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七章 墙内破烂墙外香2
好莱坞的暑期档，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今年又有《第六感》《泰山》《落跑新娘》等风格迥异的大餐奉上，但谁也没料到，一匹黑马丧心病狂的杀了出来。
《女巫布莱尔》，一部由dv拍摄，6万美元成本的业余影片，居然拿下了1.4亿的北美票房！
这是一次充分利用互联网传播的宣传典范，先制作了一家网站，不断发布失踪者的新闻报道、照片、资料等等，同时在线下刊登寻人启事。
营造了一起“三个年轻人寻找女巫失踪，只留下一部真实记录片”的事件。
明显是欺骗行为，但好莱坞可不管，成功就是成功。
仙人掌公司。
员工们也在谈论《女巫布莱尔》，做文艺片出身的大家非常看不上，一个劲吐槽。
“它不仅改写了好莱坞电影的宣传方式，还改写了人们的智商。”
“骗子！彻头彻尾的愚弄观众的骗子！”
“但它名留史册了不是么？我敢预言，以后会冒出一大批类似的伪纪录片。”
“我都想象到那种情景，永远不要觉得观众的记忆力会保持长久。”
“ok！ok！让我们先停下好么……”
杰瑞打断大家，道：“我们该关心自己的事情，《美国派2》就要上映了，我先大概说一下。
我们拿到了8月3号的首映日，开画1800家影院，比去年可强太多了。当然，这片的成本达到了1300万美元，宣发也砸进去1千万。
去年的收入有一半都在里面，所以不要掉以轻心，我们始终是一家小公司，一部片失败就完蛋了！”
“……”
众人讪讪不语，有点飘了。
去年的《美国派》，让仙人掌获得四千多万美元的收入，跻身“小有名气”之列。今年又跟狮门合作了《人类清除计划》，自己还有《美国派2》《电锯惊魂》。
势头大好，让他们忽视了自己的体量。
电影行业就是一部生，一部死。这部赚了四千万，下部可能全赔进去，票房成败有太多不可预见性，所以好莱坞才那么多续集和跟风。
《美国派》是公司开发的第一个续集，安全性较高。但谁也保不准，以后也能行啊！
“许先生这次不会过来，我们得证明自己的实力。”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杰瑞鼓舞士气，合格的狗腿子。
…………
“摸她的屁股！”
“ok！”
银幕里，两个身材火辣，穿着比基尼的女郎，正在调戏主角一行。
《美国派2》主角已经上了大学，暑假汇同小伙伴去海边别墅玩耍。别墅里还有两个女房客，被误以为是拉拉，于是决定耍耍他们。
只见一个女郎蹲下身，伸手要摸女伴的屁股，忽然停下：“你先摸他的屁股。”
“excuse me？”
“你们不摸，我也不摸。”
“好的我可以，我愿意牺牲。”
一哥们褪下裤子。
“用手指碰一下？”
“我要你用手掌抓上去。”
“不，不可能！”
“你们不摸，我也不摸哦。”
于是乎，大家玩起了“想让我们做，你们就得先做哦”的游戏。
几人为了看更多精彩，不断突破身为直男的下限，省略，省略，省略……
这也是第二部最有意思的情节，观众看得大呼小叫，情绪高涨。总的来说，《美国派2》延续了首部水准，在性喜剧的外壳下，继续讲述成长的故事。
比如主角明白了心中所爱，找到了女朋友。
比如运动健将和女友去了不同大学，如何处理异地恋等等。
演员原班人马，导演换人了，因为首部导演开始要高价了。仙人掌不惯这个，美国大把大把的导演，挑个稍微靠谱的不是难事。
首映结束，媒体人跟进：
“水准很稳定，黄色，有趣，又没有恶心的怪味。”
“一样的无聊，只配用来打发时间。”
“非常聪明的电影，知道自己的优势和市场，大部分人都没搞懂这些。”
“恭喜这家菜鸟公司，欢迎来到好莱坞！”
……
“干杯！”
“我们已经在好莱坞了！”
“哈哈，这个家伙说得对，此前五年我从未有在好莱坞工作的感觉，我只是个流浪汉。”
“为好莱坞流浪汉干杯！”
仙人掌公司，众人聚集一处，为首映成绩而庆祝。办公区的一侧，立着块白板，写着大大的“2100”。
靠着前作积累，开画两天拿下2100万美元的票房，暂居排行榜第二。第一的是《第六感》，2668万票房。
即便没有逆势上扬的可能，此后数周会不断跌幅，但这个成绩让大家心里都有数：又赚到钱了！
甚至长线一点，票房或许还能过亿，超过首部的8千多万。
杰瑞不再拘束大家，自己也红光满面，拿着杯酒胡咧咧一通，不晓得说啥。还有的爬到桌子上，当场尬舞。
续集成功，就意味着品牌形成。
有品牌的公司，不再是无足轻重，可以占一个小小版面了。
“叮铃铃！”
电话突然响了，杰瑞拿起来，是火车头发行公司的。
“你那边怎么这么吵？”
“你那边也很吵！”
“哈哈，大家都在庆祝。”
“是应该庆祝，索尼、狮门、艺匠、派拉蒙……oh，起码有六家公司的代表找我谈其他渠道的发行权了。
派拉蒙好像还有收购的意思。”
“嗯？”
杰瑞激灵一下，脑筋清醒：“你说什么？”
“派拉蒙想谈谈收购。”
“收购仙人掌？”
“难道还是火车头么？你最好马上给老板打个电话。”
“好的好的！”
杰瑞先洗了把脸，躲到一间安静的屋子，拨通国际长途。那边许久未接，他只觉心脏砰砰跳，有点慌乱。
如今的大厂，很喜欢兼并独立制片公司。
像迪斯尼收购米拉麦克斯，华纳收购新线，环球收购十月，米高梅收购萨姆·高德温等等。
最典型的就是新线。
1967年成立，靠恐怖片起家，《猛鬼街》是招牌菜，是第一个进入主流的独立制片公司。
1994年，新线5.5亿美元被华纳收购部分股权。此后拍摄《指环王》，名声大噪，但接着陷入官司风波，主要是《指环王》利益分配不公。
打官司赔钱，后面的电影也赔钱。1.8亿的《黄金罗盘》血亏，直接导致财务危机，遂被华纳全面收购，连logo都消失了。
说来说去，还是体量两个字。
“喂？”
“老板，你总算接电话了！”
“杰瑞，有事么？”
他巴拉巴拉一说，对方丝毫没犹豫：“拒绝掉。”
“拒绝掉？”
“你还有别的想法？”
“当然不，我只是怕你万一答应了，我们这些人何去何从，大厂可不会要我们这些小角色。”
杰瑞松了口气，发现汗都下来了，由衷道：“而且我喜欢现在的气氛，我们规模虽小，但大家都很努力，每天都充满着力量，我们一定会取得更大的成功不是么……”
“呵呵……”
那边的声音轻松又笃定，“你应该相信，仙人掌不会失败的。”
（还有……）
第七百四十八章 好像要生孩子了
《美国派2》火热北美，起码又是五千万入账。许非买仙人掌和火车头的钱已经回来了，还小有家底。
那些独立制片公司被收购，一般两个原因：财务危机、股东被分化拉拢。
仙人掌暂不存在这些问题，有许老师把控，能在好莱坞苟很久。
他在象山一直待到了8月，《天龙八部》开机。
各地媒体蜂拥而至，加上夏令营、旅游团，当地的接待能力一度难堪重负。天龙八部城只是几处取景，还有无尽的自然风光，塞外、关外、中原、江南……
要的就是这份资源。
“潘越明！潘越明！”
“看这边看这边！”
“啊啊啊，好帅啊！”
一大早，拍完夜戏的潘越明刚下班，就被一窝蜂围住。有的是影迷，有的是记者，不管不顾就要扯衣服拽领子。
保镖赶紧隔开，那帮人又一路跟随，嘴里不停：
“演段誉什么感受？”
“初次拍武侠片感觉怎么样？”
“能签个名么？签个名！”
在他后面，谢珺豪也被一些人围住，董智芝就少得可怜，她也乐得清静。
开机这几天戏，以镇南王府的一家三口为主。
好容易赶回酒店，潘越明松了口气，以前哪有这待遇？好像突然一下子，自己都感觉自己变成大明星了。
记者们还要往酒店跟，被严密阻拦。
“不好意思，我们不接待媒体采访。”
“凭什么不接待，我们有采访权！”
“让我们进去！”
“你们领导是谁，让他出来！”
保安慌的一比，但顽强遵守，不让进就是不让进。
那边演员进大厅，还没等上楼，正瞧见许非出来，小莫拎着俩行李箱。
“许总，您要回去了？”
“嗯，这边工作顺利，我得回京城了。”
他瞅瞅外面的记者，笑道：“被围追堵截的感觉怎么样？”
“烦！”
“那要没人理你呢？”
“呃，也烦！”潘越明挠挠头。
“这就是当明星的矛盾，得学会调整心态，你看谢老师就很有境界。”
“不敢当。”谢珺豪忙道。
“你们加油，我得赶飞机。”
许非跟几人握握手，抬脚迈步，然后就听外面有人喊：“让我进去，我不是记者，我找人！”
随着话音，一颗大头挤了进来，然后是矮瘦的身子，背个包，骨骼清奇。
咝！
许非忽然狂汗，想起自己落什么事了！
特娘的，把这货忘了。
“许总！”
“老马！”
他热情洋溢的迎过去，笑道：“哎呀，你怎么过来了？”
“不来行么？《天龙八部》都开机了，你答应我的角色呢？”老马满脸郁闷，不爽，小情绪。
“没忘没忘，正想通知你呢。”
许老师什么人，拔根眼毛都能当哨儿吹的主，一把揽住对方，又回楼上了。
进到一间屋子，屁股坐下，一本正经道：“先说好，答应让你参演，但我不可能给你安排一个重要角色，一切看形象和演技说话。”
他不会为了玩梗，刻意让马富豪来个扫地僧，那是对这部剧的不尊重。一些边边角角，无关大局的角色倒无妨。
老马还不服，道：“我真会功夫的，我觉得我演技也行。”
“你觉得？来，咱们试试。”
许非当场出题，“演个痛苦万分的表情。”
“呃……”
“嚣张跋扈的表情。”
“啊……”
“懊悔又痛恨自己的表情。”
“唔……”
“说句台词：修习任何武功之间，总是心存慈悲仁善之念，倘若不以佛学为基，则练武之时，必定伤及自身。”
“修习任何武功之间……”
老马用那带点口音的口条，磕磕绊绊的念完，然后_|￣|○
“不要拿自己的业余爱好，去挑战别人的专业。随便谁都能演戏，那演员也不叫演员了……不过我根据你的特质，给你找了个适合的角色。”
许非脑中急转，笑道：“书中有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金庸描写了其中几位，乌老大已经有人演了，还有一位安洞主。”
原文写：三十六洞七十二岛，论武功机智，以安洞主第一，尤善轻身功夫。此人有些口吃，喜欢清静，不爱结交，后被虚竹干掉。
“书里他没出过手，我给你加场打戏怎么样？”
“搞到最后不还是妖魔鬼怪……”
老马低头嘟囔。
“不演就算了！”
许非还真不惯他，这货哪是喜欢演戏，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武侠癖，当把高人过过瘾。
…………
京城，休息日。
亚运村的家里，小旭窝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橘子，嘴里喊：“我要吃草莓！”
“我要吃草莓！”
“给你洗呢。”
张俪端来一盘草莓，颗颗红润可爱。她咬了一口，递回去，皱眉道：“不好吃，不吃了。我想吃西瓜！”
张俪抹身又切了几块西瓜，小旭还惊讶：“你怎么不说西瓜凉，不让我吃呢？”
“少吃些没事的，何况我又没放冰箱。”
“哦……”
她miamia咬了一块，叹道：“亏得是你，要是许老师，才没这耐心伺候我。”
“你把他说的也太差了，他可能做的比我还好呢。不过你也是，这么大事不告诉他。”
“打电话多没意思，当面说才好。”
小旭放下西瓜，总算消停点：“对了，你不去渝城跟他幽会么？算算也一个多月了，你就没反应？”
“什么幽会？！”
张俪捏她的脸，道：“我日子不对，再等等吧，差几个月总少些麻烦。不然赶到一块，那有他受的了。”
顿了顿，又道：“平时也不是个事，得有个长期照顾的。我们换到他那边吧，兰姐会照料人，也知根知底。”
“唔……”
小旭抿嘴：“我老觉得别扭，好像……”
哗啷啷！
正说着，门外掏钥匙声，那人回来了。小旭赶紧跑到卧室，跳上床一pia，各种娇弱无力。
张俪翻了个白眼，看着许老师进屋，提着大行李箱。
“亲爱的！”
“哎呀，外面热不热？”
“还行，都要立秋了。”
许非抱了抱她，问：“小旭呢？”
“这几天病了，屋里躺着呢。”
“怎么还病了？”
“你还不知道她，换季就生病。”
许非进卧室，搭在床边，看那病若西子，面色苍白。
“感觉怎么样？”
“唔……”
小旭昏昏沉沉，勉强睁眼。
“唉，你这体质绝了。”
许非摸摸她额头，道：“还是气虚体弱，老毛病……哎，你平时不锻炼了么？怎么还这样，是不是偷懒了？”
“我都病了，咳咳，你还说我？咳咳，你一回来就说我……”
“呜呜……呜……咳咳……”
哎哟那个可怜见的，许老师赶紧哄。
“我给你弄点吃的。”
张俪看不下去了，抹身奔厨房。
“别哭别哭，喝点水压压嗓子。”
许非把她扶起来，搂在怀里喂水，只觉娇弱无骨，“哪不舒服，要不去医院看看？”
“刚去看了。”
“大夫怎么说？”
“感觉挺热的，倒也没发烧，就是浑身没劲，想吃东西，好像要生孩子了。”
第七百四十九章 狠人儿1
次日。
这年头的夏天真没有后世热，七月过后很快凉爽起来。当然小时候也不觉得咋热，就冬天挺冷的。
一辆大奔行驶在尚未喧嚣的路上，碾过清晨的炊烟。小莫开着车，一个劲看许老师，忍不住问：“老板，你没事傻乐什么？”
“我有傻乐么？”
“太明显了！”
“哦，我要当爹了。”
“嘎！”
大奔拐了一个蛇形走位，差点撞行道树上，小莫一脸震惊：“谁，谁……您这，这……怎么办啊？”
“领证啊，还怎么办。”
“那，那……”
“反正都合法。”
“……”
小莫愣了一会，居然能明白。
车子开进北影厂，停在摄影棚外面，里面刚开工，人头攒动，正是《卧虎藏龙》片场。
由于要等周闰发的《安娜与国王》，李桉拖到6月末才开机，先在京城拍一段，然后去新疆，刚回到京城。
许非站门口看了一会，应是玉娇龙和俞秀莲镖局打斗那场戏。
布置成一个练武场的内景，铺着青石板，天井格局，雨水丰盈，所以中间一块是湿湿的。里头贴着两副对联，有供案，圆桌座椅，那木头一看就古朴厚重。
片中好像不大，实地看特别大，因为两边全是吊威亚的机器。李桉坐在一个木头椅子上，正跟袁和平沟通。
拍《卧虎藏龙》，李桉最初找遍了最优秀的武术高手，结果发现不行。会武术不一定懂拍戏，后来又找遍了最优秀的武行演员。
袁八爷主导，天下辅助，寇占闻、张劲什么的都在。张劲穿着一身女装，戴着发套，正蹲那儿啃包子。
“你这干嘛呢？”
“许总！”
“行了行了，辣眼睛！”
许非让他把头转过去，问：“你一会替身？”
“嗯，我替巩丽姐，袁家班的一个人替章子仪。”
“你怎么不上？”
“我体格太壮了，没他细长。”
寇占闻嘿嘿跟捡便宜似的，又佩服道：“八爷是真牛逼，导演提什么要求，他都能做出来。
你看《太极宗师》那种，《卧虎藏龙》这种，风格完全不一样，人家不在话下。”
“嗯嗯，确实厉害！”张劲也点头。
“啧，我培养你们这么多年，就为了夸别人的？”
“得承认不足啊，人家一代宗师，我顶就是个名震江湖。”
正聊着，门口一阵骚动，众星捧月般进来一人，高大，皮肤黑，顶着光头，影视圈里少有的王者气度。
他看了看，发现一张生面孔，大步过来伸出手，口音明显：“你好！”
“哦，你好！”
“兄弟刚来？做什么的？”
“我就投点钱。”
“……”
“……”
周闰发尴尬，旁人赶紧介绍，方大笑：“哎，莫怪莫怪，许先生久仰大名！”
“没关系，您忙。”
寇占闻憋着笑，待人离开噗哧一声，道：“发哥就这样，他刚来那天就跟每个人握手，每天收工时也跟大家道辛苦。”
“嗯，前辈风范。”张劲捧哏。
见惯了各种大咖，许非早就心如止水，或者说，他从来也没激动过。
身为一个资深八卦爱好者，他看明星犹如看一个个行走的八卦传播体。
周闰发自去化妆，巩丽和国际章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巩丽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子，不停比比划划。
“许总！”
“哟！”
俩人颠颠跑过来，许非笑道：“你俩干嘛呢？”
“有家外国媒体采访……这是我英语老师，我现在拍戏学习两不误。”巩丽介绍那女子。
“上进心可以啊，拍这戏还适应？”
“哼！”
巩丽一屁股坐下，裤腿一撸，好家伙！这一条大白腿，布满青紫，全是磕碰的淤青。
她又伸手，露出纱布缠着的左小指，道：“我这指甲盖全飞了，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痛么？”
“我怎么知道！”
许非瞅瞅国际章完好的双手，如果历史没改变，她一会就晓得了。
…………
“进展还顺利？”
“蛮好的，有超乎想象。你指派给我的制片人非常出色，帮剧组节省了不少时间。”
李桉还蛮惊讶的，他跟大陆几个导演有交集，但对整个行业不了解。结果天下一参与，工作模式和效率出乎预料。
“预计什么时候杀青？”
“四五个月差不多。”
许非估算了一下时间，跟《无名之辈》《天下无贼》不冲突。
李桉像有什么不好张口的事情，先顿了顿，道：“这部戏预算有1200万美元，香港、美国、大陆三地合作，目前一切顺利，但是发行方面……
你和宋先生，或者美国那边，有没有什么发行计划？”
“当然有啊，宋哥早就想好了，准备找索尼经典联合发行。”
“索尼经典？”
“伯纳德和巴克。”
一听这两个名字，李桉眼睛刷的亮了。
进入90年代，好莱坞大厂对独立电影改变策略，一边收购独立制片公司，一边成立子公司。
索尼经典就是这个时期的产物，成立于1991年。
老板是迈克尔·巴克、汤姆·伯纳德，专做全球性的纪录片、独立电影和艺术片的生产发行。
93-95年，索尼经典发行的三部电影，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外语片三连庄。后来2009-2012年，还有一次四连庄。
众所周知，奥斯卡靠的是公关。
这说明，伯纳德和巴克在公关上相当有一手，他们也一直热衷推广外语片，跟黑泽明、阿莫多瓦等都合作过。
额外说一下：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并未规定投资方，非英语片都可以。而最佳影片，在美国上映过的非英语片，其实也可以入围。
历史上，只有6部非英语片获得“外语片”“最佳影片”的双提名。
只有一部两个奖都拿了，就是《寄生虫》。
却说李桉一听索尼经典，心中大石落下，觉得宋哥真是行家！
准备了半天，正式开拍。
袁八爷给两位女主讲怎么打，国际章使青冥剑，巩丽使双刀。这个刀很奇门，合在一起能当单刀用，分开才是双刀。
“你这样，像耍着刀花的斜劈砍。”
“你也像耍着剑花的，从左向右上，这样挡。”
“一劈一挡，一劈一挡，我们走六个汇合，第七下，你用剑荡开，抢招还击……”
袁八爷一招招分解，俩人表示明白。
“预备！”
“a！”
巩丽训练了有半年，真舍出去自己的老腰老腿，摆起架势像模像样。
只见她一步步强攻，国际章一步步后退，场中“戗”“戗”“戗”金属碰撞的声音清脆。
结果打着打着，忽听一声惨叫：
“啊！”
青冥剑掉落在地，国际章满手是血。
（还有……）
第七百五十章 狠人儿2
片场有一秒钟的呆滞。
眼瞅着一个小姑娘面色惨白，疼得满头是汗。随后大家才反应过来，副导演赶紧喊：“大夫！大夫！”
“来了来了！”
一个跟组医生拎着药箱跑过来，“别怕别怕，我处理一下就好。”
“嗯！”
国际章咬嘴唇，盯着自己的手指，那指甲盖已经被对方的刀打飞，露出粉红带血的肉。
大夫止血撒药，撒一下哆嗦一下。
李桉也有点吓到，站在旁边看，瞅瞅医生，又瞅瞅许老师……
这年头哪有安全意识？演员是真拼，剧组也不在乎。但天下规定，凡武打片，有条件的必须请大夫，没大夫也得有个应急医药箱。
“感觉怎么样？”
“还疼么？”
“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巩丽也问。
“没事没事……”
国际章连眼泪都没掉，向李桉保证：“导演，我能继续拍。”
“确定么？她真的没关系？”李桉问医生。
“问题不大，能忍疼就行。”
“导演，我真没事！”
“那好吧。”
于是重新拍摄，还是刚才那套动作。
一劈一挡，一劈一挡，戗戗戗！然后就听：“啊！”
“咔！”
“又怎么了？”
“又伤了？”
这回忍不住了，章子仪疼的蹲在地上，身体打颤，眼泪吧嗒吧嗒掉。医生过来检查，也惊了：“得嘞！同一个地方又挨一刀。”
嚯！
旁人听了都觉得痛。
李桉见状，只得改变计划，先上替身。
这场不需要飞檐走壁，小空间打斗，只需闪转腾挪。所以演员捆了钢丝，穿过衣服引出来，固定到天花板上，后期再擦除掉。
张劲替巩丽，袁家班的一个人替章子仪。
俞秀莲先使双刀，再使大枪，把玉娇龙逼到圆桌前面，拿枪当棍子，飞身砸下去。玉娇龙躲开，圆桌被砸碎。
“你把枪举过头顶，跳起来狠狠砸过去。这个动作很男性化，一定要有力量。”
“你往左边躲，钢丝会吊着你凌空翻三个圈，明白么？”
“这张桌子已经切割成块，现在是拼起来的，左右各6个人，到时一起拉，就四分五裂了。”
李桉插嘴：“我们只有一张桌子，必须一遍过，拜托了！”
“预备！”
“a！”
那边噼里啪啦开打，这边治伤。
国际章哭的不行，边哭边道歉：“对不起，我没坚持下去。”
“哎哟，你不用说对不起，该我说啊。”
巩丽帮不上忙，干着急。许非也瞧着她，这时候真是原生态，像只小牛犊子似的，生性，莽，倔，不像后世那么口碑分化。
他问：“大夫，指甲盖还能长出来么？”
“你剪完一次指甲，就不用再剪了？”
“剪啊。”
“那你问。”
“……”
巩丽噗哧乐了，道：“许老师，现在很少有人敢这么跟你说话了吧？”
“术业有专攻，我不懂医术，我当然听人家的。”
许非表情讪讪，心里吐槽，确实很少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了！
大夫简单处理了下，道：“最好还是去趟医院，免得搞大发。”
“那赶紧去。小莫，你开车送她。”
俩人走了，巩丽瞧着她背影，忽道：“这小丫头不一般呐。”
“怎么说？”
“这股狠劲比我都强，我当年拍戏都没她这么拼，看着她就是一句话：江山代有才人出。”
“嗯，放她身上对，下一辈就算了。”
“下一辈？”
“没事没事。”
跟辉煌且庞大，头部、中坚同样牛逼的70后演员比，80后集体拉跨，偶有几个撑门面的。
90后更别说了，最早一批都30岁了，还在拍狗血剧。
……
等替身的戏都搞定，国际章又回来了。
“导演，继续吧。”
“你确定没事？”
“真的没事！”
李桉也不想都布置好了却白白浪费一天，遂接着拍摄。
这场戏，剪出来是四分钟，拍就不晓得拍几天了。俞秀莲分别展示了双刀、长枪、双钩、锏、重剑，玉娇龙仗着神兵之利各种得瑟。
最后被重剑制服。
好容易一天熬下来，剧组收工。她那手都在抽搐，好像不是自个的，又似麻木了觉不到疼。
不娇气。巩丽那手指头，不也除了纱布在这打一天么？大神都没叫苦，她有什么资格叫苦？
只是当医生帮俩人重新包好，一人竖根受伤的手指头，显得有点滑稽，还对称。
啧！
许老师忽然发现自己有些变态，很喜欢看演员受虐……噫！
他摇摇头，剥离某种抖s的想法，邀请几人吃晚饭，巩、章、寇、张四位。
地点在张俪名下的一家会所，她房产遍布京城，有专门吃饭聚会的，有专门健身游泳的，有美容做头发的，还有专门听相声的。
就黑胖子那家戏园……
包间内，寇占闻老交情了，巩丽一向不客气，国际章和张劲首次参与，对着一桌子大餐不敢动筷，只在眼前的盘子里戳。
“《天龙八部》那边由袁祥仁盯着，还应付的来。等《卧虎藏龙》拍完，你们正好跟袁八爷一块过去。
张劲，角色准备的怎么样？”
“原著看了四五遍，还写了游坦之的人物小传，我一定努力。”孩子挺老实。
“我怎么觉得让他演游坦之，能把乔峰他们打死呢？”
寇占闻吐槽，趁机捧一下小兄弟。
“没事，组里不少高人，什么现代五项、散打冠军都有，到时你们切磋切磋。”
“你那剧开机了？我以为你能找我演李秋水呢。”巩丽插话。
“你想演，我都不允许！”
“为什么？”
“反正你不懂。”
许非没解释，包括国际章，他也不会让她去拍电视剧的。
当然周逊不一样，她起步没有好的电影角色，只能靠电视剧刷脸，再转大银幕。
“《我的父亲母亲》9月份上映，小章你得出席首映礼，会有人联系你。”
“好的，我记住了！”
“这片不去参展么？”巩丽又好奇。
“去明年的柏林。片子质量不错，能刷个奖回来，对了，到时你也得去。”
“嗯！”
国际章使劲点头，控制不住的惊喜，那可是欧洲三大电影节啊！
许老师也很期待，你会一战成名的！
第七百五十一章 奥申委挂牌
上个月，也就是7月份。
中华网率先上市，成为大陆第一个在美国上市的互联网企业。超额十多倍认购，招股价20美元，开盘即升至60美元，当天涨幅超过200％，堪称盛况。
这得益于尚未坍塌的互联网泡沫。
按历史上的真实时间排一下：2000年的4、6、7月，新浪、网易、搜狐排队上市。
新浪刚好赶在最后一波红利，招股价17美元，开盘升至22美元，当日上涨22％。搜狐就惨了，开盘13.03125，当日报收13.0625。
而到真正垮塌的时候，所有人都惨，新浪股价甚至跌到了1美元……
张狐狸上半年就率团路演，短短时间跑遍三大洲。为出行方便，甚至租了架小型飞机，整个团队累得掉层皮。
最近确认消息，搜狐计划在10月上市。
许老师本想套现的，结果（作者）很尴尬的发现美国有规定：
为保护投资者利益，原始股东在一定时期内不得在二级市场套现，纽交所和纳斯达克都是6个月。
6个月过后，股东每3个月可以出售的股份数额，不能超过同类已发行股份的1%或4周内平均交易量的最大者。
啧！
就很尴尬。
不过没关系，上市总归要上的，泡沫过后很快又会飞起来。
………………
京城，第一场秋雨。
**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广场无人，空旷独特。后面的紫禁城也抹去了喧嚣，恢复原本的面貌。
一辆大g，啊呸，一辆数年前款的皇冠133从远处驶来，停在了人民大会堂的停车场。
“来早了点。”
许非看看时间，索性在车里坐一会，随手抽出一张红帖子摆弄，惹得小莫鄙视连连。
这是早上刚收到的，50周年国庆大典观礼邀请函。位置在观礼台，与别的杰出企业家一起，小旭也有一张。
哼！
许老板闹小情绪，这次我坐观礼台，下次我就坐花车，下下次我就上城楼。
一步一个jo印，做大做强！
不过他挠挠头，照目前的趋势，貌似张俪比自己先上城楼……
“老板，入场了。”
小莫提醒一句，许非理理衣服，开门下车。
他出入场合一向讲分寸，来这地方开大奔，可以，但他绝对不开。皇冠133方方正正，宽大厚重，显得绅士且低调。
他今天特意打扮，深色西装白衬衫，黑皮鞋，头发一丝不苟，同样绅士低调。
小莫留在车里等候。
许非出示证件，过安检，被引到一个小厅。前面挂着横幅：奥申委成立大会暨奥申委挂牌揭幕仪式。
桌子上都有名牌，他找到位置坐下，一个也不熟。
稍过了一会，旁边坐了人，他一乐：“许教练你好！”
“呃，你好。”
许海峰一愣，偷瞄名牌，哦，拍电影那个。
他也是奥申委成员，非常客气，却被对方的热情搞得很懵，巴拉巴拉一顿套近乎。
他当然不知道，那货的第一桶金就是蹭自己热度，卖文化衫赚来的。
“许教练参加国庆大典么？”
“参加。”
“观礼么？”
“我在彩车里，体育彩车第一个。”
“……”
许老板又闹情绪。
等了不多时，几位大领导入席，京兆尹刘领导主持会议。
“京城申办2008年奥运会，是中央从国际国内新形势出发和我国跨世纪发展战略出发，作出的一项重要决定……”
“办公地点在新侨饭店，共76人，下设办公室、研究室、对外联络部、新闻宣传部、体育部、工程规划部、财务部和技术部8个部门。”
许非瞅瞅自己的工作证：研究室。
研究室干什么的？就狗头军师吧。
“截至目前，京城、巴黎、大阪、开罗、吉隆坡、伊斯坦布尔、布宜诺斯艾利斯、里斯本、塞维利亚和多伦多等城市也提出了奥运申请。
最后截止期在2000年2月，但我们不能等到2月才行动，时间紧迫啊同志们！今天会后，各部门立即开展各项工作……”
刘领导大概介绍了一下，随后揭幕仪式。
几位大领导走到台前，捧个东西盖着红布，刷的一掀。一块刻有中英文的铜匾，上写：“京城2008年奥运会申办委员会”。
这块匾，将挂在新侨饭店的某栋楼外。
会议不长，很快散场。
刘领导没走，对着话筒道：“各部门的同志，各部门的同志，大家立刻到新侨饭店，我们马上开个碰头会。”
“……”
许非耸耸肩，出去乘车，又跑到新侨饭店。
今年刚开业，在崇文门西大街，距**什么的都不远。到了地方，车不少，看来各部门都很紧张。
进了一间会议室，刘领导效率也快，换场主持。
十几个人，先自我介绍，人家都是国务院相关部门的，或者奥林匹克事务专家，或者文化界人士。
就许非一个体制外的，特显眼。
他不禁想起数年前，参加亚运会筹备组，那时二十出头，混迹人群，坐着如喽啰……如今三十多岁，声名显赫，高攀不起。
“我简单说一下。”
刘领导风格亲善，一脸笑模样：“我们这个研究室，就是出谋划策的。出什么谋呢，首先是申奥的会徽和口号。
这两项是最面上的功夫，人家一看，就对你最直观的感受，一定要把握好。
其次，奥运规划设计方案、申奥电视宣传片、期间举办的各项活动等等。有些需要跟别的部门联动，有些就是我们的任务。
然后是最核心的申办报告，更得群策群力。我可能有遗漏的，大家再想想，进行补充。
今天回去之后，先准备一份整体的策划报告，我看看啊……下周一我们再开个会，一个一个研究。”
刘领导说罢，笑道：“都理解了吧？散会，我还得给别的屋开呢。”
“哈哈！”
大家捧哏，虽然不晓得哪里好笑，但必须要笑。
他讲话的功夫，许非拿小本写了几句，什么是自己能做的，什么是不能做的。
奥运会如此大的工程，他如果仗着熟知历史就一个人包圆，或者包圆很大一部分，那就完犊子了。
一定要有取舍。
什么规划、政策他不懂，擅长的就是宣传和娱乐性。
申奥口号，肯定要拿下的。
申奥会徽，真没啥印象，留给专业人士。
电视宣传片，也要拿下的，再策划几个活动和宣传方案……
家里现成的传媒公司，这种国家大事就得抢着上，不求利，只图名。
（还有……）
第七百五十二章 许参谋1
开完会已是傍晚。
雨势减小，细雨朦胧，小莫跟着许老板开车技术飞涨，车胎碾过湿漉漉的街道，稳定且流畅，无比丝滑。
“哔哔哔！”
手机突然响了，许非一接。
“你完事没？”
“刚开完。”
“哦，我也刚到家……我想吃芸豆卷。”
“还要别的么？栗子糕要不要？”
“也来点吧。”
挂断电话，许非道：“去颐和园。”
“现在？”
“嗯。”
小莫竖了根大拇指，调头奔颐和园，许非路上又打了个电话。
到门口，里面迎出一人，直接给领进去。
园内有一饭庄，叫听鹂馆，位于万寿山南、石舫东，前隔长廊，临昆明湖。始建于乾隆年间，是皇室娱乐的地方。
后对外开放，经常在这接待外宾。
“许总您先坐一会，那边很快就好。”
“你忙你的，我自己来。”
俩人边喝茶边等，小莫打量四处，好奇道：“老板，我听说这里不单点，都是做宴席。”
“能用钱更改的规矩，那都不叫规矩，何况我也没花钱。以前有一戏取过景，跟这经理认识。”
“那你让我拿嘛，还自己跑过来。”
“那能一样么？”
许非语重心长：“这时期就得加十倍的哄着，宠着，疼着。”
“为了孩子？”
“不，为了大家都好。”
一壶茶喝完，那人捧着大盒子出现，不仅芸豆卷，还有栗子糕、小窝头、豆沙包。特精致的包装，一样一格跟礼盒似的。
“麻烦了啊！”
“诶，太客气了，下次再来！”
许非提着盒子，小莫在后打伞，顺着青石板路往出走，倒也有点意思。
还是体量不够啊！
这要是歪嘴战神，一声令下，华夏十万将士奔来买零食！
……
“回来了？还下么？”
“下小。”
许非在门口甩了甩伞，进屋一瞧：“吃上了？吃上你还让我带东西？”
“我还能吃。”小旭捧着碗。
张俪把盒子打开，笑道：“哟，挺精致的。正好有豆沙包，今天饭不太够。”
“嗯？”
“她饭量又涨了。”
“行，说明身体好。”
许非坐在饭桌前，瞧她忙来忙去，道：“我说真的，得找几个保姆了，到时候你俩都不方便，总不能还自己洗衣做饭。”
“我不喜欢让人伺候。”小旭道。
“她只喜欢让我伺候。”张俪叹气。
“起码让兰姐来吧，而且得换地方了，你上下楼也麻烦。”许非道。
“嗯，这个你得听我们的。”
张俪想了想，道：“我手里有现成的房子，两层楼独院，抽空就搬过去，再找个护士什么的。”
吃顿饭的功夫，小旭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随着夜深，她先睡了，三个月看不出什么，小腹平坦，脸蛋倒圆润了点。每个人的反应不同，许非还以为她会暴躁、神经质，结果还好，只是更爱吃了。
雨停，另一间屋亮着灯。
张俪走进来，手里拿着个李子，道：“写什么呢？”
“申奥的一些东西。”
“我看看。”
她往他怀里一偎，咬着李子，瞧着文案。
“这个口号会不会格局小了点？”
“这是申奥口号，不是正式口号。申奥阶段，以主办城市为主，避免延伸到国家民族世界这些概念。”
“哦，处处是学问。”
张俪翻了翻，道：“你觉得我能做什么？”
“你就捐点款吧，规划建设就别参与了。”
“太敏感，我本来也不想掺合。
哎，我不是在捐希望小学么？我想顺便把体育设施也改善了，好歹修个乒乓球案、篮球场。如果成功的话，再请一些孩子来看奥运。”
咝！
许非愤然：“你是铁了心抢我的上城楼！”
“什么上城楼？”
“国庆大典啊！”
“噗哧！”
张俪笑了起来，贴着他额头蹭了蹭，“还跟小孩子似的。”
此番邀请嘉宾分好几种，内地企业家、内地各行业的模范、港澳台海外的企业家、海归人士等等。
她算港澳台这拨，共二百多人，跟许非不是一路。
而海归人士很有意思，其中有个叫李彦宏的。他参加过三次庆典，99年是“海外杰出的华人技术专家“，09年是“中关村优秀留学回国人才杰出代表“。
19年自然是互联网大佬了。
许老师跟她聊了会天，就开始腻咕，各种腻咕。
对一个加十倍的哄着宠着，对另一个同样得加十倍的哄着宠着。
…………
眨眼到了下周一。
许非再去新侨饭店，还是刘领导主持，十几个狗头军师。
“强调一下啊！明年2月是申报截止期，也就是2月之后，我们将全面启动申奥工作。这个算第一阶段。
2月之后，到递交申办报告之前，属于第二阶段。从递交申办报告开始，是第三阶段。
但请注意，所谓一二三阶段，是为了明晰工作流程而划分，并不代表有轻有重。我们在最开始，就要有冲锋陷阵的觉悟。
同志们！我们就是出发点，这里搞错了，全盘皆输！”
刘领导铿锵有力的动员了一番，道：“下面说说吧，一个个来。”
他点了一位同志，四十多岁，文质彬彬，一看就是搞研究的。
“1993年，我们第一次申奥失败。当时有两个口号，一个是‘开放的中国盼奥运’，一个是‘给京城一个机会，还世界一个奇迹’。
当时好像没什么，但回过头看，老实说，底气不足。
70年代有三个世界理论，我们把自己划入第三世界国家，人为的与那些先进的东西区分开，并形成对立。
很明显，这种思想延续到了93年。我们的口号，就是将京城和世界割离开，总有一种距离感。
企盼的色彩太浓，气魄和自信都不够。
但是今天，我觉得我们已经有了巨大的变化。从远离到走近，从对立到融入，从封闭到开放，从贫弱到强壮……
而且这种变化，在持续的、迅速的、明显的发生着。
今天是这样一副情景，等到了2008年，我坚信中国会更上几个台阶，完全是另一个样子！”
他说着有点激动，道：
“所以我今天最主要的建议，申奥口号一定要跟当年区别开！要展现我们的气魄和信心，展现我们的变化和风采！”
“哗哗哗！”
大家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
他们是被气氛感染，而唯一了解历史的许老师，却真实体会过：正是从新千年开始，中国蹭蹭蹭就跟开挂一样。
国运这东西真特娘的玄学！
第七百五十三章 许参谋2
第一个人说完，“咚咚咚”忽有人敲门。
进来两位女同志。
刘领导介绍：“这是新闻宣传部的负责人，她们也会参与进来，免不了要协力合作。小何，既然来了就说两句？”
“好，我简单说说。”
姓何的领导非常干练，思想也新：“这次申办宣传工作与上次有区别。
第一，更加强调外宣，要考虑在操作上如何体现。第二，手段发生变化，要研究如何利用高科技进行宣传。
就这两点，大家继续吧。”
“嗯，针对性很强。”
刘领导表示肯定，道：“继续，接着讨论。”
于是畅所欲言，各抒己见。
“我觉得申办理念、口号和会徽的选择，应体现这样几种思路：
突出京城的古老文化，以文化魅力吸引世界，淡化政治色彩。
突出人的情感，以情动人，奥林匹克精神是全人类的精神。
强调人类的共性，把参与、共享和未来相结合。
突出环保、改变京城形象。”
这个发言引起了大家兴趣，一时议论纷纷。
刘领导也触动灵感，道：“我补充一点。口号字数不一定很多，但主题一定要鲜明，一下子抓住人心，像面旗帜一样家喻户晓。
而且我建议成立两个课题组，申办主题和口号课题组、申办会徽课题组。并向全社会广泛征集，集思广益。”
刷刷刷！
底下全是记录声，许非也在小本上画了个q版樱木花道。
“请到京城一显身手。”
“长城握手，拥抱未来。”
“不到长城非好汉，奥运办到京城来。”
“请你来京城看看。”
“在京城的蓝天下。”
“我们的努力，你们的选择。”
现场就开始刷口号，不得不说，大家的思维还受到很多限制，对此项工作缺乏比较深入的认知。
历史上，搞了好几个月才敲定，甚至请了一些国外的策划公司。
“还是保守了，不够鲜明响亮。我们起初不要怕，大胆创意，然后做减法，一个个排除……”
刘领导听了半天，也有这种感觉，仿佛思维都陷在一个壳里，冲不出去。
他扫了一圈，落到最年轻的那个人身上。
“小许，你说说。”
“好。”
许老师刷的拎出一摞纸，道：“正式阐述之前，我先讲个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小故事。
由于工作原因，我经常出国。有一次去欧洲某个国家，在街上跟人聊天，他们以为我是日本人或韩国人，后来知道是中国人，就非常惊讶。
然后很认真的问，你们是不是在屋顶上种庄稼？
我说你为什么这样想呢？他说报纸上写的啊。
于是我就买了份报纸，还在上面发现一个所谓的笑话，说中国的发电站怎么发电？一帮人穿着丝绸衣服，躺在橡胶木的地板上，摩擦起电……”
知乎大佬就是好，人在国外，嫖到失联，瞬间吸引了全场关注。
“什么意思呢？
世界上绝大多数人并不了解中国，而且他们广受西方媒体的影响，对中国充满了无知和偏见。
所以我非常赞同何部长讲的，这次申奥宣传，重点在对外。得告诉那些老外，中国不在屋顶上种庄稼，不再留辫子了。
根据这个思路，我又想到口号。
刚才诸位说，要突出京城的古老文化，京城有数千年历史云云。
不错，如果申奥成功了，我们可以突出这个。但现在是申奥阶段，要展示的恰恰不是古老。
因为对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他对我们的直观印象，绝对不是悠久的历史，而是现在发生了什么。
所以我认为，口号要突出一个新字，新时代的变化。
并且要研究自身的优势、劣势，比如环境问题，京城的污染一直被诟病，我们不能主动放在口号上。等具体阐述的时候，再说如何治理等等。
这叫扬长避短。”
“呵呵……”
刘领导笑了笑，他一笑，大家跟着笑，室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多好的年轻人啊！
他一听，就感觉从壳里出来了，跟别人真不一样，特高杆。
“再说些具体的举措。
首先我建议创办申奥网站，等成功之后，还可以转换成奥运网站。
其次电视宣传片，我建议由张艺某导演来拍摄。
再有，奥运宣传实际是给京城，给中国的一次形象包装。面向群众这一块，可以通俗娱乐化。
老外很看重民间支持率，我们请国际明星像程龙，做形象大使，再找些知名运动员、明星开展活动，调动群众热情。
比如申奥倒计时牌、奥运畅想绘画大赛、说英语比赛、长城接力跑、群星演唱会等等。
简单实用。”
他没一口气剧透，一点点抻着来，这样印象才深刻。别人还在讨论阶段，他直接搞活动了，且极具操作性。
这种工作效率，让一帮习惯开会、开会、开会的体制内人员很不适应。
何领导眼睛大亮，当场要人：“小许啊，你不如来我们新闻宣传部，你干宣传才是第一流的好手。”
埋头研究方案可惜了——这话她没说。
刘领导也愉快，想了想道：“干脆这样，你也别限定部门了，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或者直接向我汇报。”
“呃，好。”
第一场正式会议结束，刘领导拍板定下几个方向：
同意“西方舆论和政治环境是大挑战”的观点，加强对外宣传，与国际沟通，扭转西方印象。
同意口号要突出现代中国的发展变化。
同意扬长避短。
同意建立网站。
至于宣传片，他没点头，只道：“我们经过改革开放，已经有一批能和国际接轨的专业导演担纲此重任，建议考虑从国内导演中挑选。”
而许老师开了一次会，啥职务没弄着，还把科室丢了。
这算啥？御前行走？？？
……
会议散后，方方面面的人开始找上来，各种利益诉求。
许非也接到了电话，京台台长。
“京城是申办城市，理应做些贡献，京台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制作单位，完全有能力承担宣传片任务。”
“那你找领导说去啊，我又做不了主。”
“啧，谁不知道你是红人？帮忙建议建议。”
建议个粑粑！
婉拒了两次，对方不罢休，第三次把李沐请来了。李沐可是老领导，之前在京城宣传口当副职，去年提到真理部去了，正儿八经的高干。
他虽在市政府干过，但亲自插手这种事不太合适。许非是奥申委的，位置摆在那儿。
李沐开口了，没办法，只得答应帮忙说说。
总之这次会议后，各项工作紧张的开展起来。现阶段除了口号和宣传片，许非不想掺合别的。
等明年二月份之后，举国行动时再说。
（八月中了还30多度，上哪儿说理去？
还有……）
第七百五十四章 提前整活
随着国庆临近，全国人民都在期盼着阅兵大典。
而在京城一所民居里，一个技术宅躲进小楼成一统，自得其乐。
他叫高勇，燕山大学计算机系毕业，分配到了某研究所。呆了半年左右，辞掉工作跳槽到瀛海威。
97年，他建立个人主页，并接触到了flash。当时的软件版本是2.0，功能很少，maedia还没被adobe收购。
他发现这东西很受欢迎，于是在前不久专门建了一个网站，名叫“闪客帝国”。
闪客，来自于一个网友无意间提出的名词，结果成了红极一时的网络文化浪潮。虽然flash的辉煌期只有短短几年，但留下的印象不可磨灭。
《大学生自习室》《大话三国》《新长征路上的摇滚》。
“我心说，得亏哥们原来我还练过，要不然还不被你整成肛裂啊！”
“那种感觉就像小样，你新来的吧！新新新新新来的吧，我是新新新新新来的吧！”
都是青春记忆。
这日，高勇照例打开自己的电脑，登上闪客帝国。
网友可以上传原创，也可以转发。最常见的是音乐mv、动画短片，99年高手还不多，质量参差不齐。
网站有个东西叫“爬行榜”，投票选出全站最优秀的作品。能在榜上混个脸熟，那妥妥的大神。
高勇逛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亮眼的作品。
遂登陆oicq，准备聊天打屁，结果刚上去，就有留言消息：“你好，请问是闪客站长么？你们接flash制作么？”
嗯？
来活儿了！
高勇兴奋起来，噼里啪啦敲字：“你好，我是站长，我们承接业务的。”
“滴滴滴！”
对方立刻回复：“怎么收费？”
“统一价，每秒300。”
确实这个价，因为没几个人会做。高勇凭借这手技术，赚到了网站的维护费。
他做好了讨价还价的准备，结果人家特爽快：“可以，网上说不清楚，我们约个时间见面。”
……
高勇以为是个普通业务，见了面才知道，卧槽，天下！
他是天下影视的死忠粉。
“你们不是拍戏的么？怎么做flash？”
“哦哦！我懂了，肯定戏里要用对吧？”
“我一定竭尽所能帮你们做好……你们今年还拍贺岁片么？”
对方就是个公司员工，耐心听完，道：“我们说正事吧。我想请你做一个mv的flash，这里是音乐小样，这个算画稿。
要有故事性，大概讲两个后进青年，为了心爱的姑娘打劫手机店，结果抢了一堆模型机。
制作上你自由发挥，但画稿上的动作，你必须加进去。”
“时间呢？”
“按你正常效率就可以，不过我们要求，闪客帝国对其进行推广。”
“那得看质量了，质量不好硬推的话……”
“放心，你只负责闪客，外部推广我们负责。”
高勇接了这个活，对方给的太多了，
回到家，他翻出录音机，把磁带塞里，咯吱咯吱转动的声音，随即传出几声鸟鸣，还伴着野人叫喊：
“啊……”
跟着音乐起，非常古怪的动感旋律。唱的也模糊，半说半唱，不看歌词根本听不懂。
“只喜欢，内心纯洁的人猿泰山……”
人猿泰山？
高勇神奇，哦，今年的那部好莱坞动画片吧？自己还买过盗版碟。男主泰山，女主珍妮，非常好看。
正想着，下一句又来了：
“我是隔壁的泰山，抓住爱情的藤蔓，听我说，啊啊啊啊……”
一段无比**的唱腔灌入他的耳朵，浑身一激灵，毛孔舒张，结果还有：
“你是美丽的珍妮，牵着我的手去浪迹天涯，啊啊啊啊……”
“哈哈哈！”
高勇狂拍大腿，他不知道魔性这个词，但此刻的感觉就是两个字，魔性！
听完一遍还不够，连续听了三四遍，脑中的画面感愈发丰富：两个蠢贼，抢了一堆假手机，猴子一样得意洋洋，当街跳舞：
“啊啊啊啊……”
“哈哈哈！”
他为自己的想法又狂拍大腿，拿起画稿来看，果然不谋而合！
上面两个戴头盔的家伙，在街上手舞足蹈，一只手放在嘴边做呐喊状：
“啊啊啊啊……”
“牛逼！肯定能火，肯定能火！”
高勇被调动起来，满腹热情，迫不及待的打开电脑，立即开始制作。
…………
截止到99年底，中国网民数量890万。
网上资源有限，大体趋势相同，比如看新闻都看搜狐，刷bbs都刷搜狐，玩虚拟社区都玩搜狐，聊天泡mm都泡搜狐……
其中又有细分，通常是深度爱好者，就去专业性比较强的地方了。
闪客帝国，无疑是flash爱好者的聚集地。只不过大多是初学者，菜鸡一枚，高勇还发布了很多制作教程。
他也堪称是领军人物。
若干天后，闪客突然冒出一个新作品，以极快的速度升到了爬行榜首位。
《隔壁的泰山》。
一支音乐mv，歌曲新颖搞笑，歌词有意思，故事性强。大概说两个**丝青年喜欢女神，女神特想要一只手机，青年买不起怎么办呢？
抢手机店吧！
于是拎着一支鸟枪，戴着两只头盔，抢了一堆手机。在街上载歌载舞，拿去给女神献殷勤，被啪啪啪打成歪嘴战神。
这才知抢的是模型，怒气冲冲回去报复，被警察抓到。
最后还有个彩蛋，手机店店员操着一口方言：
“脑壳昏掉喽，抢尼玛一堆模型，还学猴子叫，啊啊啊，啊你妈坨毛哦，滚回去喝潲水嘛！”
搜狐主页推荐了闪客帝国，bbs也出现了很多帖子各种吹。
“介绍一个新鲜玩意，flash！”
“隔壁的泰山，不好看你砍我！”
“看完回来报告，哈哈哈哈！”
引了一大批流量过去，末了又口口相传，一下子就火了。
“啊啊啊啊……”
主要歌太魔性，魔音贯耳，一听难忘。
“还凑合，没有鬼畜只能拿这个代替了，恰好也是时代特征……”
家中，许老师关掉了flash，表示差强人意——大体上尚能令人满意。
后世网络视频满天飞，各路大神自由加工，现在可不行，一般人上哪儿弄去？所以他先搞个flash作品，先在年轻人中火起来，就为了戏里那十秒钟。
《无名之辈》这种电影，本来也不像贺岁片面向大众市场。喜欢的自然喜欢，不喜欢的怎么也不喜欢。
许老师在音乐上就费了不少心思，电影还有一首插曲，陈粒的《光》。
他也找好了演唱者，明年出道的一位新加坡小歌手，就天欧欧，天欧欧那个……
忙完这档子事，也到了今年的一个大日子：
国庆庆典。
第七百五十五章 国庆
9月30日，夜。
京城下起了雨，缠绵如丝，从入夜开始一直不停。秋凉仿佛被雨水带了出来，街上的车灯闪烁，潮湿的空气钻进来有些湿冷。
小旭披上一件外套，摸了摸四个多月的肚子，又觉得饿。
她下午去了医院检查，体格健壮，一切正常。末了去乡下庄子玩，见下雨又吵着去香山，这会刚从香山回来。
“饿了？”
“嗯。”
“先垫垫。”
许非下车跑到后座，拎回一个盒子，见绿灯亮起，缓缓跟随车流启动。
小旭打开，里面是南方点心，松子枣泥麻饼。
齁甜齁甜，吃前最好热一下，内馅儿的枣泥、猪油、松仁会非常好吃。尤其猪油将化未化，咬破外皮会渗出来。
现在热不了，她吃的也香，几口一个，那卡路里能上天。
“你吃可以，胖了别唠叨。”
“唔……”
小旭挣扎片刻，把第二个放回盒子，瞅瞅窗外。
今天的车格外多，几个车道全部占满。尾灯连成一片，在雨中似变成了红色的丝线，氤氲朦胧。
“怎么这么多车？”
“长安街戒严了，都绕道。”
“这个点就戒严？”
“那是大阅兵，闹笑话呢。”
“也不知明天能不能晴？”
“我们这种大事，天公一向作美。”
许非跟了一段车流，到路口拐弯速度加快，一会就到了家。俩人上楼，张俪正孤零零的看电视，茶几上摆着一只碗，剩点面条的汤底。
“哟，瞧这可怜见的。”
小旭扑过去，扬起脸：“我们吃了黑鱼，野生捕的，可好吃了，给你闻闻。”
“哎呀哎呀，了不起呢！昨儿我去开国第一宴，有道红烧鲤鱼也可好吃了，还有水晶肴肉、鲍鱼四宝、红扒秋鸭、红烧狮子头……”
昨天在大会堂举办港澳台、海外侨胞招待会，大领导出席，做的便是开国第一宴菜单。
“你俩最近怎么阴阳怪气的，以前可不这样啊。”
“她阴阳怪气，我只好陪着了。”
张俪最近有点吃醋，小旭知道她吃醋，张俪知道她知道自己吃醋，小旭知道她知道自己知道她吃醋，就想让她更吃醋。
许非只好坐中间，问：“你们那边还有活动么？”
“今天去到处参观了，我是个外来户，参观就算了。”
“明天几点走？”
“跟你们差不多吧。”
“哦对了，今天衣服正好到了。”
许老师翻出两个盒子，在伊莲订做的服装。一件宽松又不显肥大，浅色底绣着小花，风格素雅。
一件大方简约，却配了条云肩，中和了一点婉约风。
俩人换上试了试，小旭转圈，满意道：“这件好，肚子再大也不难看。”
“是啊，你们穿完可以量产。”
“我们又不是模特。”
“当年你们就是给我当模特啊。”
俩人方记起，伊莲在西单开第一家店时，自己的照片还被摆在橱窗里。
当夜，久违的一起睡。
一夜无话。
但心里装着事，睡觉就不踏实。
许非凌晨两点醒一次，四点又醒一次，索性起床。那俩人也睡不着，冲了三杯浓浓的咖啡，看外面淅淅沥沥，不免担忧。
电视里在直播。
更早些时候，1万余受阅官兵已经冒雨进城，在东长安街阅兵点列队。镜头拍摄下，夜色朦胧秋雨缠绵，万人千车，鸦雀无声。
主持人不停在讲：“据气象台预测，五点过后天气会逐渐好转，我们也准备了应急手段。所以大家不必担心，肯是个好天儿……”
很快过了五点，果然，雨小且渐停。**上空的乌云散去，越来越晴朗。
“差不多了，走吧。”
许老师和小旭一辆车，张俪一辆车，分头到了长安街。
早已警戒森严，荷枪实弹，亦有无数便衣游走。检查了通行证，弃车步行，到了**城楼东侧的观礼台。
找到位置，许非方看：
以长安街为界，北面是城楼，两边观礼台，张俪隔得老远。
南面是摆开阵势的军乐队，包围着一根旗杆，后面是一群学生，举着花摆出“国庆”两个大字。
学生中间留出一条通道，铺着红毯，直通人民英雄纪念碑，碑下立着一张孙逸仙的大照片。
另有若干摄影机，安插在各点。
许非拿着望远镜，又往城楼瞅瞅，大领导们还没出现，但已经站了一排人。
50年的观礼嘉宾，内地企业家都是改革开放的第一批富豪，或大国企的掌门人，比如刘永好、曹和平这些。
资讯不发达，远不如后世的雷布斯、老马小马受关注。
港台、侨胞更像是明星，霍英东、李黄瓜、邵逸夫等都来了。
时代传媒明面上的财富，不如别的企业家，但它公众影响力大，涉及yishi形态这种东西。许老师又简在帝心，拿两个名额很轻松。
而他们往观礼台一站，年轻的让人嫉妒。
“累不累？”
“不累，我要喝水。”
“少喝点，上厕所麻烦。”
许非跟机器猫似的递东西，小旭抿了两口矿泉水，吃了一块巧克力，状态好了很多。她摸摸肚子，忽道：“哎，你说这算不算胎教？”
“啥胎教？”
“看阅兵呀。”
“……”
他挠挠头，人家胎教听歌读书，咱家孩子看阅兵？？？
平静又焦躁的等待中，终于到了9点。
京城雨后天晴，碧空如洗，**广场鲜花簇拥，彩旗林立，50万士兵、群众准备完毕。
整座城市似乎定格，丧失了一切正常运转，只剩下时钟转动的声音和阅兵点那庞大惊人的队伍。
随着时间流逝，摄影记者严阵以待。长安街有了动静，军乐队指挥挥动双手，一段熟悉的《欢迎进行曲》响起。
电视里肯定有解说，现场可没有，但大家都晓得开始了。
他又望城楼上看，视角有限，只觉那边一阵骚动，应是386出现。哼，他不仅知道386，他还知道486也在上面！
跟着宣布庆典开始。
“砰！”
“砰！”
在50响的礼炮声中，200名官兵组成的国旗护卫队，从纪念碑开始，向北端的旗杆行进。
“全体肃立！升国旗，唱国歌！”
1000多人的军乐队奏响那最熟悉的旋律，一名士兵站在旗杆下，胳膊挥动，刷的一展。
红旗升起，迎风飘扬。
…………
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第12次大阅兵。
礼炮的回声还在广场上空激荡，一辆红旗轿车穿过城楼、跨过金水桥、驶上长安街，检阅了由42个地面方队（17个徒步方队，25个战车方队），组成的阅兵队伍。
此外，还有10个空中梯队。
老实说啊，非军事迷看阅兵，看不出啥道道，从头到尾就觉得自己读书少：
“齐啊！卧槽，真特么齐！”
约莫10点36分，阅兵方阵出场。以金水桥为中心，东西延伸90米，这个区域叫敬礼区。
打头的是三军仪仗队，许非就远远瞧着一团“ctrl+c”+“ctrl+v”走过来。
三名兵哥哥在前，举着八一军旗，后面松枝绿、天空蓝、海军白三色。踏进敬礼区的一刹那，口令响：“正步~走！”
原本齐步走的士兵们，刷刷变成正步，军靴子踏在地上，愈发强劲有力。这声音震荡着长安街，砰砰砰！
砰砰砰！
雄壮，激昂，威武，甚至没被军乐声盖过。
“真特么齐啊！”
许老师发出俗人的感叹。
小旭则双眼放光，拍手道：“我原想歇着的，现在一看来对了，就应该感受感受这种气质，哪像你！”
“我怎么了？”
“哼！”
跟着又是武警、军校、各部队方阵，步起步落，一样的整齐，一样的足音。
有些是学校的孩子，有些是抗洪抢险的英雄连队，有些番号从秋收起义、大渡河、兰州、淮海就传承下来，至今依旧铿锵有力，威武雄姿！
不少人拿着望远镜看，惊叹连连，手里挥舞着小红旗。
“哇哦！”
欢呼声骤然拔高，却是女兵走过来了。过去一直穿长衣长裤，现在换成了深蓝筒裙，高腰皮靴，红边大檐帽，青春正盛。
打头的格外引人注目，一对双胞胎姊妹，张薇薇、张莉莉。
“这俩是我们老乡。”许非又懂了。
“鞍城人？”
“嗯。”
“哇！”
小旭更喜欢了，道：“我要跟她们交朋友！”
这对姊妹正经红过一段，还上了2000年春晚，表演歌舞《军中姐妹》。国际章、赵菲特也上了这届春晚。
17个徒步方队很快过去，跟着是战车。
先开过来的是九九式新型主战坦克，画风更强烈，坦克群远远驶来，还带着白烟和轰鸣声，真若硝烟四起。
随即步兵战斗车、装甲输送车、自行火炮，反坦克导弹……许老师虽然不懂，但男人嘛！天生喜欢这种野蛮粗犷的大家伙。
履带声，大卡车的轰鸣声，一路呼啸，依次从长安街隆隆驶过。
19年阅兵，王牌是东风快递，这次也一样，永远是战略导弹。两个常规地地导弹方队，一个中程地地核导弹方队，一个远程地地核导弹方队最后亮相。
阅兵其实很快，不到40分钟所有方队走完，飞机从**上空划过……
小旭挺着肚子有点累了，人多又不好意思撒娇。许老师一手撑着她，一边看接下来的群众游行。
老实说，现在的画风还很老式，开运动会扛着大牌子，喊口号那种。无论服装、设备、形式编排，还是人员的精神气，都不如后面。
19年时，虽说某些省的彩车有点拉跨，但快递小哥骑着小电摩出场，着实是个大亮点。
喜气，欢腾，开放，信心昂扬，真的有庆典气氛。
但现在是必然经历的一个过程，没有艰险苦难，忍辱蛰伏，无数先辈的奉献牺牲，也不会有后面的日子。
“……”
许老师看着眼前画面，脑子里想了很多。
最后一个是6千多人的气球方队，簇拥着一辆航天飞机彩车，意味着飞向太空，飞向未来。
音乐一变，《歌唱祖国》。
无数孩子放飞气球，欢呼着跑向城楼，刹时一片人海欢腾。5万多只彩色气球升向天空，似拉成了线，变成了上溯的河流。
这河不忘历史，憧憬未来，不停的飞，不停的飞。
一场盛典落幕，举着花的那些学生，最后随着乐声歌唱：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还有……）
第七百五十六章 小马
国庆后，搜狐上市。
三个月前，中华网上市发售420万新股，每股20美元，开盘即升至60。
搜狐450万股，每股18美元，开盘升到40，数天后突破50美元……
消息传回国内，并未引起大规模关注，在大部分人连互联网都没搞懂的时代，不指望他们去研究一家网络公司。
只在专业报刊上刊登，行业内掀起不小波澜。
中华网冲锋在前，搜狐紧随其后，似乎预示着国内互联网的春天将至。
1999年，国内诞生了11家有头有脸的网络公司：阿里、当当、携程、盛大、易趣、天涯社区、等。
都是当时的弄潮儿，后来有的消亡，有的被收购，有的成为大佬，有的抢公章……而在此刻，个个以中华、搜狐为榜样，尤其张朝洋。
这货自带的娱乐圈气质，很容易吸引人，堪称行业偶像，领军人物！
至于身为大股东的时代风投，闷声不响的继续低调。许老板自明白套不了现后，一直心如止水。
“老张，恭喜！”
公司内，许非跟刚从美国回来的张狐狸拥抱，笑道：“以现在的市值，身家过亿小意思。”
“哎，比不了你。”
张狐狸也不是谦虚，因为熟了嘛，清楚对方底细，只道：“恍然若梦，一夜间发现被推到这个位置，放眼望去，都在山脚。
就是挺烦的，刚回来接到十多个请我去演讲的。”
“哈，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我……”
他合计自己没打算啊，还是那些业务，问：“你又有什么想法？”
“两个！”
许非简单掰扯掰扯：“第一，新冒出一家叫的网站。大概就是校友录，可以理解成一个虚拟校园社区。
第二，国外新出现一个叫blog的东西。”
“blog？”
张狐狸想了想，道：“你说weblog？”
“对，现在叫法变了。我打算引入中国，叫博客。”
“这东西就是网上日记，倒可以引入，跟社区结合。”张狐狸道。
“不错，也是个不错的补充，我们找机会把它收购下来，打造全球最大的中文虚拟社区。”
博客，约莫2002年传入中国，有个网站“博客中国”。
起初没起什么水花，后来有个女作家一战成名，大写**日记，并记录了与一位摇滚乐手的一夜情故事。
故事以白描手法展现细节，跟小黄片似的，让无数看官大呼过瘾。
这个女人叫木子美。
这个乐手叫王磊。
被曝光后，乐手愤怒的表示“真特么不道德！”
“明年，我们上线博客功能，一定要人性化。”
“怎么叫人性化？”
“简单，给作者三个选择：自己可见、好友可见、全部可见就ok。”
…………
深城，华强北赛格科技园。
二栋东四楼的一间办公室内，坐着大概是全深城最焦虑的几个年轻人。他们手握一个快百万用户的软件，却为再添一台服务器而发愁。
为首的小伙子很瘦，出身普通家庭，相貌平平，但比老马强多了。
他为即将到来的客人而紧张，还带着点不可思议。
这家公司去年成立，今年2月开通oicq，原计划第一年发展1000个用户，第二年3000-4000个，第三年1万个。
结果马上破百万了！
庞大的用户量带来庞大的运营成本，一群人到处接活补贴家用，工资减半，眼瞅着揭不开锅了。
正在此时，搜狐上市的消息传来，晃瞎狗眼。
身为老板的pony马，忐忑不安的给时代风投去了消息，没想到对方效率超快，今儿就要来考察。
“你是马先生？你好！”
“你好你好！”
当见到来人的一刻，小马哥突然又不紧张了，礼貌的跟对方寒暄。
“您一定知道icq，它固然拥有全球最大的用户数量，但它毕竟是个外国软件，不够本土化，对中文的支持也不太友好。
我们不一样，首先把用户信息和朋友列表搬到了后台服务器。icq换台电脑，就没有所有信息，oicq避免了这个问题。
我们的压缩包只有220kb，一分钟就能下载完。
支持163和169号码访问，icq只支持163。
我们集成了聊天室、个人对个人，点对点传送文件的功能。而且用户能够接收离线消息、可以给bp机留言……”
小马巴拉巴拉一顿介绍，来人不为所动。
oicq的崛起，据说还得益于今年国庆，不知真假啊。
国庆期间，对外封网，网友没法登陆icq，纷纷寻找替代品，于是找到了oicq，成功留住了一大批用户。
小马说完，又让他看服务器上的数据，以及用户增长曲线。现在每天新增用户能有几万，下个月妥妥破百万。
“……”
来人点了点头，表示非常认可，末了问：“那你们如何盈利呢？”
嘎！
pony马瞬间尴尬，无从回答：“我们，我们正在探索一些新的盈利模式。”
“好吧，基本情况我都了解，需要研究一下。”
“感谢您亲自前来。”
小马把客人送出门，回到屋里对着一群创业伙伴摊手，随缘吧。之前也找过接盘，人家一听没法盈利，顿时没兴趣。
而风投人员只是习惯性的谈判技巧，其实早被老板嘱咐过，心里有数。
历史上，idg和李黄瓜旗下的盈科公司，各注资110万美元，各获得企鹅的20%股权。明年泡沫破灭，小马又四处兜售，到2001年才等来了南非公司mih。
mih先用2000万美元拿到32.8%的股份，又从idg、盈科手里收购。idg转让了13%，剩7%，买的时候花110万，卖了1000万，自己美滋滋……
这会idg还没来，时代先跑来了。
数天后，双方意见一致，时代风投注资220万美元，直接拿到40%。
…………
国庆的确是个最特殊的日子。
什么事情都得往后稍，好像国庆一结束，诶，什么都恢复正常，连本章说也能发了。
电影界暗流涌动，5月份禁映引进片，差不多半年，各省公司再也撑不住了。国庆前忍着，这会终于爆发。
“老吴老吴！”
“老韩啊，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帮忙说说好话。”
中影集团办公室，各地派来的代表，包括京城新影联的老总，将二位团团围住。
声泪俱下，软硬兼施。
“实在不行了啊！”
“撑不住了！”
“我们理解国家政策，但也得体谅体谅我们吧？50万电影大军不能不吃饭啊！”
“不是光跟你们反映，我们一会还得去广电，跟田领导当面说！5个多月了，该解禁就解禁吧！”
第七百五十七章 谈判之前
这帮人说去就去，抹身找了田领导。
哭爹喊娘，个个活不下去。
之前田领导主持改革，若非“主旋律”横插一杠子，他早就拿这帮人开刀搞院线制了。当然也没断然拒绝：
“正在关键时刻，过一段时间再研究这个问题。”
“还要过一段？你们想禁到年底么？”
“不长，二十天吧。”
“到底怎么回事？”
“说多就违规了，总之等结果吧，结果出来无论好坏，都是要解禁的。”
一帮人见他态度，一头雾水的出来。
“什么意思啊？”
“到底等什么结果？”
“哦，我知道了！”
有个明白人猛拍巴掌，道：“可能又要谈判了，入世谈判。”
“哟，那不说明两国关系和缓了么？”
“那跟我们没关系，他说二十天，也就是下个月。”
“那我们怎么办？再去找找？”
“等等吧，反正都挺半年了。”
以前一提改革，总有一帮人跳出来嚷嚷，我们有50万电影大军，不能轻易动！
话没错，最初绝大部分都抗拒改革，可经过数年的现实毒打，心里都有数：不能轻易动，但早晚也得动。
像长影厂，3000职工，一半离退休，去年冬天连取暖费都交不了，一万吨煤钱不知道从哪儿弄。
那怎么办？改呗。
制片厂现在看透了，各省发行公司相对落后。因为近几年总有热片，大船更给他们增添了信心，觉得我还能苟，我不用改。
老实说，整个90年代，就是一个新老秩序交替的年代。甭说电影，哪个行业不伤筋动骨？
所以现在是这种情况，急需一股力量彻底推动。
历史上，这个禁令迫于影市压力，在10月份提前解禁了。现在没有，田领导只等着11月10号，谈判来临。
…………
“啊啊啊！小燕子！小燕子！”
“小燕子我爱你！”
京城某商场的活动现场，赵菲特站在台上跟大家挥手，挤在最前面的全是少男少女，还珠死忠粉。
《还珠格格》的影响被削弱，但毕竟也是热剧。
今年又来了第二部，天下没有像上次那样针尖对麦芒，而是准备了好几部戏，抢占同时段市场份额，再次分流收视率。
赵菲特也从全民偶像，降格成了一般红星。
他们不知晓真相，只觉自己能红已经很开心。唯琼瑶阿姨奇怪：为什么《还珠格格》在台湾火热，在大陆就不那么爆呢？
“今天的活动结束，让我们欢送小燕子！”
“拜拜！拜拜！”
赵菲特在几个人的护卫下回到车里，吐出一口气。
她签的是琼瑶在魔都成立的一家经纪公司，身边有经纪人、助理，比较齐备。阿姨对她也信心满满，大捧特捧。
而她刚回车，经纪人脸色就不太好，道：“有个坏消息。”
“怎么了？”
“《决战紫禁之巅》，你的角色没了。”
赵菲特瞪大眼睛，惊道：“怎么就没了，不是马上开机了么？”
“是马上开机，但偏偏就被换了。”
经纪人也郁闷，道：“我先打听打听，是哪家出的手。”
他杂七杂八的联系了一番，突然沉默片刻，无奈道：“曹影替的你。”
“曹影？”
“天下的人。”
“我知道，可不能说换就换啊，我们，我们……”
“我们可以走法律程序，但你知道投资方是谁么？中影集团和香港永盛！你的事业全在大陆，你跟中影对抗？
永盛是向老板的，你跟向老板对抗？”
经纪人见她愤愤，安慰道：“没关系，你现在人气不错，不愁没戏拍。阿姨也不是没有能量，肯定帮你找到好作品。”
他顿了顿，把下一句话咽进肚子。
关键要弄清楚，天下只是对这部戏感兴趣，还是对狙击她感兴趣？如果是后者……
他默然思索，只能劝阿姨放弃了。
…………
“你怎么忽然想起这部戏？”
“就忽然想起来的。”
“嗯？”
“你不说了么，忽然想起来的。”
中影办公室，许老师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本杂志，道：“偶然听说，了解了一下，觉得片子还行，我就想掺合一手。”
“那怎么选曹影？”
“那是我妹妹。”
得！
韩三坪不问了。
《决战紫禁之巅》两地合拍，是中影集团成形以来，比较大的一个项目。按照惯例，内地演员担当一个主要角色，遂挑中了挺火的赵菲特。
许非打声招呼就换了，韩三坪无所谓。
“我回来了！”
正此时，吴孟臣进屋，笑道：“那些人果然去找老田了，老田劝退，还让我们坚持别动摇，说下个月再解禁。”
“下个月？”
“谈判。”
“哦。”
韩三坪点头。
“你们聊什么呢？”
许非简略一说，吴孟臣更没当回事，只问：“她来得及拍《天下无贼》么？”
“港片周期快，她戏也不多，完全来得及。”
“那就行，你对这小姑娘还挺好的。”
“哎！哎！”
许非用杂志敲手心，道：“话说明白，纯洁的男女关系！”
老吴懒得接茬，道：“如今局势微妙，老美这次前来，看样子双方颇有默契，要在下月达成一致。
老田说就剩七个问题了，电信、保险、汽车、音像……电影包含在里面了，你们有什么想法？”
“引进片配额只多不少，就看具体是几部了。”韩三坪道。
“外资政策也得放宽，估计在影院资本上开窗口。”许非道。
问题都明摆着，行内人士不含糊。吴孟臣非常赞同，道：“窗口一开，就是彻底改革的时候。
但要注意方法，舆论方面……”
“我来搞，已经准备好了。”
“院线……”
“我带头，早就等这一天。”
he……tui！
俩人齐呸，专门给你谈的判是咋滴？
许非面皮厚，劲劲道：“我明天去香港，结果出来后再回。到时声势一定做好，我们再站出来，这才是领头羊的担当。
当初那帮货咋说你来着？”
“给民族电影带来灭顶之灾！”老吴这事不能忘。
“哈哈，原封不动还给他们！”
许老师大笑：“好了，我得回去收拾收拾……哎，这篇小说不错，你们看看。”
他扔下书，足不沾地飘了出去。
老吴纳闷，拿起那杂志，最新一期的《科幻世界》。
里面折着页：《带上她的眼睛》。
（感谢萌主……）
第七百五十八章 千层饼
夜，酒店。
许非洗过澡，穿着短裤走到大大的落地窗前。玻璃上是一具仍然充满魅力的身体，以及一张帅气的脸。
他不知来过多少次香港，每次感受都一样，小、窄、密集，跟电影里的那座城市完全不同。
此刻窗外灯火辉煌，香港人已经忘记了金融风暴的恐惧，一如平常，楼市坚挺。
1999是香港电影最惨的一年，已过10月，冠军居然是一部日本电影《午夜凶铃》，票房仅有3124万。
堪称史上最弱。
第二《喜剧之王》，第三《木乃伊》，第四《玻璃樽》。双周一成的神话也被打破。
第五却是《我的野蛮女友》，2513万票房。张柏之出道即巅峰，两部作品上榜，风头无量。
“唉，香港最后一个天后气质的女明星，就被台电脑毁了。”
许老师悠悠的喝茶，08年的***，让网民掀起了一次集体**。张柏之一蹶不振，再没什么好作品，香港女角就此断档。
想到女角，他又想起黄金时代的霞玉芳红、贤贞敏欣……莫名有点伤感。
身为一个资深网文爱好者，网文一定程度上能反映某个娱乐圈的鼎盛或衰败。他从后世来，那时港娱文已经没落了。
一是香港近两年太恶心，政治上惹众怒；二是时代变了，读者群在更新换代，港娱愈发小众。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维发散，过去开门，窦守方和老宋站在外面。
咝！
俩人一惊，怎么抬眼看着个兄贵？
“哇好久没见，你这肌肉可以啊！”
“锻炼嘛，哦对了，我要当爸爸了。”
咝！
俩人又一惊，齐齐拱手：“恭喜恭喜，你这样子还打算办酒？”
“办不办我也得收礼啊，到时给你们打电话，备好礼单。”
许非穿上一件背心，请他们进来坐，互相交流情况。
“银都凭借《色即是空》《我的野蛮女友》两部片，又跟以前的发行渠道接上头了。东亚、东南亚的片商都很热情。
哦，韩国买了两部片的版权准备翻拍。”
窦守方气色极佳，事业有成的中年男德行：“不接触不知道，一接触吓一跳。韩国人真是喜欢香港电影，有一种膜拜的感觉。
明星也是，张国荣、周闰发、王祖贤什么的，在那边简直天王巨星。”
“你本地化很快啊，都会说天王巨星了？”
“哈，随波逐流嘛！”
“《美国派》怎么样？”
“上映不太理想，碟片销售倒还行，不过我们没有自己的音像渠道，都是跟美亚合作。”窦守方道。
“没关系，我在好莱坞赚了一点，阳光会建立自己的音像发行。那边正上映一部新片《电锯惊魂》，瞧这样子也不用引进院线了，直接走碟片。”
许非顿了顿，进入正题：“我这次来为了两件事。
一是下个月两国谈判，如果成功，内地市场会迅速放开。我想让橡果和阳光达成合作，以后橡果负责你们作品在大陆的发行。”
“民营公司能发行港片么？”
“政策肯定放开，我是说你心里有个数，不仅阳光，橡果还要接下大部分港片的内地发行业务。”
这是于东的路子，他靠发行港片起家，跟那帮香港影人建立了良好关系。所以集体北上时，首先向博纳靠拢。
博纳凭借这些资源，一举奠定江湖地位。
许非没那么复杂，就单纯的垄断港片渠道而已。
“第二，港片今年掉到谷底，阳光得出手救市了。往后几年，你一年一部扛旗之作，其中一部分跟我、中影合作，配合我们的计划。
一部分向东亚、东南亚扩散影响力，日、韩是最大对手，先不要争斗，要合作，开展以我们为主的合拍计划。
而某些题材大陆没法拍，就得交给你。”
“……”
老宋理了一会，才明白对方的意思，问：“日韩未必肯投资合作。”
“仙人掌会鼎力支持，跟哥伦比亚、索尼经典关系也不错，有他们美国爹在，不用担心。”
这就是开小号的好处了。
兄弟，这里都是我小号，不信我换个号跟你掰扯？
当即，许老师讲了几个故事的大概，听得二人一惊一乍。
尤其大陆没法拍的那个，老宋两眼冒光，这要能成，阳光可就牛大发了！
………………
“你体内有慢性毒药，你会杀害一对母女以自救么？”
“为什么？！”
“这是游戏规则！”
大银幕上，亚当听着录音机里的对话，画面闪回一幕幕镜头，有谜底揭开之感。
原来医生的妻儿被绑架，医生和亚当被困在这间密室，猜疑、信任、合作……只是一场死亡游戏罢了。
正当观众“恍然大悟”时，突然又发出一声声惊呼。
“oh，mygod！”
“天啊天啊！”
只见屋子中间，一直躺在那里的尸体忽然动了，且慢慢爬了起来。他穿着大短裤，白色的t恤满是血污，头部也全是血。
一大块头皮仿佛烂掉，蜂窝一样令人恶心。
就是这么一个全片没有任何存在感，观众都当他是尸体的家伙，现在爬了起来。
他双手撑地，费劲的抻动脖子，好像刚从地狱中被释放，在适应自己的身体。然后他伸出手，拽住那块血淋淋的头发。
一撕！
“啊！”
底下又是阵阵惊叫，同时又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刺激感冲刷全身。
电影蒙骗了所有观众，让他们出乎意料，原来这个人才是超级大魔王，死亡游戏的制造者！
“人活着多半不知感激，你以后不会了。”
“game over！”
砰！
大魔王把门一关，全片结束。
……
10月，好莱坞淡季，但一向是小成本、恐怖片的聚集地。
《人类清除计划》上半月上映，300万美元成本，直破4千万。
《电锯惊魂》下半月上映，120万成本，也奔着3千万去了。
两部片在亚军、殿军的位置上明明白白，第一则是《美国美人》，1500万投资，已经破亿了。
三部同月的低成本电影，都取得如此佳绩，好莱坞也比较少见。
《电锯惊魂》最夸张，才花了18天拍摄，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能文能武，雪月风花！
“最后五分钟让我全身发抖！”
“近几年最酷的恐怖片！”
“打破了多年来的套路化和商业化瓶颈，构思精巧，肆无忌惮的血腥暴力，将70年代b级恐怖片的气息，又带回到了人们眼前。”
“一个病态又疯狂的杀人狂，怪诞又恐怖的杀人方式，意味深长的中心主旨，仙人掌又成功推出了一部作品！”
《人类清除计划》现实票房8千多万，《电锯惊魂》5千多万。两家公司的发行能力有限，要少一些，但已经是大获成功。
狮门乐开了花，仙人掌日常低调，但这都不妨碍，它们是今年好莱坞最亮眼的独立制片公司。
特别仙人掌。
短短几年手握《美国派》《电锯惊魂》两个品牌，瞎子都看得出它的潜力。
（还有……）
第七百五十九章 大变革1
中环歌赋街，九记牛腩。
铺子小地方偏，营业时间短，东西单一到只卖牛腩。但许非进来的时候，只觉人群的热浪扑面而来，生意爆好。
门口第三桌，两个男人坐在那里。
半小时之前，许非给梁佳辉打电话，他说跟张国荣吃面。就像约朋友吃饭，朋友正跟别的朋友吃饭，于是叫上朋友的朋友一起吃这样子。
“许先生，早就听说你了，没想到这么帅！”
张国荣站起身，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毫无客套。
“什么意思，难道他们说我不帅？”
“哎，我一向夸你相貌英俊。可能是maggie，或者葛老师说的。”
梁佳辉赶紧撇清，招待他入座：“清炖牛腩、咖喱牛腩、净牛腩，自己点啊！”
许非瞅瞅菜单，贫乏的可怜，叫了份清炖牛腩面，一份蚝油生菜，一杯冻奶茶……蚝油生菜，就字面意思。
“你们常来这里吃？”
“常来，这里要占位置的，不然谭咏麟会跟我抢。”张国荣自己玩自己的梗。
“哈，张先生说的有意思。”
“张先生……”
梁佳辉乐道：“一般都叫他哥哥的，好久没听过这种正式称呼。”
“那我叫leslie，你不介意吧？”
“无所谓了，名字而已。”
许非穿来这么久，还第一次跟张国荣交流。
个子中等，皮肤有点黑，43岁的年纪瞧着非常年轻，尤其眼神。这是个被神话的人物，跟黄家驹一样，但不可否认他们的成就。
其实张国荣在香港的舆论处境一直不好，他的性取向时不时就被拿来嘲弄一番，特别在他公开表态之后。
不多时，食物上桌。
“久仰大名，以茶代酒。”
许非拿冻奶茶跟他碰了一下，笑道：“虽然初次见面，倒也不陌生。《霸王别姬》《风月》《红色恋人》在内地都有上映。”
“你都看过？”
“当然，很好奇你为什么接这么多内地电影？”
“感觉不同啊，大陆完全区别于香港的风格。如果早些年我可能没什么，现在就懂得要做些选择，多拍优秀的作品。”
“这就叫老艺术家。”
“哎，你别他听的。他最会，最会，那个词怎么讲……”
梁佳辉比划着手，道：“忽悠，他最会忽悠人！我跟你讲，许老师无利不起早，他简简单单来吃顿饭，我才不相信。”
“啧，我是那么庸俗的人么？”
许非不愉快，反驳道：“我来吃饭就是请他拍戏么？起码今年不拍。”
“哈，你这个人有趣！maggie、佳辉都说你能力超级强的。”
“那有机会合作。”
“好啊。”
他们俩都吃完了，特意陪了一会，许老师吃完也不好意思多坐，握握手散局。
回到酒店。
许非洗漱洗澡，躺床上看电视，脑子里回想张国荣的状态，感觉蛮好，很合适自己新计划的主角。
不是《天下无贼》，这已经定下梁佳辉了。
……………………
11月10日，老美的代表团抵达京城。
原定两天结束，结果拖了六天。
11月15日，下午。
京城入冬，气候寒冷。田领导从东长安街的外经贸部大楼出来时，表情略带悲壮。作为主管单位负责人，他参与了电影项目的签字过程。
五年前，他起头引进了10部好莱坞大片，但情景不同。
那时为了改革，刺激市场，现在是两国交锋，一举一动一行一字，都带着对未来数十年的谋划。
被迫让步，四个字简简单单，满含屈辱。
“老田，我们下一步如何安排？”
“组织学习，研究政策，明年下发文件落实。”
“可这条款……”
“已成事实，还有什么说的？让民间讨论吧，他们不是喜欢开研讨会么？”
田领导上了车，同行的人满脸忧虑，叹息着：“中国电影市场要改姓喽。”
……
中影。
两位掌门人焦急等待着。
“出来了！新闻公报出来了！”
一人举着报纸闯进屋，吴孟臣赶紧拿过来，一瞧：
“十一月十五日，双方签署xxx双边协议。
这一谈判不仅具有商业上的重要性，且对全球经济的发展十分重要，有着深远的战略意义……”
“哎呀，我不是要看这个！电影的呢？”老吴急道。
“来了来了！广电刚发的内部通知！”
又一人跑进来，老吴和韩三坪齐齐观瞧：
“允许外资进入中国的电影放映业，在所占股份不超过49%的条件下建设、改造或经营影院。
每年允许有20部进口分账片。”
“……”
沉默片刻，韩三坪摇头：“20部，翻了一倍啊！咱们一年能有10部，哦不，5部具备竞争力的电影么？”
“影院果然也放开了，还好没允许外资控股，不然我们的脖子就被卡住了。”
吴孟臣也叹，又问：“许非回来了没有？”
“刚从香港回来。”
……
在官方无刻意禁止的情况下，某些消息迅速在坊间传开。
电影界轩然大波，研讨会一个又一个，报纸连篇累牍，主题就是：“电影行业该如何应对wto？”
“此举无异于引狼入室，其后果将直接导致中国电影的彻底毁灭！
外国狼将从哪几个地方下口？
我觉得一是以外国影片抢占中国的电影院及音像制品，逼死中国制片业；
二是投资改造和新建高级影院、输入国外院线管理模式和经验，控制放映业；
三是外国制片人投资中国影片或与中国合拍影片，致使中国民族电影衰落，同时以高酬金吸引中国优秀影人与其签约，构筑人才堡垒。
三管其下，电影市场最后将改为“洋”姓！”
很多都是悲观、愤慨、无力的观点，而热情、积极、期待的人竟也不少。
双方泾渭分明：
“当时我还没工作，《亡命天涯》我上学的城市上映，就象过节一样，还有久违了的宣传车亮着高音喇叭，在街上来回叫着。
由不得你不心痒难耐，哪怕再囊中羞涩也要挤出一张票钱，坐进并不舒适的电影院中好好享受一把由当今世界电影王国制造的大餐。
结果便是目瞪口呆，震惊不已。电影竟然能拍成这样，于是自然而然追随着下一部、再下一部……
现在我成了一名记者，去年也看了大船。
我由衷的欢呼着、支持着这项决定，电影无国界，从此可以和全球同步享受更多的，现代电影艺术的丰硕成果。
我们结束了做二等观众的历史！”
（还有……）
第七百六十章 大变革2（黑桃萌主加更）
大讨论从行业内部蔓延到了媒体，又从媒体影响到了全社会。社会上久违的涌现出关于电影的热潮。
而就在此时，中影理所当然的宣布：
“禁令解除，恢复引进片上映。
《星球大战前传：幽灵的威胁》定档11月20日。该片由乔治·卢卡斯执导，伊万·麦克格雷格、娜塔莉·波特曼等主演，是好莱坞著名电影系列《星球大战》巴拉巴拉……
《偷天陷阱》定档12月15日，由肖恩·康纳利、凯瑟琳·泽塔-琼斯主演的犯罪动作大片巴拉巴拉……”
群众又一片热浪。
“我一直等着星战，迟迟不引进，只好买盗版碟看了。现在又上映，我也没兴趣看了。”
“为什么突然解禁了？”
“啥？引进片被禁了么？”
“谈判成功了嘛，自然就得解禁了。没办法，服从大局。”
…………
这日一早。
许非吃了饭，站门口准备下楼，张俪给他系围巾。
“你怎么这么兴奋啊？”
“我兴奋么？”
“我还看不出来？你去喷人的时候，总是欢天喜地的。”
嗯？
他揉揉鼻子，我这么变态嘛？
许老师吻别，转身要走，里屋传出一声：“哎呀，抽筋了！”
二人急慌慌跑进去，小旭圆润的侧躺在床，郁闷且痛苦，一条腿想蜷不敢蜷，想伸不敢伸……
“怎么又抽筋了？挺频繁的。”
“缺钙吧，要不去看看大夫？”
“嗯，今天我陪着去。”
俩人娴熟的处理好，又回到门口，许老师再次吻别：“你也别辛苦，小心点肚子。”
“知道啦！”
张俪也有了，差了四个多月。
小旭肚子已经很明显，在家赖着不愿上班，电话指示。再过段父母过来，搬到那栋独院小楼去。
电影局，会议室。
今天是电影局组织的研讨会，规模比较大，制片单位、省公司、评论家、记者都有。《新影视》也在其中。
尚未开始，两个制片厂代表小声交谈：“还开什么啊？走形式，开一百遍也解决不了问题。”
“就是，我们现在让改就改，不让改就挺，死了一了百了。”
“没办法啊，不像有些人，哼！你瞧他们那德行！”
一人往旁边努努嘴，那里坐着几个省公司代表，全然不在乎，没半点忧虑之色。
“人家挣着钱了，还有地方护着，比我们强多了！”
二人恨恨的嘀咕，“最好都特么一了百了，同归于尽！”
正说着，忽有人招呼：“许总！”
声音落地，一半都站了起来，“许总！”
“不敢当不敢当，大家请坐。”
许非拱拱手，立时众星拱月，某些人翻白眼，各种羡慕嫉妒恨。
不一会，佟岗露面，主持会议。
“都到齐了，我们开始吧。开场白我就不说了，这几天争论的沸沸扬扬，今天的会议内容要向上报的，大家心里有个数。”
他说完往后一靠，同样没辙，面对入世这种大变革，绝大部分人都没经验。
“……”
短暂安静，一位看上去有70岁的老先生，率先开口：“我说几句吧，我长期从事外国电影资讯的编译工作，对好莱坞还是有些了解的。”
这位叫邵牧君，28年生人，研究电影理论、翻译的。
“作为喉舌的电影，我们不缺，但作为商品、能为投资人赚取利润的电影，我们屈指可数。
80年代，全国影院年总收入22亿到26亿，当时的票价平均3毛。今年票价多少了？京城的已经15块、25块了吧？
可全国票房收入逐年下降，今年应该是最谷底，可能只有8亿。
那好莱坞什么情况呢？
以迪士尼为例，去年有22部片，票房6.62亿美元，净收入19亿美元。而魔都的永乐公司，票房1.8亿。
迪士尼和永乐都是两国大厂，差距却如此悬殊。
在这种环境下，入世开放，无疑会带来毁灭性的打击。我们现在连对电影的认识都没统一，怎么跟人家竞争？
中国的电影到底是什么？
观众认为是休闲，政府认为是宣传工具，创作者认为是艺术。三辆车三股道，怎么走得到一起去？”
老头越说越激动，拍桌子道：“我认为，中国电影面临的最严重的问题，就是老百姓忘了看电影。
一旦这种休闲习惯没了，中国电影就死了！”
哟！
许非听着有意思，这话放在什么时候都对，一旦观众丧失了习惯，电影就死了。
“电影是一个国家的文化堡垒，在一个高科技时代没有自己国家的电影，那是一种多么难言的感觉。
我相信我们能起来，咱们中国人爱看电影。所以我的观点是，中国电影将先死，而复生。但要死多长时间，我很难讲。
之前电影改革，要打破地方垄断，本来好好的，结果非搞出一个主旋律工程。国家掏钱→拍完拿奖→指令观看→各级发行，一下子倒退了，又变成以行政力量推动发行。”
老头岁数大，啥都敢说：“导致地方势力依旧强大，除了少数几家制片单位，大部分还是遵照传统。
我觉得当前顽疾，仍在各级发行这块，一定要打破！”
被当面指责，省公司不干了。
“邵老师，我觉得您太偏激了。中国电影问题多，那是各方面的，不光我们这块啊？好像我们是什么十恶不赦，阻碍发展的罪人了。”
“对啊，我们支持改革，没说不改革。只是50万大军伤筋动骨，要慢要缓，您别老盯着我们说事。”
“哼！”
制片厂忍不住发飙，冷声道：“92年谈改革，大家都在一条船上，我们也说要慢要缓。现在好几年过去，还在这装什么傻？
情况就在眼前摆着，要么改，要么死，我们听从安排！”
“哟，你这话不对。制片和发行是两个体系，不一样。你们敢为天下先，我鼓掌啊，可我们最好慢一点。”
“再慢好莱坞都骑到头上了，国产电影灭亡了你们就高兴？”
“发行系统担不了制片的责任啊！把自己甩的一干二净？你们拍不出观众爱看的电影，管我们什么事？”
“就是，拉不出屎赖茅坑？”
情况比92年更复杂，就像一个要死的人被强行续了一口气，死也死不成，活也活不了，就这么吊着。
谁的责任啊？谁的责任也不敢追究。
“不要吵架，我们今天是研究问题。”
佟岗维持秩序，看着屋里一只只打霜的茄子，莫名烦躁且生出一股无力感。
“小许，你说说。”
第七百六十一章 大变革3
许老师看向众人，认识一部分。
都是以前开座谈会见过的，没有直接往来。他们态度分明：制片厂无所谓，评论家在期待发言，省公司有点讨好，因为自己是国内仅有的大客户。
还有紫禁城影业的老板，京城新影联的老板，魔都安乐的老板，算紧密的合作伙伴……
几秒钟的时间，他脑子里闪过很多相干的、不相干的念头，随即身子前倾，开口道：“
从92年正式提出改革，此类会议开过无数次。貌似主题不同，实则指向一个问题：谁先死，谁后死，亦或大家一起完蛋？”
嗯？
佟岗一愣，小许以往的发言尖锐不失温和，今天怎么一上来就开炮？
“所以没什么意思，诸位心知肚明。
我先说说今天的主题，中国电影如何应对wto？首先这个题目很狭隘，应对wto，就是把wto、好莱坞看作了假想敌。
那我想问，好莱坞大片没进来之前，我们的制度就没问题了？我们的票房就没逐年下滑了？我们的整体水准就提升了？
或者说，没有好莱坞，我们就不改变么？任凭电视、卡拉ok、台球厅抢占娱乐市场，任凭观众大幅流失，影院萧条；任凭盗版泛滥，肆无忌惮？
无论什么时候，自身壮大都是硬道理。
在一个大环境不可逆的情况下，本国电影岌岌可危，还在这一本正经的探讨该不该改革……如果有敌人，早攻到城下了！”
一番话大家都不愉快，心知肚明归心知肚明，你挑开说就不好了。
“许总未免偏激了吧？”
“呵呵，小许今天情绪有点高涨，咱别激动好不好。”
“说大话谁不会，拿点具体措施出来。”一人语气不善。
“简单！”
许非瞧着对方，道：“我的建议就是，开放！开放！开放！
制作、发行、放映三个环节，放开资质限制，引入资金，该断则断，甩掉包袱，盘活剩余资源。”
“我赞成！”
中影代表表态，道：“中影集团就是最大的试点，我也告诉诸位，制片厂同样是国企改革，没有别的路可走，不必心存侥幸。”
“放心，我们早没侥幸了。”
“政府让咋办就咋办。”
制片厂最咸鱼，毫不挣扎，还引得几声附和。
“……”
佟岗觉得事情在偏离轨道，本想制止，想想又没劲，示意：“小许，你继续。”
“发行放映，延续之前的思路，我建议：
推行以院线为主的发行放映机制；
改变按行政区域供片的模式；
分级发行变成一级发行，只对院线负责；
鼓励建设跨省院线……”
每说一句，省公司的诸位就抽一下，说完的时候，只觉后背冒凉风，这是要断我们的根啊！
他们本来还讨好着，毕竟是大客户，这会得了，不共戴天的大客户！
许非话音还没落，就被群起而攻，一句句驳斥、责难接踵而来。
“你这种想法太激进了，改革不能激进啊！”
“所以能拖一天是一天？”
“你知道里面牵涉多少问题，伤筋动骨啊！”
“一个得绝症的家伙，害怕断手断脚？”
“我们可是有50万电影大军！”
“跟下岗工人比比？你敢比么？”
“全面开放，势必让艺术沉沦，观众将彻底倒向庸俗化。”
“你还管得了观众爱看什么？”
现场激烈又安静，许非对着几个代表唇枪舌战，其他人沉默旁观，其实内心早掀起惊涛骇浪，又有点害怕。
历来体制内，不讲究挑明事实。今天盖了帽了，把诸位肚子里的话全爆了出来，害怕的同时还非常爽快。
“总之我们反对！”
代表猛拍桌子，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像一条条狰狞的爬虫。他们不仅为自己，更为了背后的一大块利益集团。
“坚决反对！”
“发行放映一定要慢慢来！”
“哼！”
许非站起身，双手扶案，直视对面几个家伙：“谈判成功，入市在即，中国面临前所未有之大变革！
不知进取，罔顾大局，只重自身利益，你们会给民族电影带来灭顶之灾！”
“……”
众人都傻了，没想到许总这么能喷，这么能升华高度。
如果是对王之王对穿肠，怕是要狂喷几斤鲜血。几个代表脸色难看，半白半红，一句话吐不出来。
这句话，正是当初各方讨伐吴孟臣时，最震耳欲聋的一句檄文：会给民族电影带来灭顶之灾！
也正因为这句话，才间接导致了长沙会议。
会议室剑拔弩张，一时寂静，忽然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却是邵牧君在笑，白胡子都翘了起来，边笑还边拍手。
“好，好啊！精彩绝伦！”
他岁数大无顾忌，佟岗可吓坏了，反应过来忙道：“那个，今天就到这里吧，散会！”
许非起身就走，当先跨出会议室。
“许总，许总！”
《新影视》的记者追上来，道：“文章资料都准备好了，可以发了么？”
“发！”
“明白。”
记者走了，许非上车，小莫奇道：“您怎么还神清气爽的？”
“哎，这个会好啊，可以发泄压力，缓解烦躁。”
许老师只觉浑身舒爽，伺候孕妇的苦恼一扫而空，“走，开车！”
他颠颠走了，省公司的几位气得不行不行。
“什么玩意？懂不懂规矩！艹，以后别想我们再放他的片子！”
“人家都是直接发行，怕不好弄。”
“我们回去挨家跟影院谈，能弄掉多少是多少，我就不信还搞不过他！”
…………
这场会议原本要上报的，这下也报不了了。
通过各种渠道流传出去，行内很多人都晓得，许总对几个家伙指着鼻子骂。不禁又好奇，他一向温和有风度，为什么突然激烈起来？
又过了两天。
11月份的《新影视》发行，《当代娱乐》也做了期专栏，当然没那么严肃化，偏轻松。
两家加起来，二百万的销量。
而紧跟着，搜狐网出现了一个类似专题，其中的段落、篇章被各大网转载，又反馈到报纸上。
关于电影的讨论越扩越大。
这个专题叫：“中国电影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