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零九 你是血滴子
冯智戴带着兵马把码头给扫荡了一遍之后,才放心地回到广州,按照父亲的说法,现在这个阶段不得不按照皇帝说的做,按照李大亮的说法,现在还是不得不按照皇帝说的做,冯家在这一片的确是有不少关系,的确威望很高,但是,和皇帝比起来……父亲为何要示弱呢?无可奈何的,皇帝的力量太强了。
以前的岭南因为是蛮荒之地所以不会被皇帝看上,但是如今,这个海上贸易如此火爆,必将极大的推动岭南的经济增长和人口增长,皇帝想不重视都不行,既然皇帝的进入已经无法避免,那么就在这个时刻到来之前多做一些准备,让皇帝知道,想要稳定住岭南,没有冯家不行。
也只有冯家出面,那么大大小小的豪强们乃至于江南的那些从东汉时期就流传至今的古老士族们才会安心,三代岭南共主,这个地位不是白白得来的。
父亲已经开始做准备了啊,这些年大唐发展的有些超乎想象,力量实在是太强了,北面的甲兵,南面的海军,真的很难想象会是什么样子,父亲为了保全冯氏一族也不得不费心,毕竟是英雄家族,三代忠良,皇帝不会对冯家动手,也不敢冒着岭南大乱的风险对冯家动手,当然,前提是冯家老老实实的。
只要冯家老老实实的,皇帝不介意给点儿好处,让冯家富贵下去。
这不就是帝王们的惯用手段吗?也是开疆拓土的功臣们所能获得的最好下场了,比起刘邦那些人来说。李世民对待功臣还算是厚道的,这一点无可否认就是了。
不过,当他走进广州城,了解到方才发生了什么之后,他就呆立当场了,大脑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一直到他看到面色凝重的李大亮从远处走过来的时候,他才恢复了意识,连忙上前询问李大亮:“李将军,我听说。朝廷派来的那个钦差。他……”
李大亮面色严肃地点点头:“杀了很多人,那些带头闹事的基本上都被杀了,还有很多人被关了起来,十天之后才会被放出来。我在闹市口斩了十七人。原本觉得已经差不多了。结果他在闹市口又斩了三十三人,加起来,一共有五十人啊!不过。那些人都是一些地方上大家族的家奴,都是奴籍,从律法上来说这样做并不过分,只是,他有点着急了。”
冯智戴欲哭无泪,着急了?一句着急了就完事儿了?那些岭南豪门大族乃至于江南士族的人手可都是看在冯家的面子上才束手就擒的,权当监狱一日游了,本来打算等钦差来了之后就给放出来,结果……那些家族还不得埋怨冯家埋怨死?而且,那些豪门大族……这家伙是彻底得罪了那些豪门大族啊!
他以为这里是关中,这里是长安城吗!
李大亮看着冯智戴的脸色不太对劲,于是询问道:“难道被监狱里面也有冯家族人?”
冯智戴摇摇头,哭丧着脸道:“不,不是这样,父亲对族人的约束很严格的,族人不敢这样做,但是,但是,那些可都是岭南乃至于江南的大家族中的奴仆,斩了他们,不就等于彻底把他们给得罪了吗!这岭南平静一下不容易,尤其还有很多部族,我冯氏虽然显赫,但是也不敢贸然斩杀任何一人,这,这大家都是有规矩的啊!
岭南不比关中,广州不比长安城,这,这是要闹出大事情来的啊!李将军啊,你快去劝劝那位钦差啊!把事情闹大了他可是必死无疑的!到时候整个岭南都要遭殃啊!我冯氏可真的没有表面上那么风光啊!不瞒您说,那些被抓进去的人,可都是看在冯家的脸面上才进去的,要不然,哪那么容易进去?!”
冯智戴的哭诉却让李大亮眉头紧皱:“岭南豪族霸道至厮?”
冯智戴无奈道:“这岭南之地在几个月之前还是不毛之地,哪里有中原人愿意来这里的?来这里的都是被流放的人啊!中原人可有向往岭南的?这不可能啊!所以朝廷基本上就没有对岭南上心的,只要你不闹事,老老实实交税,朝廷基本上都不管,不管是宋齐梁陈四代还是前隋,都是一样。
久而久之,这岭南之地的人们都明白了,官府不管,只要交税就可以,那大家谁还会在意官员?有些时候一个地方的官员缺了好多年也没人来做,大家就自己成立官府自己管辖,都选德高望重的人来做首领,管理一片地方,大家都这样做,然后多少个家族联合在一起订立一个大家都遵循的规矩,大家一起遵循!
我冯家只是名义上的共主,其实大家都是愿意商量的,不愿意打起来的,岭南人不多,这一打起来就血流成河,能不打就不打,能不杀人就不杀人,天高皇帝远的,这里能安顿下来不容易,真不容易啊!我的大将军哟!”
冯智戴这一番痛诉本想着可以劝服李大亮制止张无悔的行动,却未曾想到让身负机密任务的李大亮下定了某种决心,岭南之地的大发展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既然江南已经开始开发了,陛下也对岭南之地开始上心了,那么岭南没有官府管制的日子也就到头了,必须要早作打算。
这里那么多部族,豪强,大大小小的串联在一起一起维护地方上的秩序,动其中一个就等于动了一整片,那是很危险的,不过,难道就这样放纵下去?整理顺了关中和江北地区,李二陛下对江南下手是迟早的事情,江南理顺了,一定会轮到岭南,但是岭南这里难得的部署了军队,那就更表示李二陛下不介意在解决江南之前解决岭南。
要给张无悔提个醒儿,当然不是要他看清时势。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再怎么后悔也没有意义,只能下手了,一定要痛下杀手,坚持到底,把岭南这股子嚣张之气彻底打下去,否则朝廷想在这里好好的收税是不可能的事情,关中地区的百姓估计也没有好日子可以过,这一点很重要。
既然如此的话,也就没有必要再担心了。冯盎不出手。不意味着朝廷就没有办法了,对付这些人啊,讲道理什么的都要放在后面,第一步啊。还是要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坐下来。坐下来了才能讲道理。拿着刀站着,是不方便讲道理的。
“多谢冯将军指点,我这就去和张钦差商量一下。现在的情况,还请冯将军定夺!”李大亮说完就上了马朝着张无悔离开的地方狂奔而去,留下欲哭无泪的冯智戴:“定夺?定什么夺?只能是赔礼道歉了!还要祈祷赔礼道歉有用,祈祷那个钦差可以认清形势,闭上他的嘴巴!停下他的手!”
李大亮来到张无悔的住处的时候,张无悔正在清洗身体,把身上弄得都是血,饶是从吐蕃回来的他也很不喜欢,到底是读书出身,浑身浴血有碍形象,吩咐手下准备伙食,然后张无悔就去沐浴了,岭南之地别的不多,就是水多,空气中也潮湿,刚来的时候一身黏糊糊的,真的是很不舒服。
李大亮等了一会儿,喝了一杯张无悔从长安带来的茶,心情好了一些,等张无悔沐浴完毕出来谢罪的时候,他至少还能露出笑容:“张钦差真是好兴致啊,杀了那么多人,还能沐浴,想来这种事情没少经历过吧?”
张无悔当然听得出李大亮话里面的不满意,于是笑了笑说道:“李将军有所不知啊,当初下官刚刚进入吐蕃之后第二天,可就是一身血了啊,不过那不是别人的,是自己的。”
李大亮的愣了一下,他倒是没有想到张无悔去过吐蕃,听起来,还参加过战斗?受过伤?难不成是那群军中参谋?不对啊,张无悔是出身纵横部没错啊,纵横部也参与了对吐蕃的战斗吗?没听说啊……
“本将军此次来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张钦差说的,想必张钦差也可以明白一些吧?本将军此来,可不是为了喝一杯茶水的。”李大亮打算先把要说的说完。
张无悔点点头,笑道:“请说。”
李大亮严肃的说道:“你既然杀了那么多人,应该有所了解了吧?杀人可不是平白无故就能过去的,这里也不是战场,杀人还算功劳,在大唐的国土上,杀人可是要偿命的,在这种地方更是如此,他们基本上不知道什么律法,汉高祖进入关中的约法三章你还记得吗?在这里,就是这约法三章起作用。”
张无悔点头:“我知道。”
李大亮疑惑道:“那你一进来广州城就杀人,这样的做法,难道是刻意为之的吗?那么你这样做有何意义?你可不要告诉本将军说这是什么秘密任务,全部都告诉本将军,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尽管我不想和你扯上关系,但是在岭南,我不得不这么做。”
张无悔笑着说道:“李将军多虑了,毕竟这些人都是想要做海上贸易的,而下官专门管的就是这个,不论什么人,在这里,只要做海上生意,就必须要得到下官的同意,这是依法办事,何错只有?杀那些人的理由很充分,没有什么需要特别说明的,以卑贱之躯顶撞本官就是最好的理由。”
李大亮顿时有些生气。
张无悔看着李大亮的面色变得不太好,放缓了语气道:“岭南之地已经是陛下非常看重的一块地方了,这块地方上如果朝廷的政令不能得到贯彻,那么对于海上贸易来说就是一个隐患,必须要将其铲除,我的确是陛下亲自任命的钦差,也是审计司的员外郎,但是,我同时还有一个身份,李将军,听说过血滴子吗?”
李大亮猛然一惊,失声道:“你是血滴子?!杜相派你来的?!”
张无悔微微一笑,看来他也就知道这么些事情了,血滴子这个事情不是很多人知道,知道的都是些军方和政治官员的高层,李大亮是李二陛下的绝对亲信,知道也很正常,当然,再多一点信息他可就不可以知道了:“没错,下官正是血滴子,血滴子办事情,自然有自己的理由,李将军,陛下可还有一条命令,既然您知道血滴子,那么陛下也应该告诉您才是,对吗?”
李大亮谨慎的点点头:“如遇血滴子持皇帝密令请求,各地军政主要官员需全力相助,不得有误!”
七百一十 乱局将至
关于血滴子的事情,的确是李二陛下在李大亮出发担任南海海军大总管之前亲口告诉他的,但是也仅仅是告诉了他一点点消息,最关键的消息没有说,因为实在是太过机密,更别提那更加机密的血滴子二组,李大亮不知道是最好的。
当然,在张无悔拿出了李二陛下亲自写下的密令之后,李大亮觉得自己需要找这个世界好好谈谈:“既然如此,陛下都这样说了,我自然没有别的意见,但是,我希望你还是要注意一些,毕竟,这里不是关中,不是长安城,陛下不在这里,杜相不在这里,苏宁也不在这里,十二卫远在江边,这里只有你和我,你明白吗?”
张无悔收回了密令,放到了正在燃烧的蜡烛上,将它烧成灰烬:“当然,李将军,密令上也说了,如果我的要求很过分,您是可以拒绝的,不过,您至少要保证我的安全,保证我的生命,否则,对于血滴子和纵横部的工作都没有好的影响,我想大家都不会很高兴,而且,这里是岭南,冯盎的兵马,我信不过,本部兵马,太少,真要出事了,派不上用场。”
李大亮觉得自己被坑了:“所以你一早就打算让我派人来保护你的安全?所以你才杀那么多人?你的底气就是我?”
张无悔很诚实的点点头:“下官觉得是这样的,毕竟这里没什么可以相信的人,除了您和您手下的三万海军。这是下官最大的依仗了,要是不好好利用的话,工作如何展开呢?陛下交给下官的任务从何完成呢?这里的财富实在是太惊人了,要是不好好儿的收一笔税,那实在是过分了,那些税收可以用在很多地方,您懂的。”
李大亮郁闷的叹了口气,摆摆手说道:“算了,你就这样吧,我会留下一队人马保护你。不过不能太多。毕竟是海军,不负责陆上作战,留给你一百人,加上你本部的一百人。好好使用的话。我就在交州驻扎。你既然去过吐蕃,应该可以支撑到我率军来援的时候,当然。我不希望有那么一天。“
张无悔笑道:“下官才是最不希望有那天的人。”
李大亮摇摇头就离开了,他决定要好好儿的操练一下手上的兵马,谁知道这个家伙会闹出什么事情来?要是事情闹大了,还真不好说自己能不能扛住,大唐刚刚收拾完吐蕃,需要休整啊,全部的力量都在经营吐蕃,能够分出一支海军来处理岭南的事情,已经不容易了。
张无悔目送李大亮离去,李大亮的身影消失的那一刻,张无悔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转身进入自己的房间,转身把门关上,坐在座位上,拿出一张纸,提笔就写了起来,写了很久,才叹了口气把笔停下,唤来一个血滴子成员,把信件交给他说道:“去把这封信件交给苏侯,切记,一定要苏侯亲自开启才可以,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只有苏侯才可以看里面的内容。”
血滴子接令:“属下明白!”
张无悔写得很仔细,等信件在七天之后被送到的时候,苏宁看得也很仔细,古代的信息传输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很多事情就是因为这个速度给弄得很糟糕,苏宁已经启用了这个时代算是最快的传输速度了,都他娘的快赶上面包车了,但是毕竟马和人是有体力极限的,战争时期为了传输一些重要的军情,累死多少匹马累死多少人都是不少见的。
看到了这封信件的时候,苏宁也意识到情况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张无悔都已经做好喋血岭南的准备了,这个情况可不平常,苏宁找来了崔孝义,希望他可以为自己做一些建议,毕竟是私人专属智囊,就要在这个时候发挥智囊应该有的作用才对。
来到了家臣们聚居的别院里面,苏宁看到崔孝义正在对着小池塘作画,这位老先生最近好像喜欢上了画画,动不动就带着笔墨纸砚到小亭子里面作画,画的还都挺不错的,写意山水画,有时候自己觉得自己画得太好了,就会兴冲冲地找苏宁给自己在上面写上画名,然后喜滋滋的收起来,说要留给后代子孙做传家宝……
崔孝义的一家子原本是有好几百口人的,不过在那场清洗运动中崔孝义为了贯彻落实苏宁的金蝉脱壳计策,给自己的家族瘦了瘦身,把仆役和护卫全部都遣散回原籍了,只留下一些服侍自己服侍了几十年的老人,这些老人的忠心毋庸置疑,一共三十多人改名换姓,从崔氏变成了公孙氏,全部带到了苏家庄子上安顿,几个不错的后代已经进入了政法大学学习,成绩还不错。
家里的事情解决的很好,没什么后顾之忧,这人啊自然就舒心,心情一好,就喜欢做些风雅的事情,刚来苏府上那阵子崔孝义总是和自己抱怨睡不好觉,半夜都会被惊醒,现在已经完全不会了,小日子过的不要太潇洒,小肉吃着,小酒喝着,一边吃一边喝一边挥毫作画,好一副名士风范。
“公孙先生这日子过得是舒坦啊!这肉吃着,酒喝着,画画着,好一副神仙模样啊!真是舒坦啊!比我还要舒坦了!”苏宁不无羡慕嫉妒恨的说道。
崔孝义一见到苏宁来了,立刻放下笔,笑眯眯的说道:“二郎说笑了,这没什么事情需要老奴去做,该做的都做好了,子孙后代也都安顿好了,老奴的心情自然就舒畅,心情舒畅,自然就喜欢找些风雅的事情做做,二郎不也经常喜欢去那小河里面陪着翼公钓鱼,一躺就是一下午?真是舒服啊!”
苏宁笑着拿出信件:“好了,不说这些了。找你是有正事的,你也该做做事情了,否则就变成吃白饭的了!快给我看看这封信,分析分析,我该怎么做?!”
崔孝义体现出了一代名士的气度,接过信件扫了扫,眉头微微一皱,略一思索,开口说道:“就此信件而言,张无悔明明知道岭南的情况和关中的情况颇有些不太一样。既然如此还大开杀戒。显然他是认为岭南的情况已经到了不下狠手就没办法整顿的地步,昔年走南闯北行商之时,老奴也听说过岭南之地几乎没有朝廷这一说,岭南之民根本不在乎是何人定鼎中原。朝廷在岭南就等于无物。
现在看来。此话不假。朝廷在岭南的政令还没有一个地方豪强好用,通过广州水路南下,在南洋获取大量财富者实在是不少。一夜暴富者数不胜数,这样一来,若是不加以规范和制止,用不了多久,岭南就会打乱,还是一群有财力的人的大乱,收拾起来非常麻烦,而且其中还有数不尽的地方豪强和部族首领,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这些豪强和部族首领越来越富有,而平民百姓下海行商很有可能会被他们阻止。
张无悔现在就是想在这个苗头发生之前把这股风气给遏制住,才砍了五十个脑袋,基本上都是地方豪强的家奴,虽然这样做可以震慑地方势力,但是岭南之地偏远,不服王化已久,历朝历代也都不重视,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张无悔想要在短时间内把岭南的风气纠正过来,很不容易,还极有可能遭遇杀身之祸,所以,他的求援,二郎应该予以支持。
当然了,仅仅是我们还不够,还需要皇帝的力量,二郎可以动用的武力也就是纵横部下辖的武力,虽然精锐,但是人数少,寡不敌众,二郎需要劝说皇帝让驻扎在长沙和梅岭古道的军队做出一些动作,以示对张无悔的支持,用朝廷武力威慑地方豪强才有作用,大军若动,他们才不敢乱动。
除此之外,杀鸡儆猴也是很重要的一环,若是可以的话,找一两个带头闹事的豪族给灭掉,也未尝不可,理由充分,兵马精锐,我们还是把握了优势的,只不过要是真的和岭南闹翻,诸部族联起手来对抗大唐的力量,那么很有可能我们要走秦始皇的老路,南平岭南百越之地,那对于皇帝而言,估计是难以接受的。
不动刀兵,就可以拿下岭南,那才是皇帝最想做的,要是真的闹到了岭南叛乱的地步,估计就算把叛乱平息了,张无悔这个罪魁祸首也没有好下场,纵横部和审计司乃至于市舶司都会受到冲击,侯爷您本人也会受到冲击,那后果就严重了,皇帝也不会帮助侯爷的。
老奴已经说过了,如今侯爷不能犯错,至少在大航海成功之前,侯爷不能犯错,这每日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紧盯着侯爷,不知道多少人守着侯爷等着犯错,然后群起而攻之,侯爷,您可要明白啊!“
苏宁叹了口气,抓起一块崔孝义盘子里的肉就吃了起来,崔孝义“唉”了一声似乎很不满意,苏宁白了他一眼,说道:“干什么,舍不得啊,舍不得的话就给我把这些事情都处理掉,我就不会来找你了,真是的,怎么麻烦事情那么多啊!唉……对了,《资治通鉴》修改的怎么样了?”
一谈起《资治通鉴》,崔孝义就来了兴趣,笑呵呵的说道:“初稿已经全部查看过了,并没有什么错误的问题出现,余者皆是有争议之言论,也特别注明了,没人可以说三道四,说我等这是一家之言,二郎果然天纵之才,查阅史书如此详实,而且还是一人之力完成这样的鸿篇巨著,此书若成,二郎之功劳堪比太史公啊!
老奴以为,这《资治通鉴》一定可以成为传于后世的珍贵史书!《三国》虽然家喻户晓,但毕竟是野记杂文,上不了大场面,但是《资治通鉴》,绝对没有人敢藐视它!二郎过去是一一个年轻人的身份站在朝堂上,人人都可以指责一点点,说些资历太浅的话,但是《资治通鉴》一成,这种话就再也没有人可以说了!”
苏宁点点头,摸摸下巴的胡须,笑道:“不着急,第二遍慢慢看,慢慢检查,不要有什么贻误,有什么错误就来告诉我,我也要好好的整理一下,写的时候都断断续续的,总是有别的事情要做,要完成一部史书,果然还是要静下心来,我写的东西比太史公要多,但是耗时比太史公还要短,肯定有些不详尽的地方,找出来,改掉。”
崔孝义鞠了一躬:“老奴遵命!”
七百一十一 反弹
如果一个国家要实现真正的民主,那么就有两个必不可少的关键要素,虽然看上去很平凡,但是却是不可或缺的关键点——中央的权力制约、地方的基层自治,换言之,中央政府没有对地方官员的任免权,并且中央政府的官员和首脑之间也不是互相从属的,而是由宪法决定——任免权掌握在法律手中,由国家宪法的代表者司法机构来掌握。
中国古代从社会性质上来说是不折不扣的中央集权制,中央掌握最高权力,皇帝或者某一个权臣掌握最高权力,但是他们有一点做得很好的,就是县以下的行政问题全部都是由地方上自己选举出来的德高望重可以服众之人担任的,从秦代开始的“三老”到民国的保长甲长,其实都是地方基层自治的一个体现。
皇朝中央集权体制下的行政机构,最低层只达到县一级,再往下,就是地方自治了,也就是说,从县一级往下,并没有中央正式任命的行政官员存在,而是由大大小小的家族和家庭联合起来形成一个一个村落,按照威望来大家一起选择管事的人,互相订立一个大家都可以接受的规则,接受县政府的统治。
从大秦开始,一直到满清,再到后来的民国,都一直如此,中国社会的村庄气息相当浓厚,并且在一九四九年之前,历代政府都没有对村庄进行过行政干预——他们认为这样一来太过繁琐,村庄的实际负责人。可以说是由本地居民选举出来的,最原始的地方自治和民主,产生于这样的背景之下。
大唐也不例外,由于交通条件和实际所需要耗费的精力,从来没有人提过要对最基本的人类聚居区域——村庄进行调控,村庄里面,大家都很明白事理,都按照大家一起定理下来的规矩,按照汉民族古老的传统,官员不干预。只要缴纳足够的赋税就可以。官员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直接管理村庄,交给一些德高望重的老者管理村落,大家都很放心。
也就是说,大唐具备地方自治的基础。哪怕仅仅是村庄的地方自治。却也足够在广大的缺乏城市的江南地区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一股无法被忽略的力量,一股没有办法通过军队去摧毁的力量,也没有必要去摧毁的力量。通过各种手段摧毁了地方自治,摧毁了延续数千年的伦理教养,摧毁了那些传统文化熏陶出来的士绅,是得不偿失的。
苏宁在三原县居住了很久,三原县的日常运营就是如此,徐治只会管理一些农务上的事情,还有收入方面的事情,关心一下集市,关心一下朝廷的命令,而那大大小小的庄子,包括苏家庄子,徐治和县府的官员都不会去理会,只要税收交齐了,官员们都不会干预村庄的日常运营,村落里面也没有朝廷官员。
苏家庄子里面的最高领导是一位已经五十多岁的老儒,读了一辈子书,张口闭口都是仁义,还有五六个被大家推选出来的德高望重的老者,就是苏家庄子对外的代表,官府有事情就会找他们,和他们商议,村落里面有什么事情也是他们聚在一起商议,大家伙儿都可以参上一脚,最原始的民主已经体现出来。
苏宁没有让府上的人参与到这些事情里面,苏家庄子上的老人们也都明白,地方上的事情,土地领主是不会干预的,苏宁也不去管,他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朝廷官员都不管他为什么要管?这是华夏民族从定居在神州大地上以来就一直奉行的规矩,为什么要去摧毁干预它?
张无悔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崔孝义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这个华夏民族从诞生以来就一直延续至今的古老传统,而这个古老传统恰恰就是华夏民族延续至今的最有效的支柱,即使是在天下大乱没有政府管辖的时期,村落和村落之间依然可以靠着他们行之有效的规则继续运营,继续生存,结成地方自卫队,保境安民,这是古老的华夏传统。
张无悔请求军队的支援,可以在必要的时期摧毁掉地方上的豪强,真正把大唐的力量确立在江南乃至于岭南大地上,不过苏宁却认为这样的做法有待商榷,江南之地没有政府管制已经很久了,可是至今为止也没有什么大的造反事件存在,相反,有政府官员存在的地方更容易造成混乱,引发造反事件。
地方上的自治,由于江南之地在此之前完全没有被重视过,所以江南的地方自治基础更加强大一些,他们已经形成了各自的规矩,各自的做法,无论是那些豪强,还是那些民众,他们都已经习惯于这样的做法,猛然间的政府施压必然会引发他们强烈的反弹,而在这样的反弹之后大唐再以武力镇压,只会引发更加猛烈的反抗。
他们没有作乱过,追逐钱财,是人之本性,以法律约束,以公信力约束,约法三章,大家相互不干预,你交你的税,做你的事情,老老实实不要造反,大唐自然不会亏待你,相安无事,岂不更好?为何要去摧毁这一份来之不易的自治基础?关中之地和北方地区由于战乱频繁,人民迁徙频繁,这样的基础更容易被破坏,重建很难,但是江南并不需要。
苏宁最终给张无悔下达的指令当中,就有不允许张无悔私自动用武力的条例存在,只能自保,并且要求李大亮不要随意使用海军,再者,苏宁向李二陛下请命,希望可以亲自抵达岭南,处理这一次的事件,张无悔已经使用过了武力的威慑,已经打了一棒子,剩下的,应该是甜枣,不是钢刀。
这是思考了一整夜的决议。苏宁第二天早上就进入皇宫,在早朝之后向李二陛下请命,亲自前往岭南,去促成这件事情的实施,不是用钢刀造成流血事件,而是用法律去促成这一地区自治的发展和海上贸易的进一步规范。
李二陛下显然不会理解苏宁的想法,所以苏宁也没有说,只是以李二陛下可以理解的语言解释这件事情,做得好,大家都好。做得不好。江南会血流成河,前人心血付诸东流,张无悔已经打过了大棒,剩下来的甜枣需要一个地位更高权力更大更有公信力的人去给。张无悔级别不够。
李二陛下颇有几分犹豫:“这还是你第一次向我请愿要去长安以外的地方做事情。还是那么远的岭南。当真要如此?江南当真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苏宁点点头:“如果陛下不想调动十万大军南下平叛彻底把江南摧毁的话,臣就不得不去一趟,以前臣不是官员。现在是一个官员了,还是张无悔的顶头上司,这一点,需要臣自己去做,张无悔的分量不够重,冯盎看不上眼,我亲自去,冯盎才能出手。”
李二陛下放下了苏宁的奏折道:“冯盎,你觉得他会帮你?”
苏宁点头:“最不希望岭南和江南造反的就是他,冯家在岭南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当初岭南一经叛乱,冯盎一出现,叛军就崩溃了,他是最希望岭南安全的人,张无悔过去之后首先就是杀人立威,虽然是不得已,但是冯盎肯定不会待见他,可臣不一样,臣就是代表陛下去的,去和他们商议,冯盎也会明白,如果商议不成,臣离开了,紧随而来的就是十万大军了。”
李二陛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江南之地危险,离开梅岭古道,大唐的军队可就派不上用场了,你要想好,你的孩子才一岁多,当心些,这一次的事情你要是可以解决了,那么对你而言绝对是好事情,岭南闹事的事情已经引起了朝臣的关注,弹劾之声一起,我也没有办法。”
苏宁行礼道:“谢陛下信任,臣一定完成任务。”
李二陛下点点头:“那么,就任命你为钦差大臣吧,沿途所有官员、军队都会为你提供帮助,岭南如今乱得很,血滴子和血花你要多带一些过去,趁此机会,也要掌握一些岭南的动向,你可明白?”
苏宁点头:“臣明白。”
从李二陛下那里离开之后,苏宁又去了一趟李承乾的东宫,和他告别,听到苏宁说自己要去岭南的时候,李承乾觉得相当意外:“是不是父亲又要逼着你做什么事情?要不要我去和父亲帮你求情?岭南那儿可乱了。”
苏宁摇摇头:“是我自己要去的,这一次是非去不可了。”
李承乾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苏宁,很谨慎的询问道:“你是三明吗?不会是假的吧?三明怎么可能主动要求去岭南那么远的地方?简直就是不可思议啊!我不相信,绝对不相信!”
苏宁一阵郁闷:“我在你心里面倒底是有多懒啊?我现在是朝廷大臣好不好?纵横部左侍郎,我要做的事情很多,我会懒吗?这次是真的不得不去了,我要是不去的话,搞不好我就要随军南下平叛了。”
李承乾一皱眉头:“那么严重吗?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仅仅是海上贸易而已,会闹出那么严重的问题?”
苏宁点点头:“这不是单纯的海上贸易问题,海上贸易本身没什么问题,只是去几个小岛上拿一些东西回来而已,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严重的问题就是江南之地尤其是岭南之地,那些地方的地方自治已经很久了,都是些地方士绅和德高望重者或者是豪强自己在管理地方,张无悔一过去就杀了不少人,虽然将当地整治了一顿,可是我忽略了,那些人是否可以接受这样的管制。
我们管得太狠,他们肯定要反弹,我们管是管,他们管也是管,岭南之地外族颇多,一个不好就是一场叛乱,只要他们不造反,按时交纳赋税,我们何须干预呢?养那么官员干什么?江南也那么多年了,没有官员的地方反而更安定一些,交给他们自己打理也无不可,我们管理好州县就可以了,不是吗?”
李承乾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听起来是不错,只要不造反,按时交纳赋税,也就够了,但是岭南之地外族那么多,你一个人过去,怕是很危险吧?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你可就危险了啊!你不觉得需要考虑一下吗?”
七百一十二 万年传承
苏宁耸耸肩:“我当然不会一个人过去,肯定会带上护卫一起过去的,不过嘛,带的人要是多了他们也会防备我们,百越之地都是些外族,好勇斗狠,对于我们中原人更是防备,若要取得他们的信任,把岭南危机消弭于无形,我就不得不冒一次险,关二爷千里走单骑都走过去了,我还不行吗?”
李承乾笑了笑,说道:“关羽千古名将,武艺超群,哪里是你能相比的?你还是安稳点,我跟父亲求请一批玄甲军护送你吧,玄甲军都是些精悍之士,只要有他们保护你,你肯定是安全的,再说了,你也会武功不是?”
苏宁大怒道:“关羽一生打的胜仗多还是败仗多?张飞打的胜仗都比他多,你说我,颉利是不是我一把火灭掉的?斛薛部是不是我灭掉的?西突厥是不是我搞定的?阿史那泥孰是不是我策反的?蜀中平叛我是不是立下大功了?你不说别的,就说战绩,我也比关二爷多一些吧?关二爷就是讲义气,一个水淹七军打出了名声,真正指挥的胜仗就一场!写成三国那样子只是为了好看而已。”
李承乾愣了愣,面色变得有些郁闷了:“好像,也是啊……”
苏宁耸耸肩:“好了,江南要真的出了事儿,我也能活着回来,玄甲军什么的虽然好用,但是那是陛下的亲卫,哪里能乱动?我有护卫,带上就行了,带的人太多了反而不美。人家也是会防备我的不是吗?”
李承乾没再说什么,招待苏宁吃了一顿可怜巴巴的饭菜,苏宁又忍痛留下了一袋子糖果,离开了皇宫,回家了。
回到家里面,苏宁先回到房中,把李芮涵和双胞胎姐妹花还有月华给喊到了身边,向他们宣布自己要去岭南的事情:“我要去一趟岭南。”
四个女人齐齐一愣,然后纷纷面带焦急的上前,李芮涵直接抓住了苏宁的双手急切的询问道:“为何要去岭南?那么远的地方?又是公务?陛下派遣的吗?不是有张无悔去过了吗?那都是钦差了。为什么还要夫君前去呢?满朝就没有一个人可以去吗?”
双胞胎姐妹花和月华也挤到了苏宁的边上。显然对苏宁即将远行感到非常的担忧,苏宁摸了摸她们的脑袋,说道:“这是我自己要去的,事情比较特殊。别人去我反而不放心。我去是最好的。放心吧,我会带上足够的护卫,我的安全是没有问题的。而且现在有了海军,我可以坐船去,会更快一些,不用担心我的。”
李芮涵还是不想让苏宁去:“夫君,这不是快不快的问题,岭南那儿那么远,都是蛮荒之地,咱们中原这儿都是犯了罪的人才会被发配过去,那里的人,我听父亲说都是野蛮人,都好勇斗狠,夫君过去,很危险的!”
李芮涵做为正妻这样一说,其余三个女人各自紧紧抓住苏宁的手和衣袖,生怕她们一松手苏宁就会消失了一样,苏宁觉得有些好笑,但是也觉得自己的付出没有白费,亲了亲李芮涵的脸蛋儿,挨个摸了摸三个小女人的脸蛋儿,笑道:“又不是生离死别,也不是去打仗,怕什么?夫君我的能耐你们又不是不清楚,再说了,那里还有李大亮将军三万海军驻扎,我是很安全的。
我是钦差大臣啊,走到哪儿哪儿的官员都要给我三分面子,沿途都会有人照顾的,我只是过去和一些人商量一些事情,文官的事情,安全得很,不要那么担心,你们担心我我还担心你们呢,在家里面要听母亲的话,我不在的时候家里面是兄长做主,兄长还留在长安,安全得很,你们都要乖乖的哦!”
好说歹说,才给她们说的松了手,安抚了好一阵子,苏宁觉得这还需要几天的时间才能说动,以前是李芮涵一个人,现在是四个人,这并不是四倍的难度,苏宁觉得这是四次方的难度,都快赶上指数爆炸了……
苏宁决定和家里面最理智的男人,当然也是除了自己以外唯一的可以交流的男丁——苏定方说些话,找到了正在教育小庆云的苏定方,苏宁不由得笑着看着这对父子的亲密互动,小庆云已经可以奶声奶气的喊父亲喊母亲喊二叔,一个孩子的成长就是那么奇特,时间也是那么的奇特,根本察觉不到他的流逝,但是他却实实在在的存在着,能让一个孩子在某个你不经意的时间点上做出某些代表成长的事情,比如说,开口喊父亲。
“二郎,你怎么来了?哈哈哈,庆云,快喊二叔!”苏定方笑眯眯的抱着小庆云站了起来,小跑来到苏宁旁边,小庆云奶声奶气的说了一句:“二叔。”苏宁顿时就眉开眼笑了,从苏定方的怀里面接过了小庆云,蹭蹭他的小脸蛋儿,可爱极了。
“兄长,我要去一趟岭南,时间可能会长一点儿,家里面你要多多照看着了。”苏宁慢慢的说道。
苏定方疑惑道:“岭南?那么远?出了什么事情吗?我听说陛下认命了你部下的一个人做了钦差,叫什么张无悔的,他不是过去了吗?闹出什么事情来了?还要你亲自去补救?那也太远了吧?”
苏宁一边拿手指点点小庆云的脸蛋儿一边笑着说道:“事情不是什么大事情,但是我要是不去的话估计就是大事情了,到时候兄长估计也要率军南下平叛了,我是去谈判的,要和一些人商量一些事情,订立一些规矩,订立一些我们都能接受的规矩,然后以后的事情,就可以按照这个规矩继续下去,至于他什么时候会改变,那我估计是看不到了。”
苏定方坐了下来,说道:“二郎。你要做什么事情,为兄不清楚,为兄脑子笨,不知道什么大道理,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但是,你要注意安全,没有你的话,为兄一个人可扛不住这偌大的苏家啊!”
苏宁抱着小庆云坐了下来笑道:“兄长,从您把家主的位置让给我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已经为苏家规划好了未来。如何发展,如何维持,这有什么难的?我是不是安全只会影响我们这一家子,对于整个苏氏而言。影响不大。兄长。你也是大将军了,你的地位也很高,只要你我兄弟二人还有一人活着。谁敢对我们苏家说三道四?”
苏定方摇摇头说道:“不是说这些,你不要现在整天就想着后事好不好?年纪轻轻的,为兄都四十多了尚不认老,你才二十岁,想这些做什么?不要想这些了,既然是公务,你就放心的去吧,家里面,我自然会照看着,不过,你要尽快回来,我听到些风声,如果出了什么意外的话,我估计要到西域去一趟。”
苏宁询问道:“郭孝恪当不了大任?”
苏定方摆摆手:“倒不是这个,他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只是有言官弹劾他生活奢侈,作风不好锦衣玉食的,还喜欢金银器物,而且性格上有些草率,西域诸国似乎对他有所不满,陛下很生气,已经下令斥责他了,要是情况继续恶化的话,估计为兄又要回去当一段时间的安西都护了。”
苏宁点点头,说道:“咱们兄弟二人都不是安稳的人啊,都过不了安稳的日子,兄长放心吧,我会尽快处理好这些事情的,现在就是觉得孩子们长得太慢了,要是快一点,快快地长大,就能分担我们的压力了,兄长,您觉得以后庆云和庆节可以做些什么事情呢?子承父业?”
苏定方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小庆云,笑道:“要是可以子承父业就是最好不过了,庆云是我长子,定然要继承我的爵位,估计,也是逃不了了,到时候往军校里面一扔,出来以后又是一个苏烈,至于庆节,庆节的年龄还太小,不过是我二子,不能继承爵位,那么可以做的事情也会多一些,到时候,军事大学和政法大学,随他选吧!二郎你呢?庆仁你打算让他做些什么?”
苏宁苦笑着说道:“哪里还有我什么事儿啊,我倒是想让庆仁做些他喜欢做的事情,无论是当官还是当别的什么,当学问家,都也可以啊!不过,芮涵她们……”
苏宁的话没有说完,苏定方正色道:“不可,庆仁乃是二郎嫡长子,继承爵位者,当然要学些纵横术和兵法,还有二郎的治国之术,到时候也好继承二郎的衣钵啊!不对,也要丢到军事大学里面,锤炼一下子,否则算不得好男儿!”
苏宁苦着一张脸,说道:“兄长都这样说了,芮涵她们和母亲她们……庆仁的未来哪还有我说话的份儿?子承父业,子承父业,算了,算了,这样也好……”
苏定方意识到苏宁的意思,略微有些尴尬:“二郎,你也不要想太多,这种事情,哈哈,从古以来不都是这样吗?你的才华大家都看到,那你的后代没有理由是个痴儿啊,再者说了,庆仁很活泼的不是吗?
这样的孩子就应该进军事大学里面,不管他以后是进军队还是进参谋总部或者是纵横部,不管怎么说,都要在军事大学历练三年,否则啊,真没有资格继承二郎的爵位,大家都是这样做的不是吗?到时候陛下也会这样认为的,再者说了,二郎,你会眼睁睁地看着庆仁无所作为?一辈子平庸?”
苏宁摇摇头道:“我不指望他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我想,我对他的要求仅仅就是不要做一个庸人,虽然是我嫡长子,但是也会继承我的事业,不仅仅要管家,更要对国家做出些贡献,我可不想未来的史书中对于庆仁只是一笔带过而已,他应该脱离我,可以独自立传才是。”
苏定方很赞同的点点头道:“二郎言之有理,应当可以脱离父辈,在史书中独自立传才是,如果这一点都做不到,那我武邑苏氏还有何希望?正因为如此啊,天下如此之大,参军立功才是最好的道路,不是吗?我苏家是将门世家,这一点无可动摇,二郎,无论是你,还是为兄,后代中一定要有可以在军中立足之人。”
苏宁对此自然也赞同:“那是一定的,只是除此之外,我希望,我苏氏的后代里面,可以出一些特殊的人物,可以把目光放得更长远一些,多少大家族显赫一时,却难逃覆灭之命运,兄长,武邑苏氏,不需要成为什么显赫的大家族,而应该成为一个延续千年万年都不会断绝传承的家族。”
七百一十三 冯盎来访
李二陛下任命苏宁为新的钦差大臣南下岭南解决岭南问题的命令传达到岭南大地上的时候,张无悔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终于没有死在这里,要知道,这里的人呐,就是和关中不一样,动起手来一个比一个狠,那些奴仆只是狐假虎威,但是真的老虎还在后面,而且还不少,张无悔杀了狐狸,打了老虎的脸,老虎怎么能不愤怒呢?
老虎愤怒了,就要咬人,就要吃人,张无悔就是最好的下手对象,一进广州城就大开杀戒,这个人并没有遵守大家都在遵守的规则,肆意的破坏这种规则,大家都很不满意,尤其他还是一个外来官员,岭南之地从来都是排外的。
于是针对张无悔这样行为的反弹行为也就展开了,并没有询问冯家,并没有经过冯盎的同意——他也犯了错,该让他知道知道咱们可不是任他揉捏的软柿子。
直接杀了张无悔?不不不,不会这样做,这样做的后果很严重,他们虽然排外,但是并不愚蠢,他们的实力和北边那位皇帝的实力之间的对比是很可笑的,这种对比所带来的影响就是只要他不想着灭掉我们,我们就不会和他对着干,想和那位帝王对着干?你确定你不是脑子坏了?
但是呢,让张无悔通过一系列巧合事件尝试过了大家都想让他尝试的痛苦,然后意外死去,这种反抗的方式应该不会引发那位皇帝的反弹,正是如此。张无悔让我们吃了一个哑巴亏,现在,也该他尝试一下哑巴亏了,然后再丢掉性命,皇帝不得不和大家妥协,即使皇帝知道谁是幕后黑手,除非皇帝下定决心血洗岭南,那么,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几百年前有过南越国,现在。还可以有。
张无悔有幸尝试到了这种哑巴亏。很难受很难受,的确很难受,张无悔明白,强龙压不了地头蛇。这块土地上有太多太多的未知。一个异乡人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有一千种方法可以快速地将自己整死,张无悔很明白,但是他们却没有这样做。那么理由只有一个,他们还没有玩够。
这是自己唯一可以尝试着活下去的机遇,虽然是很危险很辛苦很难受,但是同时,也给了自己一线生机。
终于,侯爷来了,苏宁带着皇帝的任命,以钦差大臣的身份专门来到岭南处理海运贸易的事情,而现在,这个事情已经发生了异变,海运表面上还在有条不紊的按照自己的意思进行着,但是,却完全不在自己和手下官员的管辖范围之内,简单地说……被软禁了。
一觉醒来,整个审计司和市舶司官府里面的印章和文件都消失不见了,门外莫名其妙的多了许许多多的不认识的人,个个手持钢刀,凶神恶煞,只许进不许出,饭菜食物都从外面送进来,官府里面的厨房瘫痪了,原因是厨子不见了。
血滴子和血花的势力很轻松的就可以帮助张无悔离开这里,但是,张无悔觉得自己有必要示弱一下,为自己争取活命的机会,否则,自己不想死,却不得不“自杀”,这种被死亡的感觉,很不好啊!
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侯爷来了,侯爷要来的消息传来了,张无悔相信自己知道的时候,那些人都还不知道,但是一觉起来之后,还是同样的情况下,官府里面却多了一个人——冯盎。
五十多快六十的人了,在大唐只有李靖的资历堪堪比他高,更别提这位还是南天王,封疆大吏,地位更是崇高,他到长安面君的时候,李二陛下都不得不亲自迎候,然后执手进入会客宫殿,把苏宁的大厨拉过来给冯盎,讨冯盎的欢心,李二陛下尚且如此,当时的苏宁尚且一句话不敢说,张无悔就知道冯盎的厉害。
不过,现在这个情况下,其实,冯盎是非常不安的,张无悔的眼睛在看人心的方面似乎有了某种异变,似乎可以通过一个人的表面看到他的内心当中最真实的想要表达的意思,张无悔就看到冯盎手中不停转动的两个玉球,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动作,但是,起码,张无悔有了和冯盎说话的底气。
“来了?坐吧!”坐在主位上的冯盎微微睁开了眼睛,毫不避讳的将这座官府原先的主人张无悔安置在了客人的位置上,反客为主,掌握了主动权,不过,如果是一般人,也就这样了,可是作为看透了冯盎内心不安的张无悔先生,面对这种情况,其实是觉得有些好笑的,而且张无悔对表情控制的一直不是很好,一个不好,就笑了出来。
冯盎皱了皱眉头,冷声道:“笑什么?老夫有什么值得你笑的地方?”
张无悔忍住了发笑,正色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做的官太大,地位太高,年龄太老,也不是什么好事情,这地位的确是高,高到了下官不得不仰视,但是,下官至少可以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而冯公却不可以了,明明心中担忧不已,坐卧不安,但是,在下官面前,却还是要保持礼仪,看来做大官的确不是什么好事啊!”
冯盎冷冷的看着张无悔,继而冷笑道:“小小年纪,嘴却利索的很,却是不知有几分真才实学,能够担当此大任?上任第一天就把岭南诸多豪门士族得罪了个遍,以至于如今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这样的人,却也可以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张无悔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道:“不敢得罪人的人,才是最好得罪的人。”
冯盎一愣,手中不停转动的玉球停顿了一下,节日接着转动起来:“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只不过,你把三把火变成了三把刀,也就难免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了,你可知道你之所以可以存活到今天,还是老夫一力担保,派人保护,否则,你一旦出去了,可就回不来了。”
张无悔朝着冯盎行了一礼:“多谢冯公救命之恩,作为回报。待苏侯爷来过之后。下官会竭尽全力劝诫侯爷不要对岭南大开杀戒,也会竭尽全力的阻止朝廷平叛大军南下岭南,血流万里。”
冯盎双目圆瞪,左手一拍桌子。张无悔从长安城带来的办公桌就四分五裂了:“竖子!你是在威胁老夫吗!”
张无悔可惜的看着四分五裂回天乏术的桌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这是下官最喜欢的一张桌子啊……冯公何须动怒?下官只不过在说实话而已,下官是朝廷的第一趟代表,苏侯爷是第二趟。第三趟,可就不是一个人或者一群人了,而是,一支军队。”
冯盎瞪着张无悔说不出话来,张无悔却丝毫不在意冯盎杀人的眼光和磅礴的杀气:“冯公,其实你我心中都清楚,我杀了那些人,只不过是给他们提个醒儿,而他们现在的做法,如果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面,陛下会如何想?四年前,陛下还不会怎样,但是如今,冯公,沧海桑田啊,真是沧海桑田啊,秦军五十万才能平定岭南,而大唐,只要十万。
冯公是冼夫人之后,冼夫人乃巾帼英雄,万人敬仰,冯公一族世代忠良,保境安民,是我神州大地不至于四分五裂,冯公功莫大焉!但是……冯公,现在是大唐的天下,这块土地是大唐的土地,这里的人都是大唐子民,关中发生的事情,在这里一样可以发生,山东发生的事情,在这里也可以发生,冯公希望岭南成为第二个关中还是第二个山东?
下官以为,天下不会再有人比冯公更希望岭南的安定,维持现状是最好不过了,甚至冯公希望岭南一直停留在四年前的状态,那是最好不过了,大唐最好也这样,不是吗?但是,冯公,变了,一切都变了,都变了,岭南已经回不去了,什么都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冯公,您明白吗?我们都回不去了!”
张无悔毫无畏惧的直面和冯盎对撞,冯盎的面色越来越狰狞,额头青筋暴露,但是张无悔依旧没有停嘴:“冯公应该多少对苏侯爷有所了解,东西突厥毁于一旦,大半功劳都是来自于苏侯爷,大唐发生了如今这样大的变化,大半功劳属于苏侯爷,吐蕃灭亡,一般的功劳属于苏侯爷,大航海,几乎所有的功劳都属于苏侯爷。
下官从未见过苏侯爷那样惊才绝艳的人物,即使他如今只有二十岁,年纪甚至比下官还要小,但是却不妨碍下官追随苏侯爷的脚步,侯爷年仅十四岁就被外界传闻为少年宰相,而如今二十岁的年纪就是从三品高官,纵横部左侍郎,多么重要的职位?多高的职权?
此次侯爷南下,冯公,您也应该明白,侯爷五百人可以生擒颉利可汗,二千人可以颠覆西突厥,一万人可以扫平蜀中二十万僚人,侯爷从来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下官之所以来此,也是侯爷的命令,下官的做法,大多来自于侯爷的授意,并且也有一些是自己觉得学有所成而姑且一试,不顾效果似乎不是很好,侯爷就打算亲自过来继续教育教育下官了。
冯公,侯爷此来,可是作为钦差大臣来的,换言之,整个岭南,侯爷可以调动的人手也不在少数,陛下是什么意思,冯公应该也明白,不需要下官多说什么,冯公一向深明大义,即使在如今,也不忘记保护好下官和一众臣属,待得侯爷过来,下官一定会为冯公表功,上报陛下,请陛下封赏!”
冯盎死死地盯着张无悔,张无悔毫不畏惧的和冯盎对视,似乎对于这位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元老级人物并没有什么应该有的正常情绪,冯盎发现自己看不透这个人,看不透这个面对软禁状况束手就擒的年轻人,他应该怎么做?他为什么这么做?冯盎也活了几十年了,他觉得自己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可是,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年轻人。
到底,这个人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冯盎到底没有做出些什么事情来,冷冷的哼了一声,冯盎离开了这里,走之前丢下一句话:“等苏宁来了,让他到我府上去,我有话要和他单独说。”
冯盎走了,张无悔面带微笑的目送他离去,一直到再也看不到冯盎的身影,张无悔突然双腿一软,跌倒在了地上,面色变得极为奇怪,久久没有站起……
七百一十四 蛮荒之地
华夏文明起源于黄河流域,在华夏文明的草创时期,黄河是一条非常温柔的河流,像母亲一样养育了华夏的先祖们,将他们抚养成人,并且看着他们一步一步走向强大,在长达数千年的时间里面,一直到唐朝后期为止,母亲河黄河还是一条很温柔的河流,基本上没有过大的泛滥事件。
但是伴随着母亲的更年期,还有孩子的叛逆期,母子之间的冲突加剧了,母亲河不再温柔,而是变得暴躁易怒,也因为孩子的过度任性,把母亲折腾的疲累不堪,加上孩子自己的一些原因,无可奈何之下,另外一条不输于母亲河的河流,大概是母亲的妹妹,也就是俗称的小姨妈——长江,逐渐成为了孩子的避风港。
自从东晋时代开始,长江就扮演了保护华夏文明的一个重要角色,晋代的衣冠南渡,宋代的王室南迁,两次华夏族的亡族之危中,小姨妈长江都在保护着脆弱而调皮的华夏文明,使之免遭灭族之祸。
也就是说呢,在宋代之前,江南之地就是蛮荒之地的代表,以至于在北宋中前期,著名的宰相寇准还非常不喜欢南方人,科举考试里面北方录取人数多他就高兴,南方录取人数多他就不高兴,对于南方人的歧视映射着当时人们对于江南之地的歧视,对于非华夏文明发源地的歧视。
唐代也是如此,的的确确是这样,在现代。江南就是富庶温暖的代名词,苏杭熟天下足,江淮风情,天府之国四川,东方之珠上海,一夜崛起之城深圳,近现代中国的经济奇迹无一不是最先发生在江南,一九零零年庚子之乱,也是东南诸省联省自保,把江南的洋务运动成果保住了不少。
从南宋之后。北方的经济就被江南赶超了。江南成为了国家的经济重心,各项政策向江南倾斜,对于江南的重视程度也逐步增加,虽然最后小姨妈没能保护住岌岌可危的南明政权。神州陆沉数百年。
但是在唐代。这一切都不存在。不论江南的土地多么肥沃,江南的空闲土地有多少,荒无人烟之地都是良田千里。但是唐代的人们当真是宁争关中一亩地,不取江南万里田,大有当初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的架势,情况及其严重,江南简直可以用荒芜人烟来表示。
苏宁南下江南的过程中,充分感受到了这一点,他虽然去过四川,但是从来没有去过大唐时代的江南,四川乃天府之国,从来就没有王朝会忽视四川,四川的发展和江南其他地区是略有不同的,不过大体也差不了多少,只是蜀中人口颇多而已,江南之地广大,但是人口真的是太少了。
离开襄阳继续往南走之后,苏宁就很少看到人烟了,偶尔看到了一个小村庄,里面的人口也只有寥寥数户,数十户,少得可怜,那么一大片土地,大多数都被荒废掉了,杂草比粮食多,野兽比人类多,真的是野生动物的乐园了,除了那些州县的首府还有些样子,得益于三国时期和魏晋南北朝时期发生在江南的诸多战争,一些历史名城还是有不少人居住的,不少都是随着晋朝皇室南渡的那些士族的后代或者是他们的部曲的后代。
可是离开城池,就根本看不到离开长安城之后长安城周围密集的村庄和人口了,也看不到万里金色的麦浪,对于在自己的庄子上享受了很多次金色麦浪的苏宁而言,相当的不习惯,苏宁如今对于土地的重视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六年前,看遍了粮食不足而造成的饿殍遍野的情况之后,苏宁对于土地的重视程度飙升。
不仅仅是对土地的拥有,还有对土地的利用和如何利用,这是苏宁对地方自治的理念确立之后第一次感受到民智未开的困难之处,空有肥沃土壤而没有人耕种,有人耕种地方却几乎还维持着刀耕火种的状态,苏宁真的不知道东晋和宋齐梁陈四朝是如何管制江南之地的,看来是把所有功夫都放在和北朝征战的方面了,以至于根本没有心思建设农业,发展自身。
衣冠南渡,两汉四百年的科技也应该都带过来了啊,怎么,到现在为止还是这样的情况呢?除了那些著名的历史名城及其周边之地,越往西部越感受不到汉文明的存在,长沙地区算个例外,历代为了防备南方诸部落,都在长沙驻军镇守,江东猛虎孙坚和著名的医圣张仲景也做过长沙太守。
江南之地,历史名城的文明程度已经接近了关中甚至超越之,但是在经济方面,全线落后,远远落后,根本不值得一提,要不是江南崛起计划的实施,苏宁还真的怕整个江南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政治经济成绩。
难怪另一个时空里面魏征提出开发江南的时候会遭到那样激烈的反对,开发一块土地和占据一块已经被开发的土地,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的两个概念,开发一块土地,尤其是在古代开发一块土地,那都是何其的困难,哪怕是近现代也是如此,所以诸如英国法国德国这些国家在打败了满清之后,并没有提出什么领土要求,而是提出了政治经济要求。
他们明白,建设这些根本没有接触过现代文明的地方,是得不偿失的,中国太大,人口太多,本国距离中国又太远,建设好了,难免中国强大之后又夺回去,白白给他人做了嫁衣,既然如此,不如仅仅选择一个驻军地点,辐射整个中国,抢夺一些经济和政治上的特权,那就足够了。
现在的江南就是一大片原始丛林,开发起来何其困难,这还要算上两汉和宋齐梁陈四代的开发之功劳在里面。每到一个蛮荒之地苏宁就要深深的叹一口气,开发这些地方,真的是,唉,占领容易,建设难啊,大唐军队可以势如破竹的占据整个江南,但是之后呢?摧毁了现有体系之后呢?
但是,现有的体系明显不足以支持大唐的江南崛起计划,现在的那些豪强们拥有无数土地。但是实际上没有多少土地是利用起来的。大多数都是空在那里空着,没人耕种没人管理,深深的土地观念影响着他们,有土地才有一切。有土地才不是泡沫。宁愿没人耕种。也要把握住这些土地和地契。
大唐的均田制,在江南,几乎是没有踪迹的。
不得不说。江南崛起计划,还真是困难重重啊,没有经历,就没有发言权,这些话说得实在是太对了,谁能想到现在的蛮荒之地就是未来的经济中心?不论哪一个大唐人看到了万里无人烟的江南之地,都会难以接受的吧?尤其是经历过长安城繁华的关中人!
“江南之开发,何其困难也!”苏宁终于长叹一声,认识到了江南崛起计划的巨大困难,自己的设计当中还有很多的不足,乃至于均田制也有很多的不足,古代王朝之所以总是无法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土地是可以自由买卖的,很多时候土地都可以自由买卖,但是和地方豪强一样,平民百姓也非常钟爱自己的土地,王朝建国初期分配给一些百姓的土地都被视为传家宝,但是没过多少年就被兼并了,其中不仅仅是权力在作怪,还有平凡的灾荒之年,百姓们依靠土地无法铲除足够的粮食,会被饿死,这个时候豪强就来趁火打劫了,百姓们不得不把土地卖出去换取钱财吃饱肚子,但是灾荒之后,土地就回不来了。
这也就是越到灾荒之年土地兼并越严重的原因,米商哄抬米价赚取高额利润的手段也就在此之后,一条龙使用出来,让人防不胜防。
而目前的这一切,有可能在观众重新出现的一幕,在江南似乎并没有多少出现的可能,因为走过了很多地方,苏宁突然发现,江南之地的自由民似乎并没有多少,和江北之地不一样,江南的自由民数量甚至少于部曲和雇农的人数,大部分人都依附着豪强大族生存,而自由民的数量根本无法和江北相提并论。
了解到这一切之后,跟着苏宁南下的已经被解除惩罚官复原职的四大护卫和陈协纷纷表示很不理解,明明前往襄阳和扬州等地就可以获得属于自己的土地和收入,但是,他们宁愿做部曲和佃农也甚少有愿意离开这里前往襄阳和扬州这些正在如火如荼打土豪分田地的地方,更别说山东。
山东士族倒台之后,数十万的部曲和佃户被解放了,恢复了民籍,按照均田制分发土地,不过听说一开始这个政策进行的很不顺利,很多佃户和部曲都反对自己独立门户,这和江南之地一样。
四大护卫和陈协都是关中人,家里面都在关中,如今都在苏家庄子里面,是均田制的第一批受益者和苏家庄子的第一批庄户。
他们不知道,苏宁却知道。
“民籍不是那么好拿的,有了民籍,就要独立门户,自己交税,自己承担土地的状况,丰收之年还好,一到灾荒之年,收入锐减,但是朝廷往往是不管的,照往常那样收税,交了税就没饭吃,甚至有的是不交税也没饭吃,这种时候怎么办?饿死?出卖土地换粮食?然后变成孤魂野鬼四处流离,最后还是饿死?
自由民不好做,但是部曲和佃户呢?那就是主家的私人财产,对于财产,主家多少重视一点,不会不给你饭吃,不会看着你饿死,只要你没有犯错,有些心地善良的主家更会给那些吃不上饭的部曲和佃户一些东西吃,让他们扛过灾荒年,更重要的是,不用单独缴纳赋税了,这样比起来,你愿意做自由民还是做部曲佃户?
这样一看,就不难理解了吧?为什么宁愿做部曲做佃户也不愿意自己拥有一块土地?那是血淋淋的教训啊,这样的世道里面,自己拥有一块土地根本扛不住,除非你成为很大一片土地的主人,翻身做地主,做庄户的主人,土地数量多,那么即使是灾荒年也饿不死,这样才能保住土地,一户人家几十亩地,种麦子种粟,所产出几乎不够吃,丰收年尚且如此,更别提灾荒年了。”
苏宁一脸严肃的把这个道理说给了四大护卫还有陈协听,一时间,他们也没有什么话说了,不是不愿意自己拥有土地自立门户,而是代价太大,风险太大了……
七百一十五 解决之道
一路走来,苏宁基本上没有在江南那里的地方官府的招待之下吃过东西,主要是看着那些地方实在是穷得可怜,不好意思进城让当地官员大摆宴席招待钦差大臣,那无疑是加重百姓的负担,所以干脆就不去找官府,而是随便找个旅店住一晚,然后就赶路,没有人烟的时候就露营,然后吃的东西都是飞禽走兽。
说道这里,就不得不提那一百名特别被李二陛下指派过来保护苏宁的玄甲军了,苏宁的确没有想到李二陛下会真的派遣玄甲军来保护自己,一想到当初离开长安城门的时候看到的那一队便服的彪悍之士的时候,苏宁就觉得一阵恍惚。
精锐的玄甲军啊,其中领头的那个叫做俞静的大汉,虽然名字有点儿像女人,但是却是跟随李二陛下大破窦建德那一役的亲身经历者,和军校里面的楚威是货真价实的战友,这一次被李二陛下指派要出来保护苏宁,苏宁真的觉得有点儿过意不去了,不过转念一想被坑走的糖果,这种感觉就荡然无存了——又不是把这一百个人送给我做部曲。
不过这些人的能耐是真不小,不说武艺吧,就说捕猎技能,因为苏宁不愿意扰民,不愿意浪费民脂民膏的行为给了俞静和其余玄甲军很好的观感,于是他们主动提出包揽了所有打猎的事情,让苏宁顿顿都有肉吃,江南之地久无人烟,绝对的野生生物的乐园。万类霜天竞自由,身上的肉别提多劲道了,还特别香。
四大护卫和陈协完全被压制了,出于不爽,他们想和玄甲军比试一下,结果惨兮兮的,玄甲军众人直接扛了一头老虎过来,把四大护卫和陈协给惊掉了眼球,当然苏宁也给吓了一大跳,平生第一次吃老虎肉的苏宁特别激动。老虎肉也挺好吃的。味道不错,很有嚼劲,至于那最重要的部位……
所有人都很一致的孝敬给了苏宁,苏宁想了想家里面的四个女人。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能耐。估摸了一下小兄弟的战斗能力。也就笑纳了:“回去送给岳父大人,让他来一个老夫聊发少年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路走过来,苏宁没饿到,大半也是玄甲军们的功劳,而且原本按照大唐的规定,将领们的私人武装部曲是不可以装备强弩这一类远程攻击武器的,弓箭嘛也是被严格限制的,一般只允许拥有少许弓箭,将门尚且如此,就更不用提文臣了,苏宁家里面只有十张弓,但是苏宁此次出行,李二陛下直接送了五十把军中制式强弩过来,一百名玄甲军还人手一把手弩,等于二百人的队伍里面有一百五十把弩箭,远程攻击力和近程攻击力一样强悍。
野猪野狼野兔什么的都是小意思,老虎和熊才是大家伙,一群人看着一头老虎或者是一头熊,乃至于两头老虎,苏宁真切的感觉到老虎和熊之所以会成为保护动物,眼前的这些人类应该就是主要元凶了,恩,自己也是,熊和老虎都挺好吃的,不过最好吃的还是野兔,虽然个子小,但是加上了自己带来的调料,那个香哟!
苏宁觉得自己大概是历史上最奇葩的钦差大臣了,有城池不住,有美食不吃,偏偏露宿在森林里面,靠打猎为生,当然了,因为自己成为钦差大臣之后,预定的路线已经划定好,沿途的城池里面的县令和刺史都按照时间准备好了接风洗尘宴,长安城里面来巴结苏宁的人很少,但是长安城外面通过各种途径向苏宁示好的外地官员可不在少数。
苏宁在离开襄阳之后就派了一名玄甲军骑士沿途向各位县令和刺史送去歉意,让他们不要再准备接风洗尘的宴席了,自己不会入城,江南尚未完全开化,百姓生活困苦,一顿宴席就够好多百姓一日口粮,他一人吃下去于心不忍,所以决定自己解决食宿,顺便考察各地情况,请各位刺史和县令不要介怀云云。
这种的做法当然瞒不过李二陛下的耳目和各地遍布的血滴子,很快李二陛下就得知了苏宁没有告诉他的事情,据说李二陛下很高兴,说苏宁是个好同志,不搞特殊化,心怀万民之类的,据说还有内部交流学习会什么的,要求今后的钦差大臣也要学学苏宁,却叫后来的钦差大臣好一顿埋怨,苏宁自己也极为郁闷。
话分两头,虽然苏宁不会刻意地进入城池,但是需要一些生活必需品的时候还是会入城购买,当然这个时候就要隐藏自己的身份,来一个微服私访也是不错的选择,考察一下民间疾苦之类的,不过考察来考察去,这里的民间疾苦和观众的民间疾苦基本上是一个类别的,那就是深受自然灾害之苦。
在这个时代,农业靠的是天,靠的是地,风调雨顺的,收成自然好,没有下雨,缺水了,那就是大旱灾,收成就很糟糕,那就吃不到东西了,就要四处迁徙了,江南人虽然少,但是也有聚居区,城池周围的人相对而言要多一些,那么自然也就会受到更多的考验,各种威胁防不胜防。
如何解决呢?现代是如何解决的?如何解决吃饭问题的?承包责任制?把土地承包给农民?自负盈亏?那也是需要水,需要太阳,需要风调雨顺的气候的照顾,没有这些,谈何发展?但是现代似乎比较少出现大规模的灾荒,和古代比起来,想必就是水利进步了,农业归根结底需要的就是水和土壤,突然有了,但是没有水,那就不行。
靠下雨?什么时候下雨?下雨是你可以决定的吗?别开玩笑了,下雨不是你可以决定的,那么只能靠水利。靠高产作物,靠合理的副食品配合,靠大家的齐心协力和朝廷的灾难预警制度的发展与完善,这六年里面,朝廷已经在关中地区建立起了比较完善的灾难预警制度,各个城池都建立起了灾难预警的物资储备仓库,设有专门的官员管理,各个州县的县令和刺史没有资格插手,被发现插手了直接砍头,没有二话。
李二陛下对维持大唐稳定的最后一道保险——灾难预警看得不是一般二般的重要。别的东西都好商量。唯独灾难预警仓库,谁要是动一下,直接砍头,没什么话可以说。所以那些设立有仓库的州县的官员都战战兢兢。看都不敢看那些仓库一眼。
关中因为是大唐的立国之本。所以什么政策都是第一个实施的,作为试点,而且因为这些政策基本上都是正确的。所以关中子弟总是第一个接收到了政策变动带来的好处,而远离关中的江南地区则就惨了,除了襄阳一带和金陵一代,基本上没有什么涉及的,就连劳动改造在江南地区除了蜀中,也就几个历史名城周围得以实施,大部分地区,尤其是不受大唐官府实际管辖的地区,根本看不到踪影。
或许这就是李二陛下对那些不听话的地区的一种制裁,朝廷的福利你们根本就不要想着可以享受到,这样一来,的确可以争取不少生活困苦的人前往襄阳和扬州讨生活,但是由于消息传播缓慢,而且在非大唐实际控制区进行这种宣传会非常敏感,所以至今为止,离开襄阳之后没多久,就基本上碰不到了解朝廷政策的当地人,苏宁和他们接触的时候,他们也是一问三不知。
政策不能及时下达,大唐政令在江南几乎无法通行,这不是民主了,这是国中之国了,大唐仅限于北方吗?江南就不是大唐吗?地图上所谓的国土,根本就不在大唐政府的实际管辖范围内,大唐对于这些土地的管理,仅仅限于一些历史名城及其周围,政令也就在那一块地区有用,除了那一块地区,基本上就是另一个世界了,打着大唐旗号的其他国家。
这就是江南最大的问题啊,不说别的,就这一点就很要命,那些世家大族和地方豪强联手把持着各地的行政司法乃至于经济,为他们自己服务,虽然有着客观上对抗政府使之不能肆意妄为的好处,可是实际上却依然没有改变最低层民众的生活,会造反的也是他们,不把他们安抚好,谈何稳定?一味的和世家大族还有地方豪强对着干,有什么效果哦?
这地方多少年了都是他们一个家族管理着,世世代代都是如此,一个姓世世代代都是主人,其余依附于这个大姓的人都是佃户,都是部曲,依附于主家生活,你要灭掉主家,这些佃户和部曲会答应吗?万一这家主家对待佃户和部曲很好,之间的关系就和苏家与苏家庄子上的佃户部曲的关系一样怎么办?
什么事情都不能一概而论了,这些世家大族和地方豪强的主管人大部分都是知书达理的人,他们对待佃户和部曲虽然不会给他们什么自主权利,可是也不会对他们过于苛刻,地主和佃户之间的关系并不像现代人所猜测的那样恶劣,想法是一种相生相依的关系,谁都离不开谁,有人用过的阴损手段不能用,太伤天和了,干了那种事情没有好下场,是要遭天谴的,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能用强制性的手段去剪断。
相比之粗暴的杀人夺地方式,苏宁认为温和的方式更符合大家的利益,地主的土地就一定是不义之财?他们得了那么多土地就一定是巧取强夺?为什么面对富裕的人的时候大多数人的心态都不能摆正,一定要打土豪分田地,在他们眼中的地主的不义之财,在地主眼中和国家法律层面就是私人财产,和普通人的财产一样,都是私人财产,只有多与少的区别。
你可以暴力抢夺别人的私有财产,为什么就不允许别人暴力抢夺你的财产?连最基本的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的准则都不能遵守,谈何法律?你可以抢别人,完事了不允许别人抢你,然后宣扬法律的威严,这算什么事情?
抵达梅岭古道之前,苏宁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对于江南地区难以实行均田制和自由民数量的问题,苏宁已经决定,建议李二陛下和江南的世家大族还有地方豪强协商,大唐中央政府出面,以中央政府的名义用合适的价钱购买那些土地拥有者的土地,他们拥有的土地太多,以至于没有人去耕种,继而荒废,这是一种极大的浪费。
大唐并不会做强制夺取别人土地的事情,李唐朝廷至今为止没有做过强夺私人土地的事情,不知道地方上有没有人秘密这样做,但是中央政府从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有为了土地而杀人,目前,土地问题尚不尖锐,而苏宁绝对不会允许自己为后世开一个坏头,从而引发难以解决的后遗症。
七百一十六 土地改革计划
在梅岭驿站小作休息的一天里面,除了洗去一身的污垢,换一身新衣服以外,苏宁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给李二陛下写奏章上,毕竟人家是皇帝,什么政策都需要人家去推动,贞观革新的背景之下,由皇帝推动的计划才会最大程度的保护自己这个最初提出的人,不至于成为众矢之的。
当然了,如今的社会背景下,进行社会改革并没有触犯到核心阶层的利益,这个时期大唐刚刚创立,功勋权贵都还没有形成一个又一个顽固的利益集团,社会上还是一片凋敝,很适合贞观革新的展开,最为重要的土地改革计划在这个时候实施起来也会更加容易一些。
均田制在历朝历代的官方评价中都是十分正面的,尽管在唐德宗统治期间均田制正式退出了历史舞台,但是其作用还是十分显著的,不过均田制得以实施的背景是朝廷掌握了大量的土地,魏晋南北朝数百年分裂对社会经济造成了巨大的损害,客观上造就了一大批无主荒地,为隋唐二代推行均田制打下了基础。
不过均田制并非是强取地主土地来分发给无地农民,而是朝廷自己掌握的土地分发给农民,随着人口的增长和经济的发展,朝廷的土地日渐稀少,更因为天灾人乱等等因素,早先在均田制下获得土地的农民失去了土地,财力雄厚的官员和豪强大量兼并土地,出于对私有制度的尊重。在没有罪的情况下,朝廷也不会随便将地主土地强征。
这就直接导致了朝廷的土地被官员本身和地方豪强士族大量取得,更兼皇族数量的增多和获取土地数量的增加,大量土地被官员豪强和皇族获得,朝廷土地越来越少,武周末年均田制已经形同虚设,均田制的崩溃也就是无法避免了。
苏宁想要采用的方式就是在尽可能保护私人利益的前提下,向大量土地的拥有者购买他们没有足够人力物力开发的土地,即使不是什么好地,也可以。把这些土地全部纳入朝廷的管制之中。然后向这些大量土地拥有者购买他们的部曲和佃户,充入民籍,扩充江南人口,在江南正式推行均田制。
至于苏宁为什么肯定这些土地拥有者和人口拥有者会和朝廷做这笔交易。有很多方面的因素。其中最主要的因素就在于朝廷手上有着那些地主们非常想要的东西——苏宁自己提供的高产作物种子。
这些种子在关中地区广泛种植。已经完全推行开了,接着就是蜀中、山东、河北等地,江南等地除了襄阳一带和扬州一带被大唐重点开发的地区以外。没有高产作物流动,这是在最开始房玄龄和杜如晦上《江南疏》的时候就确定的,由于江南之地不够明朗,这些高产作物种子绝对不可以有一颗流入江南大唐不能完全掌控的地方。
种子都是朝廷发放,农民严格保存,血滴子专门有一部分探员是负责这方面工作的,对江南封锁消息,对那些世家大族和地方豪强尤其是外族一定要严格把关,至今为止都没有让一颗种子流入江南之地,土壤分界线之处还有大量军队严密把守,绝对不允许有人私自携带种子进入当地。
至今为止,苏宁暗中打探到的消息无一不显示那些地方豪强和世家大族对这些作物的种子趋之若鹜,但是苦于朝廷监管实在是太过严格,各地设下的关卡数不胜数,还基本上都是十二卫的中央军把守,不是地方军队把守,那些官员们也怕查到自己头上来继而遭罪,没人敢做这种事情。
而且就算有人这样做了,朝廷也会在第一时间得知,将会强制性将那块种植了高产作物的土地收归国有,不允许私人种植——可以种植高产作物的家庭都被赋予了资格证书,没有资格证书的家庭就算拥有土地也不可以种植高产作物中的任何一种,发现了就是没收土地。
贞观律第三次改动的条文这样规定道。
这一次的交易,就是拿高产作物的种子换取土地,和他们做这个交易,江南之地若是可以从北至南慢慢发展起来,那好处是不言而喻的,但是为了给后世留下一个应该遵守的榜样,简单粗暴这种行事方式不可以放在这种事情上,这种事情,务必要慎重慎重再慎重,关乎国家大计。
不过让苏宁很欣慰的是,这年头人们对于私人财产都很看重,尤其是土地,官府也会按照地契保护土地所有权,不少皇帝都规定购买土地都要在官府的见证下才可以,允许土地买卖,承认私有制,但是朝廷要介入监督,这很正常,那么其中的一些官员和地方豪强的勾结也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土地兼并的剧烈变动和这些人的巨大“贡献”是分不开的。
但是按照现代的标准,有了足够的收成,够吃,够用,可以养活自己,旱年的情况下朝廷的水里也修得漂亮,可以保证水源供给;发大水的情况下朝廷的水利工程也可以很好的避免这种现象,比如李冰的都江堰,保护了蜀中之地数千年没有水旱之灾,遂成为天府之国,这样的水利工程,那真是农业保护神了。
苏宁并没有多大把握可以把水利工程修得多漂亮,但是在如今的情况下,正常年份种植正常作物,种植水稻,灾荒年种植土豆,至少可以保住土地不丢,人不死,只要百姓不会被逼得卖土地以求自保,那么均田制就可以维持下去,说白了,只要保证人人都能吃饱饭,还有什么问题呢?
高产作物是一方面,朝廷政策的制定和维持又是另外一个方面,究竟如何做才能保证百姓们不会饿得出卖土地打破均田制的平衡。这就需要好好儿的运作一下,或许大办商业增加商业收入也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点,等到什么时候可以农无税了,那么农业改革也就成功了,从农业社会过渡到工商业社会就不是做梦了。
洋洋洒洒近万言被血滴子以秘密渠道迅速送往京城,五天之后,苏宁抵达了广州城的时候,这份奏报也被送到了李二陛下的手里面,看着陛下亲启的字样,李二陛下还有点儿眼抽抽。丫的真把这种事情当成写信玩了?不过好久没有人给自己写信了。还是这种样式标准的信件,真的挺怀念的。
打开信件开始阅读之后,李二陛下就没有那种玩笑的心思了,苏宁是很认真的指出了目前问题的关键所在。这种严肃和认真李二陛下还是第一次见到。详细的分析了江南崛起计划进展缓慢的根本原因。并且逐条列出问题之所在,并且在其后给出了他所建议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比如江南之地民户稀少的原因在于朝廷不管制,贞观初年的均田制并未涉及到江南大部分地区。朝廷政令在江南几乎就是一纸空文,少数几个地方实行了也都没什么用处,人数太少,寥寥数个州县根本没有用,百姓们加入民籍就要自动承担起向朝廷缴纳赋税的义务,而成为大家族的佃户乃至于部曲就不用承担赋税,灾荒之年遇到心善的主家还有口饭吃,不至于冻饿致死。
相对于自由民所需要承担的巨大风险:灾荒之年土地欠收——收获不足以供全家食用和交纳赋税——官府强逼征税——无可奈何将土地售卖,引鸩止渴——地方豪强和高门大户低价收入土地,成为大量土地的拥有者,而平民无立锥之地——失地农民四处流离成为难民,钱财用尽之后只能成为孤魂野鬼,这就是自由民的巨大风险。
而佃户和更干脆一点的部曲,生命都是大家族的私有物,虽然没有自由和尊严,但是却可以活命,世家大族自然不会放任自己的财产流失,更多的小家庭并不指望什么出人头地,活着才是最大的指望,所以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何江南之地乃至于山东之地都是大量佃户和部曲,明明有机会成为自由民加入民籍,却不愿意,甘愿为奴。
只是想活着而已。
均田制最大的弊端在江南已经显露无疑,农民现在拥有土地,但是一旦遇到灾荒之年,农民根本保不住自己的土地,颗粒无收的土地里面哪里有东西可以让他们吃饱,让他们交纳赋税?官府还一个劲儿的强逼他们交税,这样一来,农民们被逼无奈只能低价贱卖土地饮鸩止渴。
可以预见的是,如果不趁早做出对策,那么迟早有一天,关中也会如同江南之地一样,所有的土地不是权贵皇族官员的就是豪强大族的,连朝廷都会没有土地,平民百姓无立锥之地,豪强横行,百姓没有生路,没有希望,没有饭吃,饥饿困苦之下,只要有一个人揭竿而起,必然会造成天下响应!
造反也是死,不造反也是死,那么还不如造反,指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强秦扫**,虎视何雄哉?但是大秦帝国再强大,不还是亡于陈胜吴广这两个死罪囚徒之手,正是他们看似脆弱的首义奏响了秦王朝的葬礼进行曲,前车之鉴,后世之师,臣苏宁恳请陛下三思而行。
李二陛下脸上再无一点笑容,面容极为严肃,身边的赵琛战战兢兢,大气儿不敢出一口,身子也开始哆嗦起来,李二陛下一旦有了这种表情,那就意味他开始认真了,认真的不能再认真了,平日里皇帝还有随和的时候,但是这种时候,稍微一点儿不顺着皇帝心意来的事情,都可能造成皇帝勃然大怒,自己这些近侍就是第一个倒霉的。
苏宁在奏折上明确表示,若要缓解此危机,目前最需要做的就是扩充朝廷手中的公家土地,关中之地公家土地已然不多,山东河北和江南之地却还有很多荒地无主之地,朝廷要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些土地收归国有,而后和江南大地主们展开谈判,以高产作物种子为交换条件,以合适的价格购买江南土地和大家族地下的佃户还有部曲,给予他们民籍身份,安顿于江南北部地区,逐步往南推进。
稳定住江南,在江南推行均田制,一步一步来,再往后的事情他苏宁就不能多说什么了,但是苏宁在奏折里面表示,或许今后可以把功勋臣子和皇族子弟的封地都封在大唐新近获得的神州大地之外的土地上,神州本土,包括江南之地,都不再赐土地给臣子,此举若成,数百年之内,大唐没有土地之忧患,再往后,那就不是人力所能预料的了。
七百一十七 土地!土地!
李二陛下一口气传召了目前为止大唐行政领域最精英的一群人进入皇宫中,包括三省最高长官、七部尚书和左右侍郎,传召的时候是下午,大唐的规矩就是上午上班下午休假,虽然最近几年公务繁忙,大家都没什么休息的时间,但是随着一切都步入正轨,有了流程,大家按部就班的做,也渐渐的挤出了休息的时间。
可是正在大家相约出去喝酒放松的时候,皇帝的召令抵达了,三省最高长官,七部尚书和左右侍郎,一共十几个人能,是大唐行政区域的最高统治者,这一纸诏令让整个正在商量着到哪里去放松潇洒的行政部门目瞪口呆兼惴惴不安。
看着各自的大佬带着疑惑不安的神情往皇宫里面而去,各省官员和各部官员也都没了出去喝酒放松的心思,都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老老实实的呆在各自的位置上,等待着他们回来,带来好消息或者坏消息,不少人暗自揣摩,难道是皇帝又要展开反腐倡廉的运动?上一次才过去没多少时间啊!一次接着一次还要不要人活了?
不过好在最近比较忙,大家都没时间相互行贿受贿,大多数人还是比较安心的,但是各自的最高长官都被叫走了,这显然是出了大事情啊!
三省长官和七部尚书加上左右侍郎们也十分的不解,为何皇帝会选择在这样的时间段召见他们?出了什么大事情吗?那也过了午朝的时间啊,处理紧急事物不都是应该在午间召开午朝处理的吗?
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快速步入了皇帝处理要务的书房里面。看着皇帝拿着一堆纸眉头紧锁,面容严肃,他们纷纷赶到情况非同小可,哪里出问题了?究竟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听说苏宁那小子做了钦差南下岭南了,难道,岭南哪儿出了什么大问题?起兵造反了?苏宁那小子没把事情处理好?
这里的高官们大多数都是李二陛下的亲信,被大扫除之后的行政机构已经基本上没有了敌对势力的存在,有的只是同一个势力里面的不同利益团体而已,文官里面不满意苏宁的人不少,除了墨家掌握的工部、纵横家掌握的纵横部和被视为三原帮天下的民部。其他几个部门的主要领导人都对苏宁没什么太大的好感。
即使是民部。里面也有两种对立的声音,以左侍郎王元为首的三原帮和以右侍郎任济为首的文人势力,两个势力存在很久,对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几任民部尚书都对此表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斗去只要老老实实把事情做好。其他的事情管他呢?
其余几个部门的内部也不统一,刑部就受过苏宁的恩惠,你说这刑部完全和苏宁站在对立面会让很多人感到刑部不知道知恩图报。会惹来很多的闲言碎语;其他的部门里面鸿胪寺就对苏宁很支持,而且如今鸿胪寺完成成功转型,影响力颇大,受其影响,非主要部门基本上不参战,主要的行政部门七个部门里面挺苏宁的和倒苏宁的势力基本上势均力敌。
万一真的闹起来,还真是一个不怎么简单的事情,不过,李二陛下今天要讲的事情,并不能让某些人如愿以偿。
“你们都来了,来得很整齐,很好,看来你们都没有松懈,没有人是从酒馆里面跑回来的,要是真有,朕一定要撤他的职,目前这种情况下,你们这些做上官的不能以身作则,怎么要求下面部门的官员勤勉办事?你们都要记住,如今大唐是危急存亡之秋,万万不可懈怠,不要以为做出了一点点成绩就可以享受!”李二陛下声色俱厉的说道。
一众高官心中一凛,纷纷点头称是,但是心里面都嘀咕起来了,昨天见到的时候皇帝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说大家办的事情都办得不错,值得奖励,怎么今天突然话锋一转,变成批判大会了?
房玄龄看了看杜如晦,杜如晦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等皇帝把事情说完。
李二陛下看到所有高官都面色戚戚,便放缓语气道:“朕这一次把你们喊来,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一件朕和诸位臣工都没有注意到的事情,但是这件事情却被有些人注意到了,告诉了朕,不瞒诸位臣工,朕看完这封奏报之后,惊出了一身冷汗,深感震惊,多少年了,朕多少年都没有这种感觉了,但是今天,朕有了这种感觉!”
李二陛下语气又变得严肃起来,丝毫不像是在说笑,也不像别的,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很奇怪,贞观革新如火如荼,各地奏报一片叫好,喜欢咬人的御史四处溜达,满关中的乱窜,逮到什么事情就一通乱咬,狂喊为民请命,但是几个月也没咬死几个贪官,大家都觉得这是大唐从未有过的大好时代,远迈汉隋!
但是现在,皇帝却说有人告诉他一件重要的事情,然后把皇帝吓出了一身冷汗,乖乖,这是什么事情能把皇帝都给吓出一身冷汗?
李二陛下把苏宁的奏报交给了赵琛,命令他朗读给众臣听,与此同时关闭了房门,要求臣工们不能将今日听到的任何事情传播出去一点点风声,否则定要严惩!
赵琛开始朗读,一开始大家听的还好,纷纷知道了这是苏宁那小子给李二陛下上的一份奏报,这小子也真是会折腾,远在岭南居然也能折腾回来,但是听着听着,所有人都觉得越听越不对劲,尤其是听到了官员豪强世家大族通过天灾大肆兼并土地的预测的时候,不少人也都觉得心中惊惧,李二陛下没让赵琛朗读解决之策,只让他朗读问题的部分。
念了小半个时辰。不少高官已经在抹头上的虚汗了,尤其是民部和吏部的主要负责人,房玄龄也觉得心有戚戚,一方面震撼于苏宁的眼光之精准之长远,一方面感到问题的确是棘手异常,尤其是苏宁那一句强秦扫**,虎视何雄哉,却照样毁在了陈胜吴广这两个死罪囚犯手上,水可载舟,亦可覆舟。逆民心而行者。必亡。
每个人都心中惊惧不已,赵琛念完之后,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请罪,房玄龄和杜如晦带头向李二陛下请罪。表示他们居然没有注意到这样巨大的隐患。以及江南问题的严重性。李二陛下叹了口气,让大家都站起来,赐坐。然后第一个安抚房玄龄:“房卿何须请罪?多亏房卿献计不允许高产作物种子流入江南,这才给大唐带来了一线生机啊!”
房玄龄连连说不是自己的功劳,全赖陛下鸿福,李二陛下摆摆手,苦笑道:“这种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吧,朕的鸿福?要是朕真的有福气,何须遇到这样大的事情,幸亏被苏宁提前发现,告知于朕,如果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则均田之法势必崩溃,大唐土地势必流入豪强之手,天下大乱,为时不远矣!”
杜如晦说道:“陛下不用自责,此事并非陛下之错,也不是任何人之错,苏宁有功,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任何人都没有错,苏宁可以发现,是功劳,但是任何人都没有注意到此举会为大唐带来巨大灾难,这样说起来,陛下,其实任何人都没有错误,因为并没有一人在苏宁之前提出过这样的担忧。”
李二陛下叹了口气,点点头道:“朕也知道,多亏朕把苏宁派到江南去,让他耳闻目睹了江南的真实情况,这才叫他发现了这样一个巨大的问题,大唐之福也,他也就此提出了一些对应的措施,朕今日把诸位臣工召集过来,也就是想要听听大家的意见,一起想想,如何应对这样的事情?既然知道了,朕就绝对不能放任这种事情发生,哪怕是在朕百年之后。”
李二陛下的态度坚决了,大家也没办法,但是思来想去,这简直是说到了大家的命根子上面,现在大家都没有对土地有什么贪欲,而且在这里的几乎都是功勋旧臣,得到了李二陛下的赏赐才获得土地,并无巧取豪夺现象发生,问心无愧,自己也不担忧,但是今后的事情谁说的准,苏宁现在提出来,还真是给所有人提了一个醒啊!
情况的确相当严肃了,杜如晦作为尚书右仆射兼纵横部尚书,再一次开口道:“启奏陛下,一时半会儿,我等也想不出什么太好的计策,既然陛下说苏侍郎已经想出了对应的策略,那么,不妨陛下告知我等,我等再一起商量商量,整理一个对策出来,岂不更好?”
李二陛下点点头,接过赵琛递过来的奏报,亲自解说:“苏宁的想法,是要朝廷大量征收购买土地,扩充朝廷手中的土地数量,他觉得朝廷均田之法之根本在于朝廷是否有足够的土地授予丁壮,按照大唐律例,男丁一人授永业田二十亩,口分田八十亩,一男丁就是一百亩地,现在还可以承受,但是随着人口增加,朝廷必将无地可授。
而且一遇灾荒之年,土地颗粒无收,百姓无法养活自己,更不用提及交纳赋税,此时唯一出路就是贩卖土地,获取钱财交税,购买粮食,而且出于被逼迫,土地一般都是贱卖,获得土地的就是当地豪强或者是世家大族,这样一来,朝廷土地就被这些豪强和世家大族巧取豪夺,趁着乱世,大发国难财,此等奸佞殊为可恨!”
李二陛下说着说着就来气了,一拍桌子骂了一句,搞得大家心有戚戚,聪明人都意识到皇帝这是在指桑骂槐,意在告诫在场所有官员洁身自好,不要犯错,否则绝不手软……事关李唐皇朝,李二陛下绝对不会手软。
骂完之后,李二陛下接着说苏宁的解决对策,和江南豪强士族协商,朝廷以高产作物和钱货购买那些地主无力开发的土地和多余的佃户部曲,然后将这些佃户和部曲化为民籍,在江南正式推行高产作物和均田制,并且兴修水利,尝试以高产作物使得农民可以吃饱肚子,也有足够钱货交纳赋税。
而遇到灾荒之年,就可以使用水利工程保证收成不减,只要百姓有收入,可以吃饱可以交税,就不会贩卖土地,朝廷严格监控私人土地买卖,对于非法买卖事件给予严厉打击,或许可以缓解问题也说不定。
七百一十八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从皇宫里面走出来之后,房玄龄叫上了杜如晦一起去他家里面喝酒,他们两人被李二陛下倚为左膀右臂多年,私下中的交情也是不错的,房谋杜断,正乃是相依相生的技能,缺一不可,常年以来李二陛下的诸多国策都是出于此二人之手,哪怕是那些苏宁首先提出的改革措施,也是被此二人研究研究再研究之后下达到尚书省各部门进行实行。
房玄龄的家杜如晦不是第一次来了,自然杜如晦的家房玄龄也不是第一次去,杜如晦进到房府里面也是轻车熟路般,下人们见到了杜如晦也都很熟悉的行礼,房玄龄一脸笑容,感到自己的持家有道,治家成绩斐然,相比之杜如晦闹出的那些事情,他还稍微有一点儿老朋友之间的得意,不过下一刻,他就郁闷了。
“啊!呀呀呀呀呀!汝这厮哪里走!吃我一枪先!”很嚣张的声音响起,一个下人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端着一杆长枪不知道从哪儿窜了出来,紧追在后,这一幕叫房玄龄和杜如晦都是极其的震惊,房玄龄甚至都不能思考了,眼前的一幕叫他非常的震惊。
“俊儿!”房玄龄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老朋友面前丢人丢大发了:“混帐!逆子!”
听到了暴怒的老爹的声音,虎头虎脑的小房俊顿时停了下来,看到了处于狂暴状态下的房玄龄和杜如晦,小房俊立刻明白自己今天把篓子捅大了。浑身一哆嗦,手里的长枪掉了下来,愣在那里,那被追着跑的下人早就瘫倒在地不知所措了,杜如晦意识到这是人家家里面的私事,被自己看到了似乎有些不太好……
房玄龄快步走到小房俊面前,伸手就要打:“你这逆子!为父一日不看着你你就如此放肆!”杜如晦急忙上前抓住了房玄龄的手:“玄龄,不要动怒,不要动怒!俊儿,还不快向父亲认错!”
杜如晦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小房俊认得杜如晦。意见杜如晦在这里给自己说情,立刻意识到这是自己唯一一个机会,杜如晦走了以后暂且不说,要是不趁机道歉的话。立刻就要玩完。丰富的被打经验催生了小房俊敏锐的嗅觉和强悍的反击能力。立刻跪倒在房玄龄面前,头一低,颤声说道:“父亲。孩儿错了,孩儿错了……”
杜如晦看着火候到了,立刻厉声道:“马上回自己的房内,把《三字经》誊抄十遍!一日之内交给父亲!听到没有?!”
小房俊面色一苦,最讨厌抄书了,最讨厌那些咬文嚼字的东西了,不过抄书好歹不用挨打,还是认了吧!于是他立刻顺坡下驴,站起身来行了一礼,一溜烟的跑没影儿了,至于那下人也被杜如晦用眼神赶走了。
房玄龄举着的手被杜如晦牢牢抓住,打又打不到,追也追不上,不由得一甩手大叹:“哎呀!克明!你为何阻拦我收拾那逆子!小小年纪就敢打打杀杀,将来还得了!我房乔一世名望都要毁在那逆子手上!哎呀!”
房玄龄别提多难受了!
杜如晦一脸纠结的叹息道:“哎呀,玄龄,你都多大岁数了,怎么性子还是那么暴躁?俊儿喜欢打打杀杀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和我那逆子一样,可俊儿好歹也比我那逆子要好一些吧?把我气得在床上躺了一年,现在五六年没有回过家,你说俊儿是逆子还是我那逆子是逆子?”
房玄龄想要说些什么,终究化为喟然长叹:“唉!克明啊,青莲那孩子现在可是浪子回头的典范啊,在西域打下偌大名望,都被陛下封了子爵的爵位了,现在还在西域驻守,满长安城的功勋子弟里面,青莲可是排名第一的悍将啊,可,可我那逆子算什么?就知道打打杀杀,文不成武不就,让他读书他不愿意,让他习武他也坚持不了,我,唉!”
杜如晦默然良久,苦笑一声:“子爵?呵呵,悍将?唉……玄龄啊,就别提了,你我二人眼看着都要后继无人了,我一文人,孩子居然成了杀人不眨眼的猛将,五六年不回家,几乎与我断绝父子关系,唉,这说出去,真是笑话啊……杜如晦现在应该是教子无方之典范了,众人耻笑啊!”
房玄龄想了想杜如晦和杜荷之间的关系,也不由得叹息了一声,世人皆道房谋杜断,但是,二人子嗣不是不成器就是另辟蹊径,房玄龄四子,杜如晦二子,竟无一人可以继承二人的治国之术,房谋杜断遂为绝响,再也没了踪影,这却叫二人好生尴尬啊!
冷场了很久,场面非常安静,更是尴尬,好一会儿,老管家看着情况不对,上前小心翼翼的询问道:“主人,是否要上茶?”
房玄龄和杜如晦这才反应过来,顺坡下驴,房玄龄点了点头:“上茶!克明,去屋里聊吧!”
杜如晦也点了点头,心情沉重的和他一起进入了书房,两人没有用椅子,还是以跪坐姿态面对面的坐着,中间放一张小几,上面放着茶水,房玄龄亲自给杜如晦沏茶,倒茶:“克明,尝尝这茶吧,碧螺春,苏宁那小子也当真会取名字,风雅至极,此茶色泽淡雅,香味浓醇,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好茶啊!”
杜如晦捧起茶杯,慢慢啜了一口,而后露出淡淡的笑容:“好茶,好茶!”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心情沉重,什么东西都是味同嚼蜡,房玄龄喝了一小口,也喝不下去了,把茶杯放下,深深的叹息道:“上天垂怜,让我得了四子二女,但是,却无一人成器,二女也便算了,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一生安稳。可四子,男儿汉,难不成我房玄龄一世名望就要毁在这些逆子手上?唉!”
杜如晦也随之叹息:“倒也不能这样说,我观遗直颇有几分玄龄的风度,平日里也颇为沉稳,勤学好问,将来可以继承玄龄家业,遗直也是长子,这样一来,玄龄有何担心的?”
房玄龄苦笑道:“那我观构儿颇有几分克明的风度。也是沉稳冷静。勤学好问,比起青莲,安分了不知多少,将来也可继承克明的家业不是吗?”
杜如晦和房玄龄对视一眼。双双摇头苦笑。杜如晦摆摆手道:“不说了不说了。越说越来气,这些逆子啊!唉,若是他们有苏宁一分的本领。我就能含笑九泉了,大唐年轻一代人中,唯有苏宁乃是文武双全可堪大用之人,眼光深远,看待问题独到,更有大智慧,年纪轻轻,处理起政务来有条不紊,深得陛下信任和重用,这些年来的改革措施,几乎都是出自他之手,他一人,就占尽了天下灵气啊!”
房玄龄无奈的附和道:“当真是如此啊,那些措施,我等从未想过,但是却被他提了出来,我等也只能做些修改补充,但是,若要我等主导那般革新,却是断然无法做到的,痴活四十余年,却在这时被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比了下去,何其不甘啊!”
杜如晦倒是看得开一些:“有何不甘的?正如苏宁所说,若是年轻人里面没有一个可以比得上我们这些老一辈的,那才叫灾难,那大唐还有未来吗?天下安定不过十余年,百姓尚未安居乐业,改革尚未完成,把这些事情交给无能之人,玄龄能放心否?只有看到有才华的年轻人继承我等事业,我等才能放心闭眼啊!有了苏宁,就算我等都已入土,二十年之内是不用担心了。”
房玄龄苦笑道:“克明所言极是啊,劳动改造,废除徭役,公然对抗儒门,复兴纵横家、墨家,以军事大学整合兵家,抬高法家,联手对抗儒家,而后一击击溃山东士族,将之连根拔起,接着又弄出个什么土地改革,引贱从良,增加民户,还有那些新的作物,大量养殖牲畜,制糖,制茶,造纸,普及教化,创立纵横部,以商代兵,如今又在对江南动心思……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任何一个人办了任何一件事情,都足以名留青史,可他一人就办了那么多事情,我等几乎都是在围着他转,陛下对他的信任也是无以复加了,他当真是天上文曲星下凡不成?早些年大力推行商队计划,赚取大量钱财,如今国库充盈,正好用来购买江南土地,推行均田之法,一环扣着一环,究竟怎样的老师才能教导出这样的学生?”
杜如晦笑道:“西突厥那里差不多了,血滴子已经把消息传回来了,十大部落有七个已经出现了动乱,西突厥军队**横行,首领腐化,军队将领久不习战术,军队久未训练,几乎无法打仗,底层牧民几乎没有牛羊马可以放牧,纷纷聚合起来闹事,现在闹得还不大,不过,很快就要出大事。
薛延陀也差不多,北方民间商户一点儿都不含糊,做得比我们好多了,去年,阿史那泥孰和那部落首领斗富之后,薛延陀也和西突厥斗富,结果惨败,夷男大为恼怒,立刻从大唐这儿购进无数奢侈物品,金银珠宝不一而足,陛下敞开府库给他们购买,你都无法想象那成群的牛羊马啊,全给送到咱们的牧场上去了,民间肉价一降再降,哈哈哈哈哈哈!”
房玄龄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好啊,好啊,好一招以商代兵的手段啊,把西突厥和薛延陀玩的团团转,毫无还手之力,看来不需一两年,薛延陀和西突厥就要消失了,大唐又要多出一大片牧场啊,看来今后大唐百姓们都可以吃到肉食了,这一大片牧场掌握住了,肉类供应源源不断啊!”
杜如晦笑道:“那么,对于那江南政策,玄龄如何看待?苏宁此计策,究竟可不可行?若可行,如何行?”
房玄龄笑道:“房谋杜断,这断,当是克明来决定。”
杜如晦笑道:“可行,非常可行!”
房玄龄继而道:“苏宁的策划非常完善,以种子诱导江南豪强士族卖出土地和佃户部曲,增加朝廷土地数量,增加江南民户数量,从北至南逐步推进,削减赋税数量,授予更多永业良田,免去民户之徭役,要求豪强士族之部曲佃户服徭役,迫使部曲佃户萌生加入民籍之心,逐步瓦解豪强士族之根本,待其失去反抗能力之后,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这计策端的狠辣,和对付薛延陀和西突厥一样狠辣,不过,苏宁尚有一颗仁心,坚决反对武力从事,不到万不得已不使用武力平叛,江南之地除州县二府确立以外,一切如旧,最大程度避免江南那尸横遍野,这就说明他有仁心,顾全大局,对于大唐而言,实乃大唐之万幸。”
七百一十九 最好的时机
苏宁南下的消息并不是秘密,大唐朝廷和民间也都知道,钦差大臣出行不是新闻了,不过一个高级官员南下,还是需要准备一下的,江南各地官府官员都想表现一下自己,表示一下自己的存在,否则的话江南这些鬼地方,尤其是岭南,实在是呆不下去了,又闷热又潮湿,走出城池半天见不到一个人影,闷都能闷死。
可是苏宁就是不走寻常路,就是任性,就是不走城池,就要走野路,就要宿营,就要吃野味,这些官员实在是郁闷的很,表现的机会没有了!某些人也郁闷得很,弹劾的机会没有了!还有些人也郁闷得很,刺杀的机会没有了!
刺杀!
对的,就是刺杀!
大唐天下想要苏宁的命的人很多,一点儿都不少,级别高的人有,荒郊野岭的农夫也有,都是想要苏宁的命的人,一个个的都恨苏宁恨的牙痒痒,恨不得杀之而后快,本来好不容易得到了消息可以顺着苏宁的沿途路线设下埋伏把苏宁干掉,可是苏宁偏偏不从这些地方走,似乎知道了有人要刺杀他一样。
其实苏宁只是任性而已……
几年前从苏宁手上捡回一条命的史皓辰一直都还记得苏宁,一直都还记得自己所遭受的耻辱,即使主人没有惩罚自己,依旧给自己很大的权力发展势力,但是史皓辰还是觉得相当的不爽,这几年暗地里面活动。听到了不少消息,原本相互利用的山东士族全军覆没,被连根拔起,在北方的最后一个据点也被拔除,地下反抗组织无可奈何之下只能躲在江南。
好景不长,李唐皇朝又开始对江南下手,搞了一个江南崛起计划,正大光明的在襄阳和金陵两个地区展开江南崛起计划,各驻一卫兵马,增强朝廷对江南的实际管辖权力。增强朝廷在江南的威严。虽然成效不大,但是暗中活动的人们早就发现了暗中活动空间的日渐萎缩,史皓辰那么聪明的人,自然也发现了。
朝廷的力量不断增强。先灭了东突厥。悠然西突厥和薛延陀称臣纳贡。唯一一个劲敌吐蕃灰飞烟灭,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整个大唐北方和西方已经没有可以威胁大唐的力量存在了。最后一个东北方向的高句丽实在是无法联络,根本派不上用场,他们如今只能依托江南,苟延残喘了。
在他们看来,尤其是在史皓辰看来,苏宁才是罪魁祸首,如果没有苏宁,凭着他们当初在长安城的布置,李世民早就死了!天下早就光复了!可是就是因为苏宁的存在,使得他们的计划一直都没有成功,苏宁才是一切罪恶的源头!势杀苏宁!
从长安城得到的消息,苏宁的行军路线,他会从哪里走会从哪里出发等等,一路安排下来,结果没有一个行动小组得到了苏宁的行踪,人都找不到,谈何刺杀?为此,史皓辰相当的挫败,组织内部对于自己也相当不满意,不少人提出了要罢黜自己的职位……
“二郎,属下还是没有完成二郎的嘱咐,有愧于二郎的信任,还请二郎另选贤能,属下实在是感到非常羞愧!”史皓辰垂头丧气的找到了他的主人,跪了下来,对着主人请罪。
作为主人的黑衣男子并没有一点点的不高兴的神色,很快就把史皓辰扶了起来,很温和的抚慰他:“你不要觉得别人中伤你,你就是一个失败的人,不重要,旁人怎么看你很重要吗?关键是我依旧相信你,你是我最得力的助手,小妹在长安收集情报不能随意离开,我身边只有你可以被信任。”
史皓辰觉得非常感动:“属下无能,害得娘子身陷长安不能与二郎相见,实在是属下的事物,属下有愧于老主人,有愧于主人,有愧于娘子!”
黑衣男子叹息道:“这不是你的问题,李世民的管制太过严格,手下能人无数,小妹尚且无法动手,更别说是你了,长安城我们短时间内是回不去的,现在只有等待时机,苏宁不离开长安城,我们就没有干掉苏宁重回长安的机会,苏宁一死,李世民必然方寸大乱,那才是我们的机会。
原本以为等不到了,谁知道苏宁居然蠢到独自下江南,居然蠢到一个人就过来了,也不多带一些将军文臣之类的,这不就是天赐良机吗?现在虽然找不到他的人,但是并不能代表我们的行动已经被泄密了,否则江南各地早就动起来了,只能说苏宁可能没有经过那些地方,而是临时改换了路线。
不过岭南那里据说闹得很严重,苏宁应该会加快行程,路上找不到他,梅岭古道又不能动手,苏宁也没有走水路,那么我们也只能去岭南找他了,岭南那儿还有冯盎在,如果我们在那儿把苏宁干掉了,那么岭南就完了,李世民一定会迁怒冯盎,冯盎也不傻,肯定会提前起兵造反,那个时候长安城可就没有那么严密了,我们的机会也就到了!
所以,你现在立刻带人去岭南布置,如果苏宁已经到了岭南,那么它的踪迹你们一定可以找到,到那个时候,如何对付苏宁,不还是你们说了算吗?我不要别的,只要你们把苏宁的人头带过来给我,那么,你的任务就完成了,我重重有赏!”
史皓辰被说的心花怒放,立刻点头:“请主人放心,属下一定会把苏宁的人头带过来献给主人!请主人耐心等待!”
黑子男子很温和的笑道:“我相信你。”
远离此地的苏宁自然不知道一场针对他的阴谋正在进行中,正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一旦被惦记上了,苏宁的好日子也就危险了。特别是这些贼还特别坚韧不拔,那要是不能一击干掉,苏宁肯定危险,躲在长安城里面被保护着没关系,贼找不到机会,但是孤身南下,那就危险了,南下的过程中,北上回长安的过程中,都是下手的大好时机。
不过这些贼是打定了主意要让苏宁留在岭南走不了。杀掉苏宁的同时还能顺便把冯盎给逼反。那就最好不过了,苏宁死了,冯盎反了,那绝对是一件大好事。对于他们而言。那就是对付李唐皇朝的杀招。也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了,不过苏宁并不知道,他只知道冯盎肯定不会允许他死在岭南。就算冯盎想让他死,也不会让他在岭南死掉。
只要进了岭南,他就是安全的,冯盎肯定会全方位保护他的安全,他不用担心,所以过了梅岭古道见到冯盎派来的人接应,苏宁就放松了心情,决定开始和冯盎他们互相扯皮了,相互商议一下,和他们商量一下以后的事情怎么做,找一个大家都可以接受的方案,然后大家就这样遵守着,不要再违反了。
事实证明苏宁的猜测是对的,冯盎很在乎苏宁的安危,他不想造反,也没有造反的底气,大唐太强了,必须要跟着大唐走,不能和皇帝反着来,不顺着皇帝的意思,皇帝的军力绝对强过岭南太多了,苏宁就不能在岭南死,要是死了,自己就算不想造反也要被逼着造反,那可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苏宁被像大老爷一样供了起来,要什么有什么,天知道这岭南那么热的地方冯盎是哪里来的冰块?居然还有冰块给自己享用,还有蜜水,冰块加蜜水,别提多好喝了,顿时着闷热的天气也变得凉快了起来,果然,不管在什么地方,最顶层的人的日子是一样的,估计按照冯盎那个地位,要是热了肯定是一大盆一大盆的冰块围着转。
没关系,只要他合作,把制作冰块的方法告诉他也无妨,大家一起有好处,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张无悔杀的人里面不仅仅有家奴,还有几个异族人,都是百越的后裔,追根朔源,能追溯到屈原,屈原有一支后裔似乎就生活在南部边界处,估计就是原先的楚国遗民在楚国灭亡之后南逃到苗人领地,和当地人杂居,成为了百越的先祖。
这些越人不是好对付的,但是也有些知书达理的,那绝对是越族里面最尊贵的几支,据说这一次来见自己参加会议的就有几个读过书认识字的夷人,自称是屈原的后代,楚国遗民后代,但是没多少人相信他们,山越族从汉代开始就被华夏认为是异族,也不管你是不是屈原的后代,打!
岭南的确是热,苏宁一直都不是很喜欢这种闷热的天气,也不喜欢湿热,身上会很不舒服,苏宁喜欢北方的气候,凉爽干燥,虽然对皮肤不太好,但是大老爷们儿要皮肤那么好做什么?苏宁又不是小白脸儿,要男人一点才对!
这时代的岭南,怎么说呢?放眼望去,不是山就是树,山中有树树下有山,一片绿意,生态环境好到爆,野生动物随处可见,在南下广州的过程中,苏宁何止一次看到山中猎户成群结队的带着猎物和他们擦肩而过,各种猎物都有,老虎,豹子,熊,野兔野鸡什么的,只要是有的,都能被他们打到。
苏宁也和他们做过交易,拿身上带着的碎银子和他们交易,岭南之地商业还不发达,这时期以物易物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没多少人用银子交易的,就算是在长安城,银子也不是货币,要换成铜钱或者绢布才能使用,不过银子终归是贵重金属,苏宁一把银子亮出来,那些猎户的眼睛就亮了,一块碎银子可以换到一头野猪。
初步了解了岭南之地的风土人情,苏宁就敢打包票,要是有五百万人口在岭南定居,十年之后这里就是另一个天府之国,太他妈的富庶了,要地有地要水有水要树有树要山有山,可是这种地方却长时期被视为不毛之地,被当作流放罪犯的地方,实在是暴殄天物,不借着广州港口的机会大力发展岭南,实在是对不起这块土地。
但是,最大的短板还是一样,缺少人口,人太少了,另一个时空愁人多,现在这里愁人少,苏宁恨不得立刻凭空变出一亿人口投入大生产中,那大唐绝对如日中天,人口是目前大唐最大的短板,北方尚且开发不完,谈何南方?更谈何岭南?
看来这一次不仅仅是要和所有人把游戏规则制定出来,更要把岭南未来的规划给规划出来,苏宁不介意和百越人一起开发这里,仅仅是汉人的话肯定要闹出问题来,百越从古至今就生活在这里,杀也杀不完,赶也赶不走,他们原本也是生活在这里的,既然这里被认作是大唐的国土,只要他们承认大唐政权,那就发给身份证,纳为大唐国民,设立自治州自治县,给他们自主的权利,只要交税,不造反,有什么是不可以谈判的?
七百二十 南天王
岭南冯氏是在岭南一地可谓是近百年的名门望族了,从冯盎的爷爷冯融开始,一直到冯盎自己,经历了宋齐梁陈四代的风风雨雨,冯融作为从北方南下的汉人官吏,在岭南多民族杂居的复杂环境下,敏锐的意识到若要在此处站稳脚跟,就不得不交好当地的豪强势力和各民族的首领势力。
为此,在五胡乱华之后的民族交恶时期,冯融说服儿子迎娶高凉俚族大首领冼氏女冼英为妻,打破“夷夏之防”,承受巨大压力,开启了岭南冯氏近百年的辉煌历程,而那位冼氏女自然就是著名的冼夫人,帮助其夫冯宝南征北战,立下偌大功勋,成为著名巾帼英雄,为冯氏成为岭南各族首脑立下不朽功勋。
从冯融到冯宝再到冯盎,连着三代人都是精英人士,尤其是在冼夫人后期,冯氏就是南天王,地位就相当于后来民国时期的南天王陈济棠,在岭南一地,从陈朝到隋朝再到如今的大唐,都没有正式派遣过什么和冯氏争权的官员,一者岭南荒芜,二者岭南夷族众多,贸贸然闯进去,得不偿失。
苏宁作为大唐立国之后往岭南派遣的第一位重量级钦差大臣,其意义显然不寻常的,更兼上一任钦差大臣张无悔被困在岭南性命垂危,苏宁此来更有着特殊的意义,冯盎和各族首领通过气之后,决定接纳苏宁进入岭南,且听听他有什么说辞,三品官员。算是高官了,应该可以代表北边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了。
至于这位高官对这里的人们是什么样的想法,那是以后再谈的事情,现在,则是岭南自治区发言人冯盎和中央政府全权代表苏宁的正式会面时间。
“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今日一见,苏侯果然一表人才,难怪陛下如此看重苏侯,年纪轻轻就是三品高官。老夫实在是佩服。佩服。”冯盎稳稳地站立在广州城门口,和苏宁面对面的对视着,脸上带着让人难以分辨是真是假的笑容,不过苏宁分析了一下。觉得百分之一万的可能是皮笑肉不笑。
还有那话。什么意思?就是因为我长得好看所以才被李二陛下任命做了高官?这不是**裸的鄙视吗?老家伙。一见面火药味儿就那么浓,该喝公公口服液了!
不过,没有金刚钻。我会揽这个瓷器活吗?
“唉,真是想不到,连冯公都这样看待本侯,本侯实在是非常伤感啊,没想到,本侯再怎么努力,也只是别人眼中的一个美男而已啊!唉,真是让人好生烦恼啊,长成这副模样,又不是本侯自己的意愿,唉!”苏宁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冯盎的嘴角抽了抽,不过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面对苏宁这种极度不要脸的反制措施,冯盎还有更强的杀招:“哈哈哈哈,苏侯这说的是哪里话,这相貌长得如何哪里是最重要的?苏侯岂不闻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之言?这相貌是最靠不住的东西了,说到底,还是才华最重要啊,听闻苏侯有个称号唤作长安食神,恩,果然是大才啊!”
又在讽刺老子?老子和你有仇啊!等等!
苏宁突然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因为冯盎这一说,让苏宁想起来了一件让他很不爽的往事,看着冯盎有些错愕的表情,苏宁笑道:“冯公这不说还好,这一说就让本侯想起来了,贞观五年冯公入长安的时候,陛下可是从本侯府上拉走了十个大厨,这些大厨可都是本侯精心培养出来的啊!
结果冯公离开长安的时候那些厨子也没有回来,陛下说都被冯公带走了,那就让给冯公好了,日后见到冯公,就让本侯来向冯公讨要些补偿也就算了,可是后来本侯南征北战,一直都没有时间,现在正好碰上了冯公,那,冯公,十个大厨,可是本侯亲自培养,放进味仙居里面,那可是日进斗金的保障啊,在冯公这里待了五年,这个价钱嘛,冯公,您说呢?”
冯盎的嘴角又抽了抽,不得不说,贞观五年的时候,苏宁根本不在他的眼中,即使是最近,他专门遣人打听苏宁的详细资料以前,由于相隔很远,消息传播不易,他只知道苏宁是大唐最年轻的侯爵,原因是献上了高产的农作物,仅此而已,至于一把火烧光了阴山三万突厥兵,冯盎压根儿没相信,那应该是李靖的功劳才对。
不过在此之后,苏宁抵达之前,冯盎才真正了解到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他终于明白,皇帝还是那个皇帝,没有昏聩,没有犯傻,精明到了极点,强悍到了极点,苏宁就是他手中的一把利剑,无往而不利的利剑,这几年来凡是苏宁出手的事情基本上都大获成功,几场成功的战争不是苏宁直接参与的,那背后也有苏宁的影。
大唐的各项政策,比如设计江南的江南崛起计划,更是苏宁首倡,房玄龄和杜如晦在此之后才上了《江南疏》,并不是房玄龄和杜如晦的首倡,还有干掉山东士族,什么军事大学,什么海军,什么参谋总部,什么纵横部之类的,全都是苏宁一手主导的,冯盎这才惊觉,他即将面对的是一个鬼才,一个被李二陛下倚为左膀右臂的家伙……
要不是极度信任他,怎么会给他从三品的官位,还是一个部门的左侍郎,明摆着再过几年就是尚书了不是?要不是极度信任他,怎么会让他做钦差大臣?还是全权负责江南事宜的钦差大臣,遇到事情可以先决定后上奏,直接把决定权赋予了他。
这样的人会是一个纨绔小子吗?
冯盎觉得自己小看了苏宁,于是立刻调整状态。原本打算让冯智戴代表自己去迎接苏宁的,现在觉得直接由自己去算了,冯智戴虽然有才,虽然经验丰富,但是还是武人的性子更浓一些,遇到苏宁这样的鬼才,肯定要吃亏!冯盎觉得自己要亲自对付他,否则指不定被他占了什么便宜还有苦说不出。
没想到这么快就让他颠倒黑白了?皇帝什么时候说过这不是送的而是借了苏宁的?完全没说好吧?当初给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提这些厨子的归属问题,几个厨子而已,拿就拿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五年前苏宁只是个穷侯爷。五年后的今天,是和自己在职位上平起平坐的高官,更是钦差大臣,不论资历。从职位上来说。自己还要低上一个档次。
苏宁已经今非昔比。还是一个朝廷重要部门的掌权人,朝廷规定的全权掌管海运事宜的两大部门——审计司和市舶司都是纵横部的下属部门,也就是说。海运这个事情,苏宁是最高掌管人,苏宁直接决定了海运的各项政策等等,把苏宁给得罪了,冯家以后想要在海上打开局面似乎就要难上很多了。
家里面的智囊就分析过,苏宁最大的依仗不是钦差大臣的身份,而是手中掌握的全权管理海运的职权,要是把他给得罪死了,直接用各种理由比如海上盗贼什么的,下令封锁广州港口,不准片板下海,海军全面封锁海上航线,然后让海军去名义上讨贼,一段时间以后讨贼完毕开港,接着又来一个讨贼,再封闭港口,或者干脆直接给岭南船队下绊子。
阎王好惹,小鬼难缠,把苏宁给得罪死了,没有任何好处,海军可是直接听朝廷的,三万海军,几百艘大船,上千艘小船,多大的一股力量?真要封锁港口,所有人肯定不会再来了,直接从扬州南下也可以,就是路途远了点儿而已,到时候岭南又会回到原来的样子,谁都别想发财了。
没发过财还好,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岭南已经有不少人尝过甜头了,胃口大开了,你把它给关上了,不得饿死?肯定哭着喊着抛弃冯家,抛弃岭南,怎么说都要重新加入海运队伍,到那时候,谁说了算?皇帝肯定支持苏宁,肯定支持纵横部,岭南没地儿说理去!打也打不过,斗也斗不了,怎么办?
冯盎当时很愤怒啊!
智囊说,主人不要着急,话虽然这样说,但是这是最后的手段了,岭南把苏宁得罪死了,苏宁也会把岭南得罪死了,这是两败俱伤的结局,苏宁不愿意看到,咱们也不愿意看到,这件事情只是因为死了几十个人而已,小事情,之所以闹大还是因为大家对张无悔不遵守游戏规则觉得很不满意,想要教训教训他而已,没人真的想把事情闹大。
苏宁为什么来?就是为了不让事情闹大,三个港口的开港行动是他建议的,要是废了一个,他自己也不好过,所以他来这里就是为了谈一谈,给他的人撑撑腰,怎么个撑腰法呢?重新制定一下游戏规则!既然是谈,那就有回旋的余地,在他可以接受的最低底线范围内,我们可以尽情地开口,当然,不能触犯他的底线,这个底线是什么,就要好好把握了。
冯盎虽然老谋深算,但是终归是武人出身,不喜欢弯弯绕,更不喜欢卑躬屈膝,要是苏宁软,他就会硬,苏宁硬,他会更硬,但是苏宁不软不硬,滑!这可怎么办?而且还很不要脸,特别不要脸,但这那么多人的面颠倒黑白跟自己要债,直接把皇帝拿出来做挡箭牌,他就不怕自己告密?
皇帝似乎也不会在乎这个啊……
这小子,混蛋啊!
“咳咳咳,苏侯,从长安一路到此,想必舟车劳顿,已经非常疲劳了,老夫观苏侯甚为疲惫,随行的壮士们也相当疲惫了,不如,随老夫入城,老夫在广州城也有一套宅子,已经在里面给苏侯备好了洗澡水,备好了接风宴,苏侯觉得如何?”冯盎觉得应该岔开话题,至少不能初次见面就开始折腾起还债的事情,这事情说起来有的说,怎么可以在城门口这样谈论?到时候人家会说苏侯爷和冯公爷第一次见面就在广州城门口讨价还价,那算什么?
苏宁自然也明白冯盎的想法,第一轮试探性进攻被自己挡了回去,老家伙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所以要战略性转移了,自然,这是人家的主场,面子还是要给几分的,不让人家没面子,自己也没好日子。
“哈哈哈,既然冯公如此好意,在下就却之不恭了,在下好歹也是号称长安食神,这对于吃食那是相当的讲究,冯公可不要让在下失望啊!”苏宁哈哈笑道。
冯盎随之笑道:“哈哈哈哈,苏侯哪里的话,既然来到这里,苏侯就是客,岭南之地虽偏僻,但也知晓待客之道,绝对让苏侯满意!苏侯,请!”
七百二十一 英雄冢
俗话说得好,人比人气死人,自打苏宁进入冯盎的广州宅子里面以后,就一直处于被气死的边缘,为毛这样愤怒?没办法啊,冯盎这老家伙实在是太他娘的有钱了,人家印象里面的岭南是荒芜之地,但是此荒芜绝对和冯盎这种人沾不上边,他们家族在岭南打拼了多少年了?宋齐梁陈隋唐六代给了冯家多少赏赐?要不然他们家族怎么会有一万多人的规模?
说实话,苏宁也想和冯盎做做生意谈谈钱,那么多人干嘛?一个家族搞一万个人干嘛?大唐如今所有人口加一块儿也才不到两千万,你一个家族就有一万人的规模,不管是领导层还是仆役,都他娘的相当的巨大了,等于大唐人每两千个里面就有一个是冯家的人,什么叫树大招风?
这不就是吗?别以为躲在岭南就很安全,没那回事儿,多少盛极一时的大家族都毁的无影无踪?冯家就能例外?不过该说不说,冯家真他娘的有钱,苏宁觉得冯盎的日子过得肯定比李二陛下要舒坦的多,李二陛下那日子过得苦巴巴的,当个皇帝日子过得反而不如底下的升斗小民,穷得叮当响。
冯家这房子才叫真的大房子,和三原县自己的苏府还有长安城的苏府比起来,苏宁觉得就是乡下的茅厕和帆船酒店的差距,什么叫大气,什么叫底蕴,什么叫任性!有钱才能任性啊!自己很有钱吗?毛!这才叫有钱人!
洗个澡,那不是用大木桶。那是用一块一块的玉石堆砌而成的澡堂子,翠绿的玉石堆砌而成的澡堂子,洗澡水放在里面都是绿意盎然的,上面漂浮着花瓣儿,澡堂子里面还有一种奇特的熏香,闻之让人心旷神怡,整个身子泡到热水里面,啊~~~
最赞的就是旁边还有美的冒泡儿的侍女穿着薄薄的纱衣在一旁伺候,苏宁虽然当了六年的高级贵族了,但是这么奢侈的享受还真是第一次。就李二陛下那副德行。估计他的澡堂子也就自己一个人搬个大木桶倒点儿水将就一下,大概也就只有李渊阁下可以在任性程度上和冯盎一较高下。
什么叫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苏宁现在在脑海里面回想一下在家里面洗澡的时候那小小的木桶,虽说在女人的质量上自己的不输于这里的女人。但是设备上。装备上。那真是茅厕之于帆船酒店了,这种澡堂,极尽奢华。洗一次苏宁就觉得不想离开这里了,唉,富贵果然是使人堕落的绝好招数,宋太祖他老人家收取兵权的必杀技就是富贵啊!
侍女很温柔很温柔的给苏宁擦背,给苏宁按摩,专业级别的技术让苏宁相当的享受,和声细语的询问,身上淡淡的香气,温柔乡即英雄冢,苏宁不得不承认,这一招实在是太厉害了,这样的享受,谁能抵挡?修身养性六年,也敌不过这里六分钟,人啊!
不过,说到底,苏宁还是从澡堂子里面出来了,并且准备再也不会进入这里,很多事情都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力,不知不觉间就可以改变一个人,想要不被它改变,只有不接触,一旦接触,那真的不容易甩掉,冯盎啊,这人真是难对付,给苏宁一种高手过招的感觉,多少年了,生命危险的感觉。
沐浴之后,换上新衣,苏宁精神抖擞的回到冯盎给自己准备的屋子里面准备晚上的接风宴,这里的屋子也是帆船酒店级别的,入目不是金银就是玉石玛瑙,一屋子的富贵之气,好像全天下的奢华都集中在这一间屋子里面了,床上的杯子也是缝上了金丝的,屋子里面的四个角落各有一大盘冰块,餐桌正中间也有一大盘冰块儿,冒着凉气,整个屋子里面都没有外面的那种闷热之气,而是阵阵的凉爽。
土豪啊,这才是土豪啊,这个时代最奢华的一切都在这间屋子里面了,都在这座府邸里面了,这座府邸到底需要多少钱,多少时日才能打造出来?要是这座府邸的建设用钱全部投入到开发江南的大事业里面,可以在多大程度上缓解经费的紧张问题?从西突厥和薛延陀还有西域诸国榨取过来的钱财绝大部分都投入了这些耗资巨大的行动里面,但是对于整个行动所需要的经费来说,仍然是九牛一毛。
山东复兴,江南崛起,说起来好听,看起来好看,但是做起来,多少钱啊,要多少财富?整个大唐除了必要的战略储备物资以外,几乎每一个季度的财政收入全部都投入了贞观革新的行动当中去,李二陛下真的是做到了牺牲个人的享受而全心全意的发展他的国家,虽然这个国就是他的家,但是比起那些只知道享受而不知道建设的帝王而言,他依旧是难得的。
相比之冯盎的巨大财富和极尽奢侈的享受,苏宁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或许把冯盎干掉,然后抄了他的家,或许可以让整个大唐肥上一圈,虽然这是不可能的,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不能这样做,冯家的存在很有必要,虽然属于半独立性质,但是他没有造反,按时纳税,没有理由除掉他。
坐在长安城里面都不多见的高级椅子上,苏宁认得出来这些桌椅都是苏家工匠特殊定制的高级奢华桌椅,贞观八年初接到的订单,这一整套桌椅直接让苏宁赚了贞观五年苏家一整年的收入,他不知道是谁买走了,买家很神秘,苏宁也没有在意,钱到手就可以了,大唐有钱的人家多了去了,结果居然是冯盎。
环顾四周,苏宁深深地叹了口气,有钱啊,有钱啊,这样的日子,要是真的让自己享受,苏宁震的很愿意就此沉沦下去,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只是享受而已,肆意享受,尽情的享受人间极乐,然后在人间极乐中死去,不管身后洪水滔天……
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头,疼痛让苏宁清醒了过来,牢牢记住了刚才的那种感觉,苏宁闭上了眼睛,心中默背《庄子》。真正超脱于世俗之外的哲学家。只有庄子一个,真正的达到了天地之境,庄子,庄周。梦蝶……
直到外面有侍女轻声告知苏宁宴会要开始了。冯盎喊苏宁过去准备一下。苏宁才睁开眼睛,打开房门,在侍女的带路下一路走过去。一路上各种漂亮,各种奢侈,各种让苏宁大开眼界的华美物件,苏宁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山顶洞人,不对,元谋人!
走到宴会场所,苏宁意外地发现这不是什么大场合,而是一个小场合,苏家特制的大餐桌只有一桌,不过桌子很大,苏宁注意了一下椅子数量,三十个,整整三十个,也就是说,冯盎一共喊了二十八个人过来,二十八个人,也就是整个岭南的巅峰二十八人,可以决定整个岭南的二十八个代言人,这是一场真正的权力宴会啊!
苏宁抵达的时候,只有冯盎一个人坐在首位,微笑着看着苏宁,岭南人果然不怎么遵守中原礼仪,不过这样也好,苏宁也不是喜欢遵守繁琐礼仪的人,看到冯盎坐在那儿,就在他左边的第一个位置坐了下来,靠在椅子上,很是舒服。
“苏侯沐浴可还舒坦?府上人伺候的可还满意?若有不满意的地方,请苏侯说出来,老夫肯定严厉惩处那些人!”冯盎笑着说道。
苏宁连连摇头道:“冯公说笑了,这样的地方,那样的沐浴场所,不瞒冯公说,和师尊游历天下十四载,在长安生活六载,诞生于这天地间整整二十载,却还是第一次遇到,着实叫在下好生震撼啊,富丽堂皇至此,在下真是从未设想过,冯公当真是富甲天下之人,和冯公比起来,在下那点儿家业,那十几家味仙居,简直就是拿不出手啊!”
冯盎大笑道:“为国为民拼搏数十年,到老了,也没别的什么想法了,就想着多享受享受,别到了入土之前才觉得遗憾,那会儿再遗憾也就来不及了,不过这座府邸是用来招待贵客用的,老夫平日里也不住在这儿,这儿也就是一批下人在打理,充充门面,那里真的如此富裕?要真是如此,冯家还不四分五裂?
不瞒苏侯说,这座宅邸,从来都不是给冯家人准备的,那是给贵客还有有功之人准备的,立功了,可以进来享受享受,来贵客了,就要这样招待,至于冯家子弟,想进来这儿?呵呵,立了功也就算了,私自进来的,打断腿直接逐出家门,冯家不需要这样的废物,就是老夫,在这里过夜至今为止也不过二三十回。”
苏宁点头道:“冯公持家有道,教子有方,在下佩服,既然如此,今日就当是陪伴冯公招待贵客,姑且留宿,明日一早还请冯公另外安排地方供我等居住,驿站也是不错的选择,师尊常常教导,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仅仅是半个时辰的沐浴,都已经让在下难以接受木桶,更别说再来一次,估计在下回到家中以后就要大兴土木了,实非在下之本意也!”
冯盎“哦”了一声,顿时高看了苏宁不少:“建成此地二十年,来往者不过千也有七八百之数,主动提出要离开这里的,苏侯还是第一个。”
苏宁笑了笑道:“若是有朝一日天下人都能如此享受,在下一定不会落后,但是如今,在下实在是没有颜面留宿与此。”
冯盎笑道:“恐怕永远都不会有这样一日的,若是天下人都能这般享受,那到了那时候,这样的享受也不过是寻常而已,不寻常的,超过此处千倍也未尝可知啊!”
苏宁点头道:“那正好,有生之年,在下应该不会在进入这种地方了,天下人未享受而在下先享受,取祸之道啊!冯公钟鸣鼎食之家业尚且如此谨慎,何况是在下区区数人之家?这些物件,在下是无福消受咯!”
冯盎微微叹了口气,笑道:“若老夫诸子当中有一人有苏侯这样的想法和决心,老夫会立刻就把家主的位置传给他,家业的维系与进展,就靠他了,可惜,老夫三十子,无一人能抵御住此处,凡是立功来此者,无不是流连忘返,离开时恋恋不舍,所谓立功,只是为了再来一次而已。”
苏宁环顾四周,说道:“放在几年以前,在下估计也是这样的想法,富贵温柔之乡,即是英雄冢啊!”
七百二十二 广州会议(一)
任何伟大的变革在它最开始的时候都是以一个很不起眼的形式出现在人们的面前,习惯于安于现状而并不希望自己的生活出现大的变动的人类对于这种变革大多持反感的态度,一如法拉第展示他的电学成就的时候,一位贵族女子很轻视的对他说:“先生,我并不知道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这种东西,有什么用呢?”
但是,当我们的世界已经不同于上一代人和上上代人眼中的世界的时候,并且是一种完全找不到过往气息的沧海桑田的转变,在那个时候,历史学者们追根朔源,把最初的变革之源确立在了一个很不起眼的事物上,人人为之惊讶。
不过法拉第没有,面对那位贵族女子的攻讦,他很有风度的笑了笑说道:“夫人,一个婴儿又有什么用呢?”
苏宁和以冯盎为首的岭南势力进行的广州会谈所达成的协议,以及后来一系列的在江南的协议和动作,在后世的影响很大,评价也褒贬不一,就在当时,大唐军方力量占据上流的时期,苏宁出身于军方,当时所秉持的观念却是可以和平就尽量不动刀兵,和他在参加战争时期的“三光”做法非常矛盾,朝廷中也有很多的反对声音。
反对声音不是来自于文官群体,而是来自于武将群体,以李世绩为首的参谋总部和军方力量对于苏宁的建议非常不理解,对于李二陛下支持苏宁的建议也非常不满意。提出过辩论,认为以军方的力量南下广州征讨不臣非常轻松,江南就算造反,军力也衰落无比,根本不能和强悍的北方陆军和精干的南方海军相提并论,一旦出兵,大唐军方有信心在三个月内平定叛乱。
可是对于江南士族、世家和地方豪强的不配合乃至于抵触情绪,苏宁这个一手主导了一击击倒山东士族行动的主要推动者却并没有采取像对付山东士族那样的果决和强硬态度,却在这个时候采用了妥协的姿态,在朝廷占尽上风的情况下主动和江南本土势力妥协。和岭南势力妥协。这让朝中大将有些太过不满意了。
不过因为皇帝的绝对支持和文官群体的支持,这样的政策被承认了,武将群体的主战力量被压制,作为补偿。李二陛下允许他们对西突厥还有薛延陀等地用兵。但是他们仍然有所不满。可以用军队解决的,为什么要用钱粮去和那些奸佞之人妥协?钱粮来之不易,用来建设是多好的选择?劳动改造就是留给那些奸佞之人的最好下场!
后来。苏宁作出的回答是,第一,不愿意本族人之间自相残杀,减少大唐本就不多的人口;第二,希望为大唐留下一个只要不造反,凡事好商量的传统。
在当时这样的行为颇受非议,刚强的大唐将军们非常不满意,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后人们逐渐认为苏宁的这种做法是大唐历史上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事件,在朝廷和武力占据绝对上风的时候,却采用了谈判和互相妥协的和平方式推动了江南事件的解决,并且推动了江南的快速发展,避免了流血事件的发生。
在那之前,大唐兵锋所指,所向披靡,武将力量甚至一度狠狠打压了文官力量,乃至于接近了军政府的性质,但是在那个关键时期,苏宁这个推动军方势力快速增长的特殊人物掉转身子,阻挡住了军方力量的过快发展,重新为文官势力增强争取了时间,再一次造就了文武平衡的状态,避免大唐成为军政府。
而这一成就,正是由和平解决江南事件开始的,用军队可以得到的,固然完整,固然彻底,但是却已经损毁了太多太多的精华,用谈判固然困难,固然耗时长,但是却可以避免流血事件的产生,避免“凡事都用拳头说话”的理念深入人心。
苏宁在南下江南的过程中想了很多事情,一直想到了六年之前自己刚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的种种思想和倾向,六年过去了,深深融入了这个世界的苏宁已经不再抱有太多的激进思想,也不再对军事力量盲目的崇拜,也不在认为军队是实现梦想的最好手段,相反地,苏宁开始接受曾经非常不喜欢的保守主义者的政治理念。
历史上大多成功而和平的政治改革和社会改革,都是保守主义者所主导的,这是最好的状态,整个社会并没有因为激进的暴力革命而遭到损毁,在前一个社会状态下所积累的国家力量并没有遭到太大的损失,继而成功过渡到下一个阶段,而主张快速暴力革命的怀揣大理想的主义者们却往往造成了一个国家的血流成河。
英国光荣革命和法国大革命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革命方式,结果自然也截然不同,英国君主的权力被限制了,法国大革命结果却是法国的混乱,建立一个共和国也是一波三折,第一第二第三第四,到了如今,法国已经是第五共和国的时代了,而英国,依旧是那个王朝,依旧是那个王室,极少有流血事件的发生,却依旧是一个民主法治的君主立宪国家。
保守主义者最大的特点就是保守,此保守非彼保守,它的含义是温和,渐进,不要流血,不要冲突,双方妥协,以温和的方式逐渐朝着目标前进,或许会耗上好几百年的时间,但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这就是保守主义者的观点;而理想主义者则是主张快速激烈的暴力革命一举推翻旧社会旧制度,流血是建立崭新的时代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苏宁绝对支持理想主义者的想法,因为在那种情况下,温和主义并不能迎来目标的实现。当权者并不希望不流血,保守只会引来更激烈的流血,但是在目前的情况下,在冯盎和二十八个领袖的主动接洽的前提下,苏宁相信,大家都不愿意发生流血事件,都不愿意起刀兵,那么最好的方式,就是谈判,妥协。
热闹的宴会开始了。二十八个豪强、士族、部族领袖依次入场。冯盎走到门口迎接他们的到来,苏宁跟在冯盎之后,冯盎迎接一个就把一个介绍给苏宁,双方相互行礼。相互问好。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保持着目前来之不易的笑脸相对,看来,这一切都是他们事先设计好的。否则,那些长得就和汉人不一样的家伙怎么也穿汉服,说汉话呢?
苏宁并不在乎他们的行为规范,关键是后面的会谈,饭桌上大家喝酒吃饭,谈笑风生,这些代表都是精挑细选的嘴皮子和脑瓜子都很灵活的人,一句接着一句把气氛烘托得极为热闹,大家似乎都刻意的忘却了今天来到这里的根本原因是什么,苏宁不着急,他们也不着急,大家就看谁最先着急。
宴席过后,大家多多少少都带着些醉意,茶水被端上来,大家喝着茶,解解酒,似乎都很惬意,苏宁也有些惊讶,岭南之地,居然有那么些人对于中原最新流行文化那么了解和追捧,他们既然了解追捧中原文化,那么,互相之间的交流也就会容易许多,场上的气氛已经渐渐变的有些安静起来,苏宁意识到,这是说正事的时候了。
“哎呀,在下是真没有想到,广州之地,距离中原如此之远,却可以品尝到中原美食,还有中原的茶水,真是叫在下好生的惊讶啊!”苏宁开始引导话题了。
冯盎立刻会意,接腔道:“哈哈哈哈,苏侯这话就说得有些不对了,怎地?以为我岭南人都是蛮夷之辈?岭南之地就是蛮荒之地?这广州城少说也有十万人口,不说整个大唐,江南之地,广州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城,咱们这些人虽然住的比较远,但是可从来都没有放松过引进中原的新鲜东西,长安城里面风靡的,在我们这儿,一样风靡!”
苏宁哈哈笑道:“看到今日诸位前来赴宴之时都穿着中原汉家衣衫,在下就明白了,哈哈哈哈,既然如此,那么说话也就好说多了,有些事情啊,需要明白人来说,明白人来提,明白人才能懂,换了不明白的人,那可就麻烦了!”说着,苏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笑眯眯地看着所有人。
大家伙儿也就明白要进入正式议题了,纷纷打起精神,附和着苏宁的话,一顿唠唠叨叨之后,苏宁正式步入正题了:“其实啊,皇帝陛下命令在下前来,做这个钦差大臣啊,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过来和大家伙儿聊聊天,说说笑话,谈谈心,然后顺带着啊,咱们就定一个规矩,定一个大家伙儿都能接受的规矩,然后啊,以后的事情,无论是海运也好别的也好,都按这个规矩来,谁也不违反,大家觉得,如何啊?”
场面安静了下来,二十八个岭南领袖互相看看,没说话,最后把目光移到了冯盎的身上,冯盎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定一个规矩自然是好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朝廷有这个想法,自然,我等是支持的,但是,这个规矩是什么,怎么个定法,不知,苏侯有何指教啊?”
苏宁笑着摆摆手道:“指教谈不上指教谈不上,在下年龄小,见识浅薄,谈不上指教,就是想和大家伙儿都商量商量,有什么事情,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出来嘛,大家一起讨论讨论,然后呢,总要定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规矩,朝廷可以接受,在下也能接受,冯公也能接受,诸位也可以接受,那就是最好的了。”
冯盎眼睛一亮,其余人也开始有些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苏宁笑了笑,又举起茶杯喝了一会儿,看着这些人善良的有些眉目了,就放下了茶杯,一放下茶杯,高州张氏的家主张侗就开口说话了:“苏侯爷的话,我等也都明白了,说实话,在此之前,我等也并非要和朝廷过意不去,这么多年了,岭南不反叛,朝廷不干预,大家相安无事,也是极好的。
但是,前不久,那位张无悔张钦差一过来,就砍了五十个人头,这里头,也有我张氏的一些家奴,诚然,张钦差是官员,家奴顶撞官员,是该死,但是,他这一过来,关闭港口不说,一点点都不和我等打招呼,直接杀人,杀了之后直接办公,一点点和我等交流的意思都没有,我等实在是不理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七百二十三 广州会议(二)
面对着很直接的责问,苏宁也早就想好了说辞,毕竟如今张无悔还在他们的看管之中,自己进入广州之后冯盎没有带自己去看他们而是直接把自己带到了这里来,很显然,是要先给一个说法,然后再放人,很明确的意思,苏宁也能接受。
“这个事情啊,说到底也是在下考虑不周,不瞒诸位,那张无悔,就是在下一手提拔起来的部下,在吐蕃立下很大的功劳,为朝廷平定吐蕃叛乱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在下看他是一员能吏,这才将他提拔到了这样的位置上,事实上,他所做的事情,仅仅是对于一些并不尊重朝廷的人,给他们一些惩戒而已。
诸位想必可以理解,无视朝廷部门,无视官员,无视大唐,无视皇帝,这种做法如果不让皇帝陛下知道,那么就等于没有发生过,但是一旦被皇帝陛下知道了,这种事情,恐怕并不会有皇帝可以接受,如果没有人做一些让皇帝觉得满意的举动,那么皇帝就会亲自来做这件事情,这个道理,应该不用在下告诉诸位吧?或者说,诸位有那个实力去面对朝廷六十万大军?”苏宁看着张侗笑着说道。
张侗愣了愣,没接着说什么,冯盎接下了话题:“诸位,对于那件事情,老夫也不得不说一句公道话,藐视官府,藐视朝廷官员,藐视钦差大臣,那可不是什么小事情,这种事情要是闹到了皇帝陛下那儿,可就不是今天这样的局面了。对于张无悔的事情,老夫认为,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冯盎要为这件事情定下基调,不过就是五十个奴仆而已,死就死了,他冯盎家里面有一万多仆人,死五十个算得上什么?即使还有人心中不满,但是冯盎才是这里最大的发言人,就算把他们都喊过来了。一个人也翻不了多大的浪潮。苏宁是带着利益过来的,冯盎已经瞄准了利益,只要把该放下的都放下,那么。自然就会有一些利益作为补偿。
合格的利益动物都懂得这些。
于是就没有人再提起那五十个人了。至于江南其他的士族。那不是这一批次要处理的问题,是下一批次的,先搞定岭南再说了。
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大家,更在乎的是朝廷在这个问题上能给岭南多少自主权利,毕竟这才是最核心的问题既然朝廷并不打算恢复原状,现在的情况下朝廷管制岭南已经是定局,那么,权力的大小和如何拥有就是最严肃的问题了,朝廷可以给多少,又要拿走多少呢?这个游戏规则如何决定?
苏宁笑着看了看冯盎,然后说道:“对于这个问题啊,在下就是全权代表,可以做出决定,陛下也答应了先斩后奏之权,我可以做出决定,所以呢,这个问题大家可以畅所欲言,谈谈你们想要的,我再说说朝廷想要的,然后大家折个中,找一找大家都可以接受的,定一个规矩,以后就这样遵循着。
那么,首先呢,我就给大家把朝廷的底儿给透一下,这个底儿呢,就是大家都要遵守的最基本的几个规矩,第一,要守法,大唐的法律,贞观律,绝对不可以违反,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没得谈,在此之下,你们可以自己弄些条条款款,但是在此之上,没有其他的东西可以比贞观律更有威严。
第二,要缴纳足够的赋税,这一点不用在下说明,赋税什么的从古至今都是最重要的,朝廷靠它运转,岭南呢,也不例外,缴纳足够的赋税,朝廷的税务官过去了,不会多收,也不会少收,按照当地的收成和人们的收入规定的。
第三个,最简单明了,不能造反,这造反可就没的说了,朝廷肯定要平叛,只有一条路,死,所以,这三个基本点你们要是接受了,那么我们就可以往下接着谈,这三点,约法三章,是绝对没得谈的。”
所有人面面相觑,苏宁还有些奇怪,以为这些条件他们也想谈,结果冯盎有些不太确定的来了一句:“只有这三条?”
苏宁很奇怪的点点头:“对啊,就这三条,当初刘邦进关中就给关中父老来了一个最基本的约法三章,今日,在下就代表陛下也给诸位来一个最基本的约法三章,这三章要是确定了,那就可以接着往下谈,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了。”
冯盎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老夫还以为朝廷会狮子大开口,要很多条条款款,只是,没想到居然条件如此宽松。”
其他人接着点点头,苏宁放心了,原来这些家伙以为自己会狮子大开口给他们一些难以接受的条款,于是笑道:“既然是过来谈判的,那么,自然就要拿出诚意,朝廷的诚意就是这约法三章,这三章确定了,那么剩下来的,诸位就可以随意谈谈,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谈嘛,只要守法纳税不造反,其他的,都可以谈嘛!”
气氛顿时宽松起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些笑容,方才面色不好的张侗小心翼翼的询问道:“苏侯爷此话当真?”
苏宁点头:“当真。”
张侗询问道:“那朝廷会往岭南之地派遣多少官员?管理多少事情,除了海运,还有什么事情是要我等注意的?”
苏宁说道:“官员的问题其实诸位都不要担忧的,只要诸位守法,按时纳税,不造反,那么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就算朝廷派遣官员那也是主管政务的,不会对岭南之地固有的一些风俗做什么干预,只要不违反贞观律,在贞观律之下,什么东西都可以商量的。”
另外一个老头子询问道:“那我等财产,我等祖上的基业。朝廷都可以保证安全吗?”
苏宁点头道:“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朝廷是绝对保护私人财产的,只要来源正当,缴纳了赋税,那么那些财产都是干干净净的,没人可以夺走,没人可以干预,是你的就是你的,朝廷会保护你的财产。”
一个俚人询问道:“苏侯,我们这里也有不少人都不是汉人。冯公告诉我们。我们可以过来一起谈,苏侯爷好像也说到了关于我们这些其他部族的人一些事情,老实说,在下祖上是战国时楚国人。为避秦兵。逃难至此。和当地人杂居,一直到今天,之前和汉人的关系都不是很好。
大唐立国之后。并没有和我们起什么冲突,而这一次那个张无悔也杀了一些我们族内的人,这才让我们关心起来这些事情,如果苏侯爷说的都是真的,朝廷会如何对待我们这些人?会怎样对待我们这些不是汉人的人?”
这个问题终于提出来了,说实话,苏宁觉得这是今天第二重要的议题,第一重要的是关于冯盎的问题,冯盎没说,苏宁也不问,既然这个俚人把问题提出来了,那么苏宁就顺带着解答了:“这个问题啊,你其实也不用担心,不管是谁啊,这片土地上大家都生存至今,好多代人了,几百上千年了,没人赶你们走,没人会和你们作对。
这一次在下出来之前,已经想好了关于今后你们这些部族的一些问题,首先一点,和那约法三章是一样的,你们是否可以代表所有的部族接受大唐提出来的约法三章,这一点很重要。”
十来个俚人代表互相看了看,那个年纪最大的俚人点点头:“可以接受,但是前提就是大唐朝廷不能干预我们族内的事情。”
苏宁点头:“这就是我们可以谈的事情,只要你们发誓遵守约法三章,那么其他的都可以谈,生活在大唐的这片土地上,你们就是大唐的国民,只要接受大唐的约法三章,那么,大唐也会尊重你们的意思,我的最初想法呢,是在你们族人的聚居地,设立一些自治县,你们自己选择官员,各种各样的官员,选择出来,上报朝廷,朝廷予以任命,你们本族人管理本族的事情,朝廷不往你们的自治县派遣汉人官员。”
这话一出,所有俚人代表们就激动了,那年纪最大的老人一下子站了起来:“此话当真?”汉人代表们也是面面相觑,冯盎也是一脸惊讶,没想到朝廷居然会给出这样个条件,这个条件简直就是他们一直奋斗的目标啊!
苏宁很坚定的点点头:“只要你们发誓遵守朝廷的约法三章,按照约法三章办事情,那么我给你们的承诺也就是有效的,我们可以签订专门的条约,白纸黑字,盖上印玺,以示完全有效。
今后,你们就可以自己选举官员,自己管理当地,每一个自治县,给两百人的武装士兵名额,自己保护自己,抓捕犯罪的人,在你们所有的自治县之上,设立几个大一点的自治州,官员是朝廷任命的,但是不干预你们的内务,只是负责收税,还有你们和朝廷的沟通,除此之外,一切你们自己决定。”
这样的条件……
简直是闻所未闻啊……
冯盎相当吃惊,不仅仅行政自主,而且还给了两百个人的正规军名额,朝廷这次怎么是这样的大方了?真不怕他们造反?这真的是皇帝答应的条件?
“苏侯,这,陛下真的会答应吗?”冯盎不放心的询问道,所有人也都看着苏宁,等着他最终的回答,苏宁很自信的笑道:“陛下会答应的,本侯已经将这些基本上可以被接受的要求上报给陛下了,不日就会有结果,陛下既然给了在下先斩后奏的权力,那么,在下就可以做出这些决定,你们不必担忧。”
冯盎的心里面就开始盘算了,真是想不到啊,这一次朝廷居然如此做,居然打算给这些人真正的自主权利,这些人从汉代开始就不断被中原王朝压迫进剿,而且南部夷族多数战斗力不强,基本上很容易就会被中原王朝打败,征服,下场会很惨,但是臣服的大家就是被汉人统治,那结果更不好,没少出现汉人官员欺辱夷族人然后夷族忍无可忍杀官起事的事情。
这个时候中原王朝绝对不分青红皂白下令平定叛乱,就是尸山血海,长期以来这种宿怨非常严重,岭南地区的人对于汉人也是相当的防备,但是这一次大唐朝廷居然允许他们自治,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既然这一次朝廷的条件和要求这样宽松,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呢?冯盎觉得自己的那些要求和小心思似乎也可以得到一定程度上的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