭台水榭之间,皆是有重兵把守。
而罗成自己,则是挎刀坐于小院,清冷月光照耀在铠甲上,散发着冰冷的寒芒。
“想要刺杀少主,先过我罗成的尸体。”
罗成横刀立马,浑身气血滚滚。
陆府别院。
倪玉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起身,揉了揉小肚子,胖嘟嘟的脸皱成了一团。
她也不是肚子饿,就是嘴巴有点馋。
想要吧唧一点东西才能睡的早。
外加,孤零零又漆黑的房间,让她有些害怕。
凝昭和伊月都待在了湖心岛,都在努力的修行,而她……口号喊的响亮,可是除了吃和睡以外,修行之事根本没有付诸行动。
她捶胸顿足了一会儿,便爬下了床,踮着脚,偷偷摸摸的跑出了别院,往厨房溜去。
夜已深,小院内静悄悄。
倪玉绑着丸子头,熟稔的就着漆黑,摸到了厨房。
推开厨房的门,肉嘟嘟的鼻子耸了耸,眼睛一亮,往灶台而去,揭开灶台的锅盖,找到几个凉了的白馒头。
吧唧着馒头,她也没有回自己的房间,没人陪她,她怕。
所以,她溜到了陆番的小院,缩在了陆番的房门前,吧唧着白馒头。
还真别说,来到公子的小院,她的心一点都不慌了。
……
客栈内。
墨北客负着手,月华照耀在他脸上,使得他的面容越发的深邃。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墨北客徐徐道。
黑暗中。
有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子时。”
“子时了啊,差不多了,其他五大护城安插子时动手……”
墨北客轻轻笑了笑。
“那我们也动手吧。”
黑暗中,沙哑的声音轻响。
“喏。”
尔后,隐隐之间,有黑影隐去。
客栈其他几间厢房,墨家门徒们纷纷推开了木窗,看着底下把手的重兵,他们取下了别在腰间的巨大的鼓鼓布囊。
手中出现匕首,割过布囊。
顿时,有漏气声响起,嗤嗤几声。
布囊中,骤然有密密麻麻的萤火虫飞驰而出,在黑夜中闪耀着诡异的美丽。
萤火虫飞驰,亮莹莹,就像是天上的星辰汇聚成了星河在流淌着。
陆长空蹙眉,他摊开手掌,一只萤火虫落在了他的掌心,萤火虫在明灭不定,美艳,却有凄怜。
“萤火……阴阳家!”
嗯?
骤然,陆长空神色大变。
而掌心的萤火虫也猛地爆裂……
一股迷雾顿时扑鼻而来,陆长空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
他的身边,罗岳已经晕厥在地。
包围客栈的重兵,也在萤火虫爆裂出的迷雾中,纷纷倒地。
陆长空一缕灵气护住心神,强忍着晕厥感看向客栈,目光一缩。
只见森冷月华下,有一只巨大的金属蜘蛛伫立在客栈顶端,数道头戴垂黑幕斗笠的身影,与金属蜘蛛一起,一跃而下,几个腾挪,消失在了夜色中。
“机关家……机关兽!”
“阴阳家……方士!”
“墨家门徒……”
陆长空剧烈的喘气,“他们居然真的敢……”
诸子百家真的是彻底的肆无忌惮了,国师都压不住这些人了。
“番儿……”
陆长空跌跌撞撞冲出门去。
……
子时。
大周朝迎来了一场悄无声息的剧变。
六大护城,北洛、醉龙、通安、平南、原赤、望天,皆是有萤火飞舞,若星河流转。
萤火爆碎之后,便是迷雾围城。
黑影绰绰之间,欲要使坚不可摧的六大护城,从内部开始崩溃。
……
陆府,小院。
陆番坐在轮椅上,轮椅自动转动,透过朱红色的雕花木窗,隐隐之间被雾气所笼罩的皎洁月华,嘴角微微一扯。
院子外。
一位头戴垂幕斗笠的黑袍身影伫立在屋顶上。
持一金属短笛,搭在唇边,轻轻吹奏。
笛声萦绕在夜色中,像是在召唤着什么。
一声剧烈轰鸣。
嘭!
隐隐月华下,一只巨大的金属蜘蛛伴随这笛声,从天而降,砸落在院子中,金属蜘蛛背上,还有四人伫立。
缩在陆番门前的倪玉顿时惊呆了。
口中叼着的冷馒头,“吧嗒”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据闻北洛陆少主得仙缘,我阴阳家诸众本隐世不出,得墨家巨子亲自拜访,出山收拢天下得仙缘者,防止仙缘修行者乱世,因而,请陆少主与我等走一趟,待天下安定,陆少主自可回归。”
屋顶上。
头戴垂幕斗笠的黑袍人,没有再吹奏金属短笛,而是徐徐开口。
声音萦绕在院落中。
缩在门前的倪玉满脸惶恐,“有……有有……刺客!”
然而。
她的声音刚落。
身后的雕花木门,便自动打开。
一身白衣的陆番坐轮椅,腿上摆着棋盘,执子欲落子。
月华破开了迷雾,照耀在陆番的身上。
人如玉,世无双。
倪玉看呆了。
陆番目光落在棋盘上,声音却萦绕院落之中。
“侠以武犯禁,依仗武力行乱世之事,当……诛。”
“打扰本公子睡眠,欺负本公子好脾气,当……诛。”
“公子我得仙缘管你屁事,当……诛。”
话三句,落三子。
子落棋盘声清脆。
倪玉回首,顿时满是惊愕,嘴巴都合不上了。
却见院落中……
庞大灵压遮天蔽日。
巨大的金属蜘蛛,骤然被压成了一团废铁,隐匿金属蜘蛛腹内的人影发出惨嚎,血肉模糊。
站在蜘蛛背上的几道人影也在一瞬间炸成了团团血雾。
浓郁血腥,弥漫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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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阴阳家……让我很失望
夜,寂静的让人发慌。
子落棋盘的声音很清晰,**炸裂,血液喷薄的声音……也很清晰。
倪玉瑟瑟发抖,大眼睛中满是恐惧。
公子……发脾气了!
“倪玉,进来。”
陆番不起波澜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喏。”
倪玉赶忙爬起来,转身往屋内小跑而去,顺便看了一眼掉在地上被血染红的冷馒头,莫名心痛。
嘎吱嘎吱。
木轮转动,倾轧地面。
倪玉推着轮椅,亦步亦趋。
陆番淡淡的看着那伫立在屋顶顶端的人影。
“收拢天下修行人,你们也配?”
陆番倚靠在轮椅上,把玩着棋子,淡淡道。
看着一瞬间,便炸成血雾的诸多黑袍人和压成一团废铁的机关兽,屋顶上的斗笠人,倒是表现的很平静。
“有点意思,传闻得仙缘的陆少主可以释放强大的压迫性力量,哪怕是宗师武人都扛不住,今日一见,果然如神鬼手段。”
垂幕斗笠的人影,徐徐道。
他的话音诡异,听不出男女。
“修行人果然如诸子所说的那般棘手。”
斗笠人笑了起来。
“不过,早就知道陆少主这手段,岂会没有准备?”
金属短笛再度抬起,抵在了嘴唇,徐徐吹奏,笛音萦绕小院。
把玩着棋子的陆番眉宇微微一挑。
“诸子百家……阴阳家。”
陆番呢喃。
阴阳家是诸子百家中比较神秘的一个流派,擅长奇门诡道,称方士,擅于制造幻境、蛊毒、咒印等等……
陆番曾着重了解过阴阳家,因为他觉得这个门派有点东西,在武力达到瓶颈的情况下,阴阳家以奇门诡术拓展了诸多的手段,直逼低武世界的极限。
墨家游侠、阴阳家方士、机关家的机关兽……
这些都是诸子百家中的实干派。
陆番也是没有料到,这三家居然会同时出现。
月光撕裂了云层,照耀在陆番的脸上,让陆番的白衣,散发着莹莹光辉。
天穹上有萤火虫飞来,像是星河一般,配合上屋顶斗笠人的笛声,美丽而迷人。
倪玉推着轮椅,看着那些飞来的萤火虫,大眼睛亮晶晶。
“好漂亮啊。”
倪玉道。
“越是漂亮的东西越危险。”
陆番道。
倪玉一愣。
倏地。
斗笠人的笛音骤然急促。
却见,漂浮在空中的萤火虫加速,仿佛飞流直下的瀑布,朝着陆番冲击而来。
院子中,化作废铁的机关蜘蛛四周流淌的血液开始蠕动。
居然化作了密密麻麻蠕动的血色细虫,顺着地面朝着陆番爬来。
倪玉看着染血的馒头被血虫瞬间吞没融化,脸色变得煞白……
那些被陆番落子炸碎的人影,居然是装满了血虫的傀儡。
陆番面色波澜不惊。
却见那飞驰的萤火虫纷纷炸开,化作了朦胧的浓雾。
浓雾在狂风的吹拂下,瞬间便吞没了陆番以及倪玉的身躯。
屋顶上。
卫雨斗笠后的面容流露出了一抹笑容。
她继续吹奏金属笛。
看着被浓雾包裹的陆番,看着爬入屋内的血虫,一抹不屑涌现。
“修行人……不过如此。”
卫雨心中想到。
血虫一旦爬满了身躯,会一寸寸的吞噬血肉,到时候……这唇红齿白的陆少主,就会化作一滩血水。
就是可惜了这俊俏的少年郎。
“没意思……”
“除了玩虫子,就没有点其他的手段了么?”
“阴阳家……让我很失望。”
忽然。
浓雾内,有淡淡的声音传来。
卫雨一怔,蓦地感觉到一股庞大的压迫力。
仿佛有人徐徐吹一口气,吹散满屋的浓雾。
月光再度洒下,照耀着白衣胜雪的坐轮椅少年。
“怎么可能?!”
“阴阳萤火所携带的浓雾……哪怕是九响宗师都扛不住!”
“你为什么不受影响?!”
屋顶上,卫雨大惊失色。
然而,更让她震惊的是,白衣胜雪的少年郎,居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站……站起来了?!
陆少主……不是有腿疾么?
传言有误!
陆番淡淡的瞥了一眼卫雨。
“为什么不受影响,你心里没点数么?”
“都说我是……修行人啊。”
满地血虫在距离陆番三米的时候,便不敢蠕动了,仿佛嗅到了什么大恐怖。
陆番说完,便伸出白皙如玉的手掌,轻轻打了个响指。
所有的血虫冰消雪融。
屋顶上,卫雨斗笠下的面孔苍白如雪,身躯微微抖动。
她没有再吹奏短笛,因为没有意义了,笛音控制血虫,可,血虫……死光了。
她转身便要逃。
然而……
仿佛有莫大的恐怖席卷,让她浑身僵硬,连迈腿的勇气都消失。
屋顶上,白色衣袂飘飘。
白衣胜雪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什么时候?
卫雨瞳孔紧缩。
少年抬手,轻轻的揭开了她的垂幕斗笠……
卫雨那精致而美艳的面容暴露在空气中,她是阴阳家诸子的首徒,她精通诸多方术。
哪怕是面对西郡霸王,她都无所畏惧。
然而……
如今面对这看似体虚的少年,她居然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连动弹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还是个美人。”
陆番轻笑。
卫雨美艳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陆……陆少主,可饶奴家一命?奴家愿……”
噗嗤。
然而,卫雨话语还没有说完。
便发现少年身上涌现出了黑色气流,气流如刀,快若黑色闪电,抹过她的脖颈。
卫雨便发现眼前画面变幻,她看到了自己的无头的娇躯僵立在屋顶。
血飞溅了三尺。
然而,陆番身前魔气自成壁障,挡住了所有的血液。
坐为仙,立成魔。
陆番一旦起身,便是不灭凶魔。
取过卫雨尸体手中握着的金属短笛,其上还残留着女人的余温。
陆番身影骤然消失,回到了轮椅上。
瞥了眼倒在地上打呼的倪玉。
陆番控制一缕灵气化作巴掌,在倪玉肉嘟嘟的脸上拍了拍。
啪……啪……作响。
倪玉顿时如惊弓之鸟一般坐起,下意识的抹了抹口水。
“醒了?那便推公子出去吧。”
陆番一手把玩着金属短笛,另一手捏了捏倪玉肉嘟嘟的脸颊,笑道。
倪玉有点懵,她看到了院子中的狼藉,看到了屋顶上的无头尸体。
果然……
发脾气的公子,莫名的让人安心。
倪玉背着棋盘,推着轮椅出了房间,恋恋不舍的回首看了眼被血虫吃掉的馒头位置。
推着轮椅缓缓穿过陆府,陆府中的所有士卒全部晕厥。
陆番看到了罗成。
挎着刀,垂着脑袋,打着鼾。
“公子……不叫醒他们么?”
倪玉问道。
“让他们睡吧,我们去客栈。”
陆番徐徐道。
倪玉抿了抿嘴……其实,她也很想睡。
出了陆府。
长街上。
陆长空踉踉跄跄,强忍着睡意行走。
忽然,一缕灵气从天而降,犹如醍醐灌顶,让体内阴阳萤火的药性瞬间消散。
月华照耀下,陆番坐轮椅,在倪玉的推动下,徐徐而来。
“爹。”
陆番看着陆长空。
“没事就好。”
陆长空拍了拍自己的脸,心微微一松。
“这阴阳萤火是阴阳家失传的方术,此刻全城都堕入了睡梦中……”
陆长空脸色有些难看。
“让人在睡梦中不知不觉的死亡,这便是阴阳家的恐怖之处。”
“不碍事。”陆番把玩着短笛,轻道,“小把戏罢了。”
“去见见这位墨家巨子吧。”
……
客栈二楼。
墨北客负手伫立在窗前。
忽然,他厚重的眼袋微微一动,眼眸眯起。
望向了十里长街,长街尽头,月光拂洒,有一婢女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白衣胜雪的少年,陆长空跟在少年侧方。
“北洛陆少主……”
墨北客看着陆番,眉宇一凝。
他的身后。
有数道黑影浮现而出。
“卫雨……失手了。”
“有点意思,可以让一个病秧子变得这么强……这陆少主所得的仙缘,远超我等想象。”墨北客苍老的声音响彻。
尔后,墨北客轻轻挥手。
客栈外。
轰鸣炸响。
有两头庞大的机关兽,冲破客栈,落在了长街地面,阴阳家方士则纷纷头戴斗笠,立于屋顶,衣袂飘飘。
墨北客立于客栈二楼窗前,看着陆番。
陆番也看到了墨北客,只不过……
脸上的表情,却是有些遗憾。
第七十八章 陆少主三步斩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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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在楼上,另一人在楼下。
两人就这般对视。
夜,越发的浓,隐隐有浓雾,蒙住了月色,让清冷的月华,变得越发稀疏。
陆番坐轮椅上,没有开口,望了那伫立窗前的墨家巨子一眼后,便摇了摇头,低垂着脑袋,把玩着手中女人余温已经逐渐散去的金属短笛。
脸上时不时的闪过遗憾之色,就是不知道在遗憾些什么。
窗前的墨北客眯眼,看着陆番手中把玩的金属短笛,眼袋微微抖动,那是卫雨的短笛。
屋顶上阴阳家的方士们,斗笠垂幕在飘扬,长街上的机关兽露出了狰狞。
配合上森冷的风,使得气氛有些肃杀。
陆长空望着伫立窗前的墨北客,脸色有些森冷。
“巨子,你这是何意?”
陆长空抽出腰间的刀,发丝在风中飘扬。
体内,灵气一缕自气丹中游走,如小蛇一般在骚动。
“唉。”
客栈窗前。
墨北客悠然叹了一口气。
“陆城主为何还要清醒?好好的一觉睡到天亮,不好么?”
墨北客沙哑的声音传来。
“全城都在睡,为何你要独醒?”
“我若是睡了,怕便是醒不来了吧……”陆长空淡漠道。
“若是猜的不错,北洛、醉龙、通安、平南、原赤、望天六城,墨家应该都布局,等待的便是今晚。”
墨北客看着陆长空,满是皱纹的脸,堆叠轻笑:“修行人是变数,但是,天下更迭自有定数,不能让变数影响了定数,因而……需要控制修行人,待天下大定,再研究修行之事。”
墨北客没有回答陆长空的话语。
或者说,他的回答,其实是冲着陆番来的。
陆长空没有说话。
因为,客栈顶端,还有长街上的机关兽,全部动了。
墨北客话落,杀机便是四起。
陆长空凝重的几乎要滴出水。
倪玉推着轮椅,脸色煞白,双腿都在微微的抖。
陆番坐椅,倒是很平静,看着飞驰而来的机关兽和从屋顶上冲下来的阴阳家方士,面色淡然。
他不急不缓的捏住手中的金属短笛。
“对于修行人,你们不了解,说着修行人影响天下大局,实际上却是你们侠以武犯禁。”
“可笑的是,你们自以为掌控了一切。”
“可,对于修行人……你们一无所知。”
陆番徐徐道。
“我感到有些可惜。”
“本以为今日来的会是墨家巨子,没想到只是个冒牌货。”
嗯?
陆番的话,让陆长空一怔。
楼阁上,墨北客眼袋再度一颤。
他的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陆番,尔后,笑了起来。
“墨北客让我小心北洛陆少主,果然还是有些道理,那老东西眼光一如既往的毒。”
轻笑之声萦绕长街。
下一刻,“墨北客”伸出手,抠住了下颚,徐徐撕扯,一张扭曲的人皮被扯了下来,人皮之后,是一张有些邪魅的脸,以及铺散开来的苍灰色浓发。
佝偻的耄耋老者身躯也是一变,逐渐挺直了身躯,高大魁梧。
一瞬间,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陆番仍旧捏着短笛,面容上没有任何的情绪。
陆长空却是倒吸一口气,认出了此人。
“阴阳家诸子……卫栾!”
诸子级的人物!
而且是,诸子百家中,最诡秘的阴阳家的诸子。
一时间,陆长空为墨北客的谨慎而心惊,居然请动阴阳家的诸子入北洛,专门对付陆番。
不过,陆长空也清楚,在卧龙岭秘境前,凝昭和聂长卿,白裙白衣,杀出千军,流血百里,陆番能作为这样两人的主子,自然看不透。
因而,墨北客才专门请动阴阳家诸子卫栾出手。
“你对卫雨做了什么?”
楼阁前,卫栾满头苍发飘扬,迈步,跨在了窗前,一跃而下,长袍翻飞,平稳的落在长街上。
机关兽疾驰发出的轰鸣。
阴阳家方士在周围房屋上飞速驰骋。
呈包围之势,将陆番等人包围。
陆长空很紧张,浑身紧绷,一位诸子级的存在,给他带来巨大的压力。
陆番一如既往的淡定,坐在轮椅上,把玩着金属短笛。
轰!
长街青砖被拍裂,一头机关兽虎隐隐发出虎啸,一跃而起,月华照耀在机关虎的身上,倒映着冰冷和杀戮。
“卫雨……就是那玩虫子的女人?”
“别担心,她走的很安详。”
陆番道。
手中的金属短笛,轻轻一甩。
嗡……
灵气涌动,泛起一抹涟漪,骤然一声尖锐的笛音炸响。
短笛瞬间消失,再度出现的时候,便已经在机关兽虎的尾端……
不知何时,机关兽虎居然被彻底的贯穿,机关兽内的机关家门徒也被金属短笛刺了个通透,血流汩汩。
机关虎散架了,零件砸落在了陆番的面前,掀起狂风。
陆番的白衣在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
金属短笛悬在夜空,其上有一滴晶莹的血珠滴落。
陆番瞥了一眼远处脸色冰冷的卫栾。
手掌下压。
顿时。
金属短笛猛地扎下,一头机关兽狼便被钉在了地上,完全动弹不得。
举手飘逸,优雅之间便灭了两头机关兽。
周围的阴阳家方士也是目光微微一缩。
卫栾眯着眼,低喝:“布阵!”
阴阳家的方士们动了,头上的斗笠纷纷取下,这些人像是融入了黑暗中似的。
纷纷一跃而出,俯冲向陆番。
陆长空握刀,猛地挥斩向一位。
噗……
却见这位方士化作一团黑雾,陆长空一刀挥了个空。
这些方士在空中不断的炸成浓雾,消失在原本的方位,再度出现的时候,便在另一方。
陆长空额头上密布细密汗珠。
哪怕是宗师武人,也感觉浑身上下冷飕飕,仿佛这些方士,随时会出现身边似的。
倪玉更是被这诡异的画面吓的蹲在地上。
此刻的她多希望跟罗成一样呼呼大睡,可惜……实力不允许。
面对这诡异的一幕,陆番只是徐徐从轮椅护手边的棋盒中捏出了一枚棋子。
月光破开浓雾照耀而下,映照陆番的面庞和灵压棋盘,散发莹莹光辉。
中指食指夹棋子。
周围阴阳家方士神出鬼没,浓雾弥漫间,形同鬼魅。
任尔东西南北风。
陆番闲逸的挽袖落子。
落子瞬间。
恐怖灵压骤然释放。
嗡……
天地在一瞬间,骤然变得扭曲。
嘭嘭!
浓雾中,炸开了两团血雾。
有两位阴阳家方士来不及逃,直接被碾的尸骨无存,其余的落余屋顶,惊恐骇然。
“花里胡哨。”
陆番徐徐道。
他没有再落子。
而是将棋盘递给了倪玉,望着卫栾。
他从轮椅上站立而起,白衣胜雪。
卫栾看到陆番起身,瞳孔微缩,和卫雨见到陆番起身时是一样的。
“你或许要成为第一个死在北洛的百家诸子。”
陆番道。
“别担心,本公子脾气好,会让你走的和你的弟子一样安详。”
卫栾目光一缩,苍发飞扬。
他咬破指肚,点一滴血于眉心,顺着鼻梁下画,很快,便在脸上画出奇怪的图案。
阴阳家……咒印。
骤然间。
长街上的卫栾身躯一阵模糊。
无中能生有,一化二,二化三,再而便是五。
卫栾以一化五。
陆番面色如常。
尔后,周身有黑色气流涌动。
一步迈出。
咚……
整个北洛城仿佛都是一抖。
五个卫栾面部表情统一一致的颤了颤。
陆番迈第二步。
五个卫栾皆是感觉庞大如山的压力,让他忍不住跪伏。
陆番迈第三步。
五个卫栾皆是双膝跪地,低垂着脑袋,终于忍不住流露惊骇。
而陆番也负手立于卫栾的身前。
黑色气流于周身化尖锐之刀,骤然扫过。
五个卫栾……脑袋皆是腾飞而起。
一如他弟子卫雨那般走的安详,凋零的如秋叶般静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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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静静的看你喝鸡汤
北洛城外。
一望无际的平原一隅,有一架马车安静的停驻,马儿鼻孔哼哧着热气,咀嚼着平原上的绿草。
月光深沉的从空中洒下,使得平原银装素裹,分外的清冷美艳。
马车的帘布掀开。
佝偻的耄耋老者下了马车,负着手,望着在夜色中,若隐若现的北洛大城。
车夫是断了一臂的墨守归,他脸色惨白,跟在墨北客身后。
“守归,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入丑时。”墨守归声音有些沙哑。
他看着北洛城,眼眸中有冰冷之意。
毕竟,他的一臂是被凝昭所斩,而凝昭是陆少主的婢女,这个仇,自然而然就落在了陆少主身上。
“丑时了啊……”
墨北客深吸了一口气,眼袋颤了颤。
按照约定,一旦掌握了北洛城,阴阳家诸子卫栾便会释放信号,然而……
从子时开始,如今已经到了丑时。
北洛城依旧静的可怕,静的让人发慌,就像是一只蛰伏的毒蛇,在黑暗中散发着冰冷。
“失败了……”
墨北客有些怅然,吐出一口气,深夜的风有些冷,吹动他的胡须轻轻飘扬。
“守归,快马加鞭去北郡。”
墨北客重新钻入了马车中。
“喏。”
墨守归独臂握着马鞭,猛地抽下,马车顿时调转,飞速驰骋而走。
风吹拂,墨守归长发飘飞,回首观望北洛城,眼眸中有一缕如毒蛇般的恨意。
……
卧龙岭边缘。
一丛篝火在燃烧,照亮了周围密林的幽深。
用干草铺着的地毯上,有一道曼妙身影侧躺着。
项少云坐在篝火旁,他吞吐着灵气,周身暗色的魔气在不断的流转。
“逆转仙法,便是魔功……”
“一念仙,一念魔么?”
项少云呢喃着。
这一次,他险些濒死,可是他向魔卖了一魂,化身成魔,杀出了一条生路,活了下来。
他回首,看到了躺在干草上熟睡的洛茗桑,项少云脸上的煞气消失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了温柔。
看到女人恬静的面容,岁月静好,他便无悔。
其实他没有什么称王争霸的心思。
他揭竿起义,只是为了让她成为全世界最尊贵的女人,让她拥有一切。
其实项少云最喜欢的,还是追求武道,追求自身实力的极致。
都说铁汉有柔情,项少云也不例外。
他内心的柔软便是洛茗桑。
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
不过,扭回脑袋,望着燃烧的篝火,项少云的目光便越发的冷冽,迸发着惊天的杀气。
“墨北客……”
“可惜了,没能杀掉我,既然没杀掉我,这天下……就永远不可能落入你们墨家!”
项少云低沉的声音撕裂夜幕。
在项少云注视篝火之时。
干草上,侧卧的女人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望着那盘坐篝火,满身伤痕的背影,如璀璨星辰的眼眸中有一抹柔情浮现。
柔情之后,却是一抹挣扎,痛苦和悲伤交织。
她闭上了眼。
心中有些痛苦的呢喃。
“少云,茗桑不值得你这样,不值得。”
……
醉龙城。
浓雾迷蒙,整座城池如北洛一般,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在沉睡。
农家小院外。
穿着白银盔甲,用白布捂着口鼻的江漓单手抓着头盔,目光深邃的望着小院,可以看到农房中因为阴阳萤火而陷入沉睡的少女。
少女睡的香甜,像是做了什么美好的梦,脸颊上的酒窝似桃花般盛放,俏脸微微泛红。
江漓面无表情,尔后,戴上头盔,转身离去。
行走几步,他的拇指食指成圈抵于唇,宛若哨音响彻。
一匹白马就着夜色飞速奔来,白色马鬃纷飞。
江漓的身形落在了白马之上,白马马鞍处,别着一把长枪,他的腰际挎一把未出鞘的锈剑。
上马后,江漓脚一勾,长枪入手。
化作一道白芒,在夜色中在醉龙城长街之上奔走。
有数道捂着口鼻的身影跟随在江漓身后,杀入醉龙城茫茫夜色。
长街上。
阴阳家方士如鬼魅般浮现。
有机关兽咆哮,有蛊虫纷飞……
血雨腥风,席卷整个醉龙城。
江漓目光如炬,白马马蹄声炸裂,像是雨点般急促,持长枪,着银铠,率领着他的手下,像是一把锋锐的长剑,直刺阴阳家方士所带来的黑暗。
这是流血的夜。
比起北洛城的碾压。
醉龙城的战争才是正常的残酷。
阴阳家方士的恐怖在这一夜展现的淋漓尽致,更有机关家的机关兽,以及墨家游侠。
三者像是恐怖的大手,摧毁着大周朝的坚固防御。
当黎明的第一缕晨光从地平线的尽头,跃然而出,扬洒大地。
血腥了一夜的长街上,有铠甲铿锵声响起。
江漓一步一步从尸体中走出,他将长枪扔在了地上,手搭在腰间未出鞘的锈剑剑柄上吐了口气,他的身后,崩碎的机关兽,堆叠满地的阴阳家方士尸体……
当然,也有属于他手下的尸体。
江漓面色麻木,他见过太多的死亡,早已习以为常。
黎明晨辉照耀在他的脸上,让他不由眯眼。
身后,浑身是血的女人跟在他的身后。
“处理一下尸体……”
“待所有人醒来,守好城。”
江漓道。
“喏。”
女人疲惫的应了声,看到江漓腰间未出鞘的锈剑,她的眼眸中骤然浮现狂热。
江大人的锈剑都不曾出鞘,说明,这危机根本算不得什么。
看着江漓一步一血印,满身血腥的离开,女人眼眸中的狂热隐去,带着几许复杂,她知道江漓要去哪儿,她没有跟过去打扰。
农家小院。
江漓脱去了头盔,扒了罩住口鼻的血布,发丝有些凌乱。
他入了农房,快要烧尽的烛火吹熄,望着恬静的睡着的少女的脸颊,他伸出手颤了颤,怕血污脏了她的面,因而抽了回。
走到了农房门前,挎剑坐在门槛上,腰杆挺的笔直,望着天边破碎云层的晨曦。
静看云卷云舒,等待少女的醒来。
屋内。
少女悠然转醒,一眼便看到了坐在门槛上的魁梧身影。
她惊呼,猛地坐起,窝在她胸前衣襟熟睡的鸡崽小凤一,顿时被甩了出去。
落在了坐在门槛前的满是血腥的身影身边。
江漓面无表情的瞥了鸡崽一眼,又看了看床上的少女,眉宇一挑。
“这是……今天煲汤的鸡?”
白青鸟脸上一阵羞红。
“江叔你什么时候来的?”
她怕起来,捏起小凤一塞入了胸前衣襟,便赶忙往厨房中跑去。
“汤马上就好,江叔你等等……”
一会儿之后。
江漓将染血的头盔放在地上,大快朵颐的喝着橙黄的鸡汤,吃着喷香的鸡肉。
白青鸟抵着下巴,望着喝汤吃鸡的江漓,眼睛眯成了月牙。
第一次看到浑身是血的江漓,她的确很怕。
可是,见多了,她就习惯了,对血也不怕了。
她就是喜欢这么静静的看着他喝汤,他做了什么,亦或者杀了什么,与她有什么关系?
一锅汤见底。
江漓抹去了嘴边的油渍。
站起身。
“我走了。”
喝完汤就走,他从不久留。
“那只鸡……养肥点。”江漓走到了门口,驻足,道。
他瞥了一眼白青鸟胸前衣襟中冒出个脑袋的小凤一,嘴角撇了撇。
他绝对不是酸那只鸡崽。
只是单纯的……觉得那只鸡煲汤可能会好吃。
……
大周,帝京。
黎明时分。
晨曦的暖阳洒遍大地。
帝京城外,有六匹快马,马蹄声如雨点般急促炸裂,毫不减速的冲入京内。
这六匹快马分别来自帝京的六大护城,有紧急消息要传递。
皇宫正殿。
宇文秀看完六封急件,猛地甩出,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了龙椅上,震荡声萦绕大殿。
百官们面面相觑,一些得到情报的大官则是低垂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
老宦官捡起急件。
“念!”
宇文秀冷着脸下令。
老宦官不敢忤逆,尖锐的嗓子将急件的消息念了一遍。
顿时,百官震骇!
大周帝京六大护城遇袭。
北洛、醉龙、望天、平南四城艰难守住,原赤、通安二城城主被杀,城内世家作乱,民心惶惶。
宇文秀望着只知道震惊的百官,脸上满是失望。
挥袖退朝,赶往书阁。
……
在帝都因为六大护城遇袭的事件而震动的时候。
北洛城,陆府。
晨光洒下。
带起清晨的氤氲和舒适。
陆番坐在轮椅上,喝着清粥。
在他面前,倪玉绑着丸子头,泪眼婆娑,捶胸顿足,眼巴巴的望着陆番。
第八十章 倪玉的修仙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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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瓷勺轻轻舀起碗内的清粥,晶莹的粥米顺着瓷勺两侧淌下,带起一丝粘稠的米汤。
不过,陆番终究还是下不去口。
因为始终有一双大眼睛,眼巴巴的望着他……以及粥,让他这清粥喝的不舒坦。
“丫头,到底什么事?”
陆番瞥了眼蹲在他轮椅前的倪玉,道。
倪玉将视线从清粥上挪开,咽了咽口水,眼巴巴的望着陆番,抬起小拳便是捶胸顿足。
“公子,我,倪玉……要修仙!”
陆番嘴一抽:“这话,你说过了。”
倪玉小拳头敲砸着自己的平坦胸口,眼泪巴巴。
经历过昨夜之事,看着冷馒头被血虫消融,倪玉明白,她必须变得更强大,才能保护食物……哦不,保护公子。
“公子,有没有吃吃喝喝就能变强大的修仙之法?
倪玉希冀的问道。
“公子曾说过,要带倪玉边吃边修仙……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陆番脸一黑,他有说过这样的话么?
好像是有说过吧,不过……世间真有什么边吃边变强的修行法?
不然编个《饕餮兽功》之类的?
身化饕餮,成为兽人。
兽人永不为奴,除非包吃包住?
陆番手掌抵着下巴,手指轻轻点着。
尔后,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眸微微一亮。
心神沉入了系统面板中。
很快,调出了《聚气丹炼制手札》。
边吃边修仙……陆番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有。
如果倪玉成“试丹童子”或是炼丹师,岂不就能够边吃边修仙了?
将聚气丹当做糖丸来吃,修行速度,定然极快。
陆番眼眸微凉,看着倪玉,嘴角微微翘起。
倪玉只感觉浑身上下一阵冰凉,公子的眼神,给她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公……公子……倪玉不修仙了。”
倪玉几乎要哭出来了,公子是不是小心眼犯了?
这仙,她不修了还不行么?!
“别怕,你去准备一点东西,你不是想要边吃边修仙么?公子满足你。”
陆番温柔的笑道。
这温柔,让倪玉的心越发的拔凉。
陆番抬手,修长的食指点在了倪玉的眉心。
一点灵气波动绽放,嗡……
呈涟漪状四散弥漫。
倪玉一怔,顿时感觉道脑海中多了不少东西,而身体内也有一股气流如小蛇一般的乱窜。
“呀……”
倪玉眼睛瞪大,尔后,掩盖不住的喜意弥漫出来。
“公子,倪玉感受到灵气了!”
倪玉兴奋的原地蹦跳。
“一个时辰,去将公子我传你的这些东西准备好,没完成,罚你两天不许吃饭。”陆番温柔的笑道,“银子你随便花。”
倪玉蹦跳的身躯陡然一僵。
尔后,撒开脚丫子狂奔出了房门。
《聚气丹炼制手札》记录的是聚气丹的炼制手法,其中需要准备不少的炼丹的原材料,并且经过特殊处理才能炼制。
陆番传给倪玉的便是炼制聚气丹所需要的材料和工具清单。
当然,倪玉找来的材料,若是要拿来炼丹,还需要经过灵气的催化。
陆番心中甚至打算在湖心岛开辟出一块药田,专门用来培育炼丹药材。
思索了一会儿。
陆番重新端起清粥,吹了吹粥上热气,不急不缓舀入口中。
这下,粥就喝的舒坦多了。
……
帝京。
书阁二楼。
宇文秀原本焦急的情绪,在踏入书阁后,便平复了下来。
阁内檀香悠悠升腾。
国师白发苍苍躺在摇椅上,莫天语在观看书简,孔南飞闭着眼周身萦绕灵气。
孔南飞在卧龙岭仙宫中得到了仙缘,这事宇文秀还是知道的,因而他没有太惊讶。
“老师,六大护城急件传来,墨家诸侠联合阴阳家,机关家夜犯护城,原赤和通安二城城主被杀,城……破了。”
宇文秀道。
莫天语放下了书简,孔南飞徐徐睁眼。
书阁内的气氛一瞬间有些安静。
“陛下,要不要微臣给两城算一卦?”
莫天语道。
宇文秀有些无言,你莫天语还算卦?
毒卦之名,早已经传遍帝京,三卦把自己算土里去,埋了一天一夜,若不是国师亲自前往,可能就要为卦献身了。
因而,莫天语算一卦,他宇文秀……敢接么?
“很符合墨北客一贯的作风,比起上一代巨子,墨北客行事更加不择手段。”
“六大护城,破了二城,北郡大军很有可能会顺着二城突破口,长驱直入,兵临帝都之下,威胁我大周帝都。”
国师的话,让宇文秀越发的焦急。
“陛下勿急,为今之计,有两个办法。”
国师徐徐道。
宇文秀盘坐在蒲团上,眼眸微缩,“请老师指点迷津。”
国师从摇椅上起身,佝偻着背,负着手,踱步到了书阁的雕花木窗前,望着扬洒大地的阳光,眼眸中有些迷蒙。
“陛下可下旨入北洛,请北洛陆少主入帝京,让其坐镇,可保帝京无忧。”
国师道。
宇文秀一愣,尔后,深吸一口气,国师对于北洛陆少主的评价……未免也太高了吧。
不过,传闻北洛陆少主乃是修为精深的修行人,若有修行人坐镇,倒也未尝不可。
“可修行人终究是难以掌控的因素……此举,危。”
宇文秀,道。
国师笑了笑,没有回答。
只是继续道:“其二,陛下可派兵增员前往醉龙城,下令让醉龙城城主江漓守住通安、原赤二城。”
宇文秀蹙眉。
“江漓么……”
江漓,上一任大周皇帝的心腹。
世人称评,外有江漓,内有孔修,足以说明江漓的强大。
可是,宇文秀内心中其实一直抱有怀疑,先帝的突然暴毙,是否与江漓有关?
国师仿佛知道宇文秀在想什么,笑了笑。
“陛下,若是大周真的崩塌,有谁愿舍命死守到流干最后一滴血,唯有江漓。”
“况且,大周还未到那般时候,墨北客算无遗策,一切计划都缜密万分,可是……”
国师转过身,脸上涌现一波苍白,咳嗽了一声,眼眸中有亮光闪烁:“可是……墨北客算错了一个点。”
“他低估了修行人的实力。”
“另外……他以为胜券在握,透露了项少云行踪,让平阳郡太守刘贺率五千兵马山岭围杀霸王,以为霸王必死,可是……”
“霸王没死,不仅没死,还屠光了五千兵马,杀了平阳郡太守刘贺,重回西郡。”
国师道。
宇文秀闻言,目光一凝,这个情报昨日似乎在急报中也有,只不过,当初以为情报夸大其词,而且,他的注意也都被护城被破的消息给吸引了。
“以一敌五千,霸王杀的血流成河……”
“当世,除了北洛陆少主,能打败霸王的……唯有霸王自己。”
国师道。
不仅仅是宇文秀,莫天语和孔南飞也皆是吸了一口气。
“霸王没死,短时间内要头疼的便是墨北客……”
“陛下放心,大周还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国师轻声道。
当檀香烟气散尽。
宇文秀走了。
离开了书阁,回到紫金宫,亲自执笔拟旨。
许久后。
皇城宫门打开。
两匹快马驰骋而出,扬起满地尘灰,踩碎遍地阳光,到了帝京外十里地,分道扬镳,一骑往北洛,一骑向醉龙。
……
西郡。
一架马车悠悠徐行。
西凉武士们眼眸如火,他们自动让出一条道,让马车行驶。
车架前,霸王端坐,手持马鞭,浑身染血。
无形的压迫气概弥漫整片军营。
终于,马车行驶到了霸王的军帐前,项少云从马车中将洛茗桑扶出,派人安排洛茗桑入了军帐,他眼眸犀利,转身回首,目视所有西凉武士。
“我,项少云,踏着尸体回来了。”
“有人要杀我,灭我,毁我……一百个弟兄为我挡住了刀枪,用血捍卫了西凉的荣耀……”
项少云眼圈通红,握起染血的拳头,砸在胸口,扫视寂静的四周。
“亡者已逝,热血未凉!杀人者,人恒杀之!”
“今日,我霸王,不为夺天下,只为复血仇!为一百位兄弟……复仇!”
“天下人负我,我便杀天下人!”
“全军集合,目标东湖墨家机关城!为了西凉的荣耀……杀!”
项少云爆吼,吼声宛若悍兽咆哮。
西凉勇士们也皆是赤目爆吼。
虎狼之气,冲散漫天云彩。
霸王的复仇,从不拖泥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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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最后一个任务
“龙葵、白芷、连钱草、马蔺、子苓……”
“公子,你要的药材都找齐了!”
陆番喝完清粥,在小院中晒着太阳,摆盘山河局的时候,倪玉兴奋的呼喊声从院外传来。
小院外。
倪玉推开了门,背着一口大黑锅,手中提着满大篓子的草药药材,哼哧哼哧小跑。
陆番眉宇一挑,继续挽袖落子。
倪玉将大黑锅扔在了地上,喘着气。
“公子,药材配上这口锅,总共花费了二两三钱银子。”
倪玉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道。
陆番笑了笑:“速度还挺快的。”
果然,还是吃的能够刺激到这丫头,让她有动力办事。
“行吧,我们去湖心岛。”
“你不是想要边吃边修行么?公子教你。”
陆番道。
“喏。”
倪玉眼睛一亮,背着黑锅,提着药材,又哼哼嗤嗤的出府,赶往湖心岛。
……
马蹄声炸裂。
穿着一身盔甲,伫立在城墙上的陆长空眉宇一凝。
远处,有一身影骑乘马匹,从平原尽头驰骋而来,扬着尘沙。
许久之后,这一人一骑便来到了北洛城下。
“陆城主,咱家受陛下之令,特持旨意而来。”
马匹上,老宦官一身劲装,手持一卷圣旨,朝着城楼上的陆长空拱手,道。
陆长空闻言,倒也不敢怠慢。
城门缓缓开启,老宦官策马入城。
陆长空认得这老宦官,乃是皇帝宇文秀身边的亲信,武功极高。
“陆城主,贵公子何在?陛下有旨意……需贵公子领旨。”
老宦官笑道。
老宦官毕竟是老油条,没有骄纵,也没有仗着自己是皇帝亲侍而显得傲然。
“番儿腿脚不便,深居湖心岛养身,不如公公与在下一起入岛,这样就可见到番儿了。”
陆长空道。
“那便有劳陆城主了。”老宦官一笑,发出了尖锐笑声。
陆长空让罗岳镇守城墙,叫上了罗成,带着老宦官一路往湖心岛而去。
……
醉龙城。
江漓一身银铠,凝重的接受了旨意。
“原赤和通安城都沦陷了么?”
江漓叹了一口气。
“陛下可是对江城主寄予了厚望,希望江城主不要让陛下失望……”
宦官道。
江漓拱了拱手,命手下取了些碎银给宦官,便让人带其下去安歇。
宦官下去后不久。
曼妙身姿的女人浮现而出,低眉顺首的伫立在江漓身后。
“大人,最新收到的消息,霸王活着回到了西郡,并整军出发欲要踏平东湖墨家机关城。”
女人道。
江漓负着手,眯起了眼。
“墨北客算尽一切,可唯独在霸王身上失了策,也不该说是失策,应该是霸王身上发生了什么超出意料的变故……”
江漓徐徐道。
女人抬起头,似乎想到了什么,美艳的脸上流露出一抹震骇。
“大人,墨北客算计一切……难不成大人要领兵镇守原赤、通安两城也在其算计之下?”
江漓笑了笑,只是笑的有些冷漠。
“这是墨家巨子和国师的博弈……谁说的清呢。”
“不过,墨北客是全天下为数不多的清楚我弱点的人……所以,赤练……保护好青鸟。”
江漓道。
女人叫做赤练,如火一般的女人。
她美艳脸上骤然浮现出决绝之色。
“属下誓死保护!”
……
北洛,湖心岛。
悠悠湖风吹拂,十株朝天菊迎着天空,招展摇曳,有灵气被吞吐。
十株朝天菊下。
墨六七缓缓的睁开了眼。
远处,陆少主的狐魅脸婢女抱着双腿,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满是泪痕。
她感应到了公子所说的气感。
达到一缕灵气入体的气丹境层次了,她达到了陆番的标准。
“爹……娘……伊月变强了。”
伊月望着湖面,唇都在微微的颤。
墨六七没有说什么,有深仇大恨的人,他见多了。
他站起身,活动了下身体。
远处,剑派的那剑客景越依旧瞪眼瞅着他,墨六七心中一笑,还真是敬业啊。
不过,他也没有打算跑,也没有胆子跑,陆少主……神鬼莫测的实力,让他没有任何的勇气逃跑。
那是比巨子更诡异的实力。
远处,凝昭和聂长卿起身。
湖面上有轻微哗啦声响起。
湖中的游鱼被惊动晃荡尾巴留下涟漪,岛屿上的雀鸦也被惊动,扇动翅膀纷飞。
一艘木船摇摇晃晃而来。
木船上,坐在轮椅上的陆番连着轮椅,飘落在了岛屿上。
“公子。”
聂长卿、倪玉、景越还有远处的伊月,纷纷行礼。
墨六七目光一凝,犹豫了一下,也微微躬身。
陆番笑的让人如沐春风。
“凝姐,帮帮我……呕。”
木船上,传来了倪玉有气无力的声音。
凝昭一愣,一跃上了木船,便看到倪玉趴在倒扣的黑锅上,一脸委屈。
凝昭红唇微微上挑,带着丝宠溺,这丫头……
拎着倪玉下了木船,将黑锅和药材都放在了地上。
陆番则是看向了墨六七。
“不错……一天时间,踏入了三段气丹,不愧是能‘以意御剪’之人。”
陆番赞叹。
凝昭和聂长卿惊异不定,一天时间跨入三段气丹,这天赋……有点妖孽!
“陆少主谬赞了,不知陆少主所说的话,可还算数?”
墨六七目光炯炯,道。
“我说的话,自然作数,你去吧,去与那‘阿珠’道个别。”
陆番倚靠轮椅,手指轻点护手,淡淡道。
“你不适合做刺客……继续做刺客,你迟早有一天会死的很惨。”
陆番看着墨六七,道。
刺客该无情,可墨六七却有情,不仅有情,情还无比的炽烈,这样的人,下场一般都不太好。
墨六七沉默,尔后,后撤一步,双膝跪地,跪在陆番的面前。
“我墨六七恩怨分明,任务失败,我本就该死,可公子留我一命,等同于许我一命,我墨六七这条命便是公子的了。”
墨六七郑重道,尔后,额头重重的叩在地上。
陆番座椅,微风徐徐,吹动他的白衫飘飘。
他摆了摆手。
“去吧,另外……你上了岸,去陆府要你的驴,自会有人给你。”
墨六七一阵,想起自己那只毛驴,顿时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
来搞刺杀,刺杀失败了不说,还要麻烦人养自家那臭毛驴……他这刺客当的也是没谁了。
墨六七走了。
乘一叶扁舟,消失在了氤氲湖面。
“公子,就这样放他走了?”
聂长卿蹙眉。
“就不怕他一走了之?”
一边的景越也是点了点头,“公子,要不要我去盯着他?”
“不用。”
陆番徐徐道:“他不敢。”
他伸出手,朝着远处的一株朝天菊挑了挑手指,一缕菊花花瓣顿时剥离而出,飘荡到了陆番掌心。
尔后视线一转,落在了黑锅和诸多药材上。
倪玉找了口黑锅来炼丹……果然不愧是吃货。
虽然说,炼丹有专用的炼丹炉。
不过……好像也没有规定用黑锅不能炼丹。
既然如此,先炼个一锅聚气丹尝尝鲜。
……
东湖墨家,是西郡边缘一座巍峨大山山顶湖泊中的小城。
有飞流的瀑布形成自然的屏障保护着小城。
这座小城便是大周朝,鼎鼎有名的墨家机关城。
墨家与机关家联合建造的小城,是墨家游侠的归属地和休憩地。
山间,飞流的瀑布如银河宣泄而下。
在瀑布之间,悬着一条狭长的走廊,走廊护栏雕花,顶盖青瓦,颇有些诗情画意。
走廊中央。
有一道身影伫立,腰间别着一柄细长的剑。
此人身材挺拔,穿着紧身束装,满头发丝披散,额前垂落两缕发鬓。
发鬓下的面孔冰冷而僵硬,仿佛任何事情都不会让他动容。
脚步声响彻,却是被瀑布的轰鸣所掩盖。
面瘫男人转身,看向了那一身红装的戴着半银白面具,露出烈焰红唇的女人。
“珠,又有任务?”
面瘫男人,淡淡道,他的声音都是冷的,莫得感情。
红装女人立于男人侧方,身高及男人的肩膀,青丝在瀑布卷起的气浪下飞扬。
面具下的眼眸微微波动。
“六七接了那任务,回不来了。”
红装女人道,语气有些恍惚。
面瘫脸没有说话。
气氛有些尴尬,周遭都是瀑布的轰鸣。
“巨子说,接下来会是最后一个任务,你不能逃避。”
“做完这个任务,如果还活着,你就自由了。”
女人轻声道。
谈及到“自由”两字,面瘫脸男人的嘴角搐了搐。
“好。”
“任务内容?”
红装女人望着飞流瀑布,隐隐间仿佛可以看到那每次面对她总是流露出傻笑的青年,她微微闭上了眼。
“死守……机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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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公子……开锅了
醉龙城。
城门大开,江漓一身银铠率一百骑前往原赤、通安两城。
农家小院。
鸡圈中,一堆生着嫩黄绒毛的小鸡崽晃晃悠悠的跟在母鸡的屁股后,扭着屁股。
白青鸟站在栅栏外,“咕咕”叫唤,手中抓着掺了些米皮糠的碎米,扬洒到鸡圈内。
远处,赤练所化的老婆婆挽着个篮子,满脸温和的看着白青鸟。
白青鸟的胸前衣襟缝隙中,小凤一冒出个脑袋,眼珠滴溜溜的转,盯着栅栏中米皮糠和碎米,小鸡翅膀扑棱,想要从白青鸟的胸前衣襟缝隙中爬出来。
可是被察觉到了白青鸟,一把给按了回去。
小凤一绝望了,生无可恋的耷拉着脑袋。
白青鸟忙活了一阵,才是走到了婆婆身边坐下,笑着道:“婆婆今天不去城里上工么?”
婆婆笑了笑,脸上的皱纹堆叠在了一起。
“累了,坐着休息,看看你。”
“怕以后没有机会再看你了。”
婆婆道。
白青鸟一怔,尔后,脸色微微黯然,尔后挤出笑容,搂着婆婆的手,聊起了天。
至于她胸前衣襟的小凤一,越狱成功后,撒欢着在地上奔跑。
浑身嫩黄色的绒毛在飘逸着。
“江叔呢?他什么时候要再来我这儿喝鸡汤?我又研究了新的鸡汤熬制方法。”
和婆婆聊了一会儿,白青鸟便似有似无的聊到了江漓。
婆婆脸上的笑容更甚了。
“你江叔最近会很忙,他若忙完,一定会来喝你做的鸡汤,他可喜欢了。”
婆婆道。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沙哑中却又有些苦涩。
白青鸟虽然听不出,却也觉得婆婆的语气有些古怪。
忽然。
婆婆目光变得犀利,扬起,看向了农家小院外侧的灌木密林。
婆婆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深沉。
“青鸟啊……如果有一天,你见不着你江叔了,会难过么?”
婆婆站起身,徐徐放下了手中的篮子,道。
白青鸟一怔,设想了一番婆婆所说的事情,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难看。
“不会难过,因为可能痛到没有心思难过。”
她抿了抿嘴。
“或许你江叔……也是这样想的。”
婆婆沙哑着说道,说完笑了笑。
尔后,沙哑的声音变得动听清脆,只不过犹如细蚊低吟。
“如果见不到我了,大人会不会难过呢?”
沙沙沙……
密林中,有声响起。
白青鸟心中一惊。
然而,更让她震惊的是身边的婆婆,瞬间变得犹如一把出鞘的宝剑,锋锐逼人。
“出来。”
婆婆沙哑道。
密林灌木分开,有一位头戴垂幕斗笠,穿着黑袍人走出。
不仅仅如此。
在农房的屋顶上,不知道何时,也伫立着一道头戴垂幕斗笠的身影。
“阴阳家……方士!”
婆婆吸了一口气,道。
“江漓将军麾下四大统领仅剩的一位……妖刀赤练。”
灌木中的黑袍人,徐徐道。
“江漓的弱点,兵家后人……交出她,巨子说过,不可伤害她,我们只是要带她走。”
黑袍人道。
“墨家巨子一代不如一代……第一代墨家巨子引领的墨家何等辉煌,然而,如今的墨家,已然变味……”赤练冷冷道。
“我奉大人之令守护兵家后人,想要带走她,除非踏过我的尸体。”
白青鸟此刻脑袋已经彻底懵了。
发生了什么?
江漓的弱点,兵家后人……说的是她么?
地上,狂奔的小凤一一跃而起,钻入了白青鸟的胸前衣襟缝隙,冒出个脑袋,警惕不已。
“那便……得罪了。”
黑袍方士道。
下一刻,浓烟滚滚,身躯骤然消失。
屋顶上的方士也同样消失不见。
……
东湖,墨家机关城。
横亘在飞流瀑布间的走廊上。
天下第一刺客莫得感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诧。
“死守?”
能让墨一痕惊诧,说明这任务是有多不可思议。
“世间……有谁能攻破墨家机关城?”
“墨家机关术本便无双,再加上机关家诸众的辅助,墨家机关城,可以说是世间最坚固的堡垒,比起大周皇城都要难以攻破。”
墨一痕道。
他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
带着面具的红装女人摇了摇头:“巨子亲自发布的任务,定然无错。”
“得到消息,巨子正与北郡太守联合,欲要攻破六大护城,直入帝京。”
“西郡霸王率大军踏平墨家,欲要斩断墨家后路,逼巨子引北郡大军回守。”
红装女人说道,瀑布飞流,声音炸响,几乎吞没了她的声音。
可是,墨一痕却听的很清晰。
哪怕莫得感情的他,也不禁攥起了拳头……
巨子……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为了墨家之言能引领天下走上正确的道路……我等,必须守住。”红装女人望着走廊外美丽的风景,道。
这是墨家门徒的信仰和目标。
“好。”
“任务结束,世间再无天下第一刺客,墨一痕。”
面瘫男人淡淡道。
红装女人颔首,红袍如火般飞扬,转身离开了走廊。
走廊上,墨一痕抬手,布满茧子的手掌搭在了腰间缠绕着一层层布帛的剑柄上,轻轻摩挲。
……
机关城下。
轰鸣阵阵,大地都在颤动,惊动满山雀鸦,野兽也躲藏起来,瑟瑟发抖。
穿着冰冷盔甲的西凉武士,扛着长矛,提着大刀,黑压一片,整齐而有序的踏步而来。
他们是虎狼之师,是极其可怕的精锐大军。
大军中。
项少云踩着战车,裹着战铠,大红披风席卷,背负干戚,如魔神。
他盯着山顶湖泊间,萦绕在云雾中的机关城,眼眸中冰冷之意闪过。
“报!”
忽然,有一位士卒飞速而来。
大军在项少云挥手间驻足。
“说。”项少云望着士卒,道。
“禀太守,前往五里,有一骑青牛的书生拦路。”
骑青牛的书生?
项少云目光眯起,他已经猜到是谁了。
“让他过来。”
一会儿之后,西凉武士们纷纷侧身,让出了一条道。
一头青牛不急不缓而来,青牛背上,一席白袍的李三思背负木剑微笑而来。
面对项少云的西凉大军,李三思面不改色,骑牛而至。
“你要为墨家说情?”
项少云冰冷道。
李三思骑青牛,脸上笑容更甚了:“我乃道宗弟子,墨家存亡,与我何干……”
“那你来作甚?找死?”
项少云语气仍旧冷冰冰。
“因卧龙岭秘境的生死之交,特来提醒一句,墨家机关城乃天下一等一的坚固城寨,若是攻打,定然损失惨重……霸王三思而后行。”
“况且,巨子联合澹台世家的北郡大军攻打帝京……欲要推翻大周朝,这乃是剑派、道宗、阴阳家、机关家乃至天机家和纵横家诸子都同意之事,此乃天下大势,霸王此举,欲要让墨家巨子回守,是在违背大势,与百家为敌……”
李三思凝重道。
“违背天下大势……与百家为敌?”
项少云眯眼,他望着乌云逐渐汇聚的天空,缓缓道。
“那又如何?”
“我霸王做事还需百家认同?”
“百家若与我为敌,那便……灭了百家!”
说到最后一句,项少云浑身迸发惊天黑气,惊的李三思身下青牛躁动不安。
李三思心头震骇,霸王……更恐怖了。
李三思没有再劝诫,骑牛飘然离去。
项少云没有留他。
大军继续行进。
很快,便来到了悬崖之上,悬崖对面,便是墨家机关城,飞流瀑布从上宣泄而下,扬起惊天水雾。
八十一根粗大铁索连接着悬崖。
晃晃荡荡的铁索间,云雾缭绕,一眼望不到底,宛若万丈深渊。
乌云更沉了,蓄着滔天大雨。
……
北洛,湖心岛。
一艘木船徐徐行驶,在湖面上荡开层层涟漪。
老宦官攥着圣旨,站在陆长空的身边。
罗成在后方挎刀而立。
湖心岛很静谧,风景极好。
朦胧的雾气,遮蔽住岛屿,使得岛屿远远看去,犹如仙境。
老宦官眺望着,莫名的手心冒出了汗。
因为……隐隐之间,他感觉那岛屿朦胧雾气拧成了一双巨大的眼眸,注视着他。
忽然。
木船停住了。
湖水的荡漾声,雀鸦惊飞声,都仿佛蒸发了似的,天地间变得安安静静。
“父亲,何事带人来岛?”
骤然间,整个北洛湖似乎都响起了陆番的声音。
老宦官心头震骇,哪怕是武功极高的武人,也有些发憷。
修行人……
这就是哪怕国师都要郑重对待的修行人。
“咱家受陛下旨意,特来传圣旨于陆少主。”
老宦官双手托起圣旨,恭敬道。
蓦地。
老宦官身躯俱颤,因为双手托着的圣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裹起,飞入了浓雾深处。
“回去吧,转告陛下,本公子,现在很忙,还不想入京。”
话语落下。
音爆声骤起。
浓雾炸开,圣旨飙射而回,近乎闪电般爆射到了老宦官白净无须的面庞前一寸处,戛然悬浮。
老宦官心脏仿佛都被攥紧了似的。
此刻。
湖心岛上。
陆番的确很忙。
他坐在轮椅上,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搭在铺盖双腿的羊毛薄毯上,眼眸中带着期待,望着正在被倪玉捣弄的盖着木盖子的黑锅。
黑锅“汩汩”冒着黑色的浓烟,将准备揭盖的倪玉熏的如花猫。
倪玉浑然不觉,她望着陆番,舔了舔嘴唇,十分兴奋,道:“公子……开锅了啊!”
陆番微笑颔首。
下一刻。
倪玉花脸上,眼眸精亮。
“嘿呀”一声。
猛地揭开了滚烫的木锅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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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矛与盾
黑气滚滚,释放着一股诡异的幽香。
倪玉揭开了黑锅的木盖子,被熏花的脸上,带着兴奋和期待。
没有璀璨的五彩霞光,也没有爆锅的声音。
倪玉按照公子所传《聚气丹炼制手札》的方法炼制丹药。
然而锅内,却只有一团黑糊糊的,粘在一块的诡异团状物。
“丹……丹呢?”
倪玉傻眼了。
陆番眉宇不由一挑。
第一次炼丹,果然不出意外的失败了。
失败倒是没事,陆番手指在轮椅护手上轻点,他需要思考失败的原因在哪里。
“每一株药材都经过灵气的洗礼,还加入了朝天菊的灵气菊瓣,至少在材料上是没有问题的……问题出在锅上?”
倪玉很伤心,跪在黑锅前,看着那黑糊糊的一团不可名状之物,有种想要捶胸顿足的冲动。
果然……
她除了吃,一无是处。
“小倪,把锅拿过来。”
陆番道。
倪玉止住了悲伤,伸出手将那黑糊糊之物扒拉了出来。
望着那黑糊糊的不可名状之物,倪玉莫名觉得,有点像加了芝麻粉的粘糕,好像……可以尝一尝?
她找来干净的白布,将这黑糊糊的玩意包裹,尔后,取了黑锅递给陆番。
凝昭和聂长卿有些看不懂陆番和倪玉的操作。
看了一会儿,两人便继续修行去了。
景越倒是看的兴致勃勃。
“这锅……差了点灵性。”
陆番食指中指并拢弯曲,叩了叩黑锅,眯起了眼,呢喃着。
既然差了一点灵性,不如就赋予其一些灵性?
陆番心神一动,查看了系统奖励中的《点化术》。
《点化术》无法对非生灵使用,不过陆番也不需要黑锅诞生灵智,只需要黑锅有一缕灵性,方便炼丹便可。
倪玉则是抱着炼制出的一团黑糊糊之物,蹲在一边嗅着。
景越背负着黄梨木剑匣,好奇的凑了过来。
“倪丫头,这是啥?”
景越问道。
“公子说……这是‘丹’。”
倪玉抿了抿嘴。
“丹?这难道不是一团焦了的粘糕?”
景越扯了下嘴角。
“你也觉得是粘糕?要不要一起尝一尝?”倪玉眼睛一亮,希冀的盯着景越。
景越赶忙摆手。
他怕被毒死。
倪玉心中在吃与不吃间挣扎了许久,最后,用手指抹了一点塞入口中。
下一刻,倪玉眼睛一亮。
咬了个满满当当的一口。
“吧唧吧唧……”
倪玉嘴巴塞的鼓胀,咀嚼着。
景越心中好奇万分,“怎么样?”
倪玉瞥了景越一眼,尔后,抱着“粘糕”转身背对着他,开始大快朵颐,越吃越快……
不一会儿,便吃的干干净净。
倪玉眼睛弯弯,摸着小肚腩,呼出一口惬意之气。
景越有些无语,这丫头……啥都吃啊。
忽然,景越目光一缩。
不仅仅是景越,湖心岛上的聂长卿和凝昭皆是睁开了眼。
因为,他们发现岛屿上的灵气,化作一条条的游鱼,飞速往一个方向汇聚……
在倪玉的头顶化作了一个灵气小漩涡。
景越心中骇然,脚尖点地,远离了倪玉。
有危险……快跑!
凝昭和聂长卿则是横移而来,盯着倪玉……
却见,一缕缕的灵气飞速往倪玉身躯中聚集。
很快,原本体内只有一缕灵气的倪玉,吸收汇聚了两缕灵气……
“呀,我……突破了。”
许久后,有倪玉后知后觉的惊诧响起。
远处,陆番自然察觉到了这异样,也是无言。
虽然没有炼制成丹,但那一团黑糊糊的“丹渣”,药效其实不会比寻常聚气丹弱太多。
陆番收敛心神。
盯着手中的黑锅,心神落在了《点化术》上。
食指和中指并拢,陆番魂魄强度调动一缕,缠绕在指尖,使得指尖居然泛起了一缕金芒。
轻轻点在黑锅上。
“叮……”
金色涟漪不断的蔓延,扩散到了整个锅身。
陆番心绪有些复杂,他的第一次点化,居然给了一口锅。
……
东湖,飞流而下的瀑布尽情的宣泄着。
隐匿在水雾之间的墨家机关城,一位位墨家门徒各自站立。
一身红装的阿珠,如一朵火红色的曼陀罗花,她观望悬崖对面的西郡大军。
墨家机关城,号称全天下最难攻打的城寨。
可是……
如今,他们面对的是西郡大军,全天下最精锐的军队。
这就像是矛与盾的碰撞,到底是墨家机关城这块盾够硬,还是西郡大军这把矛够锋锐!
悬崖对面,霸王如魔神一般伫立在战车之上,背负干戚,发丝飞扬。
“报死去的一百位弟兄们的血仇!”
“为了西郡荣耀!”
“冲!”
霸王抽下了背后的长斧,猛地扬起。
爆吼声,炸响在悬崖之间,不断回荡……
尔后,西郡大军的嘶吼声也同时炸响。
西凉大军为首的武人疯狂冲出,他们顺着八十一根铁索往墨家机关城冲去。
铁索晃荡,迸发出冰冷的震响。
没有过多的问候。
也没有任何的犹疑。
霸王立刻下令攻城,不给墨家机关城任何的喘息机会!
西凉的兵,的确是大周最精锐的虎狼之师,他们仿佛不知道恐惧是何物,面对万丈悬崖,他们怡然无惧,各个激动的冲出,脚踩铁索,狂奔而去。
机关城连绵在悬崖峭壁上的木制城楼上。
红衣似火的阿珠手中出现一支小旗,半银白面具下烈焰红唇轻启。
“连弩车!”
“转射机!”
“机关兽!”
阿珠每喊一个名字,便挥舞一下小旗。
随着挥舞,墨家门徒纷纷动了。
机关城的城楼上。
有巧夺天工的器械架起,瞄准了铁索上的一位位冲锋的西凉士卒。
天空上积蓄了许久的乌云,终于承受不住。
豆大的雨珠,化作连绵万里的珠帘从云层中洒下,天地间一片朦胧,使得气氛越发的肃杀。
雨珠砸在锁链、砸在了冲锋的士卒的铠甲上、挥舞的刀剑上……迸溅破碎。
“杀!”
阿珠红装飘扬,手中的小旗骤然抛出。
小旗飘出了机关城,一瞬间被密麻的雨珠所吞没,随着飞流的瀑布,打入万丈深渊!
突!
突突突!
连弩车中,机关齿轮转动的声音炸响整座城池。
粗大的弩箭射出,穿碎密集的雨滴,将雨幕都扯开了空洞的弧线,随后,密密麻麻的弩箭追随而来,带着破空声,朝着八十一根铁索上的西凉武士呼啸而来。
为首的西凉武人爆吼,气血蒸腾,挥舞手中的长刀猛地砍出。
刀与弩碰撞。
刀身渐渐崩碎,武人的怒吼表情还未散去,弩箭便贯穿了他的胸口,血溅了三尺,巨大的冲力,将他身后的士卒纷纷带动砸落铁索,跌入万丈深渊!
然而,西凉勇士悍不畏死,一个个疯狂的顶着弩箭快速攀爬铁索。
……
墨六七头戴斗笠,骑在毛驴背上,手里拎着跟竹竿,竹竿一端吊着根胡萝卜。
毛驴哼唧,追逐着胡萝卜不断徐行。
忽然,墨六七在毛驴背上直起了身躯,他望向东湖墨家机关城的方向。
他摘下了斗笠。
伸出手,一滴浑圆的雨珠从阴沉的天空中滴下。
雨珠隐隐间映照出了一道带着半银色面具的红装倩影,滴落他的掌心,破碎,迸溅……
莫名有股沉重和让他喘不过气的压力,压迫着他的胸口。
他的脸色微微煞白。
雨倾盆而下。
大地迸溅起朦胧的水雾。
墨六七怀里的剪刀自动飞出,切断了胡萝卜的绳子。
竹竿被他甩起,狠狠抽在了毛驴的臀部。
“啪!”
原本懒洋洋的毛驴顿时发出了嘶鸣,蹄子踩碎雨水,快速狂奔。
……
机关城顶端。
云雾缭绕之间。
天下第一刺客墨一痕伫立其上,任由大雨浇透他的身躯,他徐徐抽剑,剑身与剑鞘摩挲发出的刺耳声震碎一滴滴雨珠。
他捏着一张笑脸面具,缓缓戴上,雨水顺着面具边缘,汇聚在他的下巴,如丝线滴答。
他不会笑,只能用面具来代替笑。
透过面具的空洞,墨一痕视线穿破萦绕的云雾,死死的盯着悬崖另一端伫立在战车上的魁梧霸王。
这是他的最后一次任务。
死守机关城,刺杀西郡霸王。
当战车上的霸王身形动了的时候。
墨一痕带着微笑面具保持着抽剑的动作,修长的腿在雨幕中开始顺着机关城的城楼屋顶迈步奔走!
最后身形一跃,撞碎无数雨滴。
雨幕哗啦而过,他的身形消失不见。
然而,若有若无的杀意,却在雨幕中穿梭着。
第八十四章 半块碎裂的笑脸面具
北洛城。
陆长空亲自送老宦官离城。
陆番拒绝圣旨,陆长空倒是没有多出乎意料,毕竟,以陆番神鬼莫测的修行实力,世俗皇权,的确很难对他形成制约。
“番儿因腿疾在身,脾性暴戾无礼,望公公回去与陛下言及,莫要怪罪。”
陆长空朝着老宦官拱手。
老宦官赶忙还礼,今日……他亲自见到了真正的修行人的威势,对他的心灵产生极大的冲击。
国师一直说,修行人很强大,会成为天下变数。
自恃为七响宗师的老宦官还不以为意,然而今日……他怕了。
当那圣旨诡异悬浮,仿佛要瞬间洞穿他脑袋的时候,他的腿是真的有些软。
“陆城主,是咱家打扰了陆少主……”
老宦官情绪复杂。
“如今,百家诸子与北郡太守澹台玄联手,破了原赤、通安二城,陛下出二令,一令往醉龙,一令往北洛,如今北洛圣旨已到,咱家得速速回京了。”
老宦官拱手。
陆长空目光一凛,果然被他料到了。
北洛城受袭,其余五大护城也同样遭受到了袭击。
卧龙岭仙宫,修行人的出现,让原本掌握了一切的墨家开始着急了。
“公公路上小心,不送。”
陆长空道。
老宦官拱手,策马飞奔离去。
陆长空望着老宦官离去的背影,目光眯起,转身前往湖心岛。
北洛湖心岛。
陆番将点化后的锅递给了倪玉。
倪玉吃了炼坏的聚气丹,轻易聚气,踏入了三段气丹境,此刻正乐呵着。
不过,炼坏的聚气丹,虽然丹毒不是很大,副作用还是有的,也就是让突破后的倪玉一个劲的撅着屁股放屁。
“噗噗”之声萦绕在整个湖心岛。
陆番上了白玉京阁楼二层露台。
凝昭取了青梅煮酒,微风徐徐,陆番摆盘落子,有几分闲逸。
忽然,陆番心有所感,眉宇一挑,眼前画面顿时化作了线条在跳动,视野开始不断的放大。
他看到了巍峨机关城,看到了刀光剑影。
……
北郡澹台世家,与墨家和诸多百家联手,入驻了原赤。
原赤城外十里,江漓一身银铠,他的身后是帝京派遣而出的诸多大周精兵。
一道道木栅栏,一道道地沟横亘着,远远的与原赤城中的北郡大军对峙着。
江漓的手,搭在了腰间的不出鞘的长剑上,望着原赤城。
他隐隐可以看到城楼上,有三道身影伫立。
一位是佝偻着背的耄耋老者,墨家巨子,墨北客。
在墨北客身边,是北郡太守澹台玄以及他的谋士,墨矩。
墨矩羽扇纶巾,他其实不算墨家门徒,因为他很早便离开了墨家独自单干。
只不过,万万没有想到,最后……自己效忠的主公,还是和墨家混在了一起。
墨矩虽然情绪复杂,但是他没有排斥。
和墨家联手,是北郡最好的局面。
原本墨家站位是西郡,扶持的是西郡霸王。
大周若真的亡了,天下大乱,到时候争夺天下的便是各大诸侯。
而真正有机会登顶的只有三者,西郡霸王、北郡澹台、南郡唐家……
不过,如今墨家与北郡联手,那澹台世家入主帝京的可能性就大很多了。
江漓望了一会儿,便冷漠的收回目光。
他蹙着眉,北郡大军迟迟不动手,江漓明白,对方在等……
等他江漓的弱点。
手掌摩挲着腰间的剑。
他的内心有些痛苦,本想许她一世平安,不用掺杂世间的污浊,安安心心做个养鸡女。
然而……
世事总由不得他。
相比于原赤城的风云涌动。
东湖,墨家机关城,暴雨连天,陷入了恐怖杀伐中。
……
八十一根铁索,终于有西凉武士顶着机关城中射出的弩箭,攀爬上了城池。
然而,墨家机关城表面,齿轮转动。
骤然有无数的突刺漫出,将一位位西凉武士刺穿。
哪怕是一流武人,面对这等手段也如寻常的士卒一般跌落万丈深渊。
瀑布飞流,与天上暴雨相得益彰,带起浓郁的水汽,冲刷着天地间的污浊。
一位位西凉勇士的死亡。
让心如坚铁的项少云也忍不住抽搐。
大军中。
有赤膊武人挥动鼓槌,敲打着鼓面震散水花。
鼓声沉沉间,霸王迈出一步,踏出了战车,靴子踩在地上,溅起水花二尺。
墨家机关城不愧是天下最难攻克的城寨。
项少云举头眺望,他看到了墨家一位位忙碌的门徒,看到了那如火红色曼陀罗花瓣的身影。
想要攻破机关城,唯有以强绝的武力开出一道口子。
再坚固的盾,一旦破了个口子,很快裂痕便会蔓延。
这一点,项少云懂得。
徐徐闭眼。
项少云眼前浮现过卧龙岭上,被五千军围杀的画面,他看到一位位染血的西凉勇士带着不甘被刺穿跪伏在地。
他耳畔犹如响起了茗桑凄楚的短笛天音。
甚至盖过了漫天暴雨的轰鸣。
骤然,霸王睁眼,眼眸冷漠而无情。
“杀!”
霸王低吼,身前的雨水都被炸开。
他舞动干戚,骤然冲出,一跃而起,冲散漫天雨帘,踩在了粗大的铁索上。
步履平稳,飞速在铁索上奔走。
西凉勇士们血液沸腾了,霸王一出手,就像是某种信仰之火被点燃似的!
所有人挥舞起武器,哪怕被暴雨所倾刷也难以熄灭他们内心中的热火。
机关城中。
阿珠半银白面具下的眼眸一凝。
“诛杀霸王!”
一架架连射弩纷纷瞄准了踏上铁索的霸王。
突突突!
一支支的弩箭穿碎了雨珠,高速旋转着,迸溅无数的迷蒙水花,朝着霸王项少云魁梧的身躯射去。
项少云稳当的踩着锁链,手中盾牌一挥,所有的弩箭砸在其上,那足以砸退数人的弩箭冲击力,对霸王居然毫无影。
阿珠面不改色,红唇张启。
轰!
机关城墙陡然裂开,有庞大的如蜈蚣一般的十八节机关兽顺着铁索爬出。
机关蜈蚣,墨家与机关家联合打造的巅峰之作。
十八节机关蜈蚣,两侧长满了锋锐的钢刀,顺着铁索攀爬,所过之处,钢刀绞杀,横尸遍野。
血腥浓郁到暴雨都无法冲刷。
西凉武士用鲜血开出了一条道。
霸王怒吼,舞动干戚怡然无惧冲向了十八节机关蜈蚣。
蓦地!
霸王眯眼。
他的身躯侧方两米,有雨珠被锋锐之气切割成了两半。
霸王沾染满雨水的发丝骤然一甩,手中长斧抡起。
恐怖气血迸发,九响连爆。
一张笑脸面具浮现在霸王的面前,一道剑光,犹如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水痕,震碎无数的雨珠,直指霸王咽喉,直击要害,一击毙命。
杀人如白驹,剑出无一痕!
天下第一刺客,墨一痕!
霸王听过这个名字。
机关城上。
阿珠火红的长袍翻卷,修长白皙的长腿穿着绣花鞋点在了城墙护栏上,红袖中浮一柄长剑,腾飞而出。
像是滴入清水中的一滴红墨。
数位墨家侠客也纷纷抽出武器,顺着城墙一跃而下,直逼霸王。
杀霸王!
只需要杀了霸王,西凉大军,不攻自退!
墨家机关城便守了下来!
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
弩箭呼啸,武人喊杀……
目标直指霸王。
嗡……
剑吟之声炸响,墨一痕的一剑,中了。
刺在了霸王的暗沉色的盔甲心口。
然而,一寸便是极限。
呼啸的斧风铺面,墨一痕长发飘扬,抽剑而归,身躯在铁索上旋转一圈,甩飞无数的雨滴。
他连续刺出数十剑,皆是刺在霸王挥来的斧头的一个点上。
巨大的力道,让墨一痕脚尖抵着铁索,往后方滑去。
天地间仿佛都寂静了下来。
霸王伫立,披风震碎了雨滴,飘扬不断。
墨一痕喘着气。
“九响宗师刺客,机关家诸子,连弩,机关蜈蚣……”
“这就是墨北客的信心么?”
项少云深邃的看着戴着笑脸面具的墨一痕。
远处。
巨大的十八节机关蜈蚣如猛虎。
墨家侠士纷纷杀来。
铁索上,西凉勇士悍不畏死,不断的跌落入深渊……
悬崖上,战鼓擂动声仿佛与暴雨轰鸣争锋。
项少云笑了。
嘴角冷酷一挑。
“既然如此,我就亲手捏爆你墨北客的信心……”
项少云道。
气丹中,魔气运转,魔气从他的肌肤之下蔓延而出,形成了一股可怕的压迫力。
项少云抬手。
顿时……
连天暴雨,漫天雨珠仿佛在刹那……戛然而止,静默在空中。
墨一痕瞳孔紧缩。
无边的恐惧蔓延攥住了他的心脏。
可是,他没有退也没有逃,朝着霸王,平举手中剑。
霸王单手一斧轻轻挥出。
斩在了墨一痕的剑上。
陪伴了他度过无数个刺杀之夜的剑,碎了。
寸寸断裂,化作了纷飞的碎片。
巨大的力道轰中墨一痕,魔气所成的斧气,透体而过……
墨一痕的发丝崩散,他的身躯从铁索上仰面无力跌落。
飞流的瀑布在轰鸣,无数的雨水从天而降。
笑脸面具碎了,露出了墨一痕的面瘫脸。
滴滴雨珠在他的眼睛中放大。
仿佛倒映着他枯燥又乏味的一生。
从今天起,他自由了。
……
暴雨连天,山路泥泞。
驴蹄踩着地,溅起无数的泥花。
顺着悬崖山道骑着驴不断往上爬的墨六七,脸上浮现出了焦急之色。
周围的悬崖上,一道又一道的黑影像是落饺子似的的坠落。
忽然。
墨六七似乎心有所感。
黑影从悬崖上落下,被山风和暴雨裹挟,砸向了他。
他躲开了。
黑影砸在了地上,溅起了满地的泥水一尺高。
泥泞中,墨六七看清了。
那黑影,是半块碎裂的笑脸面具。
第八十五章 修行人的剑
雨,哗哗直下。
乌云裹在悬崖山峰的上方,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毛驴在暴雨中哼哧着热气。
墨六七则是怔怔的望着半块碎裂的面具,眼前不由浮现出一张面无表情的冷漠的脸。
明明是个面瘫脸,却偏喜欢戴一张笑脸面具,墨六七每次见到都会在那人面前笑他虚伪。
而面瘫脸也不恼怒,他说自己笑不起来,就想戴一张代表了笑容的面具。
暴雨如柱,淋透了墨六七的衣裳。
他拾起了面具,泥泞被雨水冲刷干净,面具上带着些许的血腥。
“再做三个任务,我就自由了,你便是天下第一刺客。”
“我归隐后,会酿很多酒,你若馋了,可以来讨酒喝。”
“刺客,谁也不知道哪次任务失败,尸骨就烂在了荒野,所以,你若是喜欢谁,要趁早说,人家接不接受另说。”
墨六七抓着面具,眼前闪过一幕幕,那是他和面瘫脸聊天的画面。
断崖边,月光下,常常会有一位面无表情的消瘦青年搭着用布帛捆束剑柄的长剑,望着崖外的空幽,瞳孔深处有着向往和希冀。
“墨面瘫,你自由了。”
“祝福你。”
雨水顺着墨六七的下巴滑下,汇聚成一条丝线。
墨六七将面具收好,看向轰鸣不断传来的崖顶。
眼前闪过戴着半银白面具的火红如血色曼陀罗花的身影,恍然间,仿佛可以看到那红装身影,像是一滴红墨水,落入水中,彻底崩散。
心中便莫名的有些发慌和恐惧。
面瘫脸说的对,若是喜欢那便趁早说……
墨六七翻身上驴,竹竿抽下,毛驴顿时嘶鸣,撒开蹄子狂奔向山顶。
蹄声炸裂,溅起无数的泥泞。
……
北洛,湖心岛。
外面风云涌动,血雨腥风。
而湖心岛却宛若世外桃源,闲逸,舒适。
裹挟着灵气的湖风轻轻吹拂,使得湖面荡开层层涟漪,渔民荡着孤舟,洒下渔网,有肥美的鲈鱼在渔网中翻腾。
倪玉撅着屁股,不断的“噗”出屁声,不过,她的眼眸却满是兴奋,带着景越凑在被陆番点化过的黑锅前,将一份份草药加入锅内。
她,倪玉,要炼丹!
聂长卿负着手,悬浮湖面,指引着小聂双在湖中挥拳修行。
伊月仍旧盘膝修行,吸收天地灵气,她很勤奋,她很努力。
岛上的一切,都十分的和谐。
白玉京二楼露台。
陆番倚栏听风。
他的面前,奕天势山河局摆盘了一半。
“公子,酒好了。”
凝昭挽袖素手捏着青铜酒杯,酒杯中装着的是烧热的青梅酒。
陆番接过了青铜酒杯,他的眼眸深邃宛若天上星河。
哪怕如今她气丹境大圆满,也不敢直视此刻的陆番的眼眸。
公子此刻的眼眸,仿佛装着整个天下。
“有意思,墨家联手北郡大军占领原赤城,欲要长驱直入,直达帝京,可霸王却是率领八万西郡铁骑,攻打墨家机关城……”
陆番喝了一口青梅酒,嘴角微微上挑。
其实,对他而言,天下大势如何变化,皇权如何更迭他都无所谓。
他在意的是整个世界层次的变化。
他要做的是培养修行人。
唯有出现强大的修行人,世界的层次方能提升。
比起原赤城,北郡大军和大周精兵的对峙。
陆番更好奇的是东湖墨家机关城上的战斗。
因为他发现了一件更有趣的事情……
墨六七好像要和霸王碰上了。
若是打起来,算是修行人的第一次碰撞么?
不过看起来墨六七的胜算并不太高。
陆番喝着酒,饶有兴致。
卧龙岭仙宫中上古炼气士姜超与霸王等人的战斗,其实也算是修行人的碰撞,但是实际上,对于陆番而言,那一战没有什么看头,因为上古炼气士乃是他所设置,开始和结局,陆番都按照他既定的规则在运行,自然是没有悬念。
而看着自己亲手培养出的修行人互相对碰,那才有意思。
“咦?”
陆番忽然眉宇一挑,又喝了一口青梅酒。
眼前画面跳动,跨越百里之遥,从墨家机关城战场,切割到了醉龙城。
在醉龙城,似乎又有出乎他意料的场面要爆发。
“凝姐,添酒,公子我好忙啊。”
陆番倚栏听风,扬了扬手中的青铜酒杯。
“喏。”
凝昭美丽容颜温和,白裙蹁跹,提着热好的青梅酒,往陆番杯中倒酒,哗啦的酒液散发着醉人的浓香。
……
醉龙城。
原本闲逸的农家小院变得一片狼藉。
白青鸟眼眸中带着恐惧,抱着小凤一躲在鸡圈中。
神出鬼没的头戴斗笠的阴阳家方士,让她惶恐。
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养鸡女,平时喜欢请人喝她熬的鸡汤,若非刚刚经历过“仙缘”之事,此刻她可能早已经被吓晕过去了。
原本熟悉的婆婆摇身一变,变为了一个身材火爆到让她自惭形秽的妖艳大美人。
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更让她恐惧的是……
婆婆杀人了。
农家小院内。
赤练发丝飘扬,一手将手中的短刀甩出,贯穿一位阴阳家方士的胸口。
而另一位阴阳家方士还准备构建咒印。
却被一跃而起的赤练单膝给压倒在地,反手从开叉至大腿根处的裙袍中抽出了一把匕首,面无表情的扎入方士的脖颈。
一刀。
两刀。
十三刀。
直到这位方士瞪着眼,不甘死去,才停止。
赤练妖艳绝美的脸上沾染满了血,她站起身,走到被短刀扎中胸口的方士身前,抽出了妖刀,凌厉的抹过对方的脖子。
鸡圈中,白青鸟看呆了。
她看着浑身染血的赤练,眼中有一抹……惊艳。
好……好帅!
赤练提着滴血的妖刀,看着眼睛放光盯着她的白青鸟,微微一愣。
“不愧是一令活埋三十万戎兵的白将军后人,胆魄非普通人可比……”
赤练笑了笑。
江漓让她护住白青鸟,她做到了,没有辜负大人的厚望。
忽然。
赤练身躯微微一僵。
她猛地回首。
农家小院外,有风起,清脆的脚步声,不加掩饰。
隐隐有一缕无形气流在风中吹拂。
“何人?!”
赤练娇喝。
白青鸟也是抱着小凤一瞪大了眼。
“巨子果然猜的没错,江漓怎么可能把他的缺点毫无防备的暴露在外。”
淡淡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慵懒。
风吹拂之间。
一道消瘦而俊逸的身影浮现。
身躯有一只袖子空空如也在风中吹拂。
“墨家……墨守归!”
赤练目光一缩。
墨守归面色温润,瞥了赤练一眼,便无视了她,落在了白青鸟的身上。
“啧啧啧……”
“曾经挥手便屠杀三十万人的白家后人,如今居然成了平平凡凡的养鸡女,江漓可真是将她保护的够好啊……”
墨守归轻笑。
白青鸟一怔。
赤练扬起染血的妖刀。
“且不说你中了蛊毒,哪怕你没中蛊毒,我败你,也只需一招。”
墨守归不屑一笑。
独臂抬起。
从卧龙岭秘境中吸收的一缕灵气由气丹调动。
配合上气血,冲击迸发,砸的赤练瞳孔紧缩,口中咳血,倒飞滑落到了白青鸟的身边。
赤练发丝铺散,大腿上有一处伤口,发黑腐烂,先前与阴阳家方士打斗的时候中了蛊毒。
赤练脸色发白,想要直起身。
可是……却感觉到巨大的无力。
白青鸟脸色煞白。
看着步步而来的墨守归,白青鸟倔强的拦在了赤练之前。
墨守归看着白青鸟,目光有些诡异。
“巨子让我不要杀你,带走你便可。”
“不过……我觉得提你的脑袋出现在原赤城会更好,江漓一疯,大周便溃败如山崩。”
墨守归空荡的衣袖纷飞,手中出现一柄剑。
眼眸逐渐放大,露出偏执的笑。
没有废话,没有犹豫。
因为他知道,犹豫便会败北。
他的一只手就是因为犹豫而断。
锋锐剑吟炸响。
墨守归的剑扬起弧度,朝着白青鸟的脖颈抹了过去。
一旦抹过,白青鸟的头颅定然会冲天起。
忽然。
就在墨守归的剑要斩下白青鸟的头颅的时候。
北洛湖。
坐轮椅的白衣青年,饮酒而笑,持一子落棋盘。
“修行人的剑,居然朝一普普通通的养鸡女挥出。”
“臭不要脸。”
落子之后。
磅礴灵气隔空投放。
凤凰还未出现,养鸡女怎么能死?
醉龙城,农家小院上空。
云层滚滚。
有灵气如柱,迸射洒落。
笼罩住了白青鸟……怀里的小凤一。
鸡崽小凤一顿时身躯一震,翅膀挺直。
喉咙忍不住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嘹亮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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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你再也不是普通的养鸡女
一缕寒芒先到。
墨守归眼眸中满是疯狂的偏执。
从他在卧龙岭仙宫前,众目睽睽之下,被斩去一臂开始,他的心,其实就已经扭曲了。
翩翩公子墨守归,在卧龙岭仙宫前却是被追杀的狼狈不堪,被斩了一臂不说,甚至恐惧放弃了所有的尊严和荣辱求救巨子,被墨家机关爪拖着如死狗般逃离了追杀。
这些遭遇,让骄傲的他无法接受。
断了一臂后,他感觉全天下人看他的目光都变得有些不怀好意,仿佛每个人眼中都带着同情。
他不需要同情。
哪怕断了一臂,他依旧是墨家最优秀的游侠!
他要取了兵家后人的脑袋,前往原赤城,主导这一场大周与北郡的战争,亲手完成一次朝代的更迭。
他要证明自己……依然是最优秀的!
剑挥碎了空气。
蓦地。
有灵气宛若白柱,从天而降,投射到了墨守归身前,惊慌失措的白青鸟怀里。
“咯……咯喔!”
嘹亮啼叫宛若撕裂苍穹。
墨守归耳中,响彻一声鸡叫。
没错……正是鸡叫。
当灵气柱投射的时候,墨守归才发现,原来白青鸟怀里居然藏着一只鸡崽。
“这是……”
白青鸟满是愕然。
墨守归长剑上散发的杀意,让她身躯恐惧僵直。
可是,随着小凤一这一声啼叫,让她四肢僵直的杀意,仿佛在这一瞬间,冰消雪融。
甚至,还有一种沐浴暖洋洋的犹如清晨阳光扬洒的舒坦。
白青鸟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九凰变》。
神秘仙人所传的功法,能让小鸡崽变强大的功法。
心神一动,运转功法,原本蕴含在她体内的灵气,调动而出,化作一缕细丝,缠绕住了小凤一。
一时间,她仿佛和小凤一的思绪相连,心灵相通了似的,可以知晓小凤一的想法。
轰!
灵气如柱,在不断的洒落,缠绕涌入到了小凤一的体内。
小凤一的黄色绒毛开始变色,从嫩黄色变成了赤红,如火一般。
鸡头之上,更是生出三缕燃烧着火焰的绒毛。
在灵气灌溉下,小凤一的个头也变大了,从小鸡崽,变成了寻常公鸡般大小。
白青鸟胸前的衣襟缝隙都有些塞不住它。
所以小凤一飞了出来。
像是一轮耀眼的烈日似的!
叮!
剑斩下。
小凤一赤目如火。
嘹亮的发出一声鸡叫,鸡喙骤然啄出,与墨守归的剑碰撞在了一起。
墨守归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巨力传来,让他手中的剑都有些把控不住。
“这什么鬼东西?!”
墨守归瞳孔一缩,空荡荡的袖子飞扬,后撤了一步。
白青鸟发丝飞扬,身上的农家女的粗布衣衫在这一刻却倒映着火焰的色泽。
白青鸟一阵恍惚。
小凤一这是……进化了?
按照《九凰变》中的记载,小凤一这是踏入了九凰变第一变:凰雏。
如火一般的小凤一,羽毛如火,眼眸赤红,像是一头斗志昂然的大公鸡。
白青鸟在惊诧之后,脸上便流露出了喜意。
至少,小凤一的变化是好的,让她免于死亡和灾厄。
当然,她的内心也有些悲伤。
为什么她总觉得仙人所赐的仙缘,目标是小鸡崽,而不是她?
“仙!”
“这鸡得了仙缘?!”
墨守归垂鬓纷飞,这种异象,唯有传说中的“仙”能搞的出来!
让他嫉妒的是……
凭什么一只鸡都能有仙缘?
而优秀如他墨守归,卧龙岭中拼死拼活夺仙缘,还被斩了一臂?!
他嫉妒,他疯狂,他不甘!
他还不如一只鸡?!
“死!”
墨守归动了,手中的三尺青锋扬起,锋锐的切割过空气,使得空气发出不断的爆碎。
白青鸟被墨守归身上的煞气微微吓到,后撤了一步。
尔后,似乎有些生气。
“想要利用我来威胁江叔!”
“小凤一……打他!”
白青鸟气道。
小凤一展翅,有热风拂面,鸡头上的三缕鸡毛如火。
展翅而飞,面对三尺青锋,小凤一怡然不惧,鸡爪子猛地抓了过去。
叮叮叮!
鸡爪与三尺青锋碰撞,发出铿锵之声。
“我墨守归……难不成还打不过一只鸡?!”
墨守归低吼。
浑身气血奔腾,一缕灵气涌动到了剑锋之上。
挥剑如雨。
然后……
他悲哀的发现,他真的打不过这只鸡。
这鸡有如神助,鸡喙锋锐万分,鸡爪如刀,鸡喙如矛,周身缠绕着浓郁到让墨守归嫉妒万分的灵气。
他被压着打。
手中的三尺青锋,被鸡喙啄的坑坑洼洼……
战局的瞬间变化,惊呆了凄美卧地的赤练。
裙袍铺地,白皙的腿上伤口在流淌着血,犹如一朵绽放的玫瑰。
然而,此刻的赤练望着那背对着她,双手叉腰指引着神鸡压的墨守归节节败退的白青鸟。
一时间……美眸中满是恍惚。
这……还是她所认识的白青鸟么?
她什么时候……得的仙缘?
白青鸟很兴奋,有扬眉吐气的感觉,仿佛大夏天吃了一口冰镇西瓜般舒爽。
还想要用她去威胁江叔,怎么不厉害死你!
“小凤一,啄他!”
白青鸟一手叉腰,一手挥动小拳头面红耳赤的呼喊着。
小凤一更兴奋了,翅膀扑棱,火羽纷飞。
墨守归无心恋战,这鸡生的诡异,他得走了,若是被一只鸡给活生生啄死,他墨守归……可能一世英名就真的毁了。
“青鸟……留住他!”
“不可放他走!”
“杀了他!”
就在墨守归准备撤走的时候。
赤练目光一变,急忙道。
双手叉腰的白青鸟一怔,杀……杀人?
哪怕墨守归先前要杀她,可是她毕竟只是个农家养鸡女,从未杀过人。
因而,赤练的话,让她有些发懵。
墨守归连退几步。
轻功施展,便要退走。
忽然。
一股清风袭来。
一道曼妙身影一跃而出,裙袍飞扬,露出了躬曲的长腿。
膝盖陡然砸在墨守归的腰部,将他整个人压在地上。
“墨家……墨守归!”
赤练目光冷漠。
从开叉裙袍中露出的白腻大腿死死的抵住了墨守归的后背。
墨守归张嘴想要说什么。
“等……”
然而。
赤练根本懒得废话。
墨守归知道犹豫就会败北,她赤练岂会不知?
从大腿根部衣袍中抽出的匕首在阳光下倒映着寒光。
不由分说,骤然扎入墨守归的脖颈。
深深的没入其中。
血飞溅三尺。
溅在赤练美艳的脸上。
白青鸟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小凤一失去了光辉,重新化作了小鸡崽,像是个毛球似的仰面落在了地上。
赤练摇摇晃晃站起身,拖着墨守归瞪着眼的尸体。
她腿部的血越发的妖艳。
她来到了跌坐在地上的白青鸟的面前,扔下了尸体。
居高临下,缓缓道:
“从你得到仙缘的那一刻起,你便再也不是普普通通的养鸡女,未来修行人的世界将会更加的残酷……”
“大人想让你平平安安过一生,可天意并不如此。”
“这是教你的第一课。”
“杀人。”
农家小院死一般的安静,只剩下风吹过地面扬起的尘沙声。
阳光从背后倒映着赤练的身影,使得她的面容在白青鸟眼中都有些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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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凋零的血色曼陀罗
“恭喜世间诞生第一只神兽种,让世界生灵改造多姿多彩,奖励可支配属性10点。”
北洛,湖心岛。
倚栏听风,酌一口青梅酒的陆番白衫轻拂。
他的眼前,系统的奖励提示弹出。
“神兽种么?第一只凤凰……可惜,还是个雏。”
陆番摇晃着青铜酒杯中的酒液,笑了笑。
或许是因为这个改造的难度不算太大,因而,只有获得可支配属性奖励,并没有得到改造奖励,这倒是让陆番有些遗憾。
白青鸟若是想要豢养真正的凤凰,她未来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凤凰,是神话中的祥瑞。
一旦被人得知白青鸟手中有凤凰,哪怕只是凰雏,天下人也定会觊觎。
到时候,白青鸟能不能保住这只凤凰还不好说。
倒是江漓的手下赤练,让陆番颇为惊讶,也让他明白这个世界上,不缺乏狠人和优秀的人。
至于墨守归的死,连只鸡都打不过,陆番还能说什么?
忽然,陆番心神一动。
调出系统面板。
宿主:陆番
称号:炼气士(永久)
炼气层数:2(3层进度:445/1000缕)
魂魄强度:52(可兑换:0)
体魄强度:6(可兑换:1)
灵气:389缕
改造奖励:《创玄炼气篇》、《点化术》、《不灭魔躯(入门)》
所在世界评级:五凰大陆【低武】
权限:【任务】、【传道台】、【灵气投放】
分支权限:【万法烘炉(lv1)】
灵具:灵压棋盘(玄阶下品)
心法:《奕天势》(玄阶下品)
可支配属性:10
陆番观望着属性面板,轻酌梅酒。
却见面板中,【任务】一栏在不断的闪烁着隐晦的提示光芒。
心神沉入其中。
光芒内敛,提示话语弹出。
“任务说明:一个世界的进步和提升,不仅仅表现在灵气浓度的提升,种族的多样化也是重要的表现。”
“支线任务:凤凰已现,天龙还远?构建‘养龙地’请培养出第一头天龙种。”
这一次出现的任务不多。
陆番蹙眉仔细盯着任务面板,陷入了沉思。
“凤凰,天龙……这是在为打造高武做铺垫么?”
倚靠着轮椅,迎着舒适湖风,陆番呢喃了一句。
天龙与凤凰,属于神兽,天龙可腾云驾雾,凤凰可翱翔九天,一旦成长成熟,那必定是毁天灭地的恐怖存在。
若是真的打造出了高武世界,出现天龙与凤凰,那也就不足为奇了。
至于如今白青鸟所养的那只小凰雏,距离真正的凤凰还差的远。
“养龙地,用来养龙……”
这个问题,让陆番有些头疼。
而想要养龙,就得先筛选可化龙的生物。
“水虺五百年化蛟,蛟千年化龙,再五百年化角龙,千年化应龙……”
水虺说的便是蛇,也就是说蛇可化龙。
陆番可以在养龙地中以蛇养龙,以灵气催化,可加快蛇的进化和蜕变。
除了蛇,鱼也可化龙,鱼跃龙门便化龙,说的正是如此。
陆番沉思了许久。
心中便有了计划。
养龙地……正好可以和下一次的秘境扯上关联。
“凝姐,添酒。”
陆番回过神来,笑了笑。
凝昭青梅煮酒,挽袖提着酒壶而来,清冽酒液倒入青铜酒杯中。
嗅着温热酒液散发着的芬芳。
陆番的目光再度变得深邃,跨越了数百里之遥。
那儿,还有一场好戏可以看。
……
东湖,机关城。
天下第一刺客墨一痕刺杀霸王失败,被霸王一招斩碎了手中长剑,跌落入万丈深渊。
墨家的游侠们没有任何的情绪。
死亡,对于刺客而言,再正常不过。
他们踏着铁索而来,目标杀了霸王。
死了一个墨一痕,还有千千万万个墨一痕。
可霸王,只有一个。
只要霸王一死,西郡大军自然会退走。
项少云发丝纷飞,暴雨浇灌着他如钢铁般的身躯,冰冷的铠甲倒映着森冷寒芒。
他瞥了一眼跌入深渊的墨一痕。
对方临死前没有悲伤,反而出奇的平静。
甚至,项少云还感觉到了一股解脱。
当然,项少云懒得去揣摩一个死人的想法。
他回首。
手中长斧高高举起,仿佛要将连天雨幕都斩断似的。
身后,西凉勇士面露狂热,纷纷挥舞手中长矛,以欲要冲散暴雨的爆吼来回应他们的主帅!
铁索的另一端,黑袍的墨家游侠们,握剑奔走而来。
阿珠一席红装像是一滴晕散的红墨,稳当的在铁索上奔行,她的头顶上,是机关城中迸射而出的锋锐弩箭。
霸王目光如炬。
干戚舞动。
将一根根呼啸的弩箭砸飞,犹如神魔般踏铁索而来。
巨大的十八节机关蜈蚣锋锐刀片切割,像是一只大虫扑向项少云。
项少云浑身气血沸腾,周身暴雨都被吹散出空洞。
气丹中的魔气调动,化作威压汇聚他的身边。
十几米的巨大蜈蚣,面对两米的霸王,居然流露出了怯意。
霸王的嘶吼,在暴雨中回荡。
西凉大军中的战鼓敲打的越发急促,鼓点密集快速,让人血液在滚滚沸腾。
霸王单手持重斧,狠狠的抡下。
硬生生将机关蜈蚣劈为了两半,他的身躯扎入崩毁的机关蜈蚣中,穿透出来。
崩毁的机关蜈蚣跌落万丈深渊。
霸王浑身萦绕着黑色的魔气,有万夫难挡之勇。
这种力量上超脱的感觉,让霸王很享受。
宗师哪怕再强,面对千人围殴,也唯有死亡一途。
可是如今的霸王,千人围殴也能杀的人头滚滚。
卧龙岭的血战,对他而言是一场蜕变。
其实严格来说,还是墨北客成就了霸王项少云。
墨家游侠节节败退。
西凉勇士在霸王的带领下,势如破竹,翻跃了墨家机关城的城墙。
墨家机关城……破了。
……
剧烈的喘息声不断的萦绕。
墨六七嫌弃毛驴跑的太慢,他翻身下马,在暴雨中疯狂奔走。
泥泞被踩的飞溅三尺。
弯曲的山林小道,根本难以阻挡他的身形。
白匹瀑布中,时不时的有尸体卷过。
墨六七不敢慢。
他怕慢了,连阿珠的尸体都见不到了。
他疯狂的跑,大雨淋透了他眼前的羊肠山路,两侧的树木都在风雨中摇晃……
终于,光华乍现。
他冲出了密林,来到了一条粗大的铁索前。
眼前八十一根铁索上,密密麻麻全部都是西凉勇士。
机关城,巨大的连弩机崩碎,城墙破裂……
墨六七抬起头,雨水顺着他的脸颊不断的滑落。
透过雨幕,他望着机关城的城墙。
那儿……
霸王魁梧的身躯伫立,恐怖的暴风雨无法撼动他分毫。
甚至,他伫立城头,比起天上黑压乌云还要让人难以喘息。
墨六七瞳孔紧缩。
霸王背负干戚,粗大的手扬起,冷酷无情的掐着一道人影,人影红袍似血,如盛开的血红色曼陀罗。
墨六七心脏一缩。
他的手中攥紧刻着歪歪扭扭“阿珠”两个字的珠钗。
一位位西凉勇士朝着他挥刀。
墨六七灵气运转,躲开了这些刀刃,脚尖点在西凉武士的肩膀,顺着铁索朝着机关城而去。
城楼上。
霸王掐着手中的红袍女人脖颈。
女人哪怕戴着面具,也很美艳,红装下的身材火爆万分。
可惜,霸王心中只有洛茗桑,任何女人在他眼中皆是红粉骷髅。
随意一抛。
女人红装飘洒,如晕开的红墨,从墨家机关城的城墙上方跌落下去。
像是凋零的花朵。
“不!”
在铁索上奔走的墨六七浑身冰冷,脸色苍白。
将红装女人抛下悬崖,转身准备深入机关城的项少云听到了这嘶声呐喊,眉宇一蹙,心有所感,止步,徐徐回首。
他看到了奔走间灵气缠绕的墨六七,目光一凝。
“墨家……也有修行人?!”
墨六七乱了。
哪怕他在湖心岛刺杀国师失败,面对陆番的灵压所带来的死亡压力时都没有这么恐惧。
红装女人嘴角淌血,恍然间仿佛听到了墨六七的吼声。
雨幕下。
她艰难扭头,高速坠落的她,隐隐看到了铁索上的墨六七的身影。
“你叫珠?珠不好听,不如叫你阿珠吧?”
“阿珠,你摘一次面具吧?一次,就一次……”
“等我超越了面瘫脸成天下第一刺客,你就让我揭一次面具,好不?”
恍然间,她的眼前浮现出了一幕幕。
红装女人嘴角微微上挑。
没死,便好。
可惜……
你终是没有亲手摘下我的面具。
铁索上。
墨六七掏出银色剪刀,以意御剪,使得剪刀呼啸而出。
尖缘处,直逼红装女人而去,要穿透她的衣物,将其钉在悬崖上。
然而……
剪刀在飞出数米,墨六七便失去了对其的控制。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红装女人阿珠在他的眼前跌落下水雾弥漫的悬崖……
仿佛一抹殷红的血从他的心口滴下,滴入万丈深渊,摔的支离破碎。
珠钗刺破了他的肌肤。
血晕染了手心。
刺客的宿命,或许便是如此。
雨,哗啦啦的下。
天地间陷入无边的静谧。
墨六七猛地抬起头,眼眸冰冷的注视着伫立在机关城城楼上的霸王。
银剪从铁索下,穿碎滴滴雨珠,悬在他身前!
有带着愤怒和悲怆的杀意怒吼,在他口中炸响,萦绕悬崖瀑布间。
“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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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你来自北洛白玉京?
暴雨倾注,豆大的雨珠,从空中砸落,将天地连绵一片朦胧。
机关城上。
霸王项少云背负干戚伫立,雨水顺着他的发尖、眉梢、下巴流淌而下。
铁索上。
墨六七单薄的身躯伫立,银色剪刀悬浮在他的脸颊侧方,不断的高速旋转,将雨水迸溅,他的下巴处,水流汇聚成丝。
怒吼还犹响彻在悬崖之间。
“修行人……”
霸王徐徐吐出一口气。
他抬起手,粗大的手臂抓住了背后的长斧。
对于修行人,哪怕是霸王,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经历过卧龙岭的事情,霸王看待修行人,无比的凝重,任何一位修行人,都很强。
“墨家居然也暗自培养了修行人?”
霸王蹙眉,道。
铁索上,墨六七一步步行走。
悬浮的剪刀,就像是黑夜中的星辰。
墨家……
对于墨家,墨六七是没有情感的,墨家不希望让刺客满怀情感,因为有情感的刺客会出现破绽,容易导致任务失败。
所以,在墨家中,刺客的生活,一片压抑。
甚至,机关城还是不少刺客想要脱离的地方,就如墨一痕,他的愿望就是完成最后一次任务,离开机关城,归隐田园。
对于墨六七而言,冰冷的墨家给不了他温暖。
但是让他感到温暖的是阿珠和墨一痕。
铁索上。
一位位西凉勇士挥舞着刀剑,冲向墨六七。
霸王抬起手,止住了每一位西凉勇士的动作。
修行人的战斗,霸王不希望有任何人的插手。
其实霸王也很兴奋,他的血液都在微微的沸腾,与修行人的第一次交手,让他莫名的有些期待。
墨六七冷静了下来。
雨水倾刷的世间一片宁静,就像他逐渐冷寂的心。
恍然间,墨六七有些失神。
他讨厌面瘫脸的冰冷无情。
可是今日,他似乎也变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十丈距离,不远不近,是铁索上的墨六七与城楼上的霸王间的距离。
这个距离内,是墨六七最有把握的一段距离。
这个范围内,他可以控制银剪,以意御剪,从各个角度来刺杀霸王。
墨六七伫立在原地,他一动不动,像是一座雕塑,雨水浇灌着他,在皮肤表面迸溅,散开一朵朵的水花,使得他的身影变得有几分朦胧。
蓦地。
有撕裂之声炸响。
犹如流星划过黑夜,将一滴滴的雨珠,切割成了两半。
霸王握着长斧,眯着眼。
魔气缠绕之间,骤然挥出手中斧。
当!
一声脆响,像是雨夜中的雷霆,震耳欲聋。
银色剪刀被打飞了,在空中高速旋转。
墨六七眼眸死死的盯着。
灵气缠绕在他的身边,使得他的面容看上去都有几分模糊。
他挥手,银剪再度飞速刺下。
霸王手中长斧猛地劈砍而出。
将银剪劈飞数十米。
暴雨,仿佛成了剪刀最好的隐匿,宣泄的暴雨声,让剪刀的踪迹变得更加的神鬼莫测。
墨六七很清楚霸王的强大。
他唯一的胜算也就是经过灵气增幅后的“以意御剪”。
这是一位远程修行人与近战修行人的碰撞。
墨六七知道自己的实力比起霸王,差的有点多,可他没有放弃。
他的脑海中回想起湖心岛上,聂长卿和凝昭的手段。
那是他见过除了陆少主外,最强的修行人,他们的手段,墨六七可以借鉴。
凝昭以灵气汇聚的灵压,聂长卿的御刀术……
都对墨六七有启发。
陆番说墨六七是天才,不是没有道理的,对于修行,墨六七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能够在没有灵气的增幅下,自行参悟以意御剪,哪怕是陆番也感叹不已。
霸王感觉到了压力,哪怕周身缠绕魔气,那柄肆意飞驰的银剪,仿佛都能随时给他致命一击。
“咄!”
铁索上。
骤然摇晃了起来。
墨六七双掌合十,轻喝一声,意志释放到极致。
暴雨下,这一声“咄”,本该在轰鸣声中,消失不见,可是,却恍如穿越了时间和空间,隔着十丈距离,在霸王的耳膜中炸响。
霸王长斧骤然甩出。
蓦地。
那高速旋转的银剪居然一分为二,绕过了霸王的长斧,切割向霸王的咽喉和心脏。
霸王眯眼,一声爆吼,吼声如雷。
长斧骤然回缩,抵在了胸前,弹飞了那拆解开来的银剪。
“有意思……”
“你不是墨家培养的修行人,墨家……培养不出你这样的修行人。”
霸王道。
不过,该试探的都试探结束了。
这一场修行人的战斗,也该落下帷幕。
墨六七很不错,可是……也只是给霸王带来的一些小惊喜,更多的……还是失望。
比起凝昭和聂长卿,墨六七还是太弱了。
轰!
霸王周身的魔气萦绕而起,天空倾泻而下的暴雨都一滞,尔后陡然弹飞。
舞动干戚,身躯如豹子般前倾。
一步踏出,积水迸溅四尺。
高高一跃,从机关城上落在了铁索上,铁索晃荡不休,弹飞无数的雨水。
墨六七冷着脸,操控着银剪,不断的对霸王发动攻伐。
他一次又一次,不断的失败,可是他没有放弃。
霸王于铁索上踏行,身形如一头捕食的恶狼,飞速驰骋而来。
恐怖的压力和劲风,吹拂的墨六七满头发丝都在四散,让他感觉心脏仿佛都被一只大手给攥紧。
他和霸王间的十丈距离在不断的缩短。
霸王真的很强。
或许……唯有陆少主方能镇压对方。
轰!
霸王冲击,引起的雨水拍打在墨六七的脸上。
刺骨般的疼痛,让他闭上了眼,操控周身的灵气,形成压迫性的……灵压!
一把长斧抡下,戛然而止,悬在了墨六七额前一寸处,雨水顺着斧刃徐徐滴下。
“聂长卿的御刀术,凝昭的灵压……”
“你来自北洛白玉京?”
霸王淡淡道,声音带着充斥着野性的压迫。
墨六七所凝聚的灵压,对霸王而言,影响太小,不过,灵压……这是白玉京修行人才会施展的技巧。
因而,霸王猜测,墨六七很可能与白玉京有关。
如果墨六七是墨家刺客,那霸王自然不在意,一斧子杀了便是。
可,墨六七若是来自北洛白玉京,那霸王心中就要思量一些了。
白玉京中陆少主,神秘无比的修行人,实力到底有多强,无从可知。
霸王暂时还不想得罪陆少主。
能够让聂长卿做车夫,凝昭做婢女的陆少主,绝对强的超出他的想象。
墨六七睁眼,他没有回答霸王,却也没有否认。
他此行前来,本是为了与阿珠道别,道别后,他便会入湖心岛,成为白玉京门徒。
因而,说他自白玉京来,倒也没错。
只不过,没有想到,道别却成了永别。
“我知道你在恨什么……”
“可这是阵营的不同,我没死,所以便是他们死。”
霸王淡淡道。
“离去吧,就当我给陆少主一个面子。”
霸王直起身躯,两米多高的霸王魁梧如神魔。
墨六七低垂着脸,发尖不断滴淌雨珠。
他没有放狠话,也没有坚贞不屈。
他站起身,抓住了银剪。
默默转身,雨水抽打在他的身上,让他的身躯在微微的颤抖。
他,太弱了。
他要变强!
霸王看着墨六七离去的身影,目光淡漠。
放虎归山?
除了卖陆少主一个面子以外,霸王留得墨六七的性命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他需要压力。
有压力才会有动力,所以他故意放虎归山。
墨六七的出现和离去,对霸王而言,只不过是个插曲。
长斧扬起,爆吼萦绕。
西凉勇士们顶着连天暴雨,冲入了机关城。
……
北洛,湖心岛。
陆番收回了心神。
墨六七败了,这点没有出乎陆番意料,若是墨六七能赢,那才奇怪。
成魔后的霸王,九段魔气,哪怕是凝昭都未必是其对手。
“这霸王,有点意思……留着墨六七当磨刀石么?”
陆番摇晃了一下酒杯,醇香酒液流淌。
他不再思考墨六七的事情,阿珠的死,陆番也没有料到,不过,世事非童话,没有那么多圆满和美好。
喝一口青梅酒。
倚栏听风,陆番脑海中开始思索一些事情。
首先要考虑的便是“养龙地”。
其后,则是如何让“白玉京”成为超脱势力的问题。
经历了卧龙岭仙宫的一役,白玉京在天下中已经有些名气。
不过……
想要成为超脱势力,似乎还差了一些。
而陆番要做的,便是再使一把劲,让白玉京成为凌驾于诸子百家之上的超脱势力。
就在陆番思索的时候。
远处,隐隐有欢呼传来,欢呼中还夹带着“噗噗”不断的放屁声。
陆番扭头,望向倪玉和景越所在的地方。
便见到他们身前的黑锅中。
有密密麻麻如糖豆一般的浑圆丹药在散发着热气。
第八十九章 若陆平安来,见或不见
“聚气丹,成了?”
陆番眼眸一亮。
“凝姐,咱们下楼。”
陆番道。
“喏。”
凝昭也是好奇,倪玉吃了半成品便提升二缕灵气,如今成品一出现……那该如何?
对于大周朝的武人而言,世上可没有什么能够提升修为的灵丹妙药,丹药的出现,是一种冲击。
推着轮椅下了白玉京楼阁。
“公子,丹成了!”
倪玉兴奋的小脸通红。
景越也是满脸的震撼,一口锅……居然真的能炼出传说中的丹药。
“不错。”
陆番笑了笑,夸了倪玉一句后,便将视线投入了黑锅中。
氤氲之气弥漫,散发着一股凝而不散的异香,每一颗丹药都展现着琉璃的色泽,像是裹着一层糖衣似的。
陆番招手。
一颗颗聚气丹纷纷从锅中飞驰而起,像是一串佛珠似的,汇聚成圈。
“总共十二粒,一锅出十二粒倒也算不错。”
陆番赞叹。
手指一挑,一粒丹药便飘荡到他的手心。
陆番脑海中浮现出《聚气丹炼制手札》中的介绍。
“丹分九品,皆有丹纹,顶级丹药可承载九道丹纹,而聚气丹不过是一品丹,最好的聚气丹,也只可凝纹三道。”
陆番徐徐道。
“你炼制的这聚气丹中,一道丹纹也没有,只能算是劣等丹,还需要多多努力。”
陆番望向倪玉。
倪玉冷静下来,抿着嘴点头不止。
“让伊月过来。”
陆番道。
伊月从远处款款而来,狐魅脸上有些憔悴,但憔悴中却又有些兴奋。
“公子。”
伊月恭敬躬身。
“我曾说过,你若炼出气感,便传你真正的仙法……”
“公子既然说过,便不会食言。”
陆番慵懒的倚靠在轮椅上,淡淡道。
伊月闻言,娇躯一震,浑身都在激动颤抖。
陆番招手,二枚聚气丹便漂浮在他的手中,尔后屈指一弹。
一缕灵气包裹着聚气丹漂浮向伊月。
伊月扬起头,仿佛遭受到了洗礼,整个人神清目明,脑海中多出了一篇篇的经文。
倒不是什么深奥的经文,和凝昭一样,是《地藏经》。
伊月小心翼翼的收起二粒丹药,跪伏在了地上,眼眶微微红润。
“多谢公子……”
陆番颔首。
“倪玉,丹药是你炼制的,留二粒给我爹,剩余便由你来分配……”
“凝姐,你也留下修行,早日突破体藏境。”
陆番道。
说完,便自动控制着轮椅上了白玉京二楼。
倪玉捏着剩下的九颗聚气丹,俏脸红彤彤。
“聚气丹的功效,可以帮助加速凝聚灵气,引起入体,对于气丹境修行人有显著作用。”
她取了二粒递给了凝昭:“凝姐,你二粒。”
尔后,又扭头看向了远处,朝着漂浮在湖面上的聂长卿招了招。
她分了二粒给聂长卿,聂双和她说过聂长卿的故事,她知道聂长卿需要提升实力南下闯道宗救回聂双的母亲。
“倪丫头,我呢?”
景越背负着黄梨木剑匣,看着丹药一粒粒的分出去,有些心塞。
还剩下四颗丹药,眼看就要没有了。
“来,剩四粒咱两分。”
“原本是五五分,你二粒我二粒……”
“不过,因为刚才我放屁,你笑的最大声,所以扣你一粒,你只剩一粒丹了,且得且珍惜。”
倪玉认真道。
尔后,捏着一粒丹药,郑重的递给了景越。
景越:“???”
……
陆长空一身铠甲,上了湖心岛。
倪玉欢喜的将两颗丹药塞给了他,陆长空微微发愣,了解后,才明白这是可以辅助炼气的丹药,顿时有些奇异的看了眼倪玉,这丫头……居然会炼丹?
他收起了丹药。
上了白玉京二层楼阁。
露台上,陆番倚栏,望着波澜湖景在思索着什么。
听到了陆长空的脚步声,才是回过神来。
“父亲。”
陆番道。
陆长空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看着一袭白衣,风华绝代的儿子,有些恍惚。
陆番似乎知道陆长空要问什么似的。
随手一挥,灵压棋盘摆好,黑白棋盒分立两侧。
“父亲,你我对弈一局?”
陆番轻笑。
陆长空没有拒绝,两人执子,微风拂面,父子对局。
夕阳逐渐西斜,在北洛湖上拉出了狭长的余晖。
许久之后。
“为父下不过你,不下了。”
陆长空弃子摆手,尔后,他脸上的神色认真了起来。
“番儿,若是有一天大周帝京沦陷了,换了新朝,北洛白玉京……该何去何从?”
陆番听到这个问题,倒也没有太诧异,挽袖收着棋盘上的棋子。
“父亲不必太过执着于这个问题。”
“大周又如何?新朝又如何?”
“不来犯我白玉京便罢,若是来犯白玉京……”
“自然便是……灭了。”
陆番淡淡道。
陆长空一怔。
这便是修行势力的底气么?
苦笑了一番后,陆长空便离开了湖心岛。
露台上,陆番把玩着棋子,望着乘船离岛的陆长空,举起青铜酒杯轻酌一口。
额前发鬓被风吹拂的飘摇不断。
……
原赤城。
城墙之上,墨北客负手而立,他的身边,澹台玄和墨矩伫立。
他们已经在城头上站了一天。
墨北客迟迟不动手,澹台玄知道,墨北客在等消息。
原赤城前,拦阻的是江漓率领的大军。
江漓是大周的军魂,得兵家传承,就像是定海神针一般,只要有他在,大周精兵,便会爆发出极强的能量。
哪怕澹台玄的兵力远胜对方,也不敢贸然进攻。
“巨子。”
澹台玄看向了墨北客,微微蹙眉。
对于墨家,澹台玄其实也不喜欢,墨家虽然不算世家,但是比起寻常世家更可怕。
澹台玄便是出自世家,他很清楚与一个大世家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看来应该是失败了。”
墨北客声音有些沙哑道。
远处,江漓率领的大周精兵中,有一骑绝尘而来,来到了原赤城城楼下。
很快,有一位哨兵捧着一个血腥味浓郁的盒子登上城楼。
“报!”
“敌方来使送来一木盒。”
“指定由墨家巨子开启。”
哨兵单膝跪地,捧着木盒,道。
墨北客满是皱纹的脸上看不出神情,他负着手,徐徐走到了哨兵之前。
掀开了木盒盖子。
墨北客神色如常,迅速将木盒盖子重新盖了回去。
澹台玄目光一凝,木盒中是什么?
江漓到底送来了什么,让墨北客这般神神秘秘?
墨矩和澹台玄都很好奇。
墨矩从哨兵手中接过了木盒,掀开盖子……
浓郁血腥铺面而来。
待看清盒中物,他的面色变得惨白,双手颤抖。
木盖子拿不稳跌落在地。
墨守归那满脸狰狞而不甘的头颅从中滚落而出。
……
入夜。
帝京,紫金宫。
灯火通明。
宇文秀高坐在龙椅上,看着前线传来的奏章,脸上流露出一抹兴奋之色。
“江漓将军不愧是我大周军魂。”
情报中,澹台玄的北郡大军在江漓率领大周精兵后,选择按兵不动,甚至隐隐有退走迹象。
这让一直接收坏消息的宇文秀,难得的出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国师有办法。
看着殿下交头接耳的群臣,宇文秀不由有些心烦意乱。
帝京。
书阁。
悠悠烛火影绰不定。
摇椅嘎吱作响,穿着宽厚长袍的老者坐在其上,摇摇晃晃。
月华从天上扬洒而下,照耀着老者干瘦的面庞。
“夫子,前线告喜,北郡大军按兵不动。”
莫天语拱手道。
正在修行的孔南飞缓缓睁眼,摇椅上的夫子,昏昏欲睡的眼眸睁开了一丝细缝。
沙哑的声音萦绕书阁。
“按兵不动么?”
“江漓肯定也是知道自己的弱点,岂会让墨北客有空可钻……”
“绑架江漓的弱点失败,墨北客可能要剑走偏锋了,这一步,才是真正风波的开始,比起刀枪更可怕的手段,希望陛下能够不被动摇。”
夫子幽幽道。
莫天语一怔,他细细思索夫子的话,思索墨北客还有什么手段。
“天语,去书阁外拦着,接下来,老夫谁都不见……特别是陛下。”
就在莫天语思索的时候,夫子的话语又响了起来。
“谁都不见?”
“若是陆平安来,夫子……见还是不见?”
莫天语道。
气氛忽然有些尴尬。
摇椅上,夫子就那般幽幽的看着莫天语,那看傻子的眼神,看的莫天语内心发麻。
莫天语灰溜溜的走了。
离开了书阁。
孔南飞看着在沐浴在清冷月光下的老迈夫子,不禁有些好奇。
“夫子,墨北客的后手会是什么?能让您对陛下避而不见?”
月华下。
夫子怔怔的望着夜空中高挂的银盘。
尔后,才是笑了笑,满脸皱纹仿佛活过来似的。
“三人成虎,最是可怕为流言。”
……
夜深。
一只羽白圣洁的鸽子从原赤城中展翅飞出,入了大周帝京。
一纸流言在深夜,传遍了大周帝京。
“大周先帝宇文拓,中孔修之计,死江漓之手。”
信鸽拍打的翅膀,掀起了帝都无形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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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天子诏令出皇城
翌日,清晨。
晨曦扬洒。
帝京繁华闹市中的一栋茶楼。
“是谁?!”
美妇芊芊妖娆的坐在椅子上,可是美艳的脸却阴沉如水。
她的面前,跪着几位茶楼的小厮,绑着丸子头的丫头站在美妇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墨家的手……居然安插到我天机家势力中来?是谁传出的消息?”
美妇冷冷道,一掌拍在了桌子上,让小厮们身心皆是一颤。
吕木对坐在角落,捋着胡须,喝着一碗清粥,悠闲悠哉。
昨夜天机鸽从茶楼飞出,传播出了震惊朝野的消息。
“大周先帝宇文拓,中孔修之计,死江漓之手。”
此人言否?!
而且,这还是从天机家驻点中传出,等于证实了这消息的公正性。
这让美妇怎能不生气。
吕木对在一边悠哉吃粥,美妇瞥了一眼,冷哼了一声。
自从上次传播卧龙岭仙缘的消息,天机家便成为了天下关注的焦点,现在又出了这一档子事,这一下子,他们便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吕木对吃完了粥,抹了抹胡须,笑了起来。
“芊芊啊,也不要这么气,下次管好天机鸽就好了……”
“再说了,我天机家虽然是中立派,但是如今百家与大周对立,站队是迟早的事……而且,这次传出的消息,也不无道理,毕竟……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吕木对道。
“闭嘴,你个糟老头子,懂什么!”
原本美妇便在气头上,现在听到吕木对这风凉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吕木对笑了笑。
尔后,悠悠起身,取了竹杖便要离去。
“去哪?”
美妇蹙眉。
“去北洛……”
吕木对一笑。
“陆少主当初答应老夫的事情,该兑现了。”
……
帝京彻底沸腾。
天机家传出的消息,再由诸多世家宣传,一瞬间,这条消息传得满城皆知。
“国师孔修设计谋害先帝宇文拓!”
“大周军魂江漓原来是杀害先帝的罪魁祸首!”
“先帝之死,涉及惊天隐秘!”
这些消息,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传的沸沸扬扬。
茶楼,酒馆,路边说书摊,几乎都在谈论这件事。
许多人不解,江漓和孔修乃是先帝宇文拓的左膀右臂,有什么动机会杀害先帝?
然而,没多久就有更详细的隐秘传了出来。
这件事涉及到了一位关键人物,兵家传人,白凤天。
曾经的兵家传人白凤天,在宇文拓在位期间,溃西戎,镇南蛮立功无数,杀的五胡蛮夷人头滚滚。
更有壮举,于大周边塞,一令活埋三十万戎兵。
那时候的白凤天,掌握着全大周的兵权。
可以说功高盖主。
先帝宇文拓自然不允许这般存在,连下九道天子令,将追杀至西戎深处的白凤天活生生的召回。
削去了兵权,让白凤天卸甲归田。
然而……
白凤天没能等到卸甲归田的那天,便已惨死。
那时候,国师孔修与白凤天乃是至交。
江漓是白凤天的亲传弟子。
白凤天惨死的消息,引得全天下震动,不少人都清楚,猜测白凤天的死,定是皇帝宇文拓所为,可是无人敢谈及这个禁忌。
然而,在白凤天死后不久,宇文拓也离奇死亡。
因而,如今这消息传出,整个天下岂会不震动。
大周朝的文武百官更是震怒万分。
一道又一道的奏章传入紫金宫,皆是弹劾、问罪的奏章。
三人成虎,随着消息传播越来越广,江漓杀害先帝之罪名,仿佛彻底钉死了似的。
帝京,皇城。
紫金宫。
宇文秀看着一份份奏章,气到双手都在颤抖。
将手中奏章狠狠的摔在地上,宇文秀脸色万分难看。
远处,老宦官扬着拂尘,大气都不敢出。
许久之后,宇文秀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
“去书阁。”
宇文秀带着老宦官前往书阁,却被披头散发横卧在书阁外的莫天语给拦住了,不管怎么说,国师都不见他。
国师不见他,宇文秀失魂落魄,他虽然贵为皇帝,但毕竟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
“为什么……为什么国师不见我?”
回到紫金宫内,宇文秀不断的呢喃质问。
魔怔的样子,让老宦官都有些毛骨悚然。
“陛下,国师毕竟也身处这次风波中心,他需要陛下自己有所判断。”
老宦官躬身道。
宇文秀翻开奏折,见到的全部是弹劾国师以及让他下令传唤江漓入京问罪的内容。
“其实是非自在陛下之心。”
老宦官再度躬身,几乎要趴在地上。
宫内寂静无比,只剩下宇文秀的喘息声。
“你身前服侍父皇,父皇的死……你知道多少?”
“难道真如传言所说,弑君者……真是国师与江漓?”
许久后,宇文秀声音悠然响起。
近乎五体投地趴在地上的老宦官,猛然抬头。
问出这等话……
便是代表宇文秀的内心已经开始怀疑。
三人成虎,流言蜚语的力量,已经影响了宇文秀,动摇了他的想法。
老宦官不敢再言语,死死的趴在地上。
宇文秀目光怔然。
许久后,方道:
“伺候朕更衣,准备上朝。”
跪趴在地上的老宦官方是起身,招手让婢女进来。
太和殿。
朱红雕花木门纷纷开启,程曦光辉扬洒而入。
石梯上的文武百官,达官显贵拍去衣裳的褶皱,纷纷举步踏入大殿。
早朝没有持续太久,宇文秀震怒拂袖离去。
不少冒死进谏,被打的下半身血肉模糊的文官们从太和殿内被抬了出来。
对于许多官员而言,这是一次名留千史的机会。
虽然受伤的是身体,但是博得了一个好名声。
半日后。
一道天子诏令从皇城深处传出,铁骑奔走,冲出帝京,直往原赤城。
……
书阁。
摇椅摇晃。
莫天语躬身而入。
“夫子,陛下……终是传出了天子令。”
莫天语道。
摇椅上,孔修听了这个消息,仿佛瞬间苍老的许多。
回应莫天语的,只有一道意味难明的叹息。
……
天子诏令出皇城。
还未传至江漓手中,消息便已传遍了天下。
原赤城。
澹台玄得到这消息,顿时诡异的看着墨北客。
“巨子,接下来……何如?”
澹台玄拱手询问墨北客。
“原赤城留一千兵,其余大军,退出原赤城三十里。”
墨北客徐徐道。
澹台玄不解,但是他身边的墨矩羽扇轻摇,却是目光一亮。
……
北洛城,湖心岛。
一如既往的静谧和优雅。
吕木对撑着孤舟,荡漾在碧波流转的北洛湖面,竹篙落下,惊起水中肥美游鱼窜走。
他头戴斗笠,望着被朦胧雾气所笼罩,宛若人间仙岛的湖心岛,眼眸中的震撼越发的强烈。
比起上次见到湖心岛,如今的湖心岛,仿佛越发的神异。
“陆少主在卧龙岭秘境中得到了不少的仙缘啊……”
吕木对感慨。
尔后,心中就越发的期待。
船篙落下,惊起一滩鸥鹭。
岛上。
白玉京二楼露台。
倚栏听着晨曦微风的陆番,正在脑海中思索着“养龙地”的筛选,以及第二次秘境的构建等等。
第一次秘境只能算是开胃菜,开启灵气复苏,让世人得知修行人的存在。
而第二次秘境,陆番就不会像第一次这般小打小闹。
如今的五凰大陆虽然说是低武,但是已经算是接近中武的低武,在陆番的规划里,第二次秘境的开启,差不多要让世界半只脚迈入中武。
并且,要让白玉京,彻底完成超脱势力的跨越。
不过……
在此之前,白玉京最好能搞一个能传讯天下的媒介。
拎着酒杯,陆番凭栏,观望着湖面风景。
却见湖面水波荡漾,鸥鹭惊飞。
有一孤舟摇摇晃晃而来。
孤舟上,带着斗笠的湖上老叟,让陆番波澜不惊的眼眸微微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