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 踢V
许老师喝的半多不多，并没有宿醉，当然醒来也不太好受。
迷迷糊糊一划拉，身边软软的，随手搂过来，又一摸……哦，小旭。
“啊！”
结果下一秒，腰间猛然一痛，激灵灵睁开眼，“我腰不好，你还掐我。”
“哼！”
小脑袋往怀里拱了拱，“才七点，再躺会儿。”
“七点？我得起来了。”
“你有工作？”
“今天拍mv。”
“那起吧。”
她爱使小性，但从不耽误正事，生气了得哄，做错了得解释，人家能听进去。
绝不会，“啊！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俩人打着呵欠起床，张俪已经做了一锅青菜肉丝面，浇头浓郁，面条劲道，里面还卧了个鸡蛋。
据说这个也有南北差异。
北方的荷包蛋、卧鸡蛋，南方的荷包蛋、水铺蛋、溏心蛋、糖水鸡蛋等等，貌似很乱。
许非吃饭一向很快，呼噜呼噜干了一碗，又跑去盛。小旭不逞多让，转身递过一只大碗，“给我也盛点。”
于是又呼噜呼噜。
“再来一碗吧。”
呼噜呼噜！
各吃了三碗，张俪还在慢悠悠的挑面条，道：“亏我们还算殷实人家，不然光你们俩就养不起。”
“我能吃也能挣啊！”
“嗯，能挣！”
小旭啃着饭后的减肥水果，问：“你昨天谈怎么样？”
“挺好啊，姜闻写剧本、当导演，写完再具体谈投资。”
“姜闻在行内一向有主见，《红高粱》跟张艺某从头吵到尾，你能拿住他？”张俪担心。
“你看他长的像什么？”
“猴儿！”小旭举手。
“哈哈，既然是猴儿就翻不了天。”
许非被逗得不行，笑了一会道：“不说这个，说正事。现在国际形势不妙，我不准备炒外汇了，约莫有1200万美金。
你在香港好操作，帮我找一家先涛数码，一家万宽。”
“都是什么公司？”
“呃，电脑特效、美术设计一类的。然后跟他们谈，能收购就收购，能投资就投资，总之要拿到控制权。
还有，新西兰好像有一家维塔数码，你留意一下。”
“……”
张俪琢磨琢磨，“你要做电影特效了？”
“哪有那么好做，先打点基础吧。”
“好，我帮你找找。”
“谢谢亲爱的！”
许老师吻了吻，抱过另一个也嘬了下，一嘴的青菜肉丝味儿。
“好了，上班！”
…………
“滴滴！”
“滴滴！”
风和日丽的上午，两辆面包车行驶在弯曲不平的土路上，闯进昌平的一个小村庄里。
一提京城，似乎总有种印象，跟水不太沾边。其实京城正儿八经的水文发达，古时干脆就是一片海子，现代亦有五大水库。
这村庄在昌平的长陵乡，古朴田园，溪水潺潺，绿色与灰色的树木错落繁密，另有桃花骨朵点缀其间。
到了村委，干部等候多时，见车门打开，一把抓住一个像领导的，“哎呀，总算把你们盼来了！
自从你们说要在咱村拍踢v，老少爷们乐的觉都睡不着。不过这踢v到底啥东西，是不电影啊？”
“就是歌，歌您知道吧？把歌配上画面，就叫mtv。”赵宝钢一脸尴尬。
“那个大爷，咱们得赶工，一会再唠。”
许非凑过来，笑道：“还得麻烦您张罗顿饭，我们12个人。村里有什么鸡鸭大鹅啊，都往上整，钱先拍您这了。”
说着，两张一百元拍在大爷手里。
借用村委的房子，一帮人开始忙活。李纯波、甘苹、赵宝钢被按住化妆，张国利指挥调度。
今天给《小芳》、《大哥你好吗》拍踢v，导演张国利。
两首歌的背景都在农村，索性一起拍，甘苹顺便演小芳，她形象清纯，小家碧玉，正合适。
赵宝钢就很无辜，许老师非说他眉目沧桑，有一种中年男人的无奈、成熟和背负着生活苦难的坚韧不拔。
1993年，踢v刚刚起步，大部分还不了解。
内容玄幻，运镜迷离，比如张国利操刀的《雾里看花》，集科幻、灵异、武侠于一身。
叶赫那拉英一袭黑色长裙，身上环绕着紫色闪电，双手一伸，更放出两道强大的电流，瞬间变成叶赫那拉电母。
这歌是今年3·15晚会的主题歌，是一首打假歌曲，唱着唱着成了情歌——已经被许非拿下，给了陈铭。
星河可不是去年的星河，苏越的能力开始体现。
他先签了黄格选，正在筹备专辑，其中有一首《春水流》，作者高枫。
高枫现在极其舒心，没有商业任务，全心闭关，尝试将民族风格融入流行歌曲。另外还写了首《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要》。
原本给了解晓东唱，就是跟范晓萱“左三圈右三圈”那个。许非当然不让，给他自己留着。
苏越还签了谢东，收录一首《笑脸》。
“你看这道菜，群英荟萃，要您老八十一点都不贵……”
此外他还盯上了某唱歌比赛的五位选手，白雪、戴娆、刘婕、梅华、李慧珍，准备一网打尽。
被许非制止。
苏越的毛病就是扩张太快，歌手不太多，在品质——这五位都没啥大发展。
“一开始我们在屋里，知青嘛，得符合那个年代的气息。然后甘苹坐着，对镜梳妆，自己编辫子。”
溪边，张国利正跟许非讲拍摄思路，道：“我们按歌词走，第一段描写小芳怎么怎么好，所以就拍她。
第二段是‘回城之前的那个晚上’，开始伤感了。俩人出来，在溪边漫步，甘苹流眼泪，二人肝肠寸断，体现出美好质朴的感情。”
“停停停！小芳肝肠寸断就算了，男的断个粑粑？”
“不是，伤心啊！”
“不不，你没理解这歌。
‘谢谢你给我的爱，今生今世我不忘怀。谢谢你给我的温柔，伴我度过那个年代。’
什么意思？就是骗人家感情，自己回城，一脚把姑娘踹了！完了还装出一副真挚情深的德行。
你品，你细品，是不是这回事？
当然你别当着李纯波说，人家好容易写的。你可以这么拍，比如不露男人的脸，俩人分别的时候，就拍两只手。
姑娘去拉他袖子，然后一点点松开，再给她个特写，泪流满面。
当然我只是提个建议，你自己斟酌。拍的可以美好些，但心里得明白，这男的是个渣，对，就是个渣……
你看我干什么？！”
第四百六十六章 吃鹅
“预备！”
“开始！”
旧屋里，满是七十年代的摆设，木质斑驳，胭脂落灰。甘苹穿着一件蓝布碎花小褂，对镜梳妆，然后开始编辫子。
“好！换个机位！”
张国利指挥调度，在各种角度拍这一张脸，李纯波则站在她背后，干嘎巴嘴。
“导演，我这不太得劲啊！”
“那你出声，小声唱。”
“好的。”
甘苹学地方戏出身，表情起码灵动，身段也好。李纯波就很死板，尤其第一次拍mv，非常紧张。
“再来啊，开始！”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
唱出声来，他感觉好多了。大概四十多秒的画面，拍了一个多小时。
跟着出屋，跑到小溪边，一条弯弯曲曲的土路，还有座老桥。四周树木青绿，层层染染，精挑细选的地方。
张国利采用了许非的意见，一共出现仨人，歌手、小芳、不露脸的渣男。渣男由司机客串，穿着一身旧年代的衣裤，斜跨军绿书包。
先拍远景，俩人在溪边漫步，然后给甘苹特写，悲伤表情。
接着两只手，她拉着对方的袖子，一点点松开。最后再特写，甘苹泪流满面，望着一个远去的背影。
正配合“在回城之前的那个晚上……从没流过的泪水，随着小河淌。”
这部分回忆性质，做成黑白片，也不用分白天黑夜。
mv风格通常有两种：与歌词的意境或情节对应；与歌词剥离，画面看似无关，却又好像有内在联系。
比如mj的《颤栗者》。
许非不要求张国利弄出点闪电来，你就老老实实拍个音乐故事。
“预备！”
“开始！”
镜头怼在甘苹脸上，她抿着嘴，瞪大眼睛，很努力的在哭，可就是没半滴眼泪。
“停！需要酝酿酝酿么？”
“我不知道怎么酝酿啊？”
“就是想伤心的事儿，使劲想使劲想，感觉快哭了告诉我。”
“……”
甘苹忐忑，独坐一旁，那边转拍李纯波和赵宝钢。
约莫四十分钟后，张国利问：“怎么样？”
“我，我试试吧。”
“预备，开始！”
只见甘苹睫毛颤动，有点悲伤的意思了，可眼泪还是没出来。
随后又重复数次，浪费了不少胶片。
许非在旁边看了一会，深觉天赋的重要性。
没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把自己沉浸到某种氛围中，很多都是能哭出来的，但也有很多人不行。
mv毕竟不是影视剧，他琢磨琢磨，道：“借助道具吧。洋葱、风油精、眼药水，你自己选一个。”
“风油精吧。”甘苹低着头，觉得特丢脸。
于是乎，很快从老乡家借来一瓶风油精。稍稍抹在眼角和眼皮上，甘苹紧紧闭眼，待听一声：
“开始！”
她连忙睁开，只觉一股辛辣伴着凉飕飕的风直往眼睛里冲，刹时间，双眼通红，再下一秒，泪流满面。
张国利赶紧抓住，拍了一小段。
“快快，拿水来！”
“洗一洗洗一洗！”
甘苹把头埋进盆里，哗啦哗啦鼓捣好一阵。小姑娘不知是委屈，还是丢脸，还是没洗干净，头抬起来还在哭。
化妆师姐姐连哄带劝。气氛略显尴尬，张国利瞅瞅时间，张罗道：“吃饭吧，先吃饭！”
一帮人呼啦啦往村委走。
赵宝钢吊在后面，贱嗖嗖的捅了捅许非，“许老师，今儿怎么不讲戏了？这么粗暴呢？”
“我粗什么了？”
“装蒜！往常你能讲出大天去，怎么不给甘苹讲讲？”
“第一，这是mv，没必要那么精细。第二，她天赋差点，不想往这方面培养，顶多演个偶像剧什么的。”
“第三，她又不是小贝，不是您妹妹，嘿嘿！”
“滚！”
许非怒喝，随即道：“哎，说起小贝她最近怎么样？”
“还行吧，《过把瘾》也挺好，就是没胡同那会自信了。她左眼视力差，多少受点影响。”
“她今年26了吧？”
“可不，眼瞅着奔三了。”
“这几年算低谷啊，再没有作品就得演妈了。”
嗯？
赵宝钢品品这意思，“哟，许老师要捧人了？”
“废话，那是我妹妹，何况还签了我公司。”
“那敢情好，说正经的，真要有剧本，考虑考虑我做导演。”
赵宝钢不傻，如果真给刘贝单开一部戏，资源投入非其他剧可比。
许非也思量，其实刘贝在九十年代一直不怎么红，到《甲方乙方》才成腕儿，但他现在不想做《甲方乙方》。
还得拍部剧，女性为主的，能突显实力，让她彻底蜕变成演员的一部剧。
…………
鹅。
大鹅。
铁锅炖大鹅。
鹅在家禽界是大牲口，肉纤维粗，不易烂。不过这两只已经炖了几个小时，临收汁又加入土豆，肉和土豆滚在浓郁的汤汁里，呈现出诱人的酱色。
辣椒和香菜点缀其中，周围贴了一圈玉米饼子。
12个人坐不下，舀出一盆另外开桌。许非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嚯！又辣又香又烂又劲道，味蕾翻涌满足，人生美满。
大家吃的也开心，喜庆丰盈，跟过年一样。
许老师已然决定，在乡下整块地，盖个果林庄园，年年就可以看杀猪了。
“拍了一上午，感觉怎么样？”
“太不容易了，在舞台上和直接面对镜头完全不一样，我唱歌就不得劲。”李纯波道。
“嗯，演戏太难了。”甘苹情绪恢复，非常赞同。
“习惯就好，这才是你们第一个mv。”
许非咬着饼子，道：“听好啊！4月1号，你们先期宣传启动，中旬正式发行。京城有一场订货会，天南海北的销售商都会来。
现在音乐市场红火，20万张都算惨淡。你们是星河首发，整个公司的成败都压在你们身上！
如果收不回投入，只能散伙。你回你的花鼓戏，你去你的文工团。”
咝！
俩人连碗都放下了，压力倍增，手足无措。
赵宝钢看不下去，道：“甭听他胡咧咧，丫从来不做赔本买卖。你们要真能让他赔钱，那你们才叫牛逼！
吃鹅！”
（还有……）
第四百六十七章 卖片
“官人官人不必忧在心，听为妻对你说分明，幼年幼年也曾学医道，为求经南海拜观音……”
三月末的夜里，客厅隐隐传来白娘子的唱词。
不知是京台重播，还是央视重播，反正以后就是重播重播，子子孙孙无穷尽矣。
许老师喝着枸杞茶，坐在书房写计划表。
他是个规划明确的男人，有灵感便要记下来。首先是艺术中心的几个家伙，郑小龙带人在美国泡了几个月，一回来，颇有“大人，食大便了”的感觉。
去年92大潮，今年如火如荼，公司遍地开花，捧着钱让你拍戏。
冯裤子先耐不住，拉上汪朔投了十万块，开了家“好梦影视公司”。汪朔董事长，他总经理，一共仨人，董事长天天自己抹桌子。
然后赵宝钢，这货最近跟许非走的贼近，就差明目张胆喊爸爸。
他准备签合作，给自己拍剧。大钢子水平很高，一个人能撑一部戏，就是后来变成油腻老男人，还老想着往年轻人世界里闯，有点尴尬。
绑定了赵宝钢，就等于绑定了海晏，他们俩，嗯嗯……
公司目前有：葛尤、刘贝、梁添、张国利、邓洁、赵铭铭、江杉、寇占闻、曹影，共九位演员。
他不愿意让自己的人接烂剧，尽量内部消化。
葛尤跟着张国师混《活着》，赵、梁、寇、曹给《白眉大侠》留着，梁添还有《我爱我家》的任务。
江杉留给都市剧，邓洁算添头，张国利蛮尴尬，老被当成导演用。
葛、刘、赵、江，必是主角，小曹影按万金油培养，这么一算，每年起码要拍3-4部剧才能满足需求。
许非在纸上记了一笔，“1994！”
到明年，公司应该有这个条件和经验，扩大生产。而且总拍商业剧也不行，时不时得弄点有厚度的作品彰显逼格。
《大明王朝1566》、《走向共和》、《大秦帝国》之类。
电影方面，他准备一步步把大片搞起来。国内目前只有长片、短片的概念，大片这个词还没诞生。
他觉得搞电影工业化，最有效的就是在实战中练习。怎么实战啊，拍大戏！
最后是刘贝。
“……”
许老师也算苦了心，千挑万选选中了一个，刷刷在本上写了俩字：
“青衣！”
跟着又写了俩字：
“芦苇！”
…………
三月末的一天，风轻云淡。
岳鲁义从招待所出来，急匆匆前往昆仑饭店。他作为山影代表，常驻京城，负责《白眉大侠》的一切事务。
今次搞小型交易会，索性派他参加。
到了地方，上九楼，会议厅门口戳着块牌子，“天下影视、京城电视艺术中心作品交易会。”
牛逼！
岳鲁义暗道一声，居然把自己的名头挂前面。
进了大厅，里面一个椭圆形桌子，能坐二十多人。随便找个地儿，桌上放着会议流程和电视剧梗概。
他翻看几页，忽然起身找到许非：“小许，怎么还有我讲话？”
“推广《白眉大侠》啊，您当然得讲话。”
“可剧本还没写完，就能推广？”
“时代变了，岳老师，您先想想词儿吧。”
岳鲁义一脸懵逼的回到座位，不多时，又见一人进来。
“许老师！”
“哎，欧阳！”
许非站起来，跟欧阳长林握手，“你怎么来了？”
“我不在京城搞个公司么，台里派我过来，方便。”
紧跟着，各方代表陆续到达，吉、浙明显亲近，好歹结过盟的。
等郑小龙也到了，会议开始。
“大家安静一下啊！以往办这种会议，我的开场白通常是‘我是小字辈，在座的都是老师，说的不对请多包涵’。
但今天坐在这里想想，不知不觉也入行七年了，小有成就，广交朋友，怎么着也算中字辈吧。”
“……”
岳鲁义撇撇嘴，几次打交道就能看出来，这货贼的很，先拿话堵人。
入行七年不长不短，但论成就，作品的奖项、知名度、影响力，吊打地方台的制作人。
“今天主要谈生意，天下两部，艺术中心一部，给你们寄过录像带。30余家省台，来了13家，说明我们的剧还是不错的。
另外还有一部正在筹备中，京台、齐鲁台、我方三家合作，根据单先生评书改编的《白眉大侠》。”
嗡嗡嗡！
此言一出，全场交头接耳。单先生的听众基数可不小，还是武侠剧，还是三位大佬合作。
跟着，岳鲁义临时发言，介绍了一下情况。
“我强调一点，今天达成交易的，《白眉大侠》也会优先考虑贵方。
并非强行搭售，经过这么多年，大家也清楚我们的作品质量，我希望跟各位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
好了，我们先来第一轮，诸位把报价写在卡片上。”
这倒是新奇，各家代表纷纷拿起红卡片，写完装进信封。
许非收上来，道：“好，诸位先行休息，昆仑饭店休闲设施还是不错的，一切费用我包，我们下午再谈。”
哟！敞亮！
众人都乐了。
散了之后，许非和郑小龙开始拆信封。
“齐鲁台，在纽约50万，欢喜姻缘45万，过把瘾10万。”
“浙台，在纽约55万，欢喜姻缘42万，过把瘾12万。”
“苏台，在纽约2万一集，欢喜姻缘2万一集，过把瘾1万。”
郑小龙一看这价，道：“肯定事先碰过了，不然不能这么贴近。”
“也有没碰的……在纽约30万，欢喜姻缘20万，过把瘾5万。这台得多抠啊！”许非鄙视。
“他们的底价差不多，还是回不了本。”
“但你能拿给央视谈判。”
“不错，是个筹码。哎，我一直想问你，你怎么不考虑央视？”
“店大欺客！”
许非摇摇头，道：“自从央视有了钱，就越来越霸道，我不想谈。”
“我没办法，压力太大。”
郑小龙叹了口气，贷款拍戏，这次尝试某种意义上是失败的，以后不敢这么玩。
到了下午，再次碰头。
后世有首轮价、二轮价，是因为都上星了，全国能看。
93年绝大多数可没有上星，买回去省内播放，所以谁也不会单独出高价，肯定联合买。
郑小龙也托他一把，开口道：“诸位的报价我看了，有待考虑。我暂时不打算谈，先行退出。
另外，《白眉大侠》艺术中心没有参与，京台才是合作方。”
哗啦！
直接干稀碎。全场都急了，搞毛啊？
《北京人在纽约》有姜闻，都想买。现在没了，就像一对杯子摔碎一只，剩下的忽然变成绝世奇珍。
“那我们谈谈吧……”
许老师笑了笑，道：“我直接提个联合购买价，《欢喜姻缘》50万，《过把瘾》15万。有意者请举手。”
“……”
他没提太多，各家也想长期合作，安静了一小会，十三家同时举手，“《欢喜姻缘》我们要了！”
跟着六家举手，“《过把瘾》我们要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挣钱了挣钱了
现实中，《过把瘾》刚卖出去的时候，并不受重视，被放在深夜时段。结果从第二集开始，热度飙升，才慢慢大红大紫。
因为短，才八集，短就意味着拉不了多少广告。
当然许非不担心，电视台爱怎么播怎么播，反正能红。他只是把主题曲做了调整，原版片头《过把瘾》，刘焕和辣英合唱，现改成了陈铭。
片尾曲《糊涂的爱》，也是刘焕唱的，现变成了王志闻和江杉，还准备出专辑。俩人懵逼，我一影视新秀怎么还出专辑了？
“这就是爱，说也说不清楚……”
哎哟，他俩可不知道，方言、杜梅版《糊涂的爱》有多火。观众就爱看他们在一块，用后世的话讲，这叫cp感。
至于郑小龙，拿着筹码跟央视谈，由3分钟广告变成了5分钟。
但央视能吃亏么？完了才说，这5分钟是你们的，我们也得有5分钟广告，一共10分钟。时限超长，你的电视剧必须得剪。
郑小龙没办法，把《在纽约》每集缩短，20集抻成21集，导致节奏全乱。
他算深切体会到啥叫店大欺客，从此打定主意，跟许老师学习绕开央视——当然属于后话了。
此外，刘焕之前被封杀，但随着央视购入《在纽约》，也就默认解禁。
“千万里我追寻着你……”
…………
早晨，春雨微润。
天下影视公司的老板助理小江姑娘，蹦蹦跳跳的跑来上班。
她守着兔子窝，往往能得知第一手消息，这两天兴奋的不得了，连泥水溅了裤子都嘻嘻哈哈。
“这是夺么珍贵的泥点子啊！！！”
进了汇宾大厦，乘电梯，门快关时一女子忽然窜进来，“等一下，等一下！”
俩人一照面，同时哼了声。
她们是同学，在校就不对付，毕业了倒有缘分。一位进了天下，一位进了星河，成为苏越的助理。
“哎呀，星河就要参加订货会了，两位歌手出道，也不知能卖多少？你说五十万张呢，还是一百万张呢，要是不小心卖了二百万张，我可就忙死了。”
对方自言自语，婊气十足，“不像有的人啊，入职快一年了，什么成绩都没有。”
“呸！才出道也好意思说？谁说我们没成绩，我们两部剧刚刚卖出去，你知道赚了多少？”
见对方竖起耳朵听，小江得意洋洋，“不告诉你！”
“哼！电视剧能卖多少，现在音乐市场才是大头。保佑你们能回本，不至于连下月工资都发不出来……”
“哦哦，你敢说这话，我告诉许总去！”
“我没说，我什么都没说！”
对方猛然想起来，妈蛋的两家是一个老板，见7楼刚好到了，落荒而逃。
小江斗志昂扬，进了自家公司。同事好奇，纷纷道：“今儿怎么了？神采奕奕的？”
“处对象了吧？”
“不像啊，刚处就滋润的满面红光？”
“去去去，别胡说！”
小江把要好的伙伴招过来，低声道：“说个事，保密啊！前两天我听许总打电话，巴拉巴拉……”
咝！
刹时间，几人喜上眉梢，强装镇定的散去，忍耐一分钟，又拉过旁边人：“告诉你个事儿，千万别透露啊……”
眨眼的功夫，数十人的办公区已经鬼鬼祟祟，暗潮汹涌。
唯财务淡定，哼，没见过世面！
又过了一会，许老师到来，全体员工同时起立，大声道：“许总好！”
“……”
他被齐刷刷的阵势吓了一跳，“哦，好，好。”
抹身进屋。
态度冷静，又不免让众人犯嘀咕，真的假的啊？心里都跟猫挠一样，还不敢去问。煎熬了一上午，临近午休，许非终于出来了。
“占用两分钟，说个事儿啊！”
“我们去年拍了两部电视剧，最近在谈交易。今天跟大家报个喜，《欢喜姻缘》被13家省台购入，成交额650万。《过把瘾》被6家省台购入，成交额90万。
几乎是纯利，因为两部剧没花什么钱。而且等剧红了，剩下的电视台也会闻风过来。
天下开张近一年，我知道大家私下议论，说我们始终不见钱，会不会倒闭啊？现在放心了吧？”
“嘿嘿！”
众人傻笑。
“影视行业就这样，资金回笼慢。要记住，你们就职的可是全国最好的影视公司，将来也会成为最棒的行业人才，务必要有信心！”
许老师随口灌鸡汤，道：“既然挣钱了，我也表示表示，全体发奖金！”
“按什么标准发？”财务忙问。
“一个月工资吧。”
轰！
“许总万岁！”
写字间沸反盈天，没办法，谁也没见过开张一年才挣钱的公司，搁往常的认知早该黄了。
这边闹的欢，搞的库管于佳佳扒着门瞅，化身一颗赤果果的大柠檬。
跟着三个手下也瞅，四颗大柠檬。
《新影视》现在四个人，于主编，林摄影师，以及两个编辑。
“姐，我们什么时候能挣钱啊？”
“是啊，我也想发奖金。”
“快了快了，创刊号马上就发了！”
于佳佳挨个敲头，“都给我滚回去，丢不丢脸，没见过钱啊！”
不就740万么？我月薪2千说什么了？
……
天下挣钱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七、八楼。
不比传媒和服装，影视、唱片、杂志平日抬不起头，自己都觉得败家子。如今天下突破，振奋人心。
苏越踌躇满志，亲力亲为，安排甘苹和李纯波的宣传。
前期半个月，京、津、翼、辽四地，主要是上电台、报纸采访。说这是歌坛新秀，马上发专辑，然后唱上几句。
发行之后，又有两个月的宣传期，全国到处跑。
许老师明确告知，要做好后劲足的准备。虽然苏越不明白，这个后劲从哪里来？
王柏琳也是热血沸腾，她已经不管具体销售了，一门心思培训店长。她了解许总的思路，今年全运会，肯定要大搞一波。
在她看来，去各地当店长，最主要的就是经营思维，得跟上步伐。
至于陈老板呢，听了撇撇嘴，随手签了个孔府家酒的代理大单。
（可能还有……）
第四百六十九章 创刊号
魔都的四月早已回暖，就是雨季缠绵，淅淅沥沥的恼人。
这日一早，大光明影院的门口排起了长队。多是年轻人，撑着伞在细雨中谈笑，小情侣们毫不羞涩的牵手拥抱。
“《狮王争霸》好不好看呀？”
“好看，黄飞鸿啊！哪天在录像厅看的那个。”
“那怎么不去录像厅？电影票都涨价了。”
“听说今天有香港明星来，李连杰来么？”
“说是关之琳。”
外面熙熙攘攘，里面却很安静。
影院的休息厅里，田领导正跟吴孟臣、吴思远聊天，关大美人作陪，徐老怪被施南生拽着，强行参与。
今天《狮王争霸》在内地首映，吴思远带着几个人捧场。据说费了很大周折，但他不清楚，也没兴趣。
内地的电影制度太僵化了，什么都得跟领导谈。他不明白，拍个电影为啥得跟领导谈？
再过二十分钟，这里要举行一场记者见面会，然后跟观众见面，然后首映。
徐老怪等的无聊，捧着茶杯四处踅摸，忽见桌子上放着几本杂志，遂起身拿来，一瞧封面：
核心是两张电影的海报。黄飞鸿在左上，摆出标志性的起手式，这招叫“摊手吊马”。另一张在右下，两个演员在银杏树大街漫步。
首先色调分明，一个浓烈，一个冷肃。其次构图巧妙，两部电影这么一排，似敌似友。
另外斜印着几行字：
“中国电影大地震！”
“独家揭秘！”
“专访xxx田领导：中国电影改革元年。”
“《大撒把》、《狮王争霸》，破冰重任！”
“独家探班《三国演义》，激情燃烧的岁月。”
最上面印着杂志名《新影视》，另有一个大大的“创刊号”！
徐老怪来了点兴致，随手翻开，先头几页是彩页，《三国演义》、《欢喜姻缘》、《过把瘾》的剧照和拍摄花絮。
末了再看正题，又是一愣。
这年头的书报，受旧时代影响颇深，排版古怪，阅读费劲，竖排文字屡见不鲜。甚至一篇文章看着看着，猛地没了，中间插一篇别的，下面再接上。
但这本杂志，排版清晰，段落有致，第一观感特别好——就像看网文，碰上那种几百字不分段的，再好都看不下去。
“中国电影改革独家揭秘！”
简体字大多认得，徐老怪试着瞅瞅，结果一瞅就津津有味。文章不短，将中国电影的前因后果，改革历程讲的明明白白，当然太敏感的没有。
文风严谨沉稳，又生动活泼，作者用的笔名：睡觉会变白。
“徐导演？”
“徐导演？”
忽然间，吴孟臣在旁边招呼，施南生拍了拍，他才回过神。
“去记者见面会了。”
“哦哦。”
徐老怪站起身，晃晃杂志，“吴先生，这本书能送给我么？我还没有看完。”
“当然可以，我们放在那儿就是供人阅览的。”
施南生奇怪，拿过瞧瞧，内地杂志啊？
……
冷清了三个月的电影市场，终于在四月燃起了火苗。
在北影厂和永乐联手宣传下，《狮王争霸》首周票房就破了一百万。成至谷心脏病差点犯了，一百万票房，发行拿五十万，按60%算，有三十万给自己。
30万啊！等于卖出去30个拷贝。而这仅仅是魔都一地，仅仅是一地的第一周。
紧跟着，劲爆消息不断传出。
苏省的蓝鲸、苏州、无锡、南通4市，正式跟16家制片厂签约，并在苏州成立一家“电影服务中心”，专门代理4市的国产片发行业务。
而省公司联合另7市，也成立发行联盟。至此，苏省的电影市场一分为二。
其他省份摸着散装过河，一边抬高价钱稳住制片厂，一边拉拢市、县公司，争取组成利益联盟。
同时，青影厂发布消息：《大撒把》将于6月份在魔都首映，届时将举办一场首映盛典。盛典概括将在下一期《新影视》发布。
没错，《新影视》。
随着《狮王争霸》在各地上映，这本杂志也莫名其妙火了起来。而且不走寻常路，在体制内比体制外火。
…………
“《狮王争霸》旗开得胜，你功不可没啊！”
酒店内，田领导以茶代酒，敬了吴孟臣一杯。
吴孟臣忙表示谦虚，道：“哪里哪里，片子质量好，宣传到位，票房自然高。大家的功劳，我只做了些微小的工作。”
“那依你看，这片子的最终成绩怎么样？”
“我原本估计是300万，现在看小了。按他们的算法，第一轮结束时，约莫在400万左右。之后再分散到小影院，第二轮也能收上100-200万。”
“也就是说，最终票房会在500-600万。这样影院赚半数，北影厂获利一百多万，这可是一地一百多个拷贝的体量，以前想都不敢想。
哎，多也亏了你主动让利。”
他极其欣赏对方，不禁道：“小吴，我跟你提的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田部长，不瞒您说。我一直在地方工作，调到京城主持中影，真怕力有不逮。而且我家人都在本地，两地分隔也不方便。”
“现在用人之际，你有才干，有想法，主张改革与我不谋而合。中影需要重组，领头人非你莫属。你再考虑考虑。”
“好吧。”
吴孟臣见对方坚持，只得应是。
魔都是电影重镇，光市里就28家主要放映单位，影院密度极高。
黄飞鸿先拔头筹，田领导高兴，道：“下面就看小许了，说起来他那本杂志办的还不错。”
“我也看了，确实好。就是各省同行抱怨，这小子强行搭售。不过最近好了，听说都在增订。永乐订了五百册，我准备让电影局也订二十册。”
“哈！”
田领导大笑，道：“全国发行放映系统就有50万大军，再加上电影局、制片厂、电视台，算算多少潜在读者？”
“《新影视》有一定阅读门槛，他这招确实妙。”
吴孟臣也很服，赞道：“同行总说我像生意人，其实这才叫真正的生意人。”
……
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剪辑室。
《三国演义》五个分导演，负责具体拍摄，总导演王扶林掌握大局。下面拍好的带子，都得送到他这审，觉得不行的退回去重拍。
此刻，老头又窝在小黑屋里分战，忽听外面敲门声。
门一开，任大惠进来了。
“有事么？”
“给你送本杂志，小许办的。”
任大惠瞧他的状态，劝道：“你不时也歇歇，年纪都不小了。”
“热情饱满啊，歇不下来。”
王扶林面对老友，到底停了一会，到外面抽根烟。翻那杂志，对电影没兴趣，直接找到三国部分。
里面正是许非、于佳佳探班，五百个裸男下水的故事。
妙趣横生，激情澎湃。王扶林看的直乐，道：“张劭林把带子送过来，我就说，一直以为女人的**很美，没想到男人的**也很有魅力啊！
唉，写的不错！”
“是不错，他俩陪了张劭林好几天，体会过大家的辛苦。可惜写三国的太少了，你说我跟主任提提，让他订几本怎么样？”
“提！反正单位每年都要订期刊，还不如订点好的。”
王扶林抽完了烟，摆摆手，又钻进剪辑室。
……
苏省，杨庆丰也在看，而且看了一遍又一遍。
“原来这么回事！”
他掩卷沉思，忽有恍然之感，里面把改革说的特别透，且介绍了香港、美国的电影制度，一对比，效果更明显。
他并非积极分子，但算个聪明人，明白大势不可逆。接下来，田领导肯定还有动作。
“小王！”
“杨总！”
助手跑进来。
“省公司和7市系统全部订阅《新影视》，你算一算多少本，然后跑趟邮局。”
“好的，杨总！”
……
齐鲁电视台。
几个人也在聊。
“老岳说许非搞了本杂志，有意让我们订，你们觉得怎么样？”
“我看了，内容不错。”
“排版特别好，一目了然。”
“不像以前那些杂志，对电视剧一笔带过，有深度挖掘。”
“哎，下期出什么知道么？”
“老岳说介绍《白眉大侠》。”
“订！”
（还有……）
第四百七十章 震惊部诞生
于佳佳最近贼飒，走路都带着总裁的妖风。
《新影视》创刊号只印了11万册，一多半流入体制内，市场上不多。也有散户通过邮局订阅，看看地址，约莫都是知识分子。
中国电影界和影视爱好者，已经被一系列举动搞的晕头转向。
坊间谣传四起，有说要取缔各省公司，有说票价要涨到二十块，有说要放开市场，迎接外片进入……
《新影视》便成了唯一一本权威的，精准的，详细介绍电影改革的刊物。
“姐，早啊！”
“于姐早！”
“于姐好！”
“不要叫我姐，要叫我主编！”
于大主编把包一甩，立马进入状态，“全体都有，开会！”
“全体都到了，一共就仨。”林摄影师吐槽。
于佳佳没理他，正经道：“创刊号算成功了，虽说不以销量为主，但也很重要。我们的路线就是从制度内，火到制度外。
下期没有这么学术性的文章，要大众化一点。先汇报一下组稿情况。”
“下期主打《大撒把》，配合先期宣传，杂志里面送海报，我带来一张样板。”
一个编辑展开大海报，葛尤和徐凡四目相对，眼神似有情似无情，下面印着：6月3号，首映盛典。
“然后是葛尤老师采访，详细介绍首映盛典，怎么预订门票。还有剪下‘观众互动’一角，邮给我们，可以抽取门票等等。”
“可以，你呢？”
“我这是《在纽约》采访，继续推荐《欢喜姻缘》、《过把瘾》，提一提《白眉大侠》。”
“别的剧呢？”
“《窍哥》、《杨三姐告状》、《古船女人和网》、《我爱我家》等等。”
“嗯，注意比重。自家剧要推，别的剧也要推，得让观众慢慢相信我们，我们推荐的都是精品剧。”
于佳佳点点头，道：“说说我的吧，我继续跟《三国演义》，每期一篇直到上映。另外跟赵雅芝、叶童做了文字采访，白娘子太火了……哎你们知道许仙是女的么？”
“知道啊。”
“很多观众还不清楚，嘿嘿。”
于佳佳忽然傻笑，似找到了新世界的大门，跟着又道：“《新影视》是月刊，定价10块，价格较贵。可我们成本高，销量低，赚不到多少钱。
真赚钱的是《当代娱乐》
许老板已经拿到刊号了，两块牌子一套人马，我准备继续招人。《当代娱乐》的风格完全不同，要站在读者的角度，有一种流氓鬼鬼祟祟撩小姑娘裙子的出类拔萃。”
“您这个比喻太下流了！”
“读书人的事能叫下流么？”
说起八卦刊物，于佳佳的兴致贼高，“我留下你们，就因为你们的思维比较新，笔杆子生动。
简单考一下，比如我们写甘苹，得加什么前缀？”
“歌坛新秀？”
“邻家妹妹？”
“清纯玉女歌星。”
“对了，对了！就这个味儿！”
于佳佳一拍桌子，道：“清纯玉女歌星初亮相，带给你久违的心动。
再比如，一个男明星一个女明星搞在一起，怎么写？”
“……”
仨人苦想，小编辑眼睛一亮，“震惊！xxx和xxx竟在深夜街头做出这种事！”
“震惊！xxx密会当红女星，留宿香闺达八小时！”
“震惊！许老板和陈老板……”
“呸呸！这个不能说……”
“哎呀，你们真是孺子可教！”
于佳佳啪啪鼓掌，忽有一种干大事的冲动，道：“《当代娱乐》以歌坛、明星为主，我准备派人常驻羊城。那边音乐发达，明星多，把什么毛宁、杨小姐都给盯死了！
要记住，我们是家有操守的杂志，是为了广大群众的精神需求服务。
为人民服务，不分高低贵贱，不要觉得自己俗了。
我们的口号是，严肃正经，轻松活泼。”
“严肃正经，轻松活泼！”
“严肃正经，轻松活泼！”
“……”
那边厢，天下的员工扒墙偷看，边看边摇头。
“杂志的都疯了吧？”
“太可怜了！”
“看仓库累人呀！”
………………
四月中，清晨。
甘苹从噩梦中醒来，再也不敢睡，一摸脑门一手的汗。
半个月在京、津、冀、辽四地跑，没一天睡过安稳觉。特单纯的小姑娘，被教着如何商业微笑，如何应付媒体，从里到外的累。
今儿是发榜日，订货会在今天举办——压力大的她都有点脱发了。
“苹苹，起了么？”
“起了，起了！”
推门出去，陈铭已经穿戴完毕。
“你又不上战场，你起这么早干嘛？”
“给你加油啊，再说就早晚的事。”
俩人等了一会，六点半，敲门声准时响起。王晶花进来，扫了眼，“准备好就走，到地方再化妆。”
再加个李纯波，四人刚下楼，背后一阵脚步声，郑筠等人都下来了。
“花姐带上我们啊，我们也想见识见识。”
“自己掏路费，那边集合。”
所谓订货会，就是把各地大销售商找到一起，卖磁带。全国这么多零售商，不可能挨个铺货，通过大客户分散下去。
小时候我们买磁带，五块钱两盒的，十块钱三盒的，便宜的不得了。
后来才明白，有样东西叫盗版。
正版磁带一直较贵，八十年代就敢卖五块钱，照样大卖。现在的正版价在8-10元，正规进口的港台磁带15-20，美国的能达到几十甚至更多。
你想卖专辑，得让出一部分利润给发行，跟电影差不多。但音乐市场太火，制作方利薄也有的赚。
众人赶到现场，许非和苏越已经抵达，正跟一票同行寒暄。
南北两大阵地，小鱼小虾乱跑，当然也有大鱼。
“这位叫王晓京，星碟的老总。”苏越介绍。
“听过听过，久闻大名。”
“许先生是影视界的大家，您这一跨行，我们可不好做喽。”
“哎，您是专业的，我跟您学习才是。”
王晓京戴着眼睛，鼻子特别大，颇有大佬风范。
他以前干汽车修理，后来开出租。崔健录专辑的时候，经常包他的车，后来就成了经纪人和歌手的关系。
90年亚运会前夕，王晓京找到主管领导，说我去巡演，赚的钱给你们，你们给我开路条。
领导一听还有这好事，立马同意。
于是，崔健以为亚运会筹资的名义，在八个城市巡演。这是内地歌手的第一次巡回演出。后来老崔录《解决》的时候，和他分道扬镳，原因各种罗生门。
王晓京也算教父级人物，可惜后世一提起，大概只记得他组建了大名鼎鼎的“女子十二乐坊”。
同在京城，这位算星河的头号大敌。
双方一见面，互相介绍歌手。王晓京叫过几个人，笑道：“这是罗琦，指南针乐队的主唱。”
“这是刘海波，南方的小伙子。”
“这是陈红。”
许非点点头，认识，“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哪怕给妈妈刷刷筷子洗洗碗……”
跟着，王晓京又叫过一位。
“陈琳，从四川过来闯荡，挺好一小姑娘。”
第四百七十一章 首发失利
订货会定期在京城、羊城举办，就是一个展销会场。
各省的大销售商挨家看，挨家听，决定下单数量。他们不会考虑这个歌手有潜质，将来会红，将来跟自己没关系。
他们只看这张专辑能不能卖的好。
甘苹和李纯波的面部肌肉已快抽搐，不断跟人握手、微笑。王晶花尽职尽责的保护，免被某些人纠缠。
星河的工作人员捏着一摞材料，跟客户介绍宣传思路，聚集了一帮人。
“您看我们的磁带，光歌词本就花了不少钱，还有上面的照片，盗版可以做，但他们成本也高。要是舍不得花钱，完全就模模糊糊的。
而且我们的歌手会到各大城市办签售和歌友会，凡购买正版专辑的，都能得到一张签名。还有这个……”
他晃了晃画册，这会没有写真的概念，只能叫画册，“一部分销售，一部分赠送给歌迷。”
“……”
一帮人云山雾罩，花样儿忒多了。
“歌友会是什么？”
“签售怎么搞？”
“哟，这画册不错，不听歌我都想买一本。”
一个客户翻了翻，眼神大亮，被里面日系风的摄像格调和少女深深吸引。
开玩笑，许老师亲自操刀的写真还唬不住几个土鳖？！
粤省的客户有见识，不免心惊。他早就听说，在发专辑之前，星河的歌手便在宣传了。明显分前中后三个阶段，偶像包装，市场定位，质量极为出色。
再对比其他公司，星河的理念超前且成熟。
熙熙攘攘之中，陈铭等来见世面的已经傻眼了。只觉满厅都是人，满厅都是箱子，到处都有歌声响起，不时传出“五十箱”“八十箱”“一百箱”……
没错，订货不按盒，按箱，每箱三百盒。
等大家摸了一圈，心中有底，王晓京跑到台上，隆重介绍了陈琳，陈琳也唱了首歌。
“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我无法把你看得清楚，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感觉进入了层层迷雾……”
好歌坏歌一听就懂。
苏越面色凝重，低声道：“这是大敌！王晓京看人有本事，手下那几个都不错。”
“我们也不差。”
“那是，等郑筠放出来，就有的看了。”
苏越偏爱郑筠。
而许老师看着台上的陈琳，略感惋惜。
《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是1993年最爆的几首歌，写的比较早，是王晓京给辣英量身定制的。
当时他准备跟辣英签约，在没签正式合同的时候，就开始筹备专辑。结果辣英跑了，被黄小茂挖到了台湾的福茂唱片公司。
这才让陈琳捡了便宜。
不过干得漂亮！干掉辣英，我们就是好盆友。
比如收歌一直不顺的陈铭，专辑收尾，下半年也会发行。里面有一首《雾里看花》，还有一首《白天不懂夜的黑》。
后一首很奇怪，据说许老师从一位叫“佚名”的高人手中求得。
陈琳下来后，星河上去推介。
甘苹青春靓丽，歌曲好听，无形中增加了不少订单。李纯波唱《小芳》时，底下却纷纷议论。
“这歌怎么样，我听不出好坏啊。”
“我也是，曲调也算上口，歌词直白，但风格很少见啊。”
“有人爱听么？”
“什么杰宝玩意？星河看人不行啊！”
声音不小，李纯波大受影响，后面开始走调，下台更是满脸沮丧。
王晶花等人连忙安慰，随即离开会场。
一帮人没回宿舍，在公司等待。在莫大的焦躁紧张中，约莫下午四点，苏越回来了。
“苏总，怎么样？”
“订货量出来了么？”
“出来了！”
苏越的神色复亦喜亦愁，道：“我简单说一下，《大哥你好吗》首发订货，十一万盒。”
“……”
一时间，甘苹不知做什么反应，瞧王晶花激动的攥拳头，才猛然尖叫一声，“啊！我不用被开除了！”
嗯？
众人暴汗，合着你担心的就是这个？
苏越摇摇头，道：“新人有这个成绩，算中等偏上吧。你的曲风不是那么流行化，破百万别想，破五十万还有可能。”
“破五十万我已经很满足了！嗯嗯！”
甘苹一口气松下来，亢奋到失态。
“至于《小芳》……”
苏越转向李纯波，道：“首发订货，三万盒。”
办公室内瞬间安静，谁都知道意味着什么。后世实体专辑卖五万张都能吹上天，这年头就是扑街。
李纯波脸色黯然，一开口都是哑声，“苏总，我算不算失败了啊？”
“呃……”
苏越不好回答，只道：“首发订货少，后续加订的很常见。而且许老师在策划宣传，或许有转机。”
“是啊，你别担心，相信许老师。”
“一次失败算不了什么，下次肯定大卖。”
小伙伴的安慰并没有缓解，李纯波挤出一丝笑，“那个，公司不会跟我解约吧？”
“想什么呢？你们的合同上没有这项。”
“行了，先回去吧，别胡思乱想。”
苏越把几个年轻人赶回去，自己也叹了口气，当初就不太看好《小芳》，果不其然。
当然他不知道，现实中更惨，《小芳》的首发订货只有可怜的八千盒。
眨眼间，京城订货会结束，《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冠绝同行，居然达到二十万。
星河似乎首战不利，许老师淡定如初。
…………
央视，《东方时空》节目组。
一帮人正在开会。
“5月1号正式开播。时长一小时，广告时间二十分钟。每天早七点播出，原来的《整点新闻》停播，同时会在2套重播。”
“重要性我不想再讲了，我只说一点，京台去年就成立了新闻评论部，把《早间读报》做的有声有色，稳压我们一头。
台里的意思，是以《东方时空》为基础，年内也成立新闻评论部。
同志们，惭愧不惭愧？我们作为领头羊，却没起到创新带头作用……”
制作人发了一通牢骚，憋屈的很。妈蛋的京台就跟开挂一样，好节目一个接一个，亏得他们没上星。
“好了，下面各组说说。”
“《东方之子》准备的怎么样？”
“《生活空间》呢？”
“《焦点时刻》？”
“《金曲榜》，你们素材够了么？我们可是每天一期。”
“够了够了！”
编导忙道：“首期我们推出杨小姐的《谁也不知道》，第二期是甘苹《大哥你好吗》，第三期是李纯波《小芳》……已经有了三十首歌。”
“这俩个都是新人？”
“对，而且是唱片公司主动跟我们推荐的，还邀请我们去采访，愿意给赞助费。”
“哦？”
制作人意外，随即点点头：“有眼光，你可以联系一下。”
第四百七十二章 逆转
“苏越栽了啊！”
“从日本回来不知道姓什么了，还小芳，哈哈哈！”
“三万盒，哈哈哈！”
“哎哟，当初谁一万块钱收歌来着？就收个这破歌？能火我吃屎！”
“让他得瑟，以为傍上大款就怎么着了？”
“王晓京真是赚了！”
苏越一脸阴沉的走进办公室，把公文包重重一摔，全公司大气都不敢出。
星河在订购会上的表现，已经成了京城笑谈，私下里冷嘲热讽，幸灾乐祸。没办法，星河成立的时候风头太劲，一系列操作惹得同行眼红。
他在屋里生闷气，忽见助理敲门进来，道：“苏总，央视节目组过来采访了。”
“好，我知道了。”
他平静平静，出去迎接，听说是一档新栏目《东方时空金曲榜》。不用问，肯定又是许老师的手笔。
苏越有些反感，觉得许非在《小芳》的表现上过于外行，不顾音乐品质，只依仗花里胡哨的宣传手段。
那能行么？！！！
当然在大局上，既然请来了，自己也得配合。
对方是一位主持人，一位摄像师，就在办公区找个沙发，李纯波一坐，巴拉巴拉开始聊。
台本都是写好的：
“我没受过专业训练，小时候在文化馆学过二胡，当过领唱。家人看我喜欢，都挺支持的。
我姐用她的第一个月工资，给我买了把吉他，从此就算结缘了。
我来京城就是追梦的，虽然有单位，但心里面发空，有种在都市流浪的感觉。生活生活不行，梦想梦想没实现，每天奔着那点小火苗，不知道哪天就熄灭了。
去年我本想去南方发展，因为我已经漂了六年，想换个环境。在心里跟自己说，如果再不行，我就回家乡，什么梦想啊激情啊，不敢再想了……”
这一番真情实感，把没见过世面的主持人唬的一愣一愣，哎哟说的太好了！
现在的电视节目还比较纯粹，不像后来漫天扯犊子。比如情感类节目，底下坐一堆人，看台上各种演：
“以往对自己百般呵护的男友，如今不仅逐渐冷淡，竟然还恶言相向、拳脚相待！女友会原谅他吗？男友是否另有隐情？请收看本期节目《我的‘虐待狂’男友》”。
都是假的，假的，假的……
采访时间不长，节目组很快闪人。
李纯波近来也被一团乌云笼罩，干瘦的脸愈发愁苦，悄声问：“花姐，这个有用么？”
“许总钦定的，应该有用吧。”
“可我这，唉，我对不起许总。”
李纯波摇摇头，感动又愧疚，枉费老板这么好，自己不争气啊。
…………
五月，北方的一户普通人家。
母亲做好了早饭，招呼丈夫和女儿。女儿念初中，喝了两口粥忽道：“妈，我要看电视！”
“大早上看啥？”
“金曲榜，金曲榜！”
母亲不知道啥叫金曲榜，父亲了解一些，“就那个《东方时空》，刚开播的。”
说着打开电视，调到央视，里面正是《东方时空》。
之所以说这档节目具有里程碑意义，一是形式和质量，二是播放时间。早七点开播，往往都没上班，一家人吃饭的时候。
从此，慢慢养成了观众看早新闻的习惯。
“观众朋友早上好，我是施翌/我是朝辉。”
“今天还是由我们主持金曲榜节目。”
“金曲榜是直接为流行歌曲爱好者服务的，每天您都可以看到一首最新的流行歌曲mtv。”
“我们将定期推出两个排行榜，一个是每周一次的盒带销售排行榜，一个是由观众评选出的，每月一次的金曲排行榜。”
主持人介绍完，画面一转，一个鹰钩鼻的蓝银出现。
“大家好，我是刘德华，祝贺东方时空金曲榜开播，希望这个节目……”
“啊！”
老爹老妈被女儿的尖叫震颤，“刘德华！刘德华！”
“啊啊啊！”
“妈，刘德华！”
“看着了，看着了……”
这个老妈还是知道的，好像什么四大添王，头一个奏是托塔李添王……
几名歌星的祝贺之后，进入今天的主菜。屏幕上亮出几行字：
《小芳》，词曲唱：李纯波。
导演：张国利。
跟着画面一暗，转入黑白，一间老旧的屋子里，陈设满是六七十年代的气息，一个姑娘的窈窕背影，对镜梳妆。
“咦？这不甘苹么？昨天放过的。”
“姑娘可真俊啊……哟嚯，这件褂子我也有，就在箱子里呢。”
“这是歌还是电视啊？”
“这叫mtv，带画面的歌。”
一家人唠唠叨叨，音乐已然响起，“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
随着歌词，甘苹梳着一条辫子，嘴角浅笑，眉目动人，活脱脱一个俏丽朴实的大姑娘。
“在回城之前的那个晚上，你和我来到小河旁……”
黑白底色中，两个人在河边漫步，难舍难分。姑娘拉着他的袖子，一点点松开，男人终究转过身。
一个大特写钉在脸上，泪流满面，溪水流淌。
音乐骤然高起，到了副歌部分，画面猛地变为彩色，李纯波抱着吉他在城市，在旷野，在小桥流水……
“多少次我回回头看看走过的路，衷心祝福你善良的姑娘……”
如此重复唱了一遍，故事时空穿插，居然还用了点蒙太奇的手法，把甘苹拍的清纯迷人，怦然心动。
最后，一个男人走在五光十色的城市中，从衣着打扮看已至中年，蓦然回首。
画面再度转入黑白，那条溪水潺潺，一个梳着大辫子的姑娘立在水边。
“多少次我回回头看看走过的路，你站在小村旁……”
“……”
mv结束，老妈揉揉眼睛，不好意思道：“拍的真好，我都要流眼泪了。”
“这歌也不错啊。”
“哎，唱的好像知青的事。”
“回城么，肯定是知青。”
老爸忽然黯然，轻叹一声，也是个有故事的蓝银。
吃过早饭，女儿去上学。
在路上不由自主的哼着，“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咦……”
她惊讶于这歌的好学，曲调简单，朗朗上口，只是歌词还记不住。
到了学校，同桌显得很兴奋，上来就问：“哎，看电视了么？”
“金曲榜？”
“嗯嗯，我也看了。”
“mv拍的真好，跟电视剧似的。”
“我都会唱了！”
“我觉得还行吧，我喜欢甘苹，多漂亮啊！”
话题一起，同学们纷纷围过来。
一个女孩子还拿着笔记本，满满都是歌词和歌星的小照片，“我看报纸上说，甘苹和李纯波要来我们市，现场见面，买磁带就能签名握手呢。”
“哇！还能握手啊？那我要去！”
“我也要去，我爸可爱听《小芳》了，还让我买磁带呢。”
“我也买，中午一块去吧！”
“好啊好啊！”
…………
一大早，星河。
由于首发不利，员工无精打采，觉得在七八楼没地位。
两首歌已经在金曲榜播出了，身边人都在议论，貌似有转机，但这个转机有多大，尚无意识。
“叮铃铃！”
电话声忽然响起，一位员工随手接，“喂，星河唱片，您是哪位？”
“齐鲁，齐鲁……您稍等！”
他就像炸了毛的猫，手足抽搐，招呼负责同事过来。那同事一接，连音调都变了，“您要加，加订？”
刷！
一句话吸引了全体关注，数十道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一个方位。
“您加订多少？”
“十，十万盒？”
“有！有库存，没困难，绝对没困难……好好，再见！”
他颤抖着挂断电话，还没等欢呼，就听办公区倍儿吧乱蹦，铃声齐响。
“喂你好……您加订五万盒？好，我帮您记下了。”
“三万盒？好的。”
“十万？我们尽快准备！”
“十万？好，好！”
……
“mv在中国还是个新鲜物，有些人好玩，拍一个耍耍。
去年京台首开mv音乐节目，由于数量稀少，地域限制，关注度不高。今年央视的金曲榜开播，各方也没有在意，但星河用一首《小芳》教育了全国乐坛。
一首好歌配上好的mv，绝对是大于二的效果。
《小芳》以电影的手法和故事性表达，呈现了一支开创性的mv，值得我们好好研究。
该专辑的首发订货只有三万盒，据说这个数字正在成倍增长。李纯波和陈琳为1993年的中国乐坛开了个好头，接下来毛宁、杨小姐也要接连亮相。
这种竞争是我们乐于看到的，继八十年代的第一次巅峰后，我们即将迎来内地音乐的第二次辉煌！”
（还有……）
第四百七十三章 青衣
“滴滴！”
一大早，许老板开着小皇冠停在自己的宿舍楼外面。等了一会，就听叽叽喳喳，三个姑娘走了出来。
“哥！”
“许老师！”
“许老师！”
许非看着刘贝、江杉、陈晓艺，奇道：“你有家不回，老蹭人家宿舍干嘛？”
“闲着玩闹呗，她们俩可是我女朋友。”
江杉和陈晓艺在学校就是铁瓷，拍《过把瘾》又跟她亲近，便成了闺蜜三人组。
聊了一会，俩姑娘自去逛街，刘贝上了车。
“你拉我上哪儿啊？到现在我都稀里糊涂的。”
“见个编剧，我最近写个故事梗概，挺适合你的。”
“女主角？”
“嗯。”
“嘿嘿！”
刘贝傻笑，牙龈又露了出来。
五月天暖，灌木青绿，一丛丛团簇两侧。长起来的树枝叶繁密，遮了阳光，车子在阴凉中缓行，光影斑驳。
不多时，抵达一家挺偏的酒店。
上楼敲门，一屋子人，张国师、巩丽、葛尤、芦苇都在。
“许老师，来来，喝点什么？”
“我自己弄，我自己弄……”
寒暄一番，许非捧着杯茶，道：“张导，片子筹备怎么样？”
“一切顺利，过几天去淄博，淄博有个周村大街，主要在那边取景。”
周村是个商埠，从明代起到民国，南北商货在此地流转，逐渐成市，日进斗金，俗称旱码头。《大染坊》、《闯关东》都取过景。
张国师一直在忙《活着》，光剧本就弄了半年。葛尤和巩丽齐齐减肥，葛大爷瘦的不成样子。
“听说《霸王别姬》准备出征戛纳了，您可别落后啊！”
“什么落后不落后的，凯歌才华摆着呢，都是拍电影。”
许非调戏张国师，人家嘴上大方，神色却有了丝不自然。
这两位出道以来，你一部我一部，暗戳戳的斗劲可有意思了。直到《一个馒头的血案》惨败，凯歌仁波切才宣告退出，开始玩自己的心灵鸡汤，给观众讲各种大道理。
聊了半天，许非取出一份文稿，笑道：“今天来呢，主要找芦苇老师。这是梗概，想请您写个剧本。”
芦苇戴着眼镜，斯文凛冽，特有一股文人气儿。
中国好编剧太少，他算大神级人物。写了25个剧本，拍了11个，剩下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没让拍、没拍成。
最著名的当然是《霸王别姬》、《活着》，其中也有一些挂着名，但并非自己写的。
比如影版《白鹿原》，王全安没用他的剧本，自己弄了大部分。
还有大名鼎鼎的《赤壁上》，哎呀，这个太有意思了！
吴导请他写剧本，从一开始就分歧不断。芦苇问这片子想表达什么主题呢？
吴导说：“我想要的是和平。”
芦苇说：“哎哟，赤壁里面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和平。在那种环境下，谁讲和平谁就死定了！”
争论来争论去，吴导弃用他的剧本，找人写了好几版。其中有一版，吴太太还出了不少力。
“萌萌，站起来！”
诶，据说就是吴太太的手笔。
而此刻，芦苇接过文稿，道：“你先说说，我听是什么故事。”
“剧名《青衣》，虽然也讲京剧，但跟《霸王别姬》没关系。”
“话说xx年代，一个剧团排《奔月》，演嫦娥的叫柳如云，一等一的角儿。在临演头一天，领导检查，特别不高兴。
说‘江山如此多娇，我们的女青年为什么要往月亮上跑呢？’
剧团吓坏了，赶紧下马。柳如云一急一气，嗓子坏了，精神也不太正常，愣说别人给自己下了药。
转眼到1979年。
柳如云成了旁人口中的老妖精，性情乖戾，目中无人。而此时的角儿，叫李雪芬。”
“……”
张国师和巩丽不禁也感兴趣，一屋人听许老师讲故事。
“团里新来了个姑娘，叫筱燕秋，刚从戏校毕业，天生唱青衣的料子。团长非常器重，决定重排《奔月》，让李雪芬和她担当a、b角。
柳如云在孩子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亲身指点。筱燕秋演的嫦娥大获成功，连演四十场。
李雪芬坐不住了，找团长让自己上台，演完一场后跟她发生冲突，被泼了一杯热水。
筱燕秋受到处罚，调到戏校后勤科，再无机会上台。而她已经人戏不分，爱上了演后羿的乔炳璋，谁知乔炳璋已有妻子。
此后，她就像堕入凡间的嫦娥，嫁给了憨头憨脑的面瓜。
没有默契，没有和谐，生活成了烂泥潭，在一栋破筒子楼里等死。
过了几年，筱燕秋迎来转机，当了戏校的班主任。她看中了一位学生，春来，就像当初柳如云看着自己一样，全心教导。
此时，京剧团面临改革，入不敷出。一位大款愿意投资，想重排《奔月》，点名让筱燕秋演嫦娥。
这大款却是当年的戏迷，魂儿已经吊在了月宫里。
筱燕秋欣喜若狂，并提携弟子，让春来跟自己演a、b角。但春来已经是不一样的观念，她只想做主角，并勾引了大款……”
听到这，芦苇摆摆手，道：“所以你想拍四代青衣的故事？”
“对。”
“电视剧？”
“对。”
“多少集？”
“20集左右。”
“好，我接了。”
芦苇有些兴奋，摩挲着文稿，“许老师名不虚传，好故事啊！”
“确实是好故事，可惜做不了电影，不然我都想拍了。”张国师赞同。
“女主角是……”
“这位，刘贝。青衣出身，梅派、程派都学过。”
众人打量一番，张国师给了点建议，道：“照你说的，这个筱燕秋一定得有点阴气，精神错乱的那种状态，她还不太够。”
“所以得练啊，这丫头是个狠人儿。”
“嗯，小贝不错，能胜任。”葛尤也开腔。
刘贝就像被大人包围夸赞，又尴尬又害羞的小孩子，还要当众表演节目那种。
只能嘿嘿傻笑，一嘴牙龈。
…………
从酒店出来，妹子始终欲言又止。
车开了好一段，才忍不住转过头，“哥……”
“哎，不单纯为了你。我们拍商业剧，奖项也得拿，这样公司才有厚度。你想谢我，就把角色演好。”
刘贝抿抿嘴，她又不傻，太知道这部戏的价值和挑战性了。
他平时总说演员和明星不一样，怎么不一样啊？能过关斩将的就叫演员。
“我明天就去找老师，把功夫捡起来。”
“我一定给你拿个奖回来！”
（还有……）
第四百七十三章 青衣
“滴滴！”
一大早，许老板开着小皇冠停在自己的宿舍楼外面。等了一会，就听叽叽喳喳，三个姑娘走了出来。
“哥！”
“许老师！”
“许老师！”
许非看着刘贝、江杉、陈晓艺，奇道：“你有家不回，老蹭人家宿舍干嘛？”
“闲着玩闹呗，她们俩可是我女朋友。”
江杉和陈晓艺在学校就是铁瓷，拍《过把瘾》又跟她亲近，便成了闺蜜三人组。
聊了一会，俩姑娘自去逛街，刘贝上了车。
“你拉我上哪儿啊？到现在我都稀里糊涂的。”
“见个编剧，我最近写个故事梗概，挺适合你的。”
“女主角？”
“嗯。”
“嘿嘿！”
刘贝傻笑，牙龈又露了出来。
五月天暖，灌木青绿，一丛丛团簇两侧。长起来的树枝叶繁密，遮了阳光，车子在阴凉中缓行，光影斑驳。
不多时，抵达一家挺偏的酒店。
上楼敲门，一屋子人，张国师、巩丽、葛尤、芦苇都在。
“许老师，来来，喝点什么？”
“我自己弄，我自己弄……”
寒暄一番，许非捧着杯茶，道：“张导，片子筹备怎么样？”
“一切顺利，过几天去淄博，淄博有个周村大街，主要在那边取景。”
周村是个商埠，从明代起到民国，南北商货在此地流转，逐渐成市，日进斗金，俗称旱码头。《大染坊》、《闯关东》都取过景。
张国师一直在忙《活着》，光剧本就弄了半年。葛尤和巩丽齐齐减肥，葛大爷瘦的不成样子。
“听说《霸王别姬》准备出征戛纳了，您可别落后啊！”
“什么落后不落后的，凯歌才华摆着呢，都是拍电影。”
许非调戏张国师，人家嘴上大方，神色却有了丝不自然。
这两位出道以来，你一部我一部，暗戳戳的斗劲可有意思了。直到《一个馒头的血案》惨败，凯歌仁波切才宣告退出，开始玩自己的心灵鸡汤，给观众讲各种大道理。
聊了半天，许非取出一份文稿，笑道：“今天来呢，主要找芦苇老师。这是梗概，想请您写个剧本。”
芦苇戴着眼镜，斯文凛冽，特有一股文人气儿。
中国好编剧太少，他算大神级人物。写了25个剧本，拍了11个，剩下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没让拍、没拍成。
最著名的当然是《霸王别姬》、《活着》，其中也有一些挂着名，但并非自己写的。
比如影版《白鹿原》，王全安没用他的剧本，自己弄了大部分。
还有大名鼎鼎的《赤壁上》，哎呀，这个太有意思了！
吴导请他写剧本，从一开始就分歧不断。芦苇问这片子想表达什么主题呢？
吴导说：“我想要的是和平。”
芦苇说：“哎哟，赤壁里面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和平。在那种环境下，谁讲和平谁就死定了！”
争论来争论去，吴导弃用他的剧本，找人写了好几版。其中有一版，吴太太还出了不少力。
“萌萌，站起来！”
诶，据说就是吴太太的手笔。
而此刻，芦苇接过文稿，道：“你先说说，我听是什么故事。”
“剧名《青衣》，虽然也讲京剧，但跟《霸王别姬》没关系。”
“话说xx年代，一个剧团排《奔月》，演嫦娥的叫柳如云，一等一的角儿。在临演头一天，领导检查，特别不高兴。
说‘江山如此多娇，我们的女青年为什么要往月亮上跑呢？’
剧团吓坏了，赶紧下马。柳如云一急一气，嗓子坏了，精神也不太正常，愣说别人给自己下了药。
转眼到1979年。
柳如云成了旁人口中的老妖精，性情乖戾，目中无人。而此时的角儿，叫李雪芬。”
“……”
张国师和巩丽不禁也感兴趣，一屋人听许老师讲故事。
“团里新来了个姑娘，叫筱燕秋，刚从戏校毕业，天生唱青衣的料子。团长非常器重，决定重排《奔月》，让李雪芬和她担当a、b角。
柳如云在孩子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亲身指点。筱燕秋演的嫦娥大获成功，连演四十场。
李雪芬坐不住了，找团长让自己上台，演完一场后跟她发生冲突，被泼了一杯热水。
筱燕秋受到处罚，调到戏校后勤科，再无机会上台。而她已经人戏不分，爱上了演后羿的乔炳璋，谁知乔炳璋已有妻子。
此后，她就像堕入凡间的嫦娥，嫁给了憨头憨脑的面瓜。
没有默契，没有和谐，生活成了烂泥潭，在一栋破筒子楼里等死。
过了几年，筱燕秋迎来转机，当了戏校的班主任。她看中了一位学生，春来，就像当初柳如云看着自己一样，全心教导。
此时，京剧团面临改革，入不敷出。一位大款愿意投资，想重排《奔月》，点名让筱燕秋演嫦娥。
这大款却是当年的戏迷，魂儿已经吊在了月宫里。
筱燕秋欣喜若狂，并提携弟子，让春来跟自己演a、b角。但春来已经是不一样的观念，她只想做主角，并勾引了大款……”
听到这，芦苇摆摆手，道：“所以你想拍四代青衣的故事？”
“对。”
“电视剧？”
“对。”
“多少集？”
“20集左右。”
“好，我接了。”
芦苇有些兴奋，摩挲着文稿，“许老师名不虚传，好故事啊！”
“确实是好故事，可惜做不了电影，不然我都想拍了。”张国师赞同。
“女主角是……”
“这位，刘贝。青衣出身，梅派、程派都学过。”
众人打量一番，张国师给了点建议，道：“照你说的，这个筱燕秋一定得有点阴气，精神错乱的那种状态，她还不太够。”
“所以得练啊，这丫头是个狠人儿。”
“嗯，小贝不错，能胜任。”葛尤也开腔。
刘贝就像被大人包围夸赞，又尴尬又害羞的小孩子，还要当众表演节目那种。
只能嘿嘿傻笑，一嘴牙龈。
…………
从酒店出来，妹子始终欲言又止。
车开了好一段，才忍不住转过头，“哥……”
“哎，不单纯为了你。我们拍商业剧，奖项也得拿，这样公司才有厚度。你想谢我，就把角色演好。”
刘贝抿抿嘴，她又不傻，太知道这部戏的价值和挑战性了。
他平时总说演员和明星不一样，怎么不一样啊？能过关斩将的就叫演员。
“我明天就去找老师，把功夫捡起来。”
“我一定给你拿个奖回来！”
（还有……）
第四百七十四章 您得跟上节奏1
许非明年要扩大生产，《青衣》是最早准备的一部戏。
因为麻烦。
全剧的核心《奔月》，原版是《嫦娥奔月》，梅兰芳先生创作的古装歌舞剧，但失传了。后来由邹忆青、万瑞兴老师，联手创作了程派的《嫦娥奔月》。
所以许非得请老师出马，先把这个戏搞定，不用全本，写两个唱段能放在剧里就行。
《青衣》在后世名声不显，在行内却极受青睐。女演员碰着这么个角色，太难太难，可以实现升华。
拿奖、赚钱两开花，乃天下影视宗旨。
《白眉大侠》有了，《甘十九妹》自然得上马。海晏正在写《一场风花雪月的事》，已经被拿下。
另有心心念的都市爱情剧，许老师还得亲自操刀，抽空写剧本。
至少要开四部剧。
电影方面，他也有很多想法，大片不能一蹴而就，先从小意思……哦不能说小意思，那好像太狂了，中等意思吧。
从中等意思开始。
…………
“滋啦！”
厨房内，刘小庆将蛋液倒入锅中，拿筷子搅了搅，又扔进去两勺饭。眨眼的功夫，一碗香喷喷的蛋炒饭上桌。
姜闻闻着味儿出来，抄起筷子就吃，“嗯，好些天没吃着饭了！”
“没吃饭你喝西北风啊？不够还有。”
刘小庆攥着抹布进屋，那是一个六平米的房间，一张桌一张椅，一个透气的小窗户。
“你说你，电话拔了，bp机关了，还真跟闭关似的。”
“你还别说，我关了俩月，现一瞧外面特陌生。纸上才是现实的，能闻着味儿，就像这碗饭。
哎，你怎么忽然来了？”
“许非找你找不着，打我这来了，人家一会过来。”
“叮咚！”
正聊着就听门铃响，姜闻过去开门。
“姜老师，冒昧打扰，冒昧打扰。”
“哎，客气客气！”
许非进屋，见环境清苦，笑道：“没什么事，就问问剧本进度，我琢磨也该准备了。”
“好，我正想找你。”
姜闻请他就座，道：“上次没谈明白，我写剧本的时候已经估算好了，您看这个投资……”
刘小庆立马道：“小非，我能出一部分，还能找香港的朋友出一些，你不用担心风险。”
“不不，您先说预算多少？”
“四百万！”
姜闻死盯着对方神情，人家连倍儿都没打，“可以。”
嚯！
老姜立马激情迸发，拿来剧本道：“我写的差不多了，只需要修改修改。前期筹备得立即开始，攒组、选角，资金到位，您什么想法？”
“我无所谓，您说想法，摄影有要求么？”
“顾常卫。”
“可以。美术方面？”
“李勇新。”
“可以，我再推荐一个，霍建启。”
李勇新是北电的美术老师，担任过《本命年》、《黑骏马》等的美术师。
摄影和美术确定，老姜就没啥需求了。许非道：“剧组找北影的班子，制片主任和财务我出人。”
“应该的，应该的。”刘小庆帮着应和。
“那制片人谁？”
“我。”
“成。咱再说说选角，我是这么想的，马小军最好像我。”
“长相？”
“长相。”
“您继续。”
“刘忆苦是大院里的头儿，精力过剩，起哄打架闹事拍婆子，自找乐子。
米兰要充满野性，身材好，但她是圣洁的，甚至不可侵犯。于北蓓清纯靓丽，但她随便亲人，到别人家过夜，跟马小军……”
“都是性启蒙对象呗。”
“……”
又一肚子话的姜闻眨巴眨巴，“呃，对，对。”
咝！他忽然没啥成就感，没有以往那种高谈阔论的爽快。
“还有么？”
“找到演员后，我联系一部队大院。让他们穿上军装，住进营房，每天看西哈努克访问中国，听毛爷爷语录，背毛爷爷诗词。
训练好了就可以开机。”
“其他配角演员呢，总体上有什么要求？”
“气质，就是我印象中的男孩女孩，漂亮、纯洁、健康。”
“那您肯定记错了。”
“我怎么能记错呢？”
“呵，您手头有旧照片，不妨看一看。当然我按这个标准找。”
许老师表示了解，起身道：“好，我先走了，过几天让您看看演员。”
人家闪了。
“……”
姜闻坐了几秒钟，蹭的站起来，“嘿，我就不信了！”
他插上电话线，到处磕朋友，要以前的旧照片。
刘小庆莫名担心，这个许非明明年纪不大，偏有种瘫巴老头子的感觉，稳坐钓鱼台，八风吹不动。
…………
花样游泳训练中心，十几条大白腿在扑通扑通嬉水。
一个声音忽然传来，“陶虹，电话！”
“来了！”
这位21岁的老将——小桃红，裹上大毛巾，啪嗒啪嗒跑出去。
“喂……许，许非？”
“不是，许老师，您找我有事么？”
曾几何时，她作为《胡同人家》的小迷妹，出现在新年茶话会上。后来没有碰面，但许非出的每部剧，她都有看。
“拍，拍电影……我愿意……哎呀！我得准备全运会呢！”
“你可以先来，让导演看看，全运会结束再说。”
“哦，那好，我一定去！”
挂断电话，小桃红回味片刻，傻乎乎的开始乐。嘴巴大大，牙齿白白，眼睛弯成了两个月亮。
像极了喜庆人家的白馒头。
……
上影厂。
一位身材肥美，皮肤黝黑，五官深邃的女子也在接电话。
“确定是姜闻导演么？”
“许非和北影厂挂名？”
“没问题，我可以腾出时间，多久都行。”
“好好，我马上买车票！”
她吐出一口气，心中狂喜。
自己学动画出身，又爱上了表演，拍过几部戏都不火。今年刚调到上影厂，演些小配角。
姜闻虽然没当过导演，但名气摆着呢，许非更是大佬，绝好的出头机会！
……
京城。
一个中年男子看着报纸。
“姜闻首次执导电影，公开招选演员。
要求：17-23岁，长得像姜闻。”
这要求简略至极，毫无诚意。男子看的直皱眉，什么玩意儿就长得像姜闻？
可下一秒，他一拍桌子：妈的，我儿子就像啊！
（了！）
第四百七十五章 您得跟上节奏2
重庆饭店不在重庆，在京城。
西坝河光熙门北里，六层楼，不大，一百多间客房，1991年开业。
下午，制片主任老钱领着一个混小子进来，十六七岁，黑油油的像个小猴儿，道：“以后你就住这儿，俩人一间房，跟你一块的叫耿玏，老实点别打架啊！”
“我，我肯定不打架！”
小子缩着脖，滴溜溜到处打量：“主任，这首都的酒店也没咋，跟青岛差不多。”
“有咋的你住得起么？一百多人住长城饭店，那特么得多少钱？”
老钱是《欢喜姻缘》的制片主任，此番又被请来。剧组初创，人员未齐，副导演、剧务等先到了。
上到五楼，推开一屋，喊：“耿玏，把那俩孩子叫来！”
“诶！”
一个瘦高的年轻人去了。
不多时，人到齐，老钱介绍：“这小子叫夏宇，这是宁婧，这是陶虹。你们先熟悉熟悉。”
老钱走了，四人都挺拘谨。
宁婧先开口，问：“小子，你多大？”
“我76的。”
“我72，叫姐！”
“……”
夏宇瞅瞅对方，跟自己一样黑，好像山里的野孩子，大眼睛大嘴，笑起来让人心慌意乱。
再往下看，是宽松的衬衣，胸脯鼓鼓的。
他不敢再瞧，叫了声：“姐！”
“嗯，好孩子。”
“哎哎，还有我呢，我也72的。”
“姐！”
“诶！”
小桃红就完全没有攻击性，又在傻乐。
夏宇非常皮，初来乍到才收敛些，小心问：“哥哥姐姐，我们是被选上了么？”
“不清楚，我觉得是备选，可我也没看别的演员来。”耿玏也疑惑。
“兴许还在挑呢。”
“反正来了就争取留下，别想别的。”宁婧最坚定。
“嗯嗯，大家加油！”
小桃红有点心虚，她可是许老师亲自打电话，自认为走了后门。
聊着聊着就熟了，互相刨根问底。
这年代的人貌似都有些故事，父辈留下的传说，子孙继承着离奇古怪。
比如耿玏，他是中央美术学院的学生，爷爷叫张仃，著名画家，参与过国徽设计。
当年抗战，为了工作需要，张仃把长子托给一位姓耿的朋友抚养。此人无子女，索性收为养子，改叫耿军。
耿玏便是耿军的儿子。
再如夏宇，父亲本是青岛话剧团演员，后离异，移居杭城从事绘画，同时在京城的艺术研究所工作。
他小时被寄养在日照的姑姑家里，后在青岛上学，父亲杭城、京城两头跑，见面机会并不多。也是在报纸上看到消息，才向剧组推荐了儿子。
热络了一会，老钱又回来了，抱着一卷东西，“来来，都贴上！”
“贴哪儿啊？”
“贴你们屋。”
四人打开一瞧，嚯，全是毛、林、红小将的旧画报。纯手画，红的耀眼，旧的斑驳。
夏宇也不懂，手脚麻利的贴了一屋子。
跟着吃晚饭，许老师定的规矩，只要来新人，晚上吃肉。93年的油水依然不是很足，夏宇干掉了一只大肘子，一个人。
红烧的，软烂鲜香，连皮儿都是金红色。
末了躺上床，摸摸鼓起的肚子，奇妙美好。
似乎从他踏上火车，远离自己的高中学业那一刻起，就走了一条神奇的道路。他扭头看墙，墙上是伟大的毛爷爷。
“光辉照耀，保佑人民。”
混小子闭上眼，睡了过去。
…………
姜闻就没见过这样的。
人家说“过几天让你看看演员”，这个几天，指不定多长时间。就跟“改天请你吃饭”一样，没谱。
可过了几天，许非真让他去看演员。
于是，他怀着一种疑惑、惊诧又莫名很生气的心情，到了重庆饭店。
“许老师！”
“姜老师！”
许非穿着长袖衬衫，牛仔裤，台阶上一站跟米开朗基罗的大卫一样。
二十八岁正好的年纪，往前奔三十而立，成熟迷人，往后看青春尾巴，生性刺激。姜闻只比他大两岁，糙的原始粗野。
“先介绍一下，这是制片主任老钱，这是财务总监小林，一百多人随时待命。”
“都是北影厂的？”
“大半。”
姜闻眨眨眼，这小子跟北影厂这么铁么？我闭关错过了什么？
俩人上楼，许非把演员叫出来。
“夏宇，马小军。”
“嚯！”
三十岁的姜闻站在那里，深情的目光望过去，满眼都是自己十几岁的影子。
“小子不错，像！”
“像么？”
“很像！”
“那就好。宁婧，米兰。”
“……”
姜闻一搭眼，微微皱眉，道：“你笑一下我看看。”
宁婧咧开大嘴笑。
他不置可否，道：“这个呢？”
“耿玏，刘忆苦。”
“嗯。”
“陶虹，于北蓓。”
“嗯……过来说话。”
他把许非叫到一边，道：“米兰得是高个子，皮肤好，气质巨佳，那叫大飒蜜。宁婧太矮太黑，笑起来过甜，不成不成。”
大飒蜜是京城词汇。
矮大紧做过释义：“人长得好看，没公主病，而且你越man，我越爱你。你上街打架我帮你提板砖；你上街茬琴，我帮你唱和声。你被打成植物人，我养你一辈子。”
具象化一点，就是《老炮儿》里的许晴，那是老男人们的最爱。
还有个词，叫果儿。
指喜欢摇滚的女孩子。尖果儿指漂亮的女青年，苍果儿指不再年轻的女性。
许老师不喜欢，对这些词有种生理性的讨厌。
话说回来，姜闻继续道：“耿玏还成，陶虹最好，但还需要观察。”
“没功夫观察，人家运动员得参加全运会，过来先碰一眼。”
“哦……那这波看过了，别的人呢？”
“还有别的？”
“没别的么？！”
姜闻一愣，就像撞到了天底下最难以相信的事情，“许老师，您就找了四个？”
“我觉得挺好啊，您不说夏宇很像么？”
“不是，选角得多手准备啊！多找几个才能比较，有比较才知道谁最合适。”
“哦……”
许非恍然，仿佛刚明白这个道理，道：“那行，现在副导演都来了，他们再选。”
啧！
姜闻顿时不快，你特么真的还是装的？
还没等开口，许老师又道：“您剧本差不多了，干脆搬过来，军营马上联系。咱们立即启动，一边写一边挑一边训练。
我这段会比较忙，有事再联络。”
（还有……）
第四百七十六章 你弄你的，我弄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