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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想见江南     这个修士很危险txt下载     这个修士很危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二十三章 灵犀珏

    “愿闻其详。”

    许易强压住心头的激动,冷峻说道。

    他是真想和徐公子快点了结这段纠纷,和一个能掌控他命运的人作斗争,实在是件折磨人的事。

    徐公子道,“晋阳宫的主人,你应该知道是谁吧。”

    “知道,大名鼎鼎的吟秋郡主。”

    “晋阳宫今次翻修,你也知道是何事吧?”

    “知道,吟秋郡主即将大婚。”许易耐着性子回答着尽人皆知的问题。

    “明日申牌时分,晋阳宫将会举办欢迎云家世子的晚宴,届时,由你作迎宾使者。”

    “就这?”许易几乎要怀疑自己的智慧了。

    “你觉得呢?”

    “说详细点,我脑子不够用。”

    “没什么详细不详细的,这个你拿着。”

    徐公子忽然递过一块纯白的玉板。

    “灵犀珏!”

    许易吃了一惊,这灵犀珏可是了不得的宝贝,可遇难求。

    当然,在有些人眼中,此物一钱不值,不能攻敌,不能防守,论方便还不如传音球。

    但在有些人眼中,此物最是珍贵。

    原来,这是灵犀珏,是采墨玉血鲸数千年凝聚的心血,用秘法压缩制成的,一头墨玉血鲸的心血,最多只能制成一对灵犀珏。

    一对灵犀珏,分作两块,一人一块,只要握在掌间,双方无须说话,虽远隔千里万里,都能互知心意。

    所以,此物功用有效,在有些人眼中一文不值,在有些人眼中,却是万金难求。

    许易满脑子想的都是徐公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接过灵犀珏,甚至未来得及打量。

    “按我心意行事,此件事了,你再需帮我完成一件事,你我的恩怨便两消了。”

    说罢,徐公子朝湖边行去。

    许易默然不言,他很想问一句,“难道你要我在殿上刺王杀驾,我要听你的?”

    却听徐公子道,“放心,我害谁也不会害你,有我在,没人能伤得了你。”

    许易吓了一跳,赶忙将灵犀珏收进须弥戒中,瘟头瘟脑地去了。

    这个徐公子,让他觉得摸不透,完全不似当初那般好对付了,他如今连这人的心思,都无法猜透了。

    弄得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变傻了。

    许易方去,烟雾蒙蒙的湖上,那艘破旧的小舟再现,邋遢的老秦,独自坐在舟中,撑着钓竿。

    若是许易在此,非惊讶得跳起来不可,他的神念能投射出二十里,一瞬间洒出,能笼罩方圆十里之内。

    可他丝毫没有感觉到老秦的存在。

    “上次的打赌,是公子胜了,许易已如约来拱卫晋阳宫了,你日日可以相见,公子为何还愁闷不乐?”

    老秦的声音缥缈,似有似无,却清晰而精准地投射入徐公子的心里。

    “老秦,最近我怎么那么不想见你?”

    徐公子冷声说道。

    老秦淡然道,“公子无须烦扰,去了归德,自然再见不到老秦。我来此,只为一件事,希望公子在明日的接待会上,不要做出出格的举动,否则后果真的难料。”

    徐公子冷笑道,“老秦,我原以为你了解我,现在看来你不了解我。”

    老秦道,“公子错了,老秦了解你,却不了解情。情之一物,莫可名状,却威力绝伦,老秦来此,只是提醒,并无他意。尊上那边,秦某会代为转圜。这几日,公子愿意怎样便怎样吧,另外日子定了,三日后,行罢大礼,公子便要启程了。”

    “谢谢你,老秦。”

    徐公子望着相伴多年的老秦,情绪莫名的平复下来。

    “若真要谢,公子去了归德,千万别忘了老秦的酒,哈哈……”

    笑声中,小舟归隐不见。

    ………………

    拱卫晋阳宫的差遣,很简单也很繁杂,许易志不在此,做起来,真有些力不从心。

    说简单,是因为此地本来就在游仙城的中心的中心,安全得不像话,根本没有拱卫的必要。

    说繁杂,是因为条例规定得太过详细,事无巨细,都需要查验。

    尤其是这个紧要关头,许易这个上官也不能偷懒。

    倒是下面这帮人,心气极高,他们并不因为将来被留在归德路而感到前景悲凉,恰恰相反,众人为有可能成为如今的吟秋郡主,未来的归德世子妃的亲卫,而倍感振奋。

    严阵以待地过了数个时辰,许易终于松懈下来,入了自己在晋阳宫的最新居所,取出新领取的界障珠,许易念头一动,白玉戒指,便化作了一柄玉剑。

    催动御剑诀,便在此间练习起来。

    功法能一蹴而就地掌握,但要想熟练应用,却还需要千锤百炼。

    对这柄骨剑,许易越发重视了。

    重视的结果,不是因为依仗此物,轻松击败了秦右庶卫长。

    而是他在曹副卫长眼中,察觉到了震撼。

    能让阳尊强者,都震撼的神兵利器,许易没有理由不倍加重视。

    一有时间,他便想操练此物。

    奈何,平时用神念滋润此物,功效很弱,只有用秦长老传授的御剑诀,来御史,才能加快他对此剑的掌握。

    所以,他每次要祭炼已可随意化形的骨剑,却还能将之化作骨剑的原来模样,加以祭炼。

    修炼不知疲倦,更不知时间流淌无声,转瞬,天幕灭了又亮,亮了又暗,许易知道,自己的麻烦要来了。

    取出须弥戒中的灵犀珏一看,果然已变了颜色,他握住灵犀珏,心头顿时多了一连串的声音,开始的是废话,后来的,却是催促许易准备行动。

    许易赶忙将灵犀珏收回须弥戒,便在这时,负责掌管晋阳宫内外调派的冯先生来催了,却是那位云家世子,已经谒见了副尊,此刻,正朝晋阳宫赶来呢。

    “作陪的阵容极大,三厅一卫,各大世家,皆有派人到场,我这边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就差你这个迎宾使者了,你怎么练衣服也没换。”

    冯先生面白无须,修为竟只有凝液境,看不出多少年级,但在晋阳宫极有威严,见得许易这般模样,上来就咚咚了一通。

    许易只好在他的要求上,换好了红袍,佩戴了一朵暖青色三星并蒂莲。

一百二十四章 滚

    冯先生通知完,强调了今次宴会的重要性,便匆匆去了。

    许易不敢怠慢,唤来手下的五名百人将,分派了任务,便急急朝晋阳宫的正殿赶去。

    他赶到时,那边已经忙活开来了。

    轩敞而奢华的宫殿内,上千人在有条不紊的忙活着。

    一排排宽大的暖玉条案,被摆了出来,色调和头顶的沧海玉珠极为吻合,显然是刻意摆弄的。

    暖玉条案上,鲜花瑞草,名点佳酿毕集,更让许易惊掉下巴的是,有好几盘鲜果,竟然是宝药一级的,这哪里是在吃鲜果,分明是在吃着一把把的灵石。

    他自问是开过眼界的,也被眼前的阵仗,深深震撼了。

    他是此次的接引使者,说穿了,干的就是迎来送往的活计。

    冯先生虽催的急,事实上,现在只是准备阶段,根本没有客人到访。

    许易寻了张设在僻静处的软座,在上面倒了,不多时,便有侍女送来果盘,酒水。

    许易漫不经心地品尝着,灵气和绝味,在口腔中跳跃着,他的心绪也越发澄澈了。

    事已至此,他断定徐公子和那位吟秋郡主,有非比寻常的关系。

    否则,徐公子不会有如此大的权势,连这晋阳宫的差遣,也能随意安排,毕竟,这晋阳宫上下,就只一个主人,便是吟秋郡主!

    原本,他对徐公子的身份,抱定了好奇却不瞎打听的心态,为的只是不刺激徐公子,快快解了双方的梁子。

    偏偏徐公子送来了灵犀珏,又分派了这接引使者的身份,摆明了要他在此次宴席上搞事。

    许易不往深了想都不行。

    可徐公子到底是吟秋郡主什么人呢。

    当今副尊貌似性余,徐公子并非余姓,显然不是副尊的家人。

    不是家人,那是……糟了,姓徐的这是要干什么,不会是想把我往火坑里推吧。

    许易大急,赶忙取出灵犀珏握在掌中,传过一道念头。

    他原以为,要等上一会儿,徐公子才会发现灵犀珏的异样,传过消息,却没想到,灵犀珏立时有了感应。

    “叫我做什么?”

    徐公子的念头传来。

    许易便是打破头,也绝想不到,此刻的徐公子,距离他不过百丈开外,端坐在大殿正中的御座上。

    只是御座隔了特制的帷幔,虽轻薄如纱,外间的神念,视线却不能透入其中分毫,内里的人,却能清楚地看清外面的一切。

    许易更不会想到,那位冯先生将他早早唤到这大殿中来,正是帷幔中御座上那人的主意。

    他更不知道,自己正享用的佳酿,鲜果,也是郡主大人授意,才送上的。

    二人隔着区区百丈,却如隔在天涯,却要靠灵犀珏来互通心意。

    “徐兄,你想干什么,我大概知道了。”

    许易传心道。

    帷幔中的玉人面色陡然一白,随即胀红,“你,你都知道了。”

    许易的聪明,她早有领教,可她绝想不到这人竟心细如发,猜出了自己的心意。

    顿时,羞赧之意,如潮水袭上心头,她羞不可抑,更多的却是欢喜。

    她知道这份感情,必定无疾而终,可即便她的这份情谊被辜负,她终归是希望对方知晓她心意的。

    “徐兄,冒失,太冒失了,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这不是拉我下水,将许某往火坑里推么?”

    许易干脆说白了,免得遮遮掩掩,空耗时间。

    徐公子红如火烧的俏脸,刷的一下雪白,纤细的青筋在雪白细腻的肌肤中起伏,赤红的美目,顿时蓄满了湖水,她想过所有的结局,唯独没有想到这个。

    她自以为即便是许易拒绝,也绝不会如此无情,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腔情丝空自牵挂的竟是如此一个无情无义,贪生畏死之辈。

    哀,莫大于心死。

    她低垂着脑袋,恨不能将脑袋揉进身子里,肩头不住的耸动,嘴角咬出血来,才强忍住悲戚之意。

    许易握着灵犀珏,陡然感觉到一股丰沛而狂乱的情绪传来,冲得他心神剧震,他赶忙松开双手。

    灵犀珏传来的反馈,也惊醒了徐公子,她赶忙镇定心神,默运法诀,平息心神,清空遐思。

    便在这时,灵犀珏又传来许易的心意,“做什么,你到底在想什么疯狂的事,怎生灵犀珏传来如此大的震动,徐兄,我劝你别犯傻。吟秋郡主这等人,天然就和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你换个人惦记成么。话我就跟你说白了,你若真铁了心要打和吟秋郡主私奔的主意,许某最多当不知道,绝不会跟着你往火坑里跳。你若要翻脸,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许易心意方传过去,一个巨大的“滚”字,瞬间充塞满他的心房。

    下一瞬,灵犀珏变了颜色,显然那边切断了通讯。

    徐公子倒在御座上,捂住脸,抽抽噎噎,最终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以至于在御座上打起了滚儿,心中顿时千百遍地骂起了“呆子,蠢货,笨蛋……”

    她便是再有想象力,也没想到,许易竟是这么理解的“徐公子”的身份。

    一念至此,她停止了欢乐,心中脸上,又忍不住流露羞涩。

    她伸手在自己脸上,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啐骂道,“余吟秋啊余吟秋,你就这般的不要脸么,他不过是误解了身份,你就要这般地宽慰,而至雀跃么,你想男人想得发疯了么……”

    许易哪里知道百丈外的帷幔中,徐公子正上演着人生的大喜大悲。

    他只知晓他自己的情绪,是一悲到底,甚至越发低沉了。

    在他看来,徐公子被自己说中了,恼羞成怒了,这该死的家伙,根本没有丝毫放弃疯狂行动的打算。

    最麻烦的是,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举报徐公子?别开玩笑了,这没影的事,光靠嘴巴,有什么说服力。

    况且,徐公子还有权势滔天的吟秋郡主为后盾,想要灭他许某人,更是眨眨眼睛的事。

    况且,这等丑闻,他戳破了,有罪无功,弄不好就得被恼羞成怒的副尊大人灭口泄愤。

一百二十五章 云三

    许易正万千心思,不知觉间,冯先生又到了面前,催促道,“我的许大人诶,咱家在这晋阳宫伺候了这些年,就没见过您这么惬意的护卫,别吃了,别吃了,赶紧着吧,您这个接引使者,该上场了,第一波客人,已经过了金鹊桥了……”

    许易勉强镇定神思,打定主意,这件事上,他保持中立,不插手也不坏徐公子的好事,这是他能想到的,目下对自己危害最小的办法。

    随即,许易便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接引工作中去了。

    无聊,十分的无聊,他不明白,这么简单且无趣的工作,为什么非要自己这个三级星吏来做。

    重复的赔笑,接收请柬,引人入座,一趟下来,他觉得面皮都要笑得发僵了。

    来的人真多,超乎想象的多,三百多张请柬,最后到来了足有千余人。

    近一个时辰的接引,到来客人的频率终于降了下去,忽听一声高喊,“云三公子到!”

    许易便见,十七八人组成的队伍,出现在了广场上,阔步朝这边行来。

    领头的那人白衣白服,胸前绣着一朵剑兰,二十出头的相貌,面目英俊,双目锐利,气质更是锋锐,一位紫袍中年,隐隐落后半个肩膀,其余随员,皆面露贵相,不似凡品。

    喊声方落,数人引了出来,皆披白袍官服,头前的红面中年,胸前更是绣着两月三星,乃是五阶星吏。

    许易倒是知道这人,乃是代表副尊前来主持礼仪的洪大使。

    洪大使这一出面,许易反倒一身轻松,让在一旁,低垂了眼目,静观场面。

    一番揖让后,洪大使道,“敢问三公子,世子何在?”

    许易心头一惊,他陡然反应过来,适才喊的是“云三公子到”,世子却是没来。

    而今次的宴会,换在圣庭的俗世,就是男方向女方下定。

    一个是男方给女方带来礼物,二个是女方能趁机查探男方形貌,言行。

    所以,必须是求婚者,亲自到场。

    而此刻,来的竟只是云三公子,世子未到。

    如此失礼,放在俗世,轻者退婚,重则非起纷争不可。

    “世子正在和副尊大人面谈,特派在下前来,大使以为可有不妥?”

    云三公子双目灼灼,盯着洪大使。

    洪大使面上一僵,笑道,“既然副尊知晓,那自无不妥,诸位贵客请,快请!”

    副尊这做老子的都没意见,自然轮不到旁人有意见。

    洪大使引着云三公子等人才跨入灯火辉煌,温暖如春的大殿,气氛顿时热烈起来,竟还响起了掌声。

    许易甚至听到了低低的欢呼和尖叫。

    的确,云家这一拨人,皆是英俊无比的男子,一同出现,效果自然惊人,尤其是场中到来的贵妇,小姐不少。

    不过,许易却没兴趣关心殿内的情况,他双目始终盯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从他身旁掠过,看也未看他,许易却知道,这人迟早会找上自己。

    果然,不过片刻,他便收到了那人的眼色,随即,朝着东侧角落行去。

    值得一提的是,这场宴会,是一场冷餐会,自由地交际,自由地移动,无人干涉。

    更因着大殿内,布置了阵法,隔绝传音,隔绝了神念,好似打破了一些屏障,让一切都自由了起来。

    许易才到角落,那人便压低声道,“好哇,你倒是神通广大,竟到了此处,我还真想去淮西寻你了。”

    “云兄才是非同凡响,这才多久,都将许某的根脚打听清楚了,佩服佩服。”

    许易抱拳笑道。

    这人正是云明灭,许易是真没想到,会在此间和云明灭,再度重逢。

    “许易,我不管你再淮西,还是在剑南路的路庭履职,我相信你也见识了我云家的实力,如果你不想惹事,我奉劝你现在就将生死蛊瓶交出来,你我恩怨两清,否则,我会让你的上峰亲自找你说话。”

    云明灭用低沉而冷酷的声音说道。

    他这回费劲心血,挤进了接亲的队伍,正是为了许易而来。

    彼时,他回到家,越想越是悲愤,转手就着人打探许易的来路。

    许易未隐瞒名姓,他手下的矿工,和云家的矿工也在一块工作过,云明灭想锁定淮西很容易。

    锁定了淮西,自然就锁定了许易。

    这回,恰逢云家世子和吟秋郡主大婚,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进接亲团,就是为了再剑南路这边结交到足够层次的人脉,以泰山压顶之势,将许易给压服了。

    可他没想到,他这边还未动作,便在晋阳宫撞上了许易。

    “云兄,还是那句话,我无意要你的小命,你如果非要折腾,你这条小命,我可就取走了。忘了告诉你,许某如今忝为神龙卫左副庶卫长。三个月前,许某才刚刚晋升为二级星吏,这个履历很好查,以你的能量,不是难事。何去何从,你自己决断。”

    许易的话很直接,异常狠辣。

    云明灭呆若木鸡,他当然清楚许易的履历,唯一不清楚的就是许易如今突然调任为三级星吏。

    这不符合常理的升迁说明了什么?说明了许易背后的实力非同小可,他走剑南路路庭的上层路线压人,难度极大。

    而许易要他小命的方式,可能就是动动指尖。

    许易拍拍云明灭肩膀,“云兄,别想那么多,你说我要你小命做什么,比财富,你未必比得过,比地位,你在云家大概也是边缘人物。你也知道当初我能杀你而不杀,选择拿一个破瓶子,求得就是个和平。你等我这左副庶卫长的位子坐稳了,这个瓶子,我定然还给你。当然,前提是,你别作幺蛾子,或者是作了别让我发现。”

    云明灭心头叹息一声,强颜欢笑,“许兄,我是真想认你这个朋友。”

    他算是看明白了,他是不可能缠过兴许的。

    唯一一点,让他欣慰的是,姓许的方才那番话很有道理,更重要的是,姓许的信守陈诺。

    “难道我们现在还不是朋友么?”

    许易露出和煦的微笑。

一百二十六章 不如去死

    “当然,那是当然。”

    云明灭亦笑,心中却恶心得不行,世上岂有以生死蛊结成的朋友。

    “既然是朋友,若有机会,我可得向你打听点事儿,说不得回归德路路庭这一路,咱们还得同行呢。”

    许易拍着云明灭肩膀说道。

    “什么,你要去送亲!”

    云明灭霍然变色。

    “怎么,我去不得?”

    许易笑道,“放心,不过是寻你问些归德路的禁忌,以及风土,何必大惊小怪。”

    便在这时,一个绯袍青年行到近前,一拍云明灭肩头,“云老七,怎么在此?三少爷又出了大作,真惹得贵妇小姐们尖叫呢,你还不过去点评,小心让旁人占了先,可就后悔莫及了。”

    云明灭深深看了许易一眼,纠结无比地去了。

    完成了接引任务,会见了云明灭,许易的心情并没有放松下来,他一直关注的灵犀珏,却始终没有变化发生。

    许易很不耐烦这种场合,却又不得不耐心地待下去。

    因着他接了接引使,照面的人物不少,众人猜不透他的来路,对他也格外客气,一时间,他竟也被应酬缠身。

    忽的,西面爆发了巨大的欢呼。

    那是以云三公子等云家团体为中心的交际团,聚拢了大批的美妇少女。

    这会儿,云三公子正在吟哦诗句,不知又出了怎样的绝妙好辞,登时惹得一众素来矜持的贵女们,都疯狂尖叫起来。

    许易忍着耐心,在场中应酬着,视线更是不停地在场中扫描,搜寻徐公子的下落。

    他不信这个关头,徐公子会不来,诡异的是,根本没有发现徐公子,满场更没有一个服用隐体丹之人。

    撑了近一个时辰,云公子那边的聚会终于结束了。

    洪大使忽然拍拍手,叫停了交际,朗声道,“诸位都静静,云三公子代表云家世子,有礼物要进献给吟秋郡主,我们请云三公子讲话。”

    哗啦啦,场中掌声沸腾。

    云三公子身份既高,又才情卓越,所过之处,自然备受欢迎。

    云三公子抬高下巴,对全场回了个完美的微笑,掌中现出一个方盒,方盒打开,仿佛放出一团黑光,霎时,整个大厅都温润起来,无边际的灵力,在场中荡漾。

    “上品水灵石,天呐,世间竟真由此奇物。”

    “如此至宝,也只有云家能拿出了。”

    “不愧是王族,底蕴深厚,超乎想象。”

    “…………”

    许易也完全被那颗漆黑到发亮的上品水灵石,完全吸引了。

    上品水灵石,便是在此界,也稀有得几乎不存在,现实中,他从不曾得见。

    各类典籍中,也明确提到,上品灵石天生地长,万载灵秀所划,只见于史。

    不料今日却出现在眼前了,许易一边心道,不是那些典籍的作者出现了失误,而是这等至宝,根本就不会流落凡间。

    著述者不曾得见真容,揣测真伪,也很正常。

    当然,不管怎么说,这颗上品水灵石,都是弥足珍贵的至宝。

    “上品水灵石,象征着吟秋郡主的纯洁和尊贵,世子以此物为礼,足见世子对吟秋郡主的尊重和敬爱,还请吟秋郡主收下。”

    云三公子对着帷幔,站直了身子,朗声说道。

    他心中对这位吟秋郡主,是很不以为然的,比那些正牌的郡主,这位吟秋郡主未免有些名不副实,说白了,论身份,这位吟秋郡主,还真配不上云家的世子。

    更让他不满的是,他在大厅活动这许久了,也始终不见吟秋郡主发话,更没有亲口表达对迎亲团的欢迎,这在云三公子看来,根本就是对云家的失礼。

    至于云家世子未曾亲自到场,他认为自己来了,便足够了,一桩攀附云家的政治婚姻,他实在认为没有太过重视的必要。

    他甚至有些心疼这枚上品水灵石,这等宝贝为定礼,实在太贵重了,即便云家是王族,也依旧算得上太过贵重了。

    云三公子话罢,帷幔内,久久无声。

    许易的灵犀珏,却在这时起了反应,他双手握住,顿时接收了徐公子的心意,“你应该不会忘了对我的承诺吧,放心,不会让你赴汤蹈火。姓云的太骄狂,我需要看到他灰头土脸,不管你用什么办法。”

    许易惊得下巴险些跌落,“徐兄,你不如叫我去死,这是什么场合,我这么做,和自杀何意?”

一百二十七章 狠狠扫

    “我说了,有我在,你就不会有事,实话告诉你,这也是吟秋郡主的意思,上面若责怪下来,吟秋郡主会一体承担。你堂堂男子汉,这点胆量也没有。”

    灵犀珏传来徐公子的心意。

    许易传心道,“这和胆量有什么关系,你这摆明了是让我踩雷,我有什么办法让云三公子灰头土脸,难道还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他打一场?”

    他心头苦闷到了极点,受制于人的感觉,实在太憋屈了。

    “这是你的事,我说过,这件事办成了,你就欠我一个承诺了,从此之后,你我两清。你若是推三阻四,那么新仇旧恨,一并清算。”

    徐公子也发了狠。

    许易心念电闪,盘算着利弊得失,思来想去,还得承认,得罪徐公子的风险,远远超过了得罪云三公子的风险。

    一咬牙,他行出人群,冲云三公子抱拳道,“三公子,在下忝为晋阳宫的接引使者,以及吟秋郡主指认的代言人,有几句话想问三公子。”

    许易一现身,顿时吸引了全部视线。

    洪大使惊怒交集,指着许易怒声叱道,“速速退下,有你说话的份儿?”

    如此场合,区区三星小吏竟敢跳上台前,还大言不惭代表吟秋郡主说话,真当他这个副尊钦点的使者是死人么?

    许易道,“洪大使,如今晋阳宫由本官负责禁卫,接引使者之责,也是吟秋郡主钦点的,如今,我代表吟秋郡主说几句话,有何不可呢,云家三公子尚未表态,大使何必着急。”

    这就是他不愿答应徐公子的原因之一,他的身份很尴尬,或者说这等场面根本轮不着他出头,他冒出头,不管说的有理没理,必定引人反感。

    却没想到,才一冒头,就得罪了五星高官洪大使。

    届时,他送亲归来,没了吟秋郡主罩着,徐公子未必能呼风唤雨,届时,这位洪大使,便得他许某人独自消受。

    一念至此,许易就郁闷得不行,可事已至此,他已经出头了,心头再不痛快,也得硬撑下去,他可知道首鼠两端,最要不得。

    洪大使万没想到,这小小的三星小吏,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问自己,心中窝火,正要命人将许易押下去,云三公子笑道,“洪大使,无妨无妨,既然他是代表吟秋郡主说话,怎好不让他把话讲完,让他说。想必世子殿下,也很乐意听。”

    洪大使面上青气一闪,扫了许易一眼,冷哼道,“若敢失了礼数,必有后惩。”

    他可是领了副尊的旨意,要全权保证一切流程都平顺的进行。

    他深知副尊的心意,如今正是副尊的关键时期,云家的力量万分重要。

    许易冲洪大使拱拱手,朗声道,“今日是下定之日,世子殿下却未到场,此举恐怕不合礼法。当然了,吟秋郡主不是食古不化之人,知晓世上之事有经有权。不过,既然世子殿下未亲身到场,吟秋郡主认为她要不要出面,却需看下定使者的本事。”

    云三公子面皮发紧,冷声笑道,“有意思,真有意思,看样子吟秋郡主是想出题考考云某。”

    他本来就不认为吟秋郡主能配得上世子殿下,云家拿出上品水灵石,本就是超乎寻常的诚意。

    这位吟秋郡主竟还推三阻碍,扭扭捏捏,如何不叫他生气。

    若是以云三公子往日的脾性,早就炸锅了,只是他到底知晓轻重,不敢在此事上耍弄性格,便打定主意要让这不识抬举的伪郡主栽个大跟头。

    “云三太猖狂,给我狠狠扫他面皮,郡主传话了,出了再大的乱子,也都由他兜着。”

    帷幔里的徐公子对场间的局势,看得分明,哪里看不懂云三公子的狂傲,她向来无法无天惯了,今日下定,云家世子不来,已经让她面上无光,如今又被云三公子如此看低,她心中窝火至极,当即传讯许易,要出这口恶气。

    许易握住灵犀珏,传过心意,“徐兄,你当我是什么,云三不是土鸡瓦犬,说扫就能扫的,能不能劝劝郡主,出口小气,我或可尽力,要让云三彻底没脸,我真办不到。”

    许易不爽至极,莫名其妙卷进了风波,弄不好就得被这看不见的激流吞没。

    徐公子传来心意,“你既能作界子,自非凡品,我不管,你今日若是不能让云三公子面皮扫地,郡主发起怒来,我也劝不了,她定要将你交到洪大使手下,后果你知道。”

    “草,姓徐的,老子就跟你博一把,你守信也就罢了,若是敢出尔反尔……”

    “行了行了,你的狠劲儿,还是对着云老三发吧,扫平了云老三,我必与你个想不到的甜头。”

    “哼!”

    心念电闪,两人完成了信息叫唤,许易盯着云三公子到,“不是考你,而是你们整个使团,三公子别太自信,我们郡主冰雪聪明,名满剑南,三公子若是有自知之明,还请就此退下,等改日世子殿下亲来,再来献礼。”

    “混账,来啊,将这狂徒,给我拿下!”

    洪大使暴怒喝出,顿时他的数名亲随,冲入场中。

    “慢着!”

    云三公子高声道,“洪大人这是作甚,郡主美意,岂能拂逆。”

    洪大使道,“三公子不必多心,郡主只是玩笑,当不得真,还是速速成礼要紧。”

    说着一使眼色,数名亲随,便要朝许易拿去。

    帷幔中忽然传来声音,“我的大礼上,洪大人真要动粗?”

    声音粗犷,竟不似女声。

    洪大使对着帷幔躬身抱拳,“郡主,此事非同小可,下官受副尊之命……”

    “洪大人,你这是作甚,不过是一场小比,斗智不斗力,洪大人认为会关碍到什么?还是短心远来佳客输了没面子。”

    粗犷声音至此,发出笑声,“三公子,云家人不会如此小气吧。”

    “自然!”

    云三公子面目一寒,冷对洪大使,“洪大人,请勿要再阻拦,否则,世子殿下面上须不好看。”

第一百二十八章 江南

    事已至此,洪大使再不好说话,无喜无怒地看了许易一眼,退让开去。

    “吟秋郡主有什么高招,自管道来。”

    云三公子斜睨着许易说道。

    许易道,“从别的方面考教,三公子未必服气,适才听闻三公子缕出佳作,赢得满堂喝彩,相比在诗词一道,有些本事。吟秋郡主生平亦好此道,曾录下各种题材诗篇词作数百首,但从未流传于外,在下有幸得见,并熟记于心,不如便比这诗篇词作。”

    许易话音未落,云三公子面上的笑意便堆不下来,俄顷,竟笑出声来。

    非只云三公子大笑,云家众人尽皆大笑,甚至与会的贵人们,也有不少发出笑声来。

    剑南云家,虽是王族,却是有名的诗书传家,文名极盛,当今云家家主归德路路尊,曾经写过一篇《太虚赋》,被圣庭收录,悬在名宝阁中。

    云家子弟的文名,素来极盛,尤其云家的嫡系,更是个个自幼受名师指点,文武兼修。

    这位云三公子,正是出自云家嫡支,更是云家一众才子中的才子。

    而其文采,也通过一首首现场做出的诗篇,而证明了,一篇《春华词》甚至引发了不小的轰动。

    反观吟秋郡主,从不曾听说其有了不得的文采。

    至于许易所言,吟秋郡主私下写就各类诗篇数百篇,听来更像是笑话。

    即便,吟秋郡主果有诗才,可她才多大,怎么能写就各类别的佳作数百篇?

    明显不合常理。

    如果不是这种情况,那显然只剩了一种情况:吟秋郡主诚然写就了数百篇,可都是入不得方家法眼的俗句鄙词。姓许的和吟秋郡主,坐进观天,不知天下名篇为何物,贸然以此为能,发出了挑战。

    如此一幕,岂不荒诞。

    许易折腾的这一出,连帷幔中的徐公子都受不了了。

    他要的是许易扫云三的脸面,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和云三这种变态比诗篇词作,这和书呆子比掉书袋有何区别。

    若是许易用别的方式打云三的脸,便是失败了,也可以接受。

    可如今许易抗的可是她吟秋郡主的大旗,口口声声扣得都是他吟秋郡主的帽子,一旦弄出的诗词,实在难以入眼,她吟秋郡主,自此恐将成为笑柄。

    徐公子再也忍不住,当即传来心意,“你有没有把握,没有把握,速速撇开,输则输矣,别将脸面摔在了地上。”

    “事已至此,徐兄说这些有何用,早说了,让你别折腾,现在想回收?便是我肯,人家也不肯,你自求多福,顺带着也求老天开眼,让我迸发灵感吧。”

    许易传过心意。

    徐公子险些从御座上跌下来。

    老天开眼?迸发灵感?这是摆明了没信心啊。可你没信心你换个搞法,就是直接动手,也比这个靠谱啊!

    徐公子将一堆堆杂念,懊悔传了过来,许易被弄得心乱不已,干脆松开了灵犀珏。

    “三公子,以及云家列位,光笑可解决不了问题,若是不敢比试,还请诸位回吧。”

    许易直视着云三公子,冷声说道。

    云三公子打个哈哈,指着许易道,“你颇有些意思,不说别的,就是这胆量,就足令人佩服,很好!不管胜败,我都会请世子殿下调你入送亲队伍,将来入我云家为奴,也算某送你的一场缘法。”

    蹭地一下,许易心头的火苗被点燃了,面上的微笑,越发和煦,“三公子这是何意,莫非怕输,当众就开始买好许某了。可惜,许某一身傲骨,未曾裹进奴躯,倒让三公子失望了。”

    云三公子面上一寒,“不识抬举!速速比试吧,你来划道,云某奉陪到底。”

    许易道,“要说这法子也简单,取百十字条,上书数字,折成字团,盛放于瓶中,随意抓取。抓出的纸团显露的数字,就对应此数字,便在《蒙诗三百》查找页码,《蒙诗三百》那页,做的是何题材,咱们便比什么题材。”

    “由在下诵出吟秋郡主的诗篇词作,你们整个使团,可合力相斗,不管是曾经的大作,还是即兴创出的佳作,都可以拿来一较高下。不知三公子以及诸位,可觉得此法还算公平?”

    许易话音方落,场间的气氛陡然热烈起来,小声说道此法公平之人,不在少数。

    原来这《蒙诗三百》是当今文教的重要基础读物,许易也曾翻阅过,录入的诗词整整三百首。

    咏怀,感悟,月,花,鸟,鱼,等等,无不包括,门类极全。

    以此《蒙诗三百》挑出题材,实在是再公平不过。

    “不错,这法子还算公平。”

    云三公子点头,认可了许易的办法。

    众目睽睽,且以他的身份和自信,根本不允许他说谎话。

    字团很快便制作好了,盛放在一个漆黑的罐子中。

    云三公子主动推荐洪大使作字团的抽取人,很快,洪大使从被摇晃许久的黑罐中,抽出了一枚字团,展开来,将字条对准诸人,朗声道,“十八!”

    随即,一名二级星吏手中捧着《蒙诗三百》飞速翻动起来,“《忆江南》,宋别卿,六言律诗,以江南为题。”

    此言一出,满场大哗。

    剑南路,分作江字五府,淮字五府,湖字五府,中央三府。

    整个剑南路的水脉,皆有忘情海极西之地的天漏发端,在整个剑南路形成了一个人字形的自南向北的水系,因着江水发端于天漏,便号作天眷江,以及无数分流。

    所谓江南,便是天眷江以南,江字五府中的大半,其中江南府便是最核心区域。

    而江南之所以在整个剑兰路有着特殊的意义,乃是因为千年以前,剑兰路的路治,便在江南府。

    很多如今游仙城的贵人的老家,便出自江南。

    甚至如今的正副路尊的祖籍,皆在江南。

    每到祭祖之期,江南府便成了整个剑南最煊赫的所在。

    千年以降,渐渐围绕着江南,形成一股怀旧,忧思的文化,而江南也成了修士中的骚客,最爱游历的所在。

一百二十九章

    而以《江南》为题材的诗篇,词作极多,想要写出新意极难。

    更麻烦的是,宋别卿的这首《忆江南》,还是罕见的六言律诗,极是考验功底。

    而《蒙诗三百》选录的是圣庭有文字以来的经典,恰好宋别卿这首《江南》说的正是剑南路的江南。

    以此为题,显然是许易占了便宜,因为云三公子可能只是知道剑南路有个江南,根本不曾到头

    故而,那位二级星吏才道出题材,便引起了轰动。

    云三公子神情自若,丝毫不为所动,“既然你的诗词,都是已作好了的,咱们就别耽搁时间,每次比试四分之一柱香为限如何,料来够你搜肠刮肚了。”

    许易道,“客随主便,三公子请。”

    云三公子冷笑一声,抓过已铺成了文房四宝的玉案,抓过狼毫,登时一排排宛若精灵般的文字落在了喧白的纸上,“风急啼乌未了,雨来战蚁方酣,真是真非安在,人间北看成南。”

    此言一出,满场无声,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

    “如此急才,如此诗才,不愧是云家诗词冠冕,惊才绝艳!”

    “不简单,真是不简单,全文无江南,却道尽江南,云三公子定时没去过江南的,但只凭啼乌渡、战蚁林,两大江南名胜,便将全诗点活了!”

    “若只是生造物象,也算不得惊才,关键是云三公子竟将啼乌渡河战蚁林化用,且用活了。风急啼乌未了,雨来战蚁方酣,真是妙句,妙句!”

    “前两句的确不俗,但更妙的还是后两句,真是真非安在,人间北看成南。细细品咂,意味悠长。正所谓: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如人以表,表为中时,东看则西,南观成北,表体既混,心应杂乱。世事洞明,人情练达,真是难得的嘉言警句!”

    “………………”

    满场欢呼声不断,许易暗自品咂,也深为意外,云三捷才至斯,颇叫他意外。

    “活该,你是自讨苦吃,跟姓云的比诗词,看你如何应付,不管如何应付,决不能丢了我……吟秋郡主的脸面,实在不行,你就说吟秋郡主的诗篇中,没有以江南为题的,不管怎样,不能丢吟秋郡主的脸。”

    帷幔中的徐公子,再度传出心意,她是真急了。

    没有文名不要紧,要紧的是,许易胡诌一首,安排到她头上,弄得她脸面丢尽,沦为笑话,那比死还要可怕。

    许易接受了心意,却不睬她。

    云三公子看着他道,“如何,实践差不多了,你不会还没从吟秋郡主那几百首诗词中挑好?还是吟秋郡主根本没做出何江南有关的诗词。要不,还是再换题材,本公子今日性质不错,乐意奉陪。”

    许易哂道,“恐怕要让三公子失望了,只是我在想,既然是赌局,该定下赌注,这枚上品水灵石,是世子殿下送给郡主的礼物,如果被三公子输了,世子殿下恐怕得换新的礼物,来亲自寻吟秋郡主下定了。”

    许易分明是偷换概念,适才根本没说什么赌注,更没将这枚上品水灵石作赌注,他此刻堂而皇之的说明,就是为了倒逼云三公子。

    他太会拿捏云三公子这种贵胄子弟的心思了,他料定,在这个当口,即便他偷换概念,云三公子也绝对拉不下面皮,和他掰扯。

    “大言恫吓,虚张声势!很好,这个赌局,云某应了,我若输了,这枚上品水灵石,便赠与吟秋郡主,你若输了,便要入我云家为奴,吟秋郡主,可敢应否。”

    云松公子冷声说道。

    他并不如许易所想,想着面子问题,怕下不来台,才答应对赌,而是他根本就没将许易抑或是吟秋郡主放在眼里。

    必赢的赌局,有什么不好应承的。

    帷幔内的徐公子正待出声,却听许易道,“三公子好大的忘性,吟秋郡主既已让我全权代言,在下自然能做主,如此赌局便算立成了。”

    说罢,许易抓起狼毫在喧百的纸上书写起来,一排排险峻挺拔的瘦金体文字,如苍松一般在纸上昂然而立,“柳叶鸣蜩绿暗,荷花落日红酣。三十六陂烟水,白头想见江南。”

    咔嚓,帷幔中的徐公子掌中的灵犀珏,落在了地上,一双美目射出惊人的华彩。

    许易落笔之际,云三公子连退三步,双目失神,满眼空洞地对着那张生满苍松的白纸。

    满场一片死寂,如果说云三公子的诗作,足以让人叫好之余,还能大声分析,他诗作中的妙处。

    那许易的这首,完全将人引入了一种,奇妙的意境,随即,便沉默在那股悠长的怅然之中,难以自拔,高下立判。

    “不对,这诗不是吟秋郡主作的,吟秋郡主年纪轻轻,怎会生出白首相见江南的感慨,以诗观人,这必定是位饱经沧桑的老者所作。”

    一位紫袍中年高声喊道,他是云家使团,仅次于云三公子的人物。

    “三公子怎么说?”

    许易微笑道,“貌似你的人已经帮我判定了胜负。”

    紫袍中年面色顿时一黑,暗叫糟糕,他出声质疑诗作的作者,摆明了是认伪“白头想见江南”胜过了“人间北看成南”。

    否则,若是后者不如前者,他也犯不着质疑。

    云三公子面色一僵,顿时一片惨白,随即又胀红,“本公子也很好奇此诗作的原作者。”摆明了是顺着紫袍中年的话顶下去。

    说昧心话,尤其是自诗作评论上,说违心话,本来就是云三公子极为不齿的。

    可眼下,他阴沟里翻了船,不违心又能如何,难道真承认这是吟秋郡主的作品,将上品水灵石输出去?

    他宁肯背负骂名,也受不起如此惨重的损失。

    云三公子知晓,今日之言传出,对他的名声必定损失极大。

    果然,云三公子话音方落,满场顿起冷笑声。

    便连先前追捧他的美妇贵女,也都流露出鄙夷来,更有窃窃私语,私下里品评两首作品,声音虽小,依旧传入耳来。

    云三公子连连甩头,恨不能将那如毒剑一般的声音,甩出耳朵去。

一百三十章 威震

    “徐兄,这个脸打得够狠了吧,云三的脸都红了,该到此为止了吧。”

    许易手持灵犀珏,传去心意。

    帷幔中的徐公子瞥见灵犀珏变色,赶忙将灵犀珏摄入掌中,传去心意,“脸红不够,你又不是没听见姓云的在说什么,分明是不服,你不乘胜追击,让他心服口服,更待何时。”

    许易松开灵犀珏,心头腹诽不已,姓徐的太不是东西,心服口服,亏他想得出来。

    云老三看着像是服气的主儿么,这分明是要将他许某人往死你逼。

    他再不痛快,面上始终如一,含笑看着云三公子道,“那三公子倒是将原作者指出来,如此名作,不该默默无闻才是呀。”

    云三公子满面胀红,他高傲惯了,无耻到底的话,真说不出来。

    紫袍中年冷哼一声道,“名作是名作,可未曾显露的名作,也是有的。当今之世,文人卖墨宝的事还少么,况且,诗词文章为心之声,无体会便无感悟,无感悟便无佳作,这篇诗作的作者,真的事吟秋郡主么?”

    许易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还要来一轮,接着来便是,我也想知道吟秋郡主到底私下里买了多少佳作。洪大人,劳烦你再选一题。”

    洪大人心如乱麻,他怎么也没想到,好端端的盛会,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如此针尖对麦芒,闹到最后,总有人灰头土脸,这是他万不想看到的局面。

    念头一转,洪大人朗声道,“选什么题,一场玩笑,何必当真,能见到两首佳作,今晚的盛会增色不少,哈哈,三公子,定礼我待郡主收了,下面请看我剑南路为诸位尊客准备的节目表演。”

    许易笑道,“洪大人,您的心意,恐怕三公子不会领受,想三公子何等文名,传闻号称云家之诗词冠冕,这场盛会注定要流传出去,您这会儿叫停,不给三公子挽回局面的机会,我只怕三公子会不甘心,当然呢,三公子身为贵客,为咱们主方着想,自然不会表露出来。不过,咱们身为主方,实在该为尊客想得透彻一些。”

    帷幔中的徐公子死死咬住丰润的嘴唇,玉腮高高鼓起。

    她终于又见到了这家伙耍无赖的模样,身为对手,足能叫你恨得咬牙切齿,可一旦置身事外,品咂这人话中促狭,几要令她捧腹笑出声来。

    云三公子冠玉也似的脸上,红的发紫,洪大使满面黑气,登着许易,恨不得将他平吞了。

    如果没有许易这番话,云三公子是打算就坡下驴的,有此一篇白头想见江南在前,他不打算冒险。

    若真赌输了,这枚上品水灵石,可就真的输给了吟秋郡主,世子殿下势必还要备上一份不输于上品水灵石的重礼前来下定。

    赌输一枚上品水灵石,这等天大的责任,纵使以云三公子的身份,也担待不起。

    偏生许易横插了这么一句,他得多不要脸,才敢顺着洪大使搭的梯子爬下去。

    与此同时,洪大使纵使狂怒,也不好再呵斥许易。

    一旦他呵斥,没脸的却是云三公子。

    鬼主曾经就评论过许易。对付这家伙,能动手千万别动口,一旦这家伙开口,威力绝对远超过动手,气死人,噎死鬼,被气得吐血,不过等闲事。

    “三公子,赌局可还要进行下去。”

    许易满面微笑看着三公子,不动声色,又添一把火。

    云三公子怒灌胸怀,冷声道,“洪大使,选题!”

    事已至此,他真没了退路。既然不能冠冕堂皇的避战,他也只有被迫应战。

    一旦强行避战,传回归德,他也就不用活了,名声扫地为人耻笑也就罢了,家主也得出手毙了他。

    云家以武兴,以文行,文物并举,方有如今的王族,剑兰旗帜光耀圣庭。

    云家人可以战败,但不能逃跑。

    洪大使阴冷地扫了眼许易,若此间无有阵法阻隔传音,他早就将最恶毒的话,送进了许易耳中,大手探进罐中,很快拈出了一张字团,布展开来,冷声道,“八十八。”

    捧着《蒙诗三百》的二级星吏飞速翻动,“《东观沧海》,陈义勤,七言绝句,沧海为题。”

    二级星吏话音方落,许易抓取狼毫,挥洒起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轰!

    满场顿时爆炸,数道尖利的叫声过后,竟有人晕倒在地。

    帷幔中的徐公子星眸灿灿,涓滴眼泪,溢了出来。

    身为当事人,她自然知道那些诗词的真正主人是谁,具备极高文学素养的她,同样认可紫袍中年的那句“诗词为人之心声”。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真美!真痛!

    云三公子面红耳赤,浑身剧烈颤抖,双手死死攥紧,青筋暴绽。

    紫袍中年方要张口,许易笑道,“这位仁兄,恐怕又要搬出诗词为人心声论吧。好了,也不用劳烦洪大人抽取了,《蒙诗三百》,区区读过,熟记于心。”

    “第一篇,《望月怀远》,秦方,五言律诗。吟秋郡主有诗曰: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第十三篇,《远征曲》,夏兴春,七绝。吟秋郡主有诗曰:誓扫顽贼不顾身,三千甲衣丧胡尘。可怜天眷江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

    “…………三公子,还有诸位使者,可还要听下去,对了,这位紫袍仁兄,可还坚持说这些诗词都不是吟秋郡主所在,都是买来的?”

    许易一口气念了十三篇,风格,题材各异的诗词,满场被震得死寂一片,只听见他的声音,在宽广的殿中回荡。

    更有无数人,取出了影音珠,影音他念诗的场面。

    时不时便有锦帕,朝他飞来,片刻功夫,便在脚下积了厚厚一层。

    却说,许易话罢,云三公子面如死灰,云家众人气氛低迷到了极点。

    “好好,今日竟让我听得如斯佳作,可惜,可惜来得晚了,错过了大好场面。”

    伴随着清朗的声音,一名白袍玉人自远处行来。

一百三十一章 帽子

    走进来的是个男青年,偏偏整个人如一块温润的暖玉,周身似乎散发着光彩,剑眉冷目,步履缓缓。

    “参见世子殿下!”

    云三公子为首的云家使团,尽数拜倒于地。

    场间众人皆冲那如玉青年,躬身行礼。

    云家王族世子,地位非同小可,绝不是吟秋郡主可比。

    云家世子摆摆手,“无须多礼,适才听见一首绝妙好诗,不只是谁人所作。”

    许易直视云家世子,抱拳道,“适才所出之诗,皆是吟秋郡主往日所作,世子殿下要听,今后有的是机会。只是先前约定的赌局,不知以世子殿下之意,作数还是不作数。”

    满场众人皆倒抽一口冷气,洪大使望着许易,心头微颤,暗道,真是小看了此人。

    云家世子扫了眼许易,望着帷幔道,“我云家人自是说话算话,不管什么赌注,输了自然要兑现,吟秋郡主,可否一见。”

    “世子殿下姗姗来迟,已错过吉时,还是改日吧,我累了,先下去了,洪大人照顾好世子殿下。”

    帷幔之中,吟秋郡主传出声后,便听两名随侍喊道,郡主起驾回宫,帷幔一阵轻动,便没了动静。

    洪大使面色大变,冲世子微微欠身,说道,“郡主娇憨,还请世子殿下不要介意。”

    云家世子微笑道,“不,郡主的脾性我很喜欢。”

    说着,朝许易一指,“这位是谁,很得力嘛,贵路真是英才汇聚,一个三级星吏也有如此能耐。”

    许易冲云家世子抱拳道,“多谢世子殿下夸奖,整个剑南路,如在下这样的,多如过江之鲫。在下还要护卫宫禁,职责在身,恕不奉陪。”说罢,径直去了。

    云三公子正待拦住许易,却被云家世子以目止住。

    吟秋郡主既去,晚宴自也到了谢幕的时候。

    云家世子驻跸的行宫,距离晋阳宫不过十数里,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云家世子一行,便回到了行宫。

    云三公子挥散众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殿下,臣罪该万死!”

    云家世子头也不回,望着眼前繁复的壁画,怔怔出神。

    云三公子面上一惨,掌中多了一枚黝黑的钉子,猛地一挥手,钉子便要朝胸口插去。

    眼见钉子便要扎入胸口,那枚黝黑的钉子,竟然脱手而去,落入云家世子手中。

    “老三,前因后果我已知晓,非你的过错,换做是我,也会入局。有意思,真有意思……”

    云家世子微微笑道。

    云三公子重重拜首,“谢殿下洪恩。今天的事,有蹊跷,那姓许的接引使邪性得紧,我怀疑那些诗词有鬼,若真是郡主所作,如此绝妙辞章,郡主不肯与外人看,为何会与姓许的看,况且,郡主事先又不知晓殿上会有文比之事。若不是郡主所作,必然是姓许的所作,如此一位诗文旷世的人物,为什么愿意窝在”

    “接着说。”

    云家世子入剑的眉毛,轻轻跳了一下。

    云三公子面皮顿时发黑,恨不得伸手将自己的嘴巴撕烂,“殿下,臣下失言,臣下失言。”

    世子之心思敏锐,举世皆知,云三公子能想到的,世子焉能想不到,可他后悔的是这个话头竟是由他而起。

    “无妨,一个鼎炉而已。”

    云家世子淡淡说道,嘴角现出一个冷酷的弯钩。

    便在这时,一道青影闪进殿来,却是个斗篷人,跪倒于地,“启禀殿下,查清楚了。许易,年龄不详,来历不详,第一次出现是在剑南路淮西府的沙汰谷中,彼时,沙汰谷正是武禁开解,试炼之时,后来,此人消失,沙汰谷试炼空前惨烈。再后来,其人夺得一块武令,成为天下第一门掌门,由此进入淮西权力底层……”

    若是许易在此,非得大吃一惊不可。

    斗篷人道出的关于他的消息,极为详尽,甚至连可他的战斗方式,可能会绘制风符之事,也道将出来。

    只是关于许易和秦右庶卫长的战斗,因为太过私密,而无从侦知。

    “一年多的时间,由感魂中期,而至真灵圈大成,真是罕见的天才,老三,论资质,这人可把你比下去了。”

    云家世子转过身来。

    云三公子昂首道,“殿下,怎可拿此人与我相比,我年不过二十,便已修成真灵圈大圆满,目下不过在稳定真魂,随时,都能冲击阳尊之位,要灭此贼,也不过反掌之间。”

    云家世子淡淡一笑,目光偏转,落在斗篷人身上,“月匕,缘何还不退下!可还有话说。”

    斗篷人垂着的头颅,扎得更低了,“殿下,还有郡主的消息,可能与许易有关。”

    云三公子惊得眉毛险些飞起,好容易才把此话头压下,他简直不敢想象世子殿下的心情。

    “说!”云家世子的声音无悲无喜。

    斗篷人道,“据查,郡主曾女扮男装去过淮西,时间正好和许易骤然出现在淮西的时间相近。”

    云三公子心中陡起惊雷,“两人早就认识,许易如此资历,近能快速升迁为三级星吏,偏偏又正好成为吟秋郡主的护卫统领,而又恰恰在他向吟秋郡主献礼的盛宴上,这人跳出来搅合,若说这一切都是巧合,那世上还有巧合么……”

    云三公子简直不敢再想下去,他分明看见一顶绿油油的冠冕,正朝着世子殿下头顶罩去。

    “好,真好,看来云某真的要多些烟火气了!”

    话音方落,斗篷人胸口多了一柄虚化的红枪,下一瞬,真个身体剧烈地燃烧起来,瞬间化作一缕青烟,连真魂都未冒出,便烟消云散。

    云三公子噗通又跪倒在地,心中已惊惧到了极点。

    云家世子冷道,“老三,姓许的我交给你了,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臣下不敢,臣下一定会给殿下一个完满的交待。”

    云三公子颤声说道,“今日之事,若走漏半点,臣下愿入鬼狱,永世不得超脱。”

    “没那么严重,一个鼎炉而已,收拾清楚了就好。记住,你是云家人,别妄自菲薄。”

    云家世子淡淡说罢,身形凭空消失。

一百三十二章 放手

    自正殿离开后,许易径自返回了自己的居所。

    催开灵犀珏,传过心意,“徐兄,今日之事,许某已搭上了身家性命,者晋阳宫的护卫统领,你还是换人吧。”

    许易丝毫没有完成了徐公子托付的兴奋,得罪了洪大使,得罪了云家人,这笔买卖怎么算,也没有赚头。

    倘若一路护送吟秋郡主入了归德路庭,进入了云家人的主场,下场可想而知。

    更何况,他根本不看好徐公子和吟秋郡主的虐恋。

    不多时,徐公子的心意传了过来,“我说了,只要我在,就能保你周全,今日殿上的事,谢谢你了,你还欠我最后一个承诺,完成之后,我们两清。至于你去不去归德路,已经决定了,便是我也无法更改,不过,只要我在,就能保证你安然而返。旁的事,无须多想。”

    许易哭笑不得,传过心意,“到底是谁给了你么强大的自信,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那位情敌,至少是阳尊境的超级强者。”

    云家世子给他的感觉很怪,气场强大,血肉丰满,分明给他一种面对秦长老才有的感觉。

    可云家世子和同是阳尊强者的洪大使站在一起,明显又虚弱很多,这是一种很矛盾的感觉。

    可不管怎样,云家世子是阳尊强者。

    修行至今,许易已经知晓,修行境界的每一步划分,都有极大的意义。

    而这每一步,又分作一大步,和一小步。

    譬如阴尊境内,阴尊,真灵圈阴尊,真灵圈大圆满阴尊。

    每一步划分,实力都有巨大的差异。

    然而,这却是同阶内的进步,可简称之为一小步。

    便是这一小步的差异,对战起来,往往就成了越不过的巨大鸿沟。

    而所谓一大步,便是感魂中期到阴尊,阴尊到阳尊。

    这种差异,已经可以说是天堑了,几乎是不可能跨越的。

    “我用性命保证。”

    此道心意传来后,灵犀珏变了颜色,显然,那边切断了联系。

    许易捧着灵犀珏,怔怔出神。

    …………

    收起灵犀珏,徐公子对着浩渺烟波,轻轻讼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什么样的人,才能写出这等凄美的句子,却不知谁是他心中的水,谁又是他心中的云。”

    “既然知道注定无果,郡主何必强求。”

    老秦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徐公子身旁。

    徐公子画眉微皱,“老秦,为什么你总要出现。”

    老秦叹息道,“昨夜的事,尊上知道了,雷霆震怒。郡主你这又是何苦,你若真对他有情义,你应该知道怎么办。而不是一而再地挑衅尊上的极限。否则……”

    徐公子俊秀的面容,清冷如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更知道自己的底线,我心甘情愿将自己变作货物送出去,他还想让货物赔着笑脸?再说,今晚的事,到底孰是孰非,老秦你不清楚么。云中歌有半点将我放在眼中么?”

    老秦叹息一声,“公子,事已至此,老秦只能欠你息事宁人,昨日事发,即便副尊能看在你面上,消弭祸端,云家人也能如此么?放手未尝不是最好的情意。”

    说着,老秦摊开手掌,露出一条光彩夺目的项链,项链正中的挂饰,是一个透明的心型水晶模样的物什,细查之下,正是那颗黝黑的上品水灵石。

    一黑一白,交相辉映,迸射出惊心动魄的光芒。

    ………………

    许易正心神不宁,负责他生活的杂役通报说,有个白衣人自称是故人,前来拜访。

    许易念头一闪,人已消失在厅内。

    十数息后,许易和一位白衣中年,在一间密室内,相对而坐。

    “你来找我,到底为何事?”许易敛尽烦忧,面带笑意说道。

    白衣中年道,“我想拿一件重要情报,和你交换生死蛊瓶。”

    此话一出,来人身份不言自明,正是云明灭。

    许易笑道,“到底是什么情报,这么重大,值得一枚生死蛊瓶。”

    他忽然发现,当初种下的生死蛊,实在是太英明了。

    如今,云家摆明要为难他,有云明灭这个打入敌人内部的内应,实在是太关键了。

    云明灭道,“我保证你物超所值便是,许兄,你也说了,你留这枚生死蛊瓶,不过是防范我的报复,现如今,您已身居高位,我想报复也报复不得,你不如将这枚生死蛊瓶还我,你也说了,咱们相逢是缘,也是不打不相识的朋友。”

    许易道,“我们当然是朋友,只是朋友与朋友之间,不是应该坦诚么?云兄何必绕弯子,若是你的消息果真价值惊人,归还生死蛊瓶,未必不行。”

    云明灭大喜,“许兄可敢用血禁之术立誓。”

    许易心念电转,冷笑道,“云兄这是嫌许某的船破,要赶紧弃船上岸呀,莫非,你们云家人这么快就忍不住要对许某下手了。”

    云明灭心神剧震,“许兄,你这是何意!”

    许易冷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知道他们要对我下手了,生怕我死了,连累到你。不如这样,你将实情告诉云三公子或者你们云家世子,以他们的本事,以他们对云家家族荣誉的重视,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云明灭气得胸口发胀,此番话,正是他准备鱼死网破之际,用来威胁许易的。

    却没想到,先被许易道了出来,许易敢如此说话,分明就是看破了他不敢将此事上报。

    的确,他上报后,云家世子和云三公子都不会坐视不理,关键是他们收拾完许易,会放过他云明灭么?

    如此奇耻大辱,摔在云家脸上,他云明灭又该当何罪?

    怔怔半晌,云明灭才又堆出苦脸,哀求道,“许兄,许兄,你何苦为难我。”

    许易笑道,“那云兄就打定主意要坐看许某万劫不复喽。”

    云明灭气苦不已,心中将许易骂翻了天:若不是你要强出头,哪里会有这一难,事到临头,谁能救得了你。

    “云兄,我知道你也救不了我,看你在使团中的地位,就知道你在云家也是边缘人物。你说的不错,咱们的确算朋友,我许易得罪了云家世子,被弄死是正常,既然我被弄死,再拖累你云兄,的确是有些不厚道。”

    许易面目一转,又变得通情达理起来。

一百三十三章 真身

    “那许兄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云明灭在许易面前,吃的亏,上的当,实在是太多了,弄得他遇事不多转几个圈,自己先就过不去。

    “没别的意思,我可以将生死蛊瓶给你,但你必须让我满意。”

    许易盯着云明灭说道。

    “怎么让你满意?”

    云明灭沉声道。

    “你还这般说话,就没意思了。”

    许易冷冷盯着云明灭,忽的,生死蛊瓶现在掌中。

    云明灭猛地一咬牙,“还是那句话,我信得过你。你可知我为何叫你不要在送亲的队伍中。你以为是怕你到了归德路后,世子殿下和三公子绕不过你?我只怕你根本到不了归德路,就得殒命?”

    许易微微皱眉,“你的意思是,他们打算在路上对我动手。”

    云明灭道,“哪里还需要他们动手……”

    话至此处,云明灭陡然顿住,盯着许易半晌,猛地一咬牙,“罢了,说便说了,你以为世子殿下一道剑南路,连郡主下定都赶不上,就去见副尊,是为了何事?”

    许易瞪眼道,“你的意思是说,世子殿下迎亲的本身,就不纯粹。”

    许易猛地想起来,先前他和云明灭在宴会上碰头之际,听闻他要担负送亲之任,云明灭骤然变色。

    当时,他还以为云明灭不愿和他在一块久待,现在看来,却是云明灭怕他死在了送亲的路上,弄得生死蛊瓶无踪,连累他云某人。

    而当初,他还没得罪云家世子和云家三公子。

    这么说,送亲途中,本来就有危险。

    “副尊既然知道路上危险,为何还要让吟秋郡主外嫁。”

    许易心念电闪,他猛地想到传闻说,吟秋郡主和云家世子的联姻,本来就是副尊为了上位正尊打的一张牌,叹声道,“看到这吟秋郡主也是可怜人。”

    云明灭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利益婚姻罢了,很正常,便连我这个在云家垫底的人物,不也物色好了一位从未见过,甚至未听过的女子为妻?何况,你们这位郡主,本身就不检点,行为怪诞,根本配不上世子殿下。”

    许易奇道,“郡主不检点?行为怪诞?你初来乍到,从哪里听来的。”

    云明灭道,“这又不是什么奇事?真当我云家世子娶亲,是凑合过家家,岂能不详细打听。这位吟秋郡主,平素最好女扮男装,行为荒诞。此等人物,岂能配得上我云家世子。好了,该说的,我都与你说了,你总该将生死蛊与我吧。”

    女扮男装,行为怪诞……

    许易脑海中陡然劈过一道闪电,双目圆睁,“你可见过吟秋郡主样貌。”

    云明灭不知发生了何事,惹得这家伙如此作色,连忙道,“没见过,我没见过,我才来此间,又去哪里见郡主?”

    “再敢说谎,我立时就毁了这生死蛊瓶!”

    许易冷冷盯着云明灭,作势欲摔。

    云明灭吓得魂飞天外,连声道,“见过,见过,只见过画面,没见过真人,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他以为许易是为吟秋郡主的容貌,被他这位外人见了,而生出怒意,连连作揖道歉。

    “少说废话,赶紧画出来!”

    许易怒道。

    云明灭彻底懵圈了,“你一个堂堂郡主宫殿的护卫统领,难道你没见过郡主容貌,还问我要画像?”

    心中虽骂翻了天,却丝毫不敢怠慢,取出一张白纸,作起画来,边画边道,“为怕冒犯,使团都见过吟秋郡主的妆容,论容貌而言,实在是绝色丽人。”

    修行到了云明灭的份上,实在是一通百通,书画不过是小道,转瞬,便完成了画作,一位宫装美女,跃然纸上。

    墨发堆鸦,秀美的脸上,梨涡浅笑,清澈的双眸,宛若寒星射月,一袭周正的宫装,也丝毫不掩绝色。

    许易盯着画面上的女子,怔怔出神,宫装美女的浅浅星眸,射出的目光,似乎直直射入了他的心房。

    许易认出纸上的人来了。

    若非今日再见,他已然忘记了沙汰谷中,当初救助的落体女子模样,可此刻再见画像,时光好似溯回。

    当时的情景,如刀劈斧凿,重新印刻在了脑海之中。

    几乎是下意识,许易就将,这宫装女郎,和徐公子重合在了一处。

    的确,论相貌,二人只是形似,若不细瞧,便连形似也无法察觉。

    实在是徐公子的男装,太过成功了,隐没了喉结,粗犷了声音,装饰了面部细节,根本无法将他和女子联系起来。

    可再加上,女扮男装,徐公子总是在吟秋郡主身侧出现,等等蹊跷。

    许易便是猪脑子,也猜出来,徐公子和吟秋郡主乃是同一人。

    既然徐公子便是吟秋郡主,那吟秋郡主为何要自己护卫宫禁,为何要将自己调入路庭?

    若要报仇?就冲吟秋郡主的权势,根本不会容他活到今天,想怎么蹂躏,都易如反掌。

    若不为报仇……

    许易心弦一颤,又赶忙摇头,他觉得自己生出这样的念头,实在是太过自我感觉良好。

    可他仔细回味,和徐公子在路庭以来的交往,种种蛛丝马迹,越发明晰。

    许易心如乱麻。

    “许兄,许兄,此事真不是我干的,你说我就是再大胆,也不敢对吟秋郡主不敬。即便不看他郡主的身份,光是他世子妃的身份,也不是我可以怠慢的,你可千万不要多心。”

    云明灭见许易面色大变,一副古怪至极的表情,心中惊惧,连声解释。

    他可是和许易打过交道,知道这家伙算是出了名的胆大心狠,什么事能让他动容到如此地步?

    许易一言不发,将生死蛊瓶抛了过去。

    云明灭一把接住,凑到口边,片刻一条肥虫,被引入罐中,啪嗒一下,云明灭踩碎了蛊瓶,顺带着将生死蛊虫踏作一团肉泥。

    他长长吐了口气,身心全所未有的放松,若不是许易在面前,他真想长啸出声,重获自由的滋味,实在太好了。

    “徐兄,就此别过!”

    云明灭说罢,便要行出。

    许易却抛过一枚传音珠,“这东西你留好,咱们还要联系。”

一百三十四章 青鸟

    云明灭收了传音珠,心中冷笑,“老子这辈子都不会再和你起瓜葛,联系,做梦去吧!”

    他正待移步,忽的,一道光圈爆出,随即氤氲出了一幅画面,赫然是他适才和许易交谈的画面。

    数息之后,画面一闪而没。

    云明灭呆若木鸡,忽的,骤然变色,盯着许易道,“许兄,你这是何意?”

    许易道,“没旁的意思,免得云兄出门后就扔了这传音珠。”

    云明灭惊怒交集,这不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么,适才交谈之际,他不是没防着许易搞这首,可丝毫没察觉到此人有小动作,怎么稀里糊涂就着了道了。

    许易道,“云兄好像很诧异?我说过,会交还你生死蛊瓶,却是如约而行了,留下这点念想,不过是保证云兄能及时和我沟通,看云兄的反应,好像有千万个不愿意。”

    云明灭心乱如麻,“我只一句,你千万别入送亲队伍便是,生死便在此事上,你自己决定。”

    说罢,径自去了。

    他很清楚和许易这种人说别的定然无用,能动摇他的也只有利弊,生死。

    他更清楚想从许易处要回这影像,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抛出这句话既是给许易指路,也是给许易警告。

    只要许易还想活命,就该知道如何选择。

    只要许易如此选择,就能避免和云家世子和云家三公子的接触,如此,他云某人才能继续安全。

    许易自然知晓云明灭的心思,他也的确存了此番打算,护送吟秋郡主入归德路庭俨然成了险途,不提云明灭再三警告的不可预知的风险,单是云家世子和云三公子,就必定不会放过他。他是聪明人,趋吉避凶几是本能的反应。可他心头却万般纠结。

    便在这时,杂役来报,苗女使来访。

    许易微微诧异,他知道这位苗女使,乃是晋阳宫中女官第一人,也是吟秋公主身前的第一得用之人。心中猜测着苗女使的来意,脚下却不慢,亲迎出去,双方见礼罢,苗女使直承来意,却是吟秋郡主有请。

    许易随苗女使一道朝正殿行去。

    将许易送到后,苗女使朝殿中帷幔方向,躬身行礼后,便自去了。

    许易强压住心神,道“对着帷幔方向微微欠身,不知郡主唤下官前来,有何吩咐?”

    “唤你前来,是两件事。一个是先前答应给你的甜头,另一个却是要你兑现答应我的,另一个承诺。”

    帷幔一动,一个白袍青年行了出来。却是当初徐公子来寻许易的形象。

    许意见他始终不允许公子的形象示人,已然猜到,他是怕自己见到徐公子的面目,想到那落体女郎。心中更是坐实了,徐公子便是吟秋郡主。

    许易心中翻沸,却面如平湖,抱拳道“,徐兄将许某从淮西调入路庭,更是擢升为三级星吏,实乃以怨报德,许某颇为感念。至于徐兄还有什么吩咐?许易某定当全力以赴。”

    自打猜到了徐公子的真实身份,许易很快理解了徐公子的种种反常,如此一番深情厚谊,他却是无以为报。

    他只想着,能帮助徐公子办完最后一件事。便就此,飘然远去。

    徐公子笑道,“你今日怎么转了性子?不过我说过的话,许下的承诺总是要兑现。”说着,将一枚须弥戒抛了过来。

    徐公子的深情,许易自问受之不起,自然不敢点破,索性就一直假装下去。

    他亦知晓,若是将须弥戒奉还,必定引起徐公子的猜疑。

    他干脆收了须弥戒,说道,“徐兄厚恩无以为报,还请徐兄道出第二件事,许某赴汤蹈火,也必定完成。”

    “用不着赴汤蹈火,对许见而言易如反掌。”徐公子含笑说道,“是这样的,我想求许兄一首佳作。”

    若是旁人问起,许易必定百般推脱,说当时宴会上的种种佳作,不过是自己偶然,从无名典籍上所得。

    他实在不愿为这些虚名而背负麻烦。

    可既然他知道了,徐公子的底细和心意,拒绝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在下可勉力一为。”

    徐公子道,“是这样的。有一个人,我喜欢很久了。偏偏有缘无分。如今他将要远行。我想送她一首诗词,祭奠这份情意。还请许兄助我。”

    许易心头一颤,转过身去,假装踱步,心中愁绪万千。

    他对吟秋郡主自然没有半点爱意,却很感念她这份深情,又怜惜她即将远嫁,且远嫁之人,多半不可能善待于她,今日一别,恐是永诀。心中甚觉亏欠。

    徐公子盯着许易,心中凄婉已极,忽的许易定住脚,吟道,“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一诗未尽,徐公子闪身进了帷幔,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

    许易吟诵的诗句,如一柄利剑,寒光一闪,将她的心房,剖成两半,痛入骨髓。

    许易心中惨然,冲着帷幔抱拳道,“徐兄若无旁的事,许某这就告辞。”

    徐公子悲伤难抑,泣不成声,勉强压住悲戚,不哭出声来,已是极限,根本无法出言。

    许易对着帷幔微微欠身,阔步去了。

    徐公子抹了抹眼泪,想追出外去,忽又止住,即便真追出去了,又能如何?

一百三十五章 远去

    当下,徐公子传音苗女使,如是吩咐一番。终于赶在许易行出殿外之前,苗女使截住了他。

    “不知苗大人有何见教?”许意抱拳道。

    苗女使微微欠身道,“见教不敢当,是郡主有些安排,要我告诉大人。是这样的,郡主认为,大人乃是当世高人。而送亲一行,寡淡而无趣,要大人护送,实在大材小用。故而郡主特点派他人,代大人一行。另外郡主已经帮大人在清吏厅那边办理了留职手续。郡主认为大人从这里离开以后,或许可以出外游历一番,以大人的福泽,当会有种种机缘。”

    说完苗女使转身去了。苗女使面上表现得很平静,心中却腾起了万丈波涛。郡主殿下的脾性她实在太了解。今日的表现已不是怪异二字能够概括的。

    “苗大人等等,请帮我把这个交给郡主。”

    苗女使转过头来,却见许易手中,拿着一枚须弥戒。许易随手一抛,须弥戒落入苗女使掌中。苗女使强压住心中的好奇,冲许易微微颔首,径自去了。

    许易立在原地,心中感念万千。事已至此,她又怎会不知道吟秋郡主的心意呢?他本来是想择机殴斗或者犯下不大不小的条律,既成戴罪之身,必然就领不到外人眼里的这档肥差。

    至不济就挂印而去。这等辞官归隐入深山修行的事,并不入罪,反而成为美谈。却没想到,吟秋郡主主动要他离开,还将他视作几乎难以解决的问题,给完美解决了。

    忽的,许易又想到吟秋郡主送的那枚须弥戒。滴入鲜血,念头侵入,一个巴掌大的绿色方盒出现在手掌中。打开方盒,却见一枚项链落在其中,唰的一下,许易的眼睛瞪得溜圆。

    项链正中的透明心形坠子,内部镶嵌的正是那枚上品水系灵石。许易紧紧攥住项链,心头愈发苦涩,怔怔良久,重重叹息一声,朝外行去。

    苗女使返回正殿,冲着帷幔微微欠身道,“殿下交待的事已办妥,许大人临走时,交给了我一枚须弥戒,让我交还给殿下。”

    吟秋郡主凝目看去,心神俱震。那枚须弥戒,正是她当年遗落在沙汰谷中。

    当初许易得了这枚须弥戒,苦于内里禁制强大,始终无法破开,便留存着。当时他也没细想这须弥戒的主人,如今修为已深,却仍旧破不开内里禁制,尤其在他知晓了徐公子的真实身份后,这须弥戒的主人是谁,自然呼之欲出。

    吟秋郡主接过须弥戒,细细摩挲,定定出神,顷刻间,竟然痴了。

    许易辞别苗女使后,连临时办公的寝殿也不回,径直朝外城行去。他丝毫不敢耽搁,生怕稍有差池,便被困在此处。

    他居住在三星捧日的最外环,想要外出,受禁令约束,既不能走水路,亦不能腾空而行,只能从东西南北四座玉桥通过。

    许易通过门禁,朝最近的南桥行去。才踏上南桥,却见浩淼烟波中,驶来一叶扁舟。

    一位形容邋遢的中年书生,安坐其中,舟中置一方破旧的矮几,几上一个绿葫芦,一碗盐水豆。中年书生手持一杆吊杆,凝视着烟波深处。

    “要过桥去?不如我载你过去。”中年书生说道,眼神却看也不看许易。

    许易纵身一晃,站上舟来,抱拳道,“多谢前辈高义。”面色如常,心中实在打鼓。

    他心中清楚,这汪灵湖珍贵至极,无论洗浴、捕捞,禁制极严。此人却能泛舟湖上,安然垂钓,足见非是一般人物。

    更重要的是,他看不透此人的修为。如今他已经总结出经验,但凡是他看不透修为之人,修为必定在他之上。如此人物相邀,在未道明其用意之前,许易岂敢轻易拒绝。

    与此同时,在他跨上小舟之际,便将一枚疾风符暗暗扣在掌中,一旦局面不对,他便立时遁走。

    “不用费心思猜我的来路,我与吟秋那孩子,半生相识。”说着,中年书生伸手捻起一颗盐豆,丢入口中。

    许易眉心一跳,实在弄不懂此人的来意。

    中年书生道,“你和吟秋的事,我都知晓,以你的聪明,想必已经猜到了吟秋的身份。我想听听,你有什么打算。”

    无需说,这中年书生,自是老秦无疑。可以说,许易和徐公子之间的事,老秦知晓的甚至比许易更加透彻。

    因为徐公子送给许易的全部好处,几乎都是经由他手操办。此刻许易匆匆离去,他自然知晓,许易这是要远遁避难。

    细说来,便连吟秋郡主都不知晓,许易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实在是因她身陷局中,哀伤过度,根本无暇细加思虑,反倒是老秦作为旁观者看的更加明白。

    许易沉默片刻说道,“前辈以为我该如何呢?”

    老秦淡然看着许易道,“你用不着反问我,我只想知道你的心意。”

    老秦当然知晓,许易话里的意思是在表达他的无可奈何,同样他也知晓,此事的确无可奈何。但知晓是一回事,许易表达这种无可奈何,又是另一回事。

    他想知道的是许易的心意,因为他太心疼吟秋郡主,看着吟秋郡主卑微的爱恋着,素来厌恶麻烦的他,也忍不住要插手了。

    许易苦笑道,“为今之计,我恐怕只有听从殿下的安排了。殿下的这种安排,对我对她都未尝不是最好的选择。”

    许易此生受人恩惠,必当报偿。

    唯独对这吟秋郡主,他心中实在惭愧,因为他实在没有报偿的办法。

    所有的妄动,带给吟秋郡主的恐怕只有灾难和伤害。这种深深的无力感,他许久都不曾感受到了。

    “很好!”老秦微微一笑,伸手在许易肩膀搭了搭,指着桌上的绿葫芦道,“里面的酒是吟秋这孩子酿的,拿去尝尝。”说罢,身形一晃,消失不见。

    许易放出神念,御驶着小舟,箭一般朝南飚去,顷刻便到了岸上。回头盯着那绿葫芦许久,几次伸手想要将那葫芦摄入掌中,最终都放弃了。叹息一声,转过头去,阔步朝远处行去。

    他心中狠狠给了自己一记耳光,不住在心头,告诫自己,当断则断,不然只会带给她更大的痛苦。

    许易离开半盏茶的功夫后,老秦的身影如幽灵一般再度出现在小舟上,抓起葫芦,拍开木塞,仰头将其中的美酒一饮而尽,随即大手一抛,将那葫芦远远抛入湖中。

一百三十六章 截杀

    老秦负手而立,仰头望着天际,喃喃自语道,“公子啊公子,此人太过理智,理智到了凉薄的地步,你这满腔赤诚,无异洒进了沟渠。也罢,当断则断,既然公子断不了,就由我老秦来做这恶人吧。”

    ………………

    辞别老秦后,许易一路向游仙城外赶去,不敢稍作停留。

    此刻他已不再担心自己会被困在这游仙城中,他只想远远离开这个地方,离得越远,心头的愧疚便也越淡。

    事实上他始终沉溺于这种愧疚以至于难以自拔,郡主不但替他办理了留职,而且为他请了长达一年的假期,可以说解除了许易全部的后顾之忧。还有那枚价值无量的上品水灵石,被吟秋郡主当做甜头赠给了他。

    许易不是铁石心肠,更不是呆愣木鱼,此拳拳心意如一枚炽热火球滚进了他的心房。

    一路神思无属,他甚至都忘了自己怎么出了这游仙城,天色渐晚,西天奇谲的晚霞映照着群山万壑,天风冽冽,许易御空而行却不知该向何处去。

    按道理说,返回淮西冷阳峰是最好的选择。

    这一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忙着升官、拼斗,用于修行上的时间实在少之又少。借着这长达一年的假期,他若返回冷阳峰,安心闭关,潜心修行,当有不小的成就。

    许易知晓以目下的形势,返回冷阳峰绝非最好的选择,因为只要他还纳于剑南路的权力体系之内,以云家人的权势,想要打击他轻而易举。

    既然不能回冷阳峰,许易便决定另觅地方修行。

    首选自然是规格颇高的练房,在他看来,隐匿于城市之中的高规格练房中的保密措施、服务都做到了极高的水准,好过了深山老林中的洞穴。至于是选择哪座城市,只有一条标准,那便是离这游仙城尽可能的遥远。

    许易催动御电诀,身形如电光飚射,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已飙出了百里之遥。

    忽的,他眉心一跳,立在莽莽葱葱的山林之上,凝目向东南方天际望去。

    不过瞬息,白衣翩翩的云三公子出现在他身前百丈之外。

    “你这缩头神功倒是练的精妙。”三公子望着许易微微笑道,“不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云家人想要收拾谁,谁也跑不了。”“三公子这是何意,我乃圣廷,堂堂命官,难道三公子想要私自截杀!”许易冷声说道,掌中多了一枚影音珠。

    “你的事情我听说过不少,跟传说中的有些不一样。影音珠的这套把戏,你在淮西还没玩烂?如今又想弄到我的头上?且不说我不会让你有机会把这颗珠子拿出去,就算我大大方方,让你把这颗珠子拿出去,公诸于世,又能奈何?寒鸦就是寒鸦,即便毛羽再是丰沛,体形再是硕大,也永远别想见到凤凰曾经见过的天空。”

    “三公子,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不过是在下侥幸在前日的宴会上,夺了你些许风头,罪不至死吧?”许易冷声问道。

    听着他这番话是在求饶,实则是在试探云三公子的心意。

    许易要确定的有两点。

    其一,云三公子是怎么找到他的?他每次升迁,皆录入了血脉,但想运用这录入的血脉,锁定一位三级星吏动用的力量极大。

    而且如此短的时间,三公子恐怕都没办法知晓他许易已经脱离了游仙城,怎么会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追了上来。

    必然是内鬼泄密,可这内鬼究竟是谁呢?许易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其二,他是真想知道,三公子因何对他动了如此强烈的杀机?云三公子对他心怀恶意,想要杀之而后快,许易皆能理解,他不能理解的是,到底是什么促使云三公子,竟然忍不住要在这离游仙城不远的敏感地带,对他痛下杀手,这其中的动机,定然不止是当日宴会上的龃龉。

    另一方面,他也相信三公子必然想从他这里得到些什么。否则,以云三公子的冷傲,想杀人便杀人,何会来与他说这些废话。

    许易话罢,云三公子冷笑道:“现在知道求饶了,你和吟秋这贱妇混在一处时,曾想过有今日?嘿,你该是有多大的胆量,还敢采摘了吟秋这贱妇。”

    许易霍然变色,怒喝一声:“云老三,去死!”

    喝声未落,许易的身影已到了近前,骨剑霍的刺出。云三公子已消失无踪,许易暗暗心惊,好快的身法。

    定睛时,云三公子已经到了三百丈开外,笑吟吟的看着他道:“恼羞成怒?我该说声佩服,实在是佩服,你这等寒鸦,竟然真的骑到了鸾凤。嘿嘿,你大概是死不了了。等待着你的必然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到后来,云三公子已变得满目寒霜,犹如冻硬了的冰棱,一截一截的往外迸。

    许易猜的不错,云三公子和他废话,等的就是证实他和吟秋郡主是否有无私情。

    虽然根据情报,云家世子和他都能猜到郡主和许易必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

    但猜测是一回事,证实是另一回事。刚才云三公子漫不经心的道出,吟秋郡主和许易曾有私情之事,果然窥见许易面色大变,不是惊惶,而是震惊!

    至此,云三公子彻底坐实了此事。

    同样,云三公子知晓云家世子不在乎婚恋,郡主对于云家世子而言,充其量也不过是一具有身份的鼎炉而已。

    吟秋郡主既然嫁到了云家,便代表着云家的脸面,你敢往云家脸上泼污水,就得做好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的准备。

    云三公子话音刚落,许易身形一展,朝西电飚而去。云三公子的身法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既然打不到人,不如等人来打。

    果然,他方一逃,云三公子狂彪而来,身如轻烟,又如鬼魅,眨眼就迫到了近前。

    “雕虫小计,也敢逞能,受死!”

    云三公子喝声未落,道道白色的由神念汇成的锋锐小剑,瞬间横空生成,足有百道之多。

    小剑方生,四面八方朝许易狂飙而去。没有音啸,亦没有气浪波动,落在境界不够的人眼中,根本好似就未曾发生。

一百三十七章 青剑

    许易却分明看见那一柄柄神念小剑弯曲了空间,荡动着波纹,携带着死亡的气息,铺天盖地朝他涌来。

    神念催动,一面面纯白的念墙瞬间生成。小剑撞击到念墙的一刹那,许易和云三公子的灵台深处同时现出巨大的灵魂颤栗。

    神念小剑不断的消弭,念墙不断的崩碎,二者不停的幻灭生成。同时,二人灵台深处中的真魂小人不停的颤栗,这种震动真魂的剧痛,简直要超出了忍耐的极限。

    许易心头大为震惊,云家乃是王族,有无上功法并不稀奇。正如云家三公子适才展现的遁术,便远远胜过了他。

    他知道他的新御驭电诀背靠的事修出了颗粒的四阶神念助推,却依旧胜不过云家三公子的家传神功。

    可他没想到,到了交手时,云家三公子随意展现的攻击,就有如此威力。

    那一道道神念小剑,聚而散,散而聚,简直是生生不息。而他的念墙却是一道道破碎,一道道重聚。单论功法之妙,云家三公子展现的神念小剑比起他的念墙,超出了何止千万里。

    许易绝想不到的是,若论震惊,他带给云家三公子的远远超出了,云家三公子带给他的。

    此番,云家三公子收到有心人传来的许易出走的消息,便急急赶了过来。单枪匹马,连个随员都没带。

    非是云三公子托大,而是多年纵横无敌的云三公子颇有了阳尊以下无敌的自信。

    对于许易这种由感魂中期,短短一年多的时间,攀升到真凝天修士的天才,亦不曾放在眼中。

    然云家世子曾言,若论天赋,许易是胜过了他云三公子。单论这点,云三公子虽然心中不服,却也暗暗认可许易的天才。

    再是天才,也需要时间的积累,显然云三公子不打算再给许易积累下去的时间。

    可真到交手,云三公子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哪里是什么天才,根本就是妖孽!

    四阶神念,他竟然看到了阴尊境内的四阶神念。

    据他所知,当初的世子殿下成就的也不过是四阶神念。可世子殿下成就神念之前,不知道做了多么万全的准备,更是花费了无数的天材地宝,再辅以云家独有的开灵丹,才成就了这四阶神念。

    一念及此,云三公子擒杀许易的念头更加坚定。

    但听他怒喝一声,“收!八风剑!”

    神念攻击顿消,八柄青光闪闪的宝剑横亘天际,每柄小剑皆有三道法纹,宛若灵蛇,矫若游龙,一放出便将空气割裂。

    青剑所过之处,生出一道一道塌陷的涡旋,宛若空间裂痕。

    八道青剑,如暴风骤雨一般,攻在许易的念墙上,瞬间便将念墙洞穿。百灵战衣瞬息激活,一道道鳞甲瞬间将许易团团包裹。八道青剑斩在鳞甲衍生出的光罩上,尽数被弹开来。

    许易震惊不已,他知晓神念的防御威力,神念生成的念墙,几乎能防御磁芯珠爆炸的大半威力,却在这八道青剑之下,瞬息崩塌。

    “四阶百灵战衣!”云三公子惊呼出口。

    “你身后到底是谁?以你的身份怎么会有如此至宝?”云三公子喝问罢,忽的呃了一声,说道,“我明白了,这都是吟秋那贱妇给你的吧。今天本公子非要将你擒了,扔在吟秋那贱妇面前,踩着你的头颅问她,到底知不知羞!”

    就在他说话之际,许易闪身便逃,连续打出三张迅身符,眨眼便遁出数百丈。

    “你竟还有奇符!”云三公子惊呼一声,身形暴涨,死死咬住许易。

    以迅身符之神妙,竟也不能将云三公子远远甩开。不过片刻,许易便被云三公子追到近前。

    但听他到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风符?鼠辈,死来!”

    喝声方落,八道始终围绕云三公子游走的青剑,瞬间爆发出耀眼的光亮。一瞬间,青剑仿似虚化了,化作一柄柄丈许长的巨大光剑。

    八道巨大的光剑,腾空而上,瞬间聚合成一把长达十丈的巨大光剑,横亘天际。

    巨剑方生,天空开始荡出一层一层的波纹,大量的云气瞬间生成,铺满天际。

    云三公子面露痛苦之色,双手连掐法决,一道分魂自他灵台处逸出,瞬息之间,没入巨剑中。

    纯白的巨剑,陡然多了一抹青色,天边汇集的云层,在这一霎那,尽数排空。轰的一下,巨剑凌空劈下,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整个苍穹好似都被劈开了。

    巨剑直射许易,犹在半空中,便射出一道巨大的光波,瞬间将许易笼罩。

    轰的一声巨响,许易被劈飞了出去,四阶百灵战衣衍生出的光罩,瞬息淡薄,只剩下薄如蝉翼的一层。

    百灵战衣凹槽中的中品灵石,更是在这一击之下,消耗了九成的灵力。

    一击劈落,以许易为圆心,方圆十里之内,无数参天巨木,莽莽丛林,尽皆化作飞烟。

    巨爆的中心,更是现出了一座断崖,远远望去,却是一座山峰,竟被这一剑硬生生劈作了两半。

    “好个四阶战衣,我倒要看你能挡几剑!”云三公子面目狰狞的喝到,“剑岚!”

    双手连掐法决,巨剑再度腾起,于空中循环游走,打出一道道的光圈。光圈在空中幻化出一座座山峦,随着光剑的游走,座座山峦凌空砸下。

    许易连续打出数张迅身符,都无法避开那渺若云烟,势如山丘的巨大光波的攻击。他暗自一咬牙,将一枚中品灵石塞入了胸口的凹槽中。顿时,战衣再度被激活,光罩瞬间笼盖全身。

    轰的一声,许易再度被一座山峦砸中。诡异的是,那座山峦并没有爆开,反倒如实体的大山一般,死死朝他压了下去。随即,连续**道光波聚成的山峦,竟如附体一般,依次叠加,摞了起来。

    更可怕的是,这诡异的光波山峦,竟似暗藏着一股巨大的吸力,让他动弹不得,直直朝地面砸去。

    许易暗道不好,他分明感觉到,禁锢自己身体的力量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就好似一团能量体在不断的压缩。

    这种危险的感觉,无法明说,却又真实的存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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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凡间来,到此觅长生。***********我从凡间来普通群:546435549vip书友群:556919537(需全订验证)这个修士很危险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这个修士很危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这个修士很危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