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总晶核
念头一转,许易道,“你二人甚和本尊脾气,本尊也就直说了,实不相瞒,本尊出身不世出的门第,今次才是本尊修为大进后,头一遭入世,中玄大陆的许多规矩,道理,以及修炼的常识,皆是不懂,烦请你二位开解一二。”
这番解说,才成功消解二人的疑惑,二人又是一番掬让,连道不敢。
许易指着老头道,“怎么一听说我要试练符篆,你便知道我的修为。”
苏老头哑然,没想到许易竟问出这么个问题,忽又见方掌事连连使眼色,催他速说,赶忙道,“此事太容易了,因为只有阴魂的韧度到达了三阶,才能控制分魂绘制符纹,而阴魂的韧度达到三阶,至少要感魂后期的修为。故而,晚辈知道了前辈的修为。”
“果然如此。”
许易默念一声,又道,“莫非绘制符纹,对阴魂韧度的要求极高,那本尊可否这般理解,阴魂的韧度越高,便意味着绘制符文,相对来得越容易?”
“正是如此,阴魂韧度决定了分魂紧凑与否,分魂越是紧凑,便越是好操控,便如人分持草,木,书写,定然是持木更加容易掌控。”
苏老头解说得极为形象,许易瞬间领悟,心下越发欢喜,又道,“不知贵会可有关于绘制符篆之术的秘本?”
此话一出,方掌事和苏老头面面相觑,窥见许易眼神陡然凌厉,方掌事忙道,“前辈久不出世,果真对符篆之事,所知不多。当今之世,奇符之所以珍贵,除却威力绝大,能够瞬发两大因素外,最重要的还是稀少。”
“为何稀少,一者,绘制符篆,对修行的要求极高,非得阴魂以上方能为之,越是高阶的符篆,所需的修为便越高。”
“二者,绘制符篆,对天赋的讲求也极高,有的大能之士,修为高绝,偏偏绘制不好一张符纹,又如何说。”
“三来,也便是某认为的限制符篆稀缺的最大因素,乃是符篆之术,被上层顶尖人物控制,符篆之术,几不传世,凡偶得一二术者,无不引此为奇术,珍而重之,再不外传。”
“如是几方限制,便造就了修炼界一符难求,出则哄抢。”
许易这才明白为何先前他一拍下水系符纸,会引发如此震动,实在是符师太过稀少了。
“如此,多谢二位了。”
许易打算告辞。
方掌事慌忙道,“晚辈先前所承诺的,依旧奏效,只要前辈炼出了奇符,鄙会全力满足前辈的要求,包括,包括……转生丹!”
方掌事咬咬牙,艰难地道出“转生丹”。
许易眉心陡跳,“你有此丹!”
方掌事道,“晚辈没有,但晚辈想只要总会尽力,此丹总能为前辈寻来。”
“如此甚好,本尊告辞。”
许易移步便行。
“前辈且住!”
方掌事叫住许易,吩咐苏老头数句。
许易听得分明,却是叫苏老头去取几件物什。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苏老头折进门中,手中捧着个四方盒子,恭敬递到许易身前。
方掌事笑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相信前辈用的上。”
许易结果方盒,打开,却见里间,躺着数本书,几个瓶子,外加一块骷髅令牌,以及数张青色符纸,却未有属性标记。
方掌事道,“前辈初来乍到,对此间风物,恐不了解,行事起来,多不方便,晚辈赠送的几本书,皆是此间常识,风土人情,山河地理,珍宝,势力,皆有涉猎,虽然粗浅,料来或有助益。”
“几个瓶子装得皆是清神丹,此丹对长时间耗神,恢复精力有奇效,前辈若是试制符篆,或有小助。”
“那些青色符纸,前辈也见了,没有五行属性标记,乃是废符,虽是废符,却可用来试制符纹,增加成功率。”
“最后,那枚镌刻着骷髅的令牌,其中功用,赠与前辈的书中,皆有详述。”
“此数薄礼,还望前辈勿以鄙薄,还请笑纳。”
许易真有些感动了,转瞬便能想的如此之细,难怪此人才凝液巅峰修为,便做到了掌事的位上。
“方掌事厚情,本尊愧领,必有后报。”
许易丢下一句,心念一动,将盒子纳入须弥戒中,径自去了。
足足过了半柱香,闷坐不语的两人,方才有了声音。
“老苏,你怎么看?”
方掌事问道。
苏老头道,“放长线钓大鱼,咱们的本儿下得虽然太大,但就凭此人说在试练符篆,至少证明此人有符术,即便一时不成,总值得一搏,若此人真成就符师,肯出售与我天下会,我天下会必定在诸多商会中,一飞冲天。此皆掌事之功。”
苏老头悠然神往,双目放光。
方掌事道,“此是一节,我问你看此人,到底是何来路?”
苏老头略略沉吟,猛地一惊,“掌事您是认为此人在说谎,根本不是什么不世出世家走出来的?是了,是了,如今我中玄大陆修炼繁盛,有哪个世家会蠢到固步自封,避而不出,即便真有此等世家,当有传承,怎会有对此界如此无知的弟子。呀,莫非此人乃是界子。”
方掌事点点头,“多半如此!”
苏老头打个冷颤,“若是如此,淮西府只怕多事矣。”
“天下何时少事,他若是界子正好,无依无靠,我天下会反而多了机会。”
方掌事豪情飞扬。
苏老头骤然想到那白生生的招魂幡,依旧通体发麻。
就在这时,滴滴两声,方掌事腰间的玉佩响了,他面色立时一变,在玉佩正中的凸起按了一下,不多时,一个华服老者疾步匆匆,撞进门来,“掌事,祸事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
方掌事心下一掉,这华服老者正是天下会在离火城分会的大掌柜,连他都说是祸事,其事必定非小。
大掌柜仓皇道,“上头传下令来,要咱们准备销毁影音珠的总晶核,择日会派下人来,亲自监督,且严令咱们密切配合。”(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传送
方掌事大怒,“笑话,他邱飞水虽在淮西府有些名号,掌控离火城税监事,却又凭什么来管我天下会的私事,某等犯了哪条律法?真当我北境圣庭的神圣律法乃是虚设么?”
大掌柜道,“若是姓邱的号令,某也就无须理会了,只是此令似乎是府中传下。”
方掌事面色又是一变,“似乎?府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掌柜道,“此等蛮横要求,以府主的英明,岂会传下,以授人口实。可咱不怕明令,怕就怕这似是而非之令,完全靠揣摩上面意图。说穿了,犯了律法可怕,可犯了上头的忌讳,却比犯了律法可怕十倍。”
方掌事心头不快,却深以为然。
分明,上面有赃事要办,不方便传令,却通过这种暗示的法子来解决。
如不照办,虽不犯法,却是要得罪人的。
犯法有时都不如得罪上官来得可怕,灭家有司,亡族府主,却不是白传的外号。
“看来定是有大人物,被哪位用计,录了不光彩的东西了,啧啧,好大手笔,动辄要毁掉总晶核,这得废掉多少影音珠!”
方掌事有些难以置信,如此代价,便是府主也轻易不敢承受吧。
他却不知晓,主事之人要废掉的只是整个离火城的影音总晶核,代价虽大,却在承受之内。
许易自不知自己做下的案子,引发了整个离火城商会的大灾难,出得天下会,早等得焦躁的李三,急急迎上前来,嘿嘿笑道,“公子去得可真够久的,某还以为公子不辞而别了呢。”
又是几枚晶币抛过去,许易道,“要你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李三涎脸道,“查清楚了,这离火城还有我李三打听不着的事儿,走走,这有个茶摊,咱慢慢说。”
许易随他转入一个茶摊,寻了僻静地,要了壶玉秋萍,便听李三摆动开了。
许易要李三打听的正是柳师古,他身上的一血杀毒,还得指着他那大公子来解。
要寻踪追迹,自要先摸清底细。
好在柳师古身为希禽门掌门,又是此次武禁开解最先倒霉的一派掌门,即便在这离火城,话题度依旧极高。
李三轻易便打听出了许易想要的消息。
柳师古有个公子,唤作柳向道,自幼武道天赋极佳,柳师古悉心培育后,自感武道成就有限,怕耽误了柳向道,遂将之托付在天一道门下。
“……这天一道可不是寻常门派,乃是三级大派,其宗主便在府主面前,也能说得上话,据传,那柳向道天赋极佳,年不过三旬,已修行到了感魂中期,被天一道宗主萧观水收为亲传弟子,领赏宫堂堂主之位,端的是位高权重,名声赫赫……”
李三边滋着茶叶梗,边摇头晃脑说道。
“原来如此,多谢了,某要暂时离开此地了,就此和李兄作别。”
许易起身说道。
霎时,李三面上欢喜尽去,一脸晦暗,“怎的这么快,要不,要不……”
他竟不知如何开口了,实在是许易太过豪爽,给这位豪客帮的忙不多,受得赏却赶上他处好几次活计了。
李三巴望着许易在此多停留几日,最好雇了他做门客,那可就讨着一张长期饭票了,却未想到许易竟是如此仓促。
“……公子去何处?”
支吾半晌,李三终于憋出一句,却见许易面色不好,赶忙解释道,“若是去的太远,可用传送门,便宜坊新立起来的丁号传送门正有折扣,千里之地才一枚灵石,很是便宜。”
许易要去秋水城,正不知道方位、距离,听闻有传送门,却是大喜,相比几枚灵石,他更缺时间。
“如此,便再劳烦你一阵。”
许易从善如流。
李三笑道,“不瞒公子,带公子过去,我也能赚些佣金抽头。”
“你倒是实诚。”
许易不以为意。
两人一路向南,行了半个时辰,来到一片宏阔建筑前。
李三为引,很快便来到了大堂,问清了许易要去的乃是秋水城,相距此间两万里,缴纳了二十枚灵石,便由侍者引着到了一扇透明水晶门前,此间便是传送通道。
李三与许易作别,许易又抛过一把晶币,阔步入门去了。
他入水晶门时,已有数位修士等候在内,各人盘坐,默然无声。
许易也不相扰,自寻了僻静所在,盘膝坐了,又默默在灵台中,刻录起符纹来。
又过一炷香,又有一人到来,一个白胡子走了进来,朗声道,“五个人了,罢了,不等了,尔等入门。”
众皆起身,朝正中的一块直径七八尺的圆盘走去,圆盘不知是何材质,遍布重重纹路。
许易才随众人站上圆盘,白胡子往圆盘右前方的立柱断口,投入数枚灵石。
顿时,整个圆盘,白光直冒,瞬间将众人笼罩。
许易只觉身体一昏,瞬间复明,存在于玄妙空间。
相比暗山之中,感觉不到自身存在,此间,他能清晰看到自己周身,也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就好似到了一座纯白封闭的炼房。
观察片刻,了然无趣,许易沉浸心神,又开始在灵台中勾勒符纹,争分夺秒。
不知过去多久,眼前再度一暗,一明,现身于一间水晶房内,同时穿梭的几人也都在。
许易明白,目的地到了,抬头看看正前方的机械钟摆,才过去了不到半个时辰。
两万里路,半个时辰,何等迅捷。
许易暗暗感叹修真文明,在许多方面,却是远远超过了前世的科技文明。
出得传送坊,却是一处热闹街市,行人往来,热闹非凡,稍稍观望,便见挨着传送坊的数处摊位,皆有地理风物图册出售,瞅见许易等人出来,便拥上前来兜售。
许易随手抽取一本,按小贩口中嚷嚷的数字,抛出三枚晶币,便远远行开。
稍稍翻阅片刻,调转头来,朝东南向行去,半柱香后,城门在望,远远便见十余人散落在各处,冲着城门来往的客人察言观色,寻找着客户。(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怨气的作用
无须说,这帮人正是此间的导引。
许易观察片刻,来到一个衣衫破旧的中年导引前,传音数句,那人眉眼一喜,遂尾行许易转入就近的一条巷口。
半个时辰后,许易在落魄中年的指引下,来到一扇巍峨大门前。
“公子,这间秘炼堂是府中产业,最是正规,规模最大,修行,炼器,炼丹,炼符,皆能供应,只要出得起灵石,何等规格的配置都有,只是价目稍贵,但公子说了,只须找好的,那便是此处无疑。”
中年导引指着秘炼堂的宏大招牌,小声分说,介绍罢,绝不多话。
许易却喜欢他这种风格,抛过十余枚晶币,过些时日,再去城门寻你。
在中年导引千恩万谢声中,许易踏进了秘炼堂的大门。
半个时辰后,他领着一张储值卡,在一名青衣侍者的带领下,坐上了通往地底的升降梯。
三枚灵石的储值卡,足以使用一月光景,多退少补,十分方便。
七折八绕一圈后,许易进入了自己炼房,青衣侍者告退。
炼房不大,纵横丈许,内置一个灰色蒲团,仅此而已,几无光线。
许易取出个绯色须弥戒,取出一枚巴掌大的水晶球体,在壁上挂了,整间炼房,瞬间布满了暖色调的黄光,浑浊的空气,迅速清新起来。
此物,包括须弥戒,都是在秘炼堂租用的,除了这水晶球体,须弥戒内还藏了足量的清水,干粮,熟肉,足够许易一月之用。
挂好水晶球,许易照例用感知,探查一番炼房,如预料中,并无暗藏窥视。
随即,他在蒲团上坐了下来,取出一个墨色瓶子,正是魂衣,按照笺纸中教授的方法,当即放出魂衣,一团轻薄得几乎难以察觉的雾气,弥漫开来,眼见方要四散,许易连续打出两道分魂,两道分魂迅速将雾气收拢,按他心意化作一件衣衫,朝许易罩来。
魂衣成了,过程极为简单。
直到魂衣加身,许易才察觉到,魂衣一点也不简单。
因为他感觉到了灵台深处,和魂衣有着一丝牵绕。
这种感觉,和招魂幡与灵台中阴魂小人儿的感觉,差相仿佛。
他很清楚魂衣一旦破碎,对阴魂的伤害必定非小,这点,当初他划破徐公子魂衣之际,徐公子痛苦的表情,他至今记得。
当初,他还不明白,为何划破一件护体法衣,怎的就如此肉痛,现在想来,哪里是肉痛,恐怕是对徐公子的阴魂造成了杀伤。
魂衣加身,许易竟有了一种久违的感觉,这是当初铁精完好时才有的稳定的感觉。
锻炼好魂衣,许易又取出方掌事赠与的三本书,翻阅起来。
这一翻阅,便是近一个时辰。
许易所受的震动不小,他主要观摩的是此界的权力架构,换句话说,也便是修行等级的架构。
结果让他极为震撼,此界的规矩之严苛,等级之分明远远超越了大越。
不说旁的,对庞大疆域的掌控,大越王廷,便远远不及北境圣庭。
而北境圣庭成功做到此点的根由,只靠两点,一是封建,二便是最上层掌握了生杀讯息,能够从容制定规则。
先说封建,北境圣庭将整个广袤得难以想象的疆域,分作了十八路,三百六十五府,每一府下又含无数门派,分管无数城池。
此前,许易还觉区区感魂之境便能成立门派,放在大越,便是气海境就成了掌门,想想便觉不可思议,直到此刻他却明了了。
这所谓的门派,根本就是一级权力分支,收拢修炼界下层,将权力的控制最大程度的细化。
就是通过这种不断的细化,北境圣庭将所有的势力纳入了统合中,绝不存在大越那般,门派强大了,可以对抗王廷,世家庞大了,可以左右政局的局面。
而要做到封建,关键的还是上层有了掌握生杀讯息的法门。
原来,此界不比大越,修行顶层掌握的手段,非是低阶修士所能想象的。
此界一旦杀人,只要死者尚未完成天地人三魂合一,到达阳尊的境界,杀人者便会被一缕怨气覆盖,只需修行到感魂之境,便能轻易辨出,无论用何种方法,也无法遮挡。
缘何有这种妙法,道理很简单,人有三魂,分作天魂,地魂,人魂也便是阴魂。
天魂在天,地魂在地,独有命魂也便是阴魂常驻人身。
在大越,杀了人,人魂散,天魂,地魂自消,一切过往干干净净。
而在此界,倘使杀人,死者阴魂哪怕是被完全散尽,天魂,地魂一时不会散落,北境圣庭独有秘法,搜罗天魂,地魂的残余,只需一查,便知杀人者谁。
再到后来,圣庭之中的大能之士,动用上古奇阵,沟通天地灵气,直接将天魂,地魂的残余,转化为了怨气,附着在杀人者周身,只需进入感魂境,便能清晰辨别此缕怨气。
而怨气加身的修士,在此界便被称作黑修士。
圣庭有令,凡黑修士,人人得而诛之。
许易初在书中,观到此篇时,顿时拍案叫绝。
但有此法,如何不得大一统。
不说比照大越,便是前世的古代,便有侠以武犯禁的说法,侠因何以武犯禁,无非是此辈血热胆大,体魄雄强,一朝杀人,而亡命天涯。
换作修士,本领比古代侠士要大了无数倍,杀人如屠鸡,一遁千万里,你便是在有规矩,禁制,没有强力的约束,又如何让规矩,禁制得以成行。
这便是大越明面上大一统,实则四分五裂的根源。
而这北境圣庭,有此神通,以怨气加身,将杀人者显化,天下共击之,谁还敢妄杀。
一切法令,才得以推行,强力才得以屈服强权之下。
许易骤然明白了,为何那宋大使明明只有感魂中期的实力,却能压服场间众多感魂大能,威福自用,驱之如刍狗,丝毫不怕激起义愤,众人合力将之捕杀。
却正是这怨气的在起着约束的作用。(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符成
适才观书,才翻到此处,许易顿时为圣庭一众掌控者的宅心仁厚,泱泱博爱所震撼。
有此神术,当真是活人无数,造福亿万生灵。
才翻了两页,这如浪狂涌的感慨,便如潮水般退去。
他看到了介绍骷髅令牌的作用,此牌唤作止杀牌。
讽刺的是,其作用却是给予杀人者免除怨气加身之用。
原理虽未介绍,许易却通过此牌的使用方法猜测,多半是在灭杀敌手后,捏碎此牌,便能叫此人的天、地二魂尽数消失,以此阻止怨气的产生。
啼笑皆非的来了,此牌竟分作三阶,且作价出售。
一阶止杀牌,仅售灵石十枚,准用三块。
观到此处,许易又翻来覆去,将前后内容看了数遍,才摸清这准用三块,是作何意。
原来这止杀牌内涵禁制,至于什么禁制,许易无法理解,似乎是一种记忆功能,记忆谁曾使用过此物。
比如是许易,他只能三次捏碎此一阶止杀牌,等到杀第四人,便任你神通盖世,也休想捏碎此牌,无法捏碎,自无法阻止怨气的产生,黑化在所难免。
二阶止杀牌,却翻了百倍,售价千枚灵石,准用九块。
三阶止杀牌,价值万枚灵石,无使用限制。
满满的纸上,许易就只看见两个字:灵石。
他甚至怀疑,催动奇阵,弄出怨气加身的大能之士,下一步根本就是为了推出界牌。
此牌一出,可谓一石三鸟。
既稳定了北境圣庭的统治,又开辟了天量的财源,此外,又不至于始整个修炼界一团死水。
修行者,逆天挣命,若所有的修士都万马齐喑,整个修炼界必将走向衰落,北境圣庭即便是打造出了铁桶江山,却是个衰落的江山,又有何益。
果然,后续的文字中,许易读出了此三种用意。
当然,文字中却是用另一幅悲天悯人,歌功颂德的口吻,赞扬圣庭恩德。
许易抓过骷髅令牌,细细扫描半晌,最终丢回了须弥戒。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但他知道自己恐怕要换个玩法了,至少大越的那一套在此根本行不通了。
甩甩头,抛开杂念,许易服下一粒清神丹,配合着止水诀,不消片刻,心清神明,疲乏尽消。
念头一动,身前现出一沓青色符纸,正是方掌事所赠的那叠试练符。
若果说在竞拍风系符纸,和风系灵石之际,他是存了试制疾风符的念头,那么和方掌事,苏老头的一番问答后,他的念头便化作了渴望。
更何况,他行将赴柳师古布下的险局,缺少远程攻击手段,岂非踏入死地。
既有可能炼制出风符,以许易的脾性,又岂能不放手一搏。
取出符纸,脑海中观想道衍那本疾风符上记录的符文。
一缕分魂放出,朝符纸飞去,果然,那符纸不似寻常物体,似乎是个立体空间,分魂侵入,符纸上立时有了清晰的纹路显示,正是符纹。
许易绝未想到,绘制符纹竟是如此容易。
他更不知道,道衍自己总结的在灵台中用阴魂小人刻录符纹之法,自己尚且在摸索阶段。
哪里像他许易,阴魂韧度强得变态,数次观想,已能轻易在灵台中刻录符纹了。
而相比灵台的虚化,符纸无疑要凝实了许多。
虚化的灵台空间,和凝实的符纸,就好比水面和沙面。
而用分魂刻录魂符,就好比写字,水面和沙面,自是沙面容易抒写得多。
可怜道衍,天纵之才,在荒凉的大越,几乎全靠一己之力,摸索出了初阶的符篆妙法,若能到得此界,假以时日,必是一代符道宗师。
许易得道衍传承,先在灵台中,历练多遍的符纹,此刻在符纸上刻录下来,却是行云流水,无比自如。
半柱香后,试练符上,已布满细密的纹路,许多甚至是肉眼无法察觉。
许易捏着这张试炼符,心中颇为感概,头一次在心底对老天爷竖了根大拇指。
超乎想象的灵魂韧度,恐怕便是灵魂跨越时空,老天爷对他的最大赏赐。
若是方掌事,抑或是淮西府任何一位修士在此,得见此幕,也非得惊掉下巴。
即便能窥符道门径的修士寥寥无几,但基本的制符常识,却是都有的。
制符之难,抛开客观条件的稀缺,最难的便是绘制符纹,唯因此道,对灵魂韧度的要求实在太高。
而关于阴魂,强度好聚,韧度难得,乃是共识,譬如鬼主,聚集的阴魂之强,甚至超越感魂巅峰,可韧度不佳,暴怒便足以散形,足见有强无韧,不是真强。
一笔而成符纹,若非传说,谁敢相信。
刻录好此符纹,许易精神难免疲乏,不是施法太难,而是强度太大,连续地催动分魂,对他的阴魂伤害极大。
服下两滴济魂液,默运观想法诀,济魂液耗尽,许易再度吞服,如是数次,直消耗掉十滴,疲乏的感觉也才彻底消尽,又服下两枚清神丹,恢复了神采奕奕。
连续大量的服用济魂液,许易也渐渐感觉到效果在减弱。
有了丹衰门槛的见识,他也有此心理准备,物力有时穷,这恐怕也是天地间的至理之一。
精神恢复,许易再不耽搁,摆出风系符纸,风系灵石,三枚灵石。
手指破开血液,分别浸入四枚灵石,催动早就记熟的引灵诀,房间顿时弥漫出阵阵空灵之气,和若有若无的风声,似乎空气中有一股气流在波动。
许易心冷如铁,专注灵台,分出灵魂,朝风系符纸汇入,一丝一缕的细浅纹路,比蚂蚁爬行还慢十倍的速度,缓缓显现。
一丝丝灵气,伴随着纹路的生成,缓缓缠绕其上。
半柱香后,最后一缕符纹生成,瞬间,符纸上的那缕狂风模样的风系属性印记瞬间点亮,变作青色。
疾风符成了。
许易不喜反惊,这枚风系灵石中的灵气却未耗尽。
然灵石灵气一旦开泄,是无法中断的,他第一次炼制符篆,毫无经验,便生出这般岔头。(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这不可能
风系灵石珍贵,轻易难得,许易损失不起,慌忙又分出阴魂,朝第二张符纸缠绕而去。
他不知道风系灵石还能持续多久,不敢弄险,生恐绘制到一半,灵力耗竭,鸡飞蛋打。
故而,他不绘制疾风符,转而绘制比疾风符,更低一等的迅身符。
此符不过是疾风符的超级简化版,符纹和疾风符基本如出一辙,却要简单许多。
许易强忍着疲乏,再度催动分魂,侵入符纸,牵引着灵气丝丝汇入。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风系符纸上的属性印记便被点燃,依旧是青色,却暗淡了很多。
又制成一枚符,许易却苦笑不得,三枚灵石灵力行将耗竭,风系灵石依旧还有灵力溢出,他却疲乏欲死。
狠劲发作,他又投出三枚灵石,滴入鲜血,引出灵气,再度催出分魂,朝最后一张符纸投去。
半盏茶的功夫,如走了一个轮回,许易朦胧的眼神,执着地盯着最后一张符纸上的属性印记,直到那枚微弱的青光点燃,他好像了却了什么心愿一般,沉重如山的眼皮,终于合上。
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没了声息。
足足过去三个时辰,许易再度睁开眼来,艰难地服下两滴济魂液,又过了半柱香,才勉力坐起,如是十余次,服下二十余滴济魂液,精神才勉强恢复,却是倒不了初始前的状态。
许易不去查验三张风符,而是取出租赁来的须弥戒中的酒水,干粮,肉食,大吃起来。
一餐干下近百斤食物,气血顿热,魄强而魂自健,灵台中的阴魂小人儿也精神了不少。
许易又分三次服下六滴济魂液,精神终于恢复过来,扫视身前,却见包括风灵石在类的七枚灵石,尽皆消失,只余下些许淡不可觉的细灰,以及三张发亮的风符,静静躺着。
许易摘取风符,小心摩挲,面如平湖,心起狂潮。
这三张风符,虽只是一阶风符中,灵力最弱的符篆,却也踏入了符篆的门槛。
即便是那张疾风符,只能遁出百里,两张迅身符只能挪移百丈,到底也是符篆的威力,非神功可比。
收起三张风符,许易起身,径直出了石洞。
一炷香后,他踏出了秘炼堂大门,此刻囊中,已仅剩三枚灵石,略略盘算片刻,便朝城门方向行去,他还未靠近,那落魄中年好似沙漠中寻见水了,急扑过来。
许易拍过几枚晶币,一顿饭的功夫,落魄中年又领着他到了一座巍峨建筑前,天下会。
又抛过几枚晶币,打发走了千恩万谢的落魄中年,许易直趋殿堂。
秋水城的天下会,一如离火城那般,只是堂皇富丽了许多。
随意寻了一架器械,刷了苏老头交付的那枚会员卡,不多时,一位面目雄豪的中年壮汉,殷勤迎了过来,笑着将许易引进一间贵宾室,便派出连番数队侍者,送上各式水果,茶点,又殷勤请许易安坐,笑道,“还请道友稍坐,因为道友会员等级极高,在下并无接待权限,烦请道友稍坐片刻,我会更高层要员,正火速赶来。”
说罢,便退了出去。
许易饮了两壶茶,吃空了满桌美味,渐生焦躁,正待起身,贵宾室的大门被重重推开了,却是方掌事风风火火撞了进来,远远抱拳道,“劳前辈久候,勿怪勿怪,晚辈听到前辈造访秋水城的消息,立时弃了一切事物,火速乘坐传送门,到得此处,还请前辈千万见谅。”
推断出了许易界子的身份,方掌事结交之心愈重,对许易这么短时间找上门来,更是高兴万分。
他不怕许易有事,就怕许易无事,若是无事,还怎么送人情。
一个阴尊,或许不值得他这般下大气力,可一个有符术,且是界子的阴尊,无疑值得他全力拉拢。
许易摆摆手,“无事,来了就好。”
他来天下会,正是想接着方掌事先前承诺之事细谈,原以为天下会方面还得一番沟通,交接,却未想到方掌事竟直接杀过来了,一事不烦二主,却是再好不过,“昨日的承诺,方掌事不会忘了吧。”
方掌事先是沉吟,继而狂喜,“前辈说的是转生丹,莫非奇符你炼出来了。”
话方出口,面上的喜色瞬间收敛,心情顿时一片灰败,暗道,自己疯了么,这怎么可能,如此短的时日,除非是那些不世出的大符师才来制出符来,这人说是试练,怎么可能一蹴而就。
随即,许易的话,便如丢出的巨雷,在他头顶轰然炸响,“幸不辱命!”一枚迅身符现在许易掌中。
方掌事呆呆立着,半晌不曾言语,双目死死凝在许易掌中的迅身符上,似乎魂魄也随着眼神一道飘入了此符中。
许易咳嗽一声,方掌事猛然转醒,“这,这,真是前辈才炼制的?”
即便是迅身符摆在眼前,他也不敢相信这符是许易炼制的。
可风系符,完全对得上此人拍走的风系符纸,和风系灵石。
方掌事心头猛地一震,“不对,遮莫是此人本就有此符,故意拍卖风系符纸,和风系灵石,引我入彀。”
这时,许易掌中又现出两枚风符。
“色泽纯青,这枚风符,分明入了阶。”
方掌事心头涌起万丈狂涛,拍走了三张风系符纸,便诞生了三枚风符。
这是何等可怕的转化率!
不行,此人我一定要拉拢住,一旦拉住此人,我在会中的地位必定扶摇直上,不行,此人的身份,千万不能暴露,这么一块璞玉,一旦曝光,整个淮西府修炼界非乱套不可,哪里还有自己的份儿。
方掌事心绪如海,面上赤红一片。
许易猜到他心头震撼,甚为自得,并不催他,反倒在软凳上坐了,缓和气氛。
方掌事连饮三盏茶,才定住心神,郑重道,“前辈,此事非同小可,实不相瞒,方某已猜到前辈界子的身份,前辈可能对此界许多事情,都不是那么清楚,晚辈得提醒前辈,符术一道,极为珍贵,前辈千万不得暴露,财不露白,宝不示人的道理,前辈自然明白,晚辈啰嗦这几句,旨在希望前辈千万记得,会炼制奇符之事,千万不要轻易外泄。”(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渠道
方掌事为取信许易,甚至不惜将许易界子身份吐露。
许易暗暗震惊,心道人心难测,谁又是简单人物。
“多谢方掌事见告,本尊自会主意。”
他何等心智,一观方掌事形态,便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便顺水推舟应下,按他的本意,又岂是故意炫耀,若非为了那转生丹,他如何会弄险。
既然方掌事如此举措,却正合了他的心思。
“不知转生丹方掌事可能取来,哪怕是消息?”
兜了片刻圈子,该验证的验证了,许易直奔主题。
方掌事道,“在下绝不敢乱言,不过,此事尚须报告给鄙会顶层,方某不敢自专,前辈放心,方某作保定不叫前辈失望便是。”
有了许易三枚风符,或者说间接抓住了一个稳定的供应奇符的渠道,方掌事腰杆无比硬挺。
他有自信凭借着三枚风符,震动天下会的最顶层,当然,供符渠道,也便是许易的情况,他是无论如何不会泄露了。
如今在他看来,许易的奇符,便是他掌握的最大的财富,无论如何不会与人分享。
至于他对许易承诺的转生丹,并非空头支票,一旦天下会不应他所请,他便引着许易转投他处,就凭这三张风符,到得何处,都得被奉为上宾。
许易伸手有请,方掌事取出一枚影音珠,催动掌力,转瞬便将三张风符记录,“前辈少待,晚辈去去就来。”
许易点点头,方掌事火速去了。
一盏茶未凉,方掌事折了回来,面色有些阴沉。
“莫非出了岔头?”
许易心头闪过一丝阴霾,“可是未有转生丹的下落。”
方掌事摇头,“转生丹不止有了下落,而且已有了,只是持有人非要见前辈,才肯拿出转生丹。”
方掌事恼火便恼火在这里,当他将影音画面传入天下会高层时,几位天下会的大佬险些炸开了锅,流水价的允诺,朝方掌事笼罩,几位正副会首更是当即决定,吸收方掌事进入决议层。
无他,实在是方掌事带来的这个渠道,太过重要。
众位天下会高层俱是浸透人心之辈,知晓一块肥肉已落入方掌事口中,若想虎口夺食,弄不好就得鸡飞蛋打,当务之急,却是尽可能稳定方掌事的心,唯一的办法,便是许出利益。
对于方掌事通报那位可能成为稳定奇符渠道源头的神秘人所请,天下会众位高层几乎是异口同声应承了,并发动了全部资源,去搜罗转生丹的下落。
说来还是方掌事把事情想得简单了,或者说他所在的层次还是太低,他原以为以天下会的庞大根系,搜罗一枚恢复生命源力的丹药,还不是手到擒拿。
却未料,天下会在他眼中拥有了不得的资源,可实际上距离更高层级的商会,还差了数阶。
天下会动用全部力量,短时间也无法搜罗到转生丹。
这下,天下会众位大佬开始着急了,方掌事更是急疯了。
他可是信誓旦旦在许易面前许下的承诺,结果这么点小事都办不了,还谈什么长久合作。
他素来引以为豪的身份,现在看来像个笑话。
天下会一众大佬一着急,不顾方掌事要求的严格保密,竟拿了符篆的影音开始在交易渠道类散发,所要者唯转生丹。
天下会找不到转生丹,说穿了,只是因为所处的层次太低,而三张奇符的影像,便成了沟通高层的桥梁。
果然,影像才散出,收到的回复无数,有怀疑,有质问,有求购,不一而足,却决然没有转生丹的下落。
就在方掌事行将崩溃之际,一段影像传来,却是一枚转生丹的影像,对方唯一的要求,便是要亲自参加交易。
如今,天底下最怕许易曝光的不是许易,而是方掌事,听得此消息,他暴跳如雷,偏生毫无选择,唯有妥协。
当即,火速来寻许易,做好防备措施。
听得前因后果,许易却是松了口气,相比暴露,他更怕转生丹毫无下落。
再说,此刻,隐体丹尚在药效发挥期,此番面目不过杜撰,又何惧与人接触。
方掌事却焦躁难安,再三嘱咐许易小心,千万小心,若是可以,他愿意代为交易。
许易知他所虑,笑道,“对方既然提了这般要求,定有其目的,若不让其满意,本尊也拿不到转生丹。方掌事放心,不管将来情势如何发展,本尊一定会在天下会定期出手奇符,总不叫掌事白忙便是。”
透过此事,他也大概知晓了这看似无比庞大的天下会,在整个修炼界所处的层级了,原也无须买好方掌事,可他行事向来恩怨分明。
况且,他初到此界,人生地不熟,方掌事此人虽急功近利,却也是个伶俐人,尤其是如实告知了天下会求取转生丹之事,不文过饰非,颇有一番赤诚。
有些事,就熟不就生,许易并不打算盲目扩大自己的接触圈子,有些不好办的事,交给方掌事,料来比他自己操心费力要合算得多。
方掌事千求万求,等得就是许易的这个承诺,他最怕许易扩大交际圈,尤其在看清了天下会真实面目的当口,若真如此,他的一番辛苦,可就付诸东流了。
他却没想到峰回路转,许易竟是如此善解人意。
“前,前辈……”
方掌事激动不已,“今后前辈的事,便是方某的事,前辈但有所需,方某必尽全力。”
许易摆摆手,“有此一句便够了,不知那人在何处,到底何时到来。”
方掌事道,“我实也不知,对方只传讯要咱们别找下家了,便断了联系,想来就在这一两日到来。”
当下,方掌事便张罗着许易住下,许易才在一间暖阁躺下,门便被敲响了,开门一看,却又是方掌事。
“来了,交易的人来了,要求见前辈。”
方掌事尽量控制着不让声音显得颤抖。
许易不惊反喜,他最不耐烦空等,当即便随方掌事一道出门。
半柱香后,两人进了间密室,里头已有一人。(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斗笠人
那人罩着一件黑色斗篷,浑身气血,精神皆被一层浓雾笼罩,一看便知是服了隐体丹。
服用隐体丹,还要罩着斗篷前来,足见此人极不希望身份曝光。
方掌事简略地替二人作了介绍,说道,“尊驾可将转生丹带来了”
那人却不说话,许易却能感觉到一股极强的目力,在自己周身上下扫描。
“是你绘制的那三枚风符?”
斗篷人发出沙哑的嗓音,根本不理会方掌事。
方掌事微有愠怒,“是阁下要求当面交易的,不知转生丹可带来了,不见转生丹,我看也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斗篷人仍不说话,笼在套子里的手掌伸出来,一枚青耿耿宛若婴孩摸样的丹药现在掌中。
“正是转生丹!”
方掌事脸放欢喜,低声说道,似在提醒许易。
“尊驾信人。”
许易淡淡一句,压住心中激荡,三枚风符现在掌中。
方掌事道,“不知尊驾想要如何交换,三枚风系奇符,一枚入阶,两枚虽未入阶,既然成符,威力自不待言。转生丹虽是回补源力的灵丹,但比之奇符,恐怕略有不及,不如一枚转生丹兑换一枚未入阶的风符如何。”
既已得许易承诺,寻了机会,方掌事自要展现自己的作用。
斗篷人仰头而笑,声如裂帛,不知喜怒。
反弄得方掌事无比尴尬,却不知哪里说错了,有道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你开价便是,怎就剩了冷笑。
“世人多愚,以愚传愚,转生丹的妙用,其实尔这凡夫所知晓的。”
斗篷人指着方掌事道。
方掌事强掩窘态,“书中有载,转生丹乃是修补受损生命……”
斗篷人挥挥手,“书里的东西,若都是真的,天下人早就全登仙了。”
话罢,冲许易抛过一张锦绸,绸上录着文字。
许易接过展开,内里正是录着转生丹功效,和使用法门。
“生而再生,夺天补漏。”
但此一句入眼,许易便意识到此转生丹,果真不只是重塑生命源力那般简单。
尤其是“夺天补漏”此句,他曾听老苍头喟叹过,说凡人受孕成胎,降生之初,便因剪断脐带,脐血大损,而至先天失元,唤作天漏。
而转生丹若重塑生命源力,能够夺天补漏,那真是神丹之属。
唯因无漏之身,几不存在,老苍头却感叹过,若真有无漏之身,当是天生的修行圣子。
若这转生丹真有夺天补漏之功,怎么珍贵也不过分。
窥见许易神色,斗篷人沙哑的嗓音再度响起,“阁下倒是个识货的,阁下说这笔交易如何做?”
许易识货不假,却初来乍到,根本弄不清三张风符,和这转生丹,该是怎样的一个价值对比。
他隐隐绰绰有些猜测,只怕三张风符绑在一块,也不及这枚转生丹价值高。
不知道如何判别,许易却精通踢皮球,“还是尊驾说,实不相瞒,某虽求这转生丹,却也只知其存亡续绝之功,旁的并不清楚,尊驾的宝贝,值得几何,阁下最清楚,相信以尊驾的身份,也不会大言诳人。”
斗篷人哈哈一笑,声如金铁摩擦砂纸,“你倒是实话实说,某也就不兜圈子了,此一枚转生丹,其价值,远远不是区区一阶奇符,所能度量的,想要交易,靠阁下的三张符,却是痴心妄想。”
方掌事面目陡变,沉声道,“阁下好没由来,要交易的是阁下,说不配交易的还是阁下,阁下总非是闲来无事,要消遣我等!嘿,转生丹到底多不凡,也只是你自吹自擂,说什么一阶奇符都换不来,这牛皮可是吹破天了。一阶满级符也换不来?”
一阶符乃是青色符篆,符篆的属性印记,自在符篆的右上角显现,一旦符篆制成,属性标记点亮,按符篆的威力,属性标记点亮的颜色又不相同,分作金紫黑白青五色。
所谓一阶满级符,便是一阶符中威力最大的,属性标记被点作了金色。
此等符篆,方掌事便连听也不曾听过,要说换一枚在众人口中并不如何厉害的转生丹都不得,他是决计不信的。
“阁下怎么说?”
斗篷人再度无视了方掌事。
许易道,“是尊驾有话要说吧。”
斗篷人短时间赶来,肯定是动用了传送门,如此大费周章前来,必有所求。
先见三张风符影像,而决议前来,再见三张风符真容,却说不够资格交易,其中岂能无说道。
斗篷人道,“阁下是聪明人,当真聪明人,某便不说废话,问阁下个问题,此三枚风符,可是阁下亲自炼制。以某之见,这个问题决定着某和阁下的会面,是否有必要划上休止符,阁下慎重回答。”
“是某所制。”
许易干脆利落地给出了答案。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至少现在隐瞒没了意义,对方不冲风符而来,必定冲符师而来,若是否认,立时就没了谈判的余地。
“烦请阁下一试。”
斗篷人掌中现出一枚试练符。
显然,唇舌不足以论真。
当即,许易分出阴魂,直趋试炼符,按脑海中的观想,轻松刻下一缕符纹,立时收手。
“行云流水!”
方掌事失声惊叹。
虽然不精通制符之术,方掌事好歹听过制符之难,一缕符纹的刻录,是何等艰难,哪像此人,瞬息挥就。
斗篷人怔怔半晌,似乎失去了反应。
“不知尊驾还有何疑惑,烦请一并道来。”
现在,许易不光想得到那枚转生丹,还想知道这斗篷人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某已无惑,现在可以交易了。”
斗篷人声音依旧沙哑,看不出喜怒,心头实已沸腾如海。
他之所以寻来,全因见了那三枚奇符的影像。
旁人看不出三张奇符的影像,有何奇异之处,落在他这行家眼里,却称得上惊世骇俗。
三张奇符,符纹之意,连绵如一,分明是一气呵成。
须知分魂极难,成一符,对阴魂韧度的要求已是极大,连续成就三道奇符,先不问奇符威力,但是这恐怖的灵魂韧度,已罕见至极。(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数载之约
如此人物,却混迹天下会这等上不得台面的地方,寻求至宝转生丹,显然不是名震域内的大能之士,只可能是偶得造化的漂泊散修。
正因猜透此点,斗篷人才急匆匆赶来。
闻得可以交易,方掌事才陡然来了精神,“适才尊驾所言,三枚奇符尚不足兑换尊驾的转生丹,不知尊驾想要如何交易呢,不如换算成灵石,尊驾这枚转生丹可由我天下会……”
“无须交易,这枚转生丹我可以送给这位道友。”
斗篷人截住方掌事的话。
许易不喜反惊,“还是公买公卖吧,方掌事的主意不错,折算成灵石,尊驾开价,容某一些时日便好。”
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还是不远万里送上门的。
斗篷人道,“如此神丹,天下又有几枚,岂是灵石所能折算,某只赠不卖,阁下若要便要,若不要某立时就走。”
许易心头擂鼓,“阁下何必卖关子,有什么附加条件,直说吧。”
“阁下不必心忧,某来此,只因阁下三符一意,一气呵成,足见阴魂韧度惊人,某一事,非阴魂韧度过人不能为之,特意绕这一圈子,来请阁下。”
这回,斗篷人却是传音。
“光看符箓也能窥出这层门道,今后可得注意。”
许易暗暗自警,传音道,“某有要事在身,恐一时不便。”
他的一血杀毒,还未开解,既来这秋水城,这层因果必然要了了。
斗篷人传音,“无妨,某可等阁下空闲,不争三载五载,总要阁下修为精进,某才放心。”
一听时间跨度如此之大,许易暗自定心,有这许多时日,他便大有腾挪的余地,心下先应承了一半,“如此最好,某的确事忙,只是阁下尚未告知到底乃是何事,若是风险奇大,动辄危及性命,某也要应承?”
斗篷人哈哈大笑,“道友倒是痴人,我辈修行哪一日不是在挣命,若无风险,道友凭何得某的转生丹?若无转生丹,道友便无性命之险?”
许易哑然,暗自咬牙想到,“总不是刀山火海,先将转生丹得了,弄好这行将报废的躯体,速速将修为突破至感魂,争一掌门之位,控一方势力,三年五载,谁知道那时许易,又是何等面目。”
念头既定,他慨然道,“某依你!”
“如此甚好!”
斗篷人无惊无喜,转视方掌事,抛过一袋灵石,“还请这位道友请一道魂禁符。”
许易眉心一跳,方掌事看他一眼,他重重点头。
不多时,方掌事手持一方杏黄符纸,跨进门来,到得近前,见那杏黄符纸上录着十个篆字:誓出于言应于心,言行如一魂方宁。
此符许易知晓,方掌事送的书中,亦有记录,虽为符箓,却是如那止杀牌一般,同样是圣庭颁下,一面为开辟财源,一面为稳定世道人心。
此符使用简单,催开禁制,凝液境滴入鲜血,感魂境分出阴魂,符箓之力自然牵引血液,阴魂,此时,只要祝祷,便自然成誓。
若不应诺,魂禁自开,无名怪力加身,凝液境血液自沸,爆体而亡。
感魂境,轻则阴魂重伤不愈,重则魂飞魄散,邪异至极。
自此符问世,普遍使用,无数年来,无有差错,实为此界第一通用符箓。
许易念头已定,自无繁复,当下按斗篷人的要求,自己思量再三,落誓于纸,双方明兑无误,当即催动符箓,分出阴魂,口诵誓言。
誓言方罢,符箓化作一阵轻烟,消失无踪,许易心头一紧,像觉有根无名绳索,栓住了灵台处的阴魂小人儿一般。
斗篷人倒也干脆,许易立誓方罢,他便将转生丹抛给许易,交待道,“此丹神异,等若骨肉重生,源力再塑,宛若换了具躯体,修行肉身神通,当有神效,阁下谨记。”
话罢,抛过一枚晶牌,“等某消息。”随即离去。
方掌事今日才算开了眼界,一枚价值能够瞬间换得三枚风符的宝丹,竟以这种诡异的方式,完成了交换。
虽有魂禁符约束,可三年五载才会兑现的誓言,实在太长。
虽说修行无日月,可同样修行界里风波恶,谁敢保证三年五载就能无灾无难。
一旦出现变故,可就鸡飞蛋打,这是多大的损失。
方掌事想不透斗篷人为何如此行事,便也懒得再费神,说到底,眼前这位大爷,才是他要抓住的长期饭票。
当下,方掌事便张罗送许易入暖阁休息。
“方掌事,和一血杀相关的典籍有么?”
先前许易记挂着转生丹,便没问此事,既然转生丹事已了结,他便急着去寻柳向道。
他心知,即便自己将那武令交付给了柳向道,对方为保全秘密,多半也会下手。
何况,他极是记恨那死鬼柳师古,以他睚眦必报的脾性,如何会将武令安然交给柳向道。
双方火拼一场,势所难免。
许易行事向来谨慎,自要先弄清这一血杀到底是怎样构成,才好策划战术方案。
方掌事道,“此毒我听过,甚是阴毒,只知道也是蛊毒的一种,其余所知不详,不过,关于此毒的典籍,笔记倒是不难寻,一个时辰后,应该能送到前辈房间。”
说话儿,便推开了密室大门。
许易怔了怔,笑道,“却是忘了一事,三张风符,留一张迅身符与你,帮我发卖了,如果可能,再兑换些风系符纸和风系灵石。”
方掌事只觉胸口有柄大锤重重撞了一下,膝盖发软,他做了这许多,熬了这许久,等的可不就是许易这句话。
许易用人不疑,当下将一张迅身符拍入他掌中,径自出门去了。
方掌事迅速追上,“前辈请放心,方某拼尽全力,也要为前辈搜罗风符,风系灵石。”
许易用天下会,乃至方掌事,不用其大,唯用其小。
正因小,才会将他的符看到最重,将他的要求放在最上,恐怕比他去寻一些大商会,更来得安全,便捷。(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意坚
许易回暖阁不多久,方掌事便送来了几页纸,似是从几本书上分扯下来的。
许易问缘由,果然,方掌事说,为怕他翻阅麻烦,特意这般汇总。
小意到了如此地步,许易苦笑摇头之余,也觉贴心,“对了,我还有一些物资需要采购,也劳你一道备齐,只是某目下囊中羞涩……”
话至此处,方掌事截断道,“前辈说得哪里话,能为前辈服务,是方某的荣幸。”说着,掌中多了一本书册,朝许易递来,“此本书目,分门别类,俱是本会目下有的,前辈尽管翻阅。”
迅身符已然入手,方掌事干劲大增,用天下会会首的话,那位前辈就是天下会的头号贵客,天下会将来能走多高,说不定还得着落在那位前辈身上。
如此高的评价,许易目下要用什么,都好说好商量,更何况许易的这张迅身符是压在了天下会,没开口索要押金,已足见豪气。
许易大喜,接过书目翻阅起来,片刻即览尽,心下略略有些失望,好东西不少,用得着的不多。
他想要类似灵石翅膀那种快速移动的宝物,却是只有类似机关鸟之类的飞行法器,虽有一件迅疾披风,却要中品风系灵石才能催动,宛若废物。
他想要元爆珠,却只有天雷珠,在大越,天雷珠虽是宝物一流,到得许易后来的战斗,根本派不了多大用场,对感魂之境修士杀伤实在有限。
窥见许易神色,方掌事心中赧然,生怕许易以为天下会不诚,分说道,“前辈参加过拍卖会,当见许多至宝,此书册上一样也无,非是鄙会宝物暗藏,实在是那拍卖会的宝贝,要么是多日搜集,要么是走门路,拖关系,付出不小代价,才从别的商会匀过来,才凑齐一场拍会。当然,前辈如有可意的,本会一定会全力为前辈求取,就像那转生丹一般。”
许易摆摆手,“人力有时穷,某能理解,虽无珍品,却也济用了……”
许易点出数样,方掌事记了,便即退下,心中暗暗打定主意,要催促会中,加快搜集风系符纸,和风系灵石了,再这般下去,他真怕这位前辈一怒之下,转投别处。
有制符手段在手,在哪里不是大爷,何必瞩意天下会,也就占了个先入为主的便宜,可这便宜又能持续多久呢?
心急如焚的方掌事泱泱退了。
送走方掌事后,许易潜心翻阅那几页关于一血杀的纸张,半盏茶的功夫,便对一血杀了然于心,又觉晦气无比了。
此一血杀,说穿了,也是蛊毒的一种,所谓一血,是指非一脉相承之血,不得解毒。
通常在修士身死之际,为后人留遗泽,才下此毒,用者不多,毕竟修士对亲情看重的极少,自己都要消亡了,哪里还顾得上别人。
许易也猜到自己中招,恐怕是那柳师古早有遭厄的觉悟,才备下此蛊毒。
解毒不难,取嫡亲血脉之人,中指三滴血,饮尽,血脉之力催动,蛊虫自灭,蛊毒自解。
“倒不复杂。”
许易略略放心,将几张纸投进散发着橘色火光的暖炉里,抓过一大瓶弥漫着果味香气的色泽红艳的美酒,踱步到得窗前。
天上一轮弦月,斜挂中天,仓暮色的云层,翻出一片片的柳絮。
“当还是那轮月。”
许易悄声自语,心中却想着秋娃,雪紫寒,晏姿,还有那不知是生是死或许已然恢复的夏子陌,此刻是否也在眺望着这轮弦月。
大千世界,此间真正的是大千世界,亿万万生灵,要找一人,实在是太难了。
不对,真的很难么,对凡夫俗子,自是千难万难,但对北境圣庭顶尖人物而言,这还是难事么。
是自己心意颓唐了么?初入修行界,还幻想有朝一日,挟飞仙以遨游,如今,怎么连寻个人,就起了畏难之意?
许易暗暗自警,胸中幽思,排遣一空,却是为将来做起打算来。
按道理说,他既得了转生丹,当务之急,当是服用丹药,恢复身体,可当丹药入手之际,一物随着丹药滑落掌中,正是服丹之法。
丹法有言,水火相济,阴阳再生。
简略几句话,却让他摸不着头脑,本想再问,斗笠人却自去了。
他便想着,此事待一血杀了结之后,再行寻觅服丹之法,丹药已在手,用法又何难,至不济,再让方掌事查找。
左右他内腹之中,有暴兕赠与的一滴心血供应着源源不绝的生命源力,即便他的身体是个破缸,那滴心血也堪比拟大湖了,一湖的水即便要送这破缸中漏完,也总有的是时间。
按他的计划,解决完一血杀蛊毒,便行闭关,先恢复身体,随即便是冲击感魂境。
早在大越时,他便从老苍头处了解了感魂前期,中期如何突破,后来又镇压了皇玄机,得到的经验之谈就更多了。
虽是水磨功夫,可他得天独厚,便是水磨,也注定了他一日之功,能抵旁人半月之力,若无意外,赶在武禁在封,武令生效之日,他当能突入感魂之境。
届时,自成了门派,才算正式地纳入了此界的体系,才能更好的掌握资源,加速修行。
想着想着,心思飘荡出几万里,一张张玉颜在眼前显现,他叹息一声,催动止水诀,破碎了幻影。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他才起身洗漱罢,方掌事便来了,送出个须弥戒,直说东西都备下了,另有三十枚灵石,是会中资助,以壮前辈行色。
方掌事知晓许易囊中羞涩,这三十枚灵石,实则是他掏腰包。
许易却是火眼金睛,知道若是天下会出手,岂会只有三十枚,看了方掌事一眼,点点头,也不道谢,径自去了。
出得天下会,他在集市旷荡数圈,感知力放开,确信无有尾随,才再度没入了人潮中,再出来时,又变化了面目,成了个低眉搭眼的粗犷汉子。
他变得漫无目的,在集中穿行起来,转拣那有美食的地方挤,煎炸烹煮,各色小吃流水价地在他唇齿间消失。(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丽人
许易浑似初到贵境的游客,甚至还挤入茶馆,听了一回三目神将捉拿妖猴的书。
初听名字,他唬了一跳,原以为和那个时空某个著名故事接轨,细听下去,却是大相径庭风牛马不相及。
看似漫无目的的逛荡,却是许易真真切切开始为融入此界做准备。
他在观察,在打听,在汲取。
他不仅摸清了各大门派是如何分管诸城池的,更知晓了缘何寻常百姓,不得随意杀伤的意义。
尤其是此界灵气充裕,造成的直接后果,便是修士泛滥,或者说武者泛滥,许易甚至接触过不止一位有气海境修为的跑堂小二,掌勺大厨。
或许真的如书本上所言,唯有踏入了感魂之境,才能明白武者和修士,到底横亘着何等的鸿沟。
就这般逛荡了一日,夜间也不休息,无聊时,便寻了间书场,明着是在饮茶听书,脑海中依旧在勾勒阵纹。
疾风符的顺利绘制,并未让他掉以轻心。
他猜到多半是灵魂韧度太强,而绘制的风符既低端,蕴含的灵力也弱。
就好比一个有百斤力气的人,双手举起十斤的重物,自然简单。
可若是用小指勾起十斤的重物,怕又力所不逮了。
同样的道理,届时绘制复杂的风符,抑或是蕴含灵力高的风符,他还能这般轻易么?
更不提还有更高一阶的奇符,想想都让他心生向往。
且他发现在灵台深处,按照道衍自行摸索的奇术,操控阴魂小人绘制符纹,不仅能加深他对符纹道理的理解,他隐隐发觉,艰难的符纹绘制,能反过来增强阴魂,只是这种感觉,并不能确信,但总归是有好处。
故而,此刻难得得闲,如何肯空耗大好光阴。
次日天明,书场最后一波客人也散尽了,他便随着人潮涌了出来,谁也没注意到他的面目发生了变化,粗犷汉子已化作了硬挺青年。
却是隐体丹的药力化尽了。
出得出场,他信步西行,柳叶坊正在那处,他已去踩过点。
柳叶坊,坐落在北市十字街口,能在繁华闹市街心,立起门脸的,自不是寻常小店。
这间柳叶坊主营典当,门外竖着极大的牌子,号称无物不典,迎来送往,极是热闹,进得丈高的阔厅,却是冰火两重天。
左侧竖着一溜柜台,十七八个精悍伙计一通排开,各人身前皆挤着人头,或讨价还价,或大声吹捧自家宝物,沸腾如海。
隔着近二十丈的右侧,立着一溜如天下会那般的自助器械,有三五人影影绰绰,隔着老远,在操作着器械。
许易没急着近前,也不找人询问,观察片刻,便找到了刻录石和录着器械使用的介绍笺纸。
扫描一阵,他才明白了,柳师古塞给他的那块牌子,根本就是个类似当票的物什。
只要将这牌子插入器械,便会有须弥戒传送出来,里间便是所当之物,当然,投入赎回的灵石,却是必不可少的。
许易近前,按笺纸介绍的方法操作,才插入牌子,屏幕亮了,显示须投十枚灵石,甚至还列明了详细的价目表。
原抵价六枚灵石,赎回八枚灵石,须弥戒两枚灵石。
许易暗暗咂舌,此界的须弥戒却是烂了大街,被作了添头。
此念才生,他又觉不对,一枚武令岂能只典当六枚灵石?
是了,定是柳师古将武令藏在某物中来典当,既遮掩了武令的存在,又拉低了典价,方便了赎回。
一想到各大掌门掏出数枚灵石的不舍,他真有些弄不清此界灵石真正的购买力了。
许易投入灵石,叮咚一声,须弥戒弹出,一缕分魂放出,却未遇到禁制,滴入血液,念头瞬间通达,果是不设禁的。
可怜这一尺见方的狭小空间,甚至超越了许易在大越所见的最低等储物空间,内里存着一块如方砖一般的血色冷玉。
此物许易知晓,有震心理气的奇效,堪比清神丹,不过也非是长久之宝,玉色一旦浑浊,此物的神效便耗尽。
因是冷玉,能防止阴魂探入,被柳师古选作隐匿武令,真是再合用不过。
念头回首,背脊毛孔一收,许易循目看去,却是一个身着柳叶坊工装的吊梢眉汉子,含笑走了过来,“这位尊客,可有不适?”
“无妨。”
许易摆了摆手,掉头离开,感知却死死锁定在吊梢眉汉子脸上。
有了柳师古的教训,他岂敢再亲信于人,这吊梢眉汉子看着出现得正常,实则颇有疑点,须知此地是典当行,只有客人找店家的,可没有店家寻了客人推销的。
当然,也可能是许易小心过头,可在这波诡云谲的修炼界,小心一万次也不嫌多。
果然,他才转身行出数丈,吊梢眉的汉子的微笑放大了,两撇眉毛张开在眉心处,快要搭成个拱桥。
许易心下猛地吊了起来。
………………
许易才踏进柳叶坊大门之际,距离柳叶坊不过百丈之地,有一最高的塔楼,唤作邀月楼。
二十丈高的塔楼中,一青一白两位丽人,正隔着华丽的玉案,相对而坐。
玉案上,龙凤飞盘的玉杯一溜排开十二只,每一只玉杯的手把处,惟妙惟肖的金龙口中,皆喊着一枚青色的玉石。
细细瞧去,玉杯上刻录着浅浅的阵纹。
“柳郎,怎么又不开颜,还为伯父之事神伤?往事已矣,我辈还须向前。”
白衣丽人生得星眸画目,声如莺啼琴律,极是愉耳,若是远观,必当作绝世玉人,迫而察之,却是喉结分明,身如板玉,竟是男儿身。
他对坐的身着青衣的男子也生得宛若画中仙人,虽无白衣男子疯子妖娆,却也十分美丽,叹息一声道,“我辈修士,尘世煎熬,不过挣扎性命而已,吾父年过五旬,仍旧不过感魂中期,突破玄关,已是无望,昔年,得蒙画儿你赠送武令,我便料到他有日之厄,奈何他执迷不悟,宁死易搏,虽死何憾?”(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鱼儿
白衣男子道,“话虽如此,杀父之仇,岂可不报?便是柳郎能放下,我作为柳家人,如何能让家翁如此窝囊死法,那帮蝼蚁,分明是没把我天一道放在眼中。”话至此处,窥见青衣男子面有不愉,“好了,好了,画儿不该在此风月之时,说这些丧气话,自罚三杯。”
说着,便持了酒壶朝玉杯倾倒,酒壶只是寻常酒壶,酒水也没见有何奇异,只是那清冽酒水,注入杯中,立时冒出丝丝白烟,远观如寒气,其实哪里是寒气,却是丰裕至极的灵气。
原来这玉杯上的阵纹,专为转化灵石中的灵气,汇入酒盏之中,天下还有何等酒水,能比过此酒。
然灵石珍贵,这般饮用,浪费却是极大。
顷刻两杯酒饮尽,白衣男子忽的歪倒在青衣男子身侧,玉臂勾住他脖子,娇笑道,“柳郎真是狠心,第三杯,人家要与你共饮,好不好嘛。”
白衣男子轻抚他玉颜,“画儿的话,我都听的。”
当下倒了一杯,和欢喜满面的白衣男子,交杯同饮。
放下酒盏,白衣男子道,“不等了,已经三日了,想必伯父已是玉碎,连消息也不曾送出,可惜了……”
青衣男子怔了怔,“画儿可是可惜那枚武令?”
白衣男子面上,陡然现出奇怪的表情,忽的一撇嘴,竟是要哭泣。
青衣男子赶忙哄他道,“画儿这是作甚,我与你玩笑呢,知晓你是可惜不能打杀贼人,为我报仇。”
白衣男子立时破涕为笑,狠狠在青衣男子腰间扭了一把,“叫你作弄我。”
青衣男子赔笑片刻,说道,“无论如何,那武令是画儿你赠与的,不提其价值,单是这份情意,也值得等下去,也必须等下去。”
白衣男子眼波流转,深情无限地望着青衣男子,似乎被青衣男子话中的款款深情,揉碎成细细的浮游,飘飘荡荡,升入太空了。
不须说,这青衣男子,自是柳向道无疑。
彼时,武禁开启在即,希禽门立派最晚,且在最晚的一批门派中发展又是最靠后的一波,柳师古自知劫数将临,且因禁制的缘故,他不得将武令交付血亲之手,他又信不过旁人,遂早早将武令暗藏。
在他败亡之际,将典当牌给了许易,不过是冒险一试,他的全部希望并不都寄托在许易身上。
毕竟,以当时的境况,区区凝液小辈,冲出重围的可能实在太低。
在张风城,言无忌围堵而来之际,他知晓最后生还的可能也消失了,便传讯于柳师古,报了秋水城,柳叶坊。
柳师古的打算,不管是许易有幸冲出重围,还是其他什么人得了那块典当牌,最终都得往柳叶坊一行。
届时,柳向道守株待兔即可。
且柳师古自信以自家儿子的实力,屠张风城之辈,如屠鸡杀狗,抢回武令非是难事。
柳师古死,柳向道果真来了。
这枚武令,对他柳向道不算重要,却是一份沉甸甸的情谊。
好在柳师古临死之际,告知了他牌号,他稍使手段,便在柳叶坊埋下了暗子,只要来人投入那枚典当牌,他定能截住,选这邀月楼枯坐三日,又岂是真为对酒邀月?
可惜,三日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柳向道甚至要怀疑那枚典当牌,会否被人疏忽了,丢弃了,若是如此,他便再等上三百日也毫无疑义。
口上说着必须等下去,柳向道心中实在无底,但见白衣男子缱绻深情,不忍出声打断,静静凝视着他。
忽的,滴滴两声,白衣男子腰间的玉牌响了。
白衣男子蹭地立起,“功夫不负有情人,柳郎的诚心感动了上天!”探身朝楼下望去,视线死死锁住柳叶坊的大门。
就在这时,柳叶坊六层顶楼的气窗被打开了,吊梢眉的头颅从气窗中钻了出来。
几乎气窗才打开,许易出了柳叶坊。
吊梢眉冲许易一指,便即关了气窗。
白衣公子笑道,“柳郎,还不来看鱼儿。”
柳向道放下酒盏,长身而起,白衣公子纤手伸来,柳向道轻轻挽就,两人飘然出楼,一匹玉马凭空而生,两人同乘,广袖飘飘,丰神如玉,宛若谪凡仙人。
玉马才现,空中的游骑便四散赶来,呵斥声还未出口,白衣公子冷笑一声,在玉马额前贴了块峻黑铁牌,游骑顿时四散。
有游骑这般一闹,许易知道危险来自哪里了。
原本,他行出柳叶坊,感知力全力放出,却不知危险来自何处,这有些让他沮丧。
没办法,他的感知力虽然精妙了不少,却因为阴魂的损伤导致感知半径反而下降了,十余丈的距离,发现不了什么,也是正常。
而他更不能做左右上下张望,以免打草惊蛇。
天空中的游骑这般一动,他再迟钝,也知晓问题来自哪里了。
可他依旧故作不知,快步朝最近的西城门行去。
“柳郎,这鱼儿游荡得如此欢快,意欲何为?”
白衣公子软软地靠在柳向道胸口,慵懒问道。
“说不准是去我天一道的山门?”
柳向道淡淡道。
“何以见得?”
白衣男子纤纤玉手朝柳向道左掌扣去。
“观其行动处,气血鼓胀,分明只有凝液巅峰修为。若非是家父传信赠送典当牌便下了一血杀的蠢货凝液小辈,真不知道还有哪个凝液小辈能在一众感魂强者手中,夺走家父的须弥戒?”
柳向道思路清明。
白衣男子笑道,“柳郎多智,定是如此,看来这小辈倒是个人材,至少有些机缘。”
“当真是机缘么,画儿这回不打算做游戏了?”
柳向道苦笑摇头。
白衣男子哈哈道,“怎么会呢,恩将仇报,正是画儿的至乐啊,要不然,人家岂非对不起玉面罗刹的匪号,人家是说能给人家做回把戏,便是此人的造化,否则,天下凝液小辈多如过江之鲫,谁又有这机会呢。”
说罢,朝柳向道怀中钻了钻。
柳向道连连摇头,“就你调皮,若叫师尊知晓你私自逃出来,我可得受大牵连,他老人家还忙着和巫神教结姻亲呢。”(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秒杀
白衣男子眉目陡然精彩,“就让那老鬼折腾便是,正好娶了那美人儿,让他旁观人家和柳郎欢好,该是何等滋味。”
两人浑不将许易这凝液小辈做回事,一路调笑,半柱香后,已出得秋水城。
又过半盏茶,许易才行到蜿蜒蜢江左近,半空之上的柳向道方要出手,却被白衣男子阻住,“柳郎说好的让画儿做一回把戏呢。”
“依你依你。”
柳向道宠爱无限。
玉马缓缓降落,横亘在前,阻住许易的去路。
许易故作惊诧,做出防备的姿态。
白衣男子笑道,“可是受柳师古老先生所托,前去寻柳向道的。”
许易想过很多开局,甚至想过对方突下杀手,却唯独没想过眼前这出。
“你是何人?”
许易面上惊恐毕现,一种被戳穿了底细的惶恐油然而生。
“我便是柳向道。”
柳向道自承。
“何以为证?”
许易道。
“你中了一血杀,唯有柳某可解,家父已将此事传讯与我,他也是无奈之举,还望你千万无怪。”
柳向道勉强分说道。
他真有些不耐烦这个,此等蝼蚁,一掌击杀,取了遗物,偏生画儿要玩那恩将仇报的把戏,好览尽这蝼蚁临死前的愤恨,冤枉,恐惧,谁叫画儿修习的虐鬼术,正需要此等怨魂呢。
白衣男子传音道,“柳郎配合得真妙,稍后别急着给这蝼蚁解一血杀,咱们一路好生作弄,解解闷子。”
“果真是大公子,大公子救命!”
许易哭号一声,连连作揖,心中已然怒极,他用截音术,已将白衣男子的传音,听了个完全。
这才明白,为何这两人没第一时间动手,而改了废话。
“放心放心,小事一桩,你为家父办事,岂能让你受累再受难,不知家父让你将何物交付与我。”
柳向道打叠起精神,继续和许易周旋。
许易念头一动,一枚须弥戒现在掌中,顺手朝柳向道抛去,“东西在里面,在下没敢动,公子一观便知。”
柳向道接过,滴血入内,念头侵入,空空如也,正惊讶间,胸口一凉,随即意识直线下沉,最后一抹意识,却是听到白衣男子吼碎魂魄般的凄厉惨叫,下一瞬,意识便坠入了永恒的黑暗。
许易得手了。
他处心积虑的等待隐体丹的药力化尽,才去柳叶坊,正是为了显露本体,以凝液之境的身份出现,骄敌之意。
很显然,他的计策得授了,即便柳向道再是警惕,以他感魂中期的修为,怎么也不会相信区区一介凝液蝼蚁,能对自己产生威胁。
而许易没想到的是,对方非但骄矜,还想将他这蝼蚁,好好戏耍一番,才行灭杀。
趁着两人正玩得热闹,他选择了动手。
抛出须弥戒,不过是障眼法,柳向道才滴入鲜血,警惕之心降到最低的关头,他发动了迅身符。
几乎以瞬移的速度来到柳向道身前,珊瑚角几乎是以飞火流星的力量,撞进了柳向道的胸膛中。
迅身符的余威,让许易带着柳向道尸身直飚出百丈。
下一瞬,他跨坐上了赤红机关鸟,腾空而起。
一切的发展,如他预料那般,行云流水,毫无凝滞。
迅身符配珊瑚角,在他的计划中,柳向道只要让他靠近百丈之内,便是死人。
至于那白衣男子,本是意外因素,许易虽恨极了此人,却不愿再行犯险。
杀机已现,暗牌尽出,战机已失,兼之他毫无远程攻击手段,和一位感魂强者战斗,无疑作了靶子。
一击成功,便即遁走。
赤红机关鸟正是他夺自徐公子的,遁速非凡,至少远远超过寻常机关鸟,用来逃生料来尽够。
许易才腾上高空,一个墨色的小瓶现在掌中,正是魂瓶,他交待方掌事代为备下的物资之一。
一缕阴魂才分出魂瓶口处,却见先前缓缓冒雾的柳向道头顶,浓烟滚滚,阴魂飞速聚集,回身看去,许易险些惊爆了眼球。
那白衣女子竟足踏虚空,御风掠来,遁速丝毫不在赤红机关鸟之下,手中一枚魂瓶已然发动,流光溢彩,竟是抢先开始收拢柳向道阴魂。
许易顾不得吃惊那白衣女子的遁速,念头一动,招魂幡擒在掌中,轻轻招摇,一股庞大吸力,瞬间将柳向道狂飙的阴魂倒卷而回。
“不!!!!!!”
伴随着白衣女子的惨嚎,四周古木尽皆崩碎。
许易灵台深处,也荡起深深的不适,心头震骇至极,这男生女态的白衣男子强过了他迄今所见的全部修士,这绝不是感魂中期能有的修为。
一念至此,他再不敢耽搁,操控着机关鸟,化作一道流霞,向西狂掠。
“我宫绣画对天发誓,不将你这该死的蝼蚁,生裂七魄,死分三魂,誓不为人!”
背后的阴毒咒怨,激得许易汗毛倒竖,他竟丝毫没甩开此人。
震撼未起,头前竟有漫天箭雨射来,竟是根根断枝,铺天盖地涌来。
霎时,许易被打个措手不及。
断枝虽不伤人,却大大迟滞了他的遁速。
“等不得了。”
许易暗自警醒,又一张符纸打出,正是疾风符。
多少次游走生死边缘,造就的丰富的战斗经验,再度挽救了他。
疾风符才发动,他的身影瞬间消失,以他为圆心,方圆百丈,瞬间被切开了。
一道寒影闪过,方圆百丈被切饼一般的断开了,两半各自崩碎,连草皮端木也不存在一根,尽数成了粉末。
宫绣画呕出一口血,双目赤红,青筋满面,拍出玉马,掌中现出一枚白色灵石,毫不犹豫投入玉马口中。
中品灵石澎湃的发动,玉马化作一道流光,直追而去。
半柱香不到,许易出现在了百里开外。
再也没了宫绣画的影子,许易长长舒了口气。
白衣男子可怖的手段,和滔天煞气,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超乎想象的遁速也就罢了,莫名而起的断木剑雨,超乎了许易的理解。
早知道柳向道身旁的白衣男子有这等手段,他早就催动疾风符,逃之夭夭了,哪里还敢下杀手。(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强大阴尊
许易知晓这回能逃出来,已是幸运无伦,若非那白衣男子太过在乎柳向道,急着收拢阴魂,他恐怕已魂归西天了。
这人至少已拿回了地魂,成就了阴尊。
许易大概评估出了白衣男子的境界。
转念又想到白衣男子和柳向道的变态情义,心知此人决计不会善罢甘休,心头一紧,再不敢耽搁,赶忙划破柳向道中指,取出三滴血液吞下。
心头一凉,拨开衣衫,先前中一血杀留下的可怖血痕,皆已消失,这要命一血杀毒,终归是解开了。
随即,他又挥动珊瑚角,割取了柳向道的须弥戒,正想常识破开禁制,猛地想起那白衣男子的凄厉嘶嚎,心下一掉,又深深忌惮此人修为,不敢在此迁延,脑中翻转数下,便有定计,催动机关鸟,朝西狂飙。
一口气又奔出上百里,远方一座巍峨青障横亘眼前,沙汰谷遥遥在望了。
此沙汰谷,正是淮西府此次武禁开解的圈禁之地,亦是许易传入此界,最先坠落的地方。
只不过他挟持徐公子逃出沙汰谷时,向南边穿出,此刻,他是由西穿入。
选择沙汰谷这是非之地,做暂时的容身之所,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沙汰谷中,武禁开解,强者云集,许易孤身入内,又无臂助,可谓凶险异常。
可相比那可怖的白衣男子,沙汰谷中,又安全了太多。
至少据他所知,沙汰谷范围内,感魂中期以上的强者,是绝对无法进入的,他宁愿在沙汰谷中血拼,也绝不愿像泥土一般,被人碾成尘埃。
见得沙汰谷,许易抽紧的情绪,陡然松懈,下一瞬,背脊的汗毛乍起,头颅下意识地外泄,灵台中的阴魂小人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痛倒在地。
许易扭头看去,一尊玉马隔着数百丈,流光一般追来。
先前扎中他头颅的,正是一根是木棍,已化作齑粉。
区区一根木棍,便险些令他破碎了魂衣,阴魂受创,他简直不敢想象如何和这等猛人战斗下去。
他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手上丝毫不慢,赤红机关鸟的遁速,瞬间拉到极致。
岂料,玉马来势不减,宫绣画掌中一柄血色长刀,两枚青色法纹绽绽,凝空一划,巨大的刀意瞬间生成。
嗖!
一瞬数百丈,犀利的刀锋透过无尽空气,虽急速摊薄,杀意不减。
许易才腾开三百丈,刀意已到,噗嗤,以他强韧锻造的魂衣,也瞬间破碎,刀意直斩在肩头,堪比金铁的身子陡然裂开。
许易闪电一般,吞下源丹,可怖的伤势还没爆开,体内便爆发出浓烈的生机,暴兕的心血瞬息爆发出强大的生命源力,两相叠加,许易身子终究未裂开,只是肩头现出一道可怕的伤口,缓缓愈合。
一连两击,头一击,许易的魂衣,没有破碎,已让宫绣画大为惊诧。
再到他催动二阶法器虐魔刀,许易中招,依旧不死,则彻底颠覆了宫绣画的认识。
他这虐魔刀,配合阴魂激发,威力绝伦,便是如他一般成功捉拿地魂的阴尊,生受一击,也必然重伤,想那狗贼不过区区凝液蝼蚁,怎么,怎么可能扛得住这削山填海的一击。
宫绣画临战经验丰富,稍惊即止,掌中虐魔刀便要再度挥动,就在这时,许易掌中白幡显现,阴魂连续分出三道阴魂,打入幡内,白幡陡放毫光,幡体招摇,一道黑雾猛地刷出。
先前,许易击出招魂幡,收取柳向道阴魂,宫绣画只觉此幡邪异至极,兼之许易立时遁走,宫绣画根本没来得及察辨法纹。
此刻,招魂幡再度显现,毫光大放,三道法纹熠熠生辉,他简直要惊爆眼球。
阴尊境持两阶法器,凝液境拿三阶法器,这是阴阳倒转,乾坤逆乱了么?
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此人竟能催动三阶法器,凝液境怎么可能有这样的阴魂?
心头惊涛骇浪,宫绣画掌中丝毫不慢,催动虐魔刀一连打出两道攻击,惊人的刀意,连连斩向招魂幡刷出的黑雾。
那浓郁的黑雾,让宫绣画本能的赶到厌恶,还未靠近,古怪的吸力,已让他自从吸收地魂后稳如磐石的阴魂,有了躁动不安的倾向。
随着黑雾的越是靠近,这股躁动不安便越是浓烈。
他甚至不敢想象,一旦让这黑雾卷中,会有怎样可怕的后果。
“这莫非是天意!”
许易这妖孽般的凝液小辈的出现,让他开始怀疑柳向道的死,是贼老天故意作弄他的。
却说两道刀意斩中黑雾,刀意瞬间消弭,黑雾迅速淡化,依旧朝宫绣画卷来。
短时间内,宫绣画也催不动第三刀,只得横身避开,心下对许易大起忌惮。
他原以为,许易会乘胜追击,岂料,许易一拍机关鸟,亡命遁逃,整个身子竟是低低伏在机关鸟上,摇摇欲坠。
“好狗贼,竟是勉励而为,再发不出第二击。”
宫绣画大怒,深恨自己竟对这蝼蚁起了忌惮,这等法宝,蝼蚁邀天之幸,能催动一击,焉能运转由心。
宫绣画凝聚刀意,彻底将最后一抹雾气消灭,一拍玉马,飚若狂风。
他能一路追寻到此处,却和许易聪明人所见略同,都知这沙汰谷是此番追杀,是生是死,是成是败的一条分界线。
玉马有中品灵石提供灵力,也只逊色风符一筹,却是赤红机关鸟拍马也难及的。
只一瞬,宫绣画便和许易拉近了三十丈,忽的,赤红机关鸟陡然停住,宫绣画心下一惊,他实在有些摸不准许易到底有多少毒计,杀招,下意识地便要催动虐魔刀,不管那狗贼有多少毒计,进攻总是没错的。
不待虐魔刀催动,宫绣画只觉灵魂深处一酸,随即又是一麻,巨大的阵痛传来。
却是许易催动了荡魂钟,唯因他知晓就这般猛冲,虽距离沙汰谷的青幕不过百丈距离,却必定成为隔绝生死的距离。
是以,他不惜重伤阴魂,强行催动他所能展现招魂幡的最强攻击状态,震慑了宫绣画的嚣张气焰,为遁逃赢得了时间。(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脱身
而许易知道,以这白衣男子的实力,跨越这百丈距离,未必便是难事。
故而,许易不得不暗自备下二次攻击的后手,趁着宫绣画杀气腾腾之时,悄然催动荡魂钟。
他心中极是有数,以这白衣男子的修为,决计不是荡魂钟能伤的。
可他此刻,哪里还想着杀伤宫绣画,只想着速速奔命。
荡魂钟杀伤不能,震动阴魂却是易事,只需这稍稍迟滞,便是他活命之机。
钟声才起,许易身影已化作流光,直射远方后厚重的青幕。
宫绣画才控住心神,许易已遁到了青幕前十余丈,他便有玉马如风,再想追之,已是不及。
眼见得许易投入青幕中,消失不见。
霎时,宫绣画心头被浓烈杀意遮掩的极致痛苦,爆发了。
往事一幕幕,影音如昨,转瞬又如云烟散去,他伸出手,想要抓住柳向道丰神如活的影子,触手的是无尽的虚无。
他伏在地上,纤纤玉手深深插进石土中,痛苦的嘶嚎,忽的,又干呕起来,好似在呕出灵魂。
哭号许久,哀意稍遣,杀意骤浓,宫绣画青筋暴凸的脸上,极度扭曲,仰头看天,祝祷道,“柳郎,你放心,我会让这贼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坠于阴哭鬼坛,日夜受万鬼撕咬,永世不得超生。”祷罢,俊目怨毒地盯着许易消失的方向,“狗贼,你以为躲进这沙汰谷便安全了,自今日起,我要你活在无尽的恐惧和悔恨中。”
身形一展,宫绣画来到先前,许易受他虐魔刀击中的地方,寻获一把染血的泥土,大手一搓,泥土瞬间消失,一滴血珠现在他掌中,却见他取出一叠杏黄纸来,中指破开,以血为引,在杏黄纸上勾勒数道,又猛地将那滴血珠打碎成一道极细的血雾,喷在已化作青赤的杏黄纸上。
随即,宫绣画腾身而起,傲立于巨木之巅,随风摇摆,痴痴如石。
半个时辰后,一架龙舟破空而来,巨大的舟体,排得空气,冲得天上的云朵,堆出雪浪。
龙舟的巨型桅杆上,一张巨大的金龙旗帜,猎猎飘飞,巨大的“天一”二字,生着眩光,让人不敢目视。
宫绣画轻身一展,跃立龙首,舟内二十余人,尽皆拜倒,“参见少主。”
宫绣画却不答话,怔怔看着众人,熟悉的面孔,又勾起了他的回忆。
“少主,您离开多日,掌门已生气了,咱们天一道和巫神教联姻之事,已迫在眉睫,您在这个时候不辞而别,掌门气得把盘龙琉璃盏都给摔碎了。”
一个锦袍中年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吧嗒一通。
“摔了一个破琉璃盏,也值得你来我面前放屁?你知道我最珍贵的宝物,也被人摔碎了么?”
宫绣画清冷的面目,绽出渗人的笑来。
锦袍中年大急,“少主,掌门真的着急了,此次蒙少主召唤,掌门特意派在下前来,正是……”
“他着急了,那就让他去死!”
宫绣画终于爆发,随手一掌,锦袍中年被击飞了天,半空中鲜血狂吐不止。
“我的柳郎死了,你们可知道,我的柳郎死了……”
宫绣画状若疯癫,仰天怒号。
众人闻声,无不巨震,跌落在甲板的锦袍中年本内火狂涨,打算暗中传讯掌门,此话入耳,他的火气瞬间消失尽,只剩了庆幸。
实在是这位宫少主的性情,实在太怪诞了,不发疯时,便是生人勿进。
一旦发疯,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天一道的掌门,在他口中也不过是“老不死的”。
惜乎这位少主天赋绝佳,修为直追掌门,为淮西府有数青俊,闻名四方。
天一道合派奈何不得他,掌门也视其为攀登武道巅峰之人,罚不动,骂不赢,只有任他去胡闹。
唯有柳向道,乃是此魔头克星,两人的畸恋,举派皆知,却都故作不知。
每每宫绣画闹将起来,不可开交,柳向道一言,风波即平。
如今,柳向道竟然身死,这是何等可怖的消息。
当年,派中一位久闭死关的长老,消息闭塞,出关后,因某事拿柳向道作伐,不过喝骂数句,让这位宫少主得知,当夜上门拜访,次日一早,该长老的人皮就挂上了洞府外,作了血旗。
皮肉喂了幽鬼,阴魂沉入阴哭鬼潭,日日受阴鬼噬咬,鬼哭经年。
如今,柳向道竟死了,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位少主会如何发疯。
“是哪个狗贼干的,便是府中也得给我天一道三分薄面,到底是哪个混蛋干的,朱某非把他肠子掏出来晾晾。”
锦袍中年直挺挺站起,冲到近前,方脸鼓胀成球,似是愤怒到极点。
众皆醒悟,同仇敌忾,扬言灭杀之声,直冲云霄。
宫绣画素手一扬,二十余张杏黄纸符,分落于诸人手中。
“追踪符!既有此物,料来贼子便是隐入茫茫人海,也别想逃脱。”
“少主,何不传讯七大宗门,合众力追寻,即便淮西府广大,我等七派合力,不怕那恶贼逃到天上。”
“正是如此,其余一二级小门派,也可传讯,料来这帮人不敢不出力。”
“…………”
宫绣画俏面如霜,伸手一指,“此贼已遁入沙汰谷中,你等入内,将人给我带回来,能抓活的最好,我要用这一辈子和他好好做个游戏。”
怨毒的诅咒,让众人忍不住直打寒颤。
“沙汰谷?莫非拿狗贼连阴尊修为都不到!”
锦袍中年惊声道。
适才,为怕宫绣画发狂,诸人尽皆表态,好似抓拿凶手易如反掌,实则尽皆暗自打鼓。
单不提宫绣画,便是柳向道亦是名震淮西的感魂中境强者,甚至被誉为阴尊以下有数人物。
更何况宫绣画乃是阴尊修为的超级强者,实力强横,那人在他眼前,杀掉柳向道,该是何等可怖的手段。
故而,齐声表态之后,众人尽皆出主意,要集合中力,实在是怕重担全让自己等人担了,届时,调子起高了下不来台是小事,连累自己平白丢了性命,那真是天大的冤枉。(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重赏
此刻,听宫绣画说那人躲入了沙汰谷,众人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狗贼不过凝液小辈!”
更大的惊雷落下。
一红服青年甚至壮着胆子道,“少主,您,您定然是在和我们玩笑,定是让柳师兄藏了起来,好作弄咱们。”
此话一出,众皆醒悟,以这宫少主的脾性,这种促狭整蛊,还真就不是做不出来。
紧急召唤二十余感魂中境强者至此算什么,瘫痪大半个门派运转,又算什么,只为博那柳向道一笑,这位宫少主什么事做不出来?
越想越觉有理,竟有那赶着捧臭脚的,上前溜须,故作抱怨道,“少主忒也歹毒,一句话害得咱们抛了多少事物,急急赶来,说不得此刻掌门气得大发雷霆,又摔了宝物。”
这位明显是熟谙宫绣画脾性的,越是将他说得邪恶,这马屁便越是拍得到位。
自以为得计,岂料,此话一出,宫绣画玉掌抽来,径直将他抽飞,怨毒地道,“够给老子滚去找人,遍传沙汰谷中所有人,凡杀那狗贼捉得阴魂者,赏武令一块,灵石千枚,凡生擒那狗贼者,赏武令两块,中品灵石一枚,你等也是一般,若是建功,必有重赏!”
此话一出,满场一片肃杀,再无人废话,嗖嗖,二十余道虚影闪电一般御空,转瞬投入青障中不见了踪影。
………………
才投进沙汰谷,许易一头栽倒在地,什么也不管,便往口中倾倒了数滴济魂液。
减弱了近半的清凉之感没入灵台,衰疲欲死的阴魂小人,终于又有些恢复。
适才为这亡命奔逃的最后一跃,许易拼尽了全力,才将招魂幡的威力催动到他所能催动的极致。
虽效果惊人,却也给他的阴魂带来了极大的伤害。
幼儿举鼎,岂有不伤?
最后几下催动荡魂钟,他都是拼了最后的气力。
这会儿,冲进沙汰谷,他甚至是从机关鸟上摔下来的。
许易现在承认,瑞鸭说他自有气运,多半是真的,他时时咒骂的贼老天从根子上说,对他是不错的。
否则,此刻若是安排上一二人,甚至不需感魂强者,便是凝液巅峰,也足以要他修行路断。
勉强有了余力,许易不敢在此处久候,四下观望,直驱西南,奔了数百丈,一面山壁显现,许易放开感知,片刻片搜到一处石窟,急急钻入,又连连催动珊瑚角,削断石壁,封堵洞口。
石窟极浅,不过三丈,仅容两人并排坐立,十分狭窄,倒是干燥,角落有几堆发硬的粪球,自幼生长在山林侧的许易却是认识,乃是一只独目獾所遗。
顾不得洞内肮脏,许易念头一动,五枚黑色小旗,现在掌中。
强行分出一缕阴魂,五枚小旗凌空一撒,围绕他周身布下。
此套旗阵,唤作藏机阵,正是他从方掌事交付的目书中寻到的。
此阵法极是简单,用分魂便可操控,从而达到隐匿人的精神,气质,乃至气息的作用。
此刻,许易隐匿于洞窟中,看似极安全,实则不然,但因感魂境强者皆修出了强大感知,虽隔着石窟,只要感知到处,许易也别想躲藏。
正如许易初临此界,压死希禽门倒霉鬼后,察觉有人追来,急急隐匿于水底,轻松被柳师古喝破。
然则,这套藏机阵既在天下会的书目上出现,自也不是多高端玩意。
此物虽能隐匿气机,却无法完全遮掩,至多起到一个缓解的作用,不让外人在十数丈外,便发现石窟内的许易。
偌大个沙汰谷,十数丈实在不是多大的距离,况且,在许易看来,他与此间众人无有利益冲突,安心于此,谁会来无故寻他。
布下苍机阵,精神又消耗不少,紧绷的神经一松,困意顿起,许易盘膝睡去。
一觉睡了近两个时辰,精神稍复,取出清水,熟肉祭了五脏庙,又服下清神丹,念头渐渐澄澈起来,再观察肩头那难愈的创伤,终于在暴兕心血源源不绝的生命源力补充下,以及源丹神效下,恢复了正常。
只是阴魂还是虚弱得厉害。
许易顾不得济魂液,又大量服下,阴魂终于再度回复精神。
只是到此时,他购入的济魂液,只剩下不到五十滴,且效力大大缓解,几乎只有原来三分之一的功效。
恢复了身体,许易的注意力自然转向了柳向道的须弥戒。
得到这枚须弥戒之初,许易并不急着查验,却是以为这须弥戒必定禁制重重。
哪知道受了宫绣画一击,血满青衫,双手亦染,才唤出须弥戒握住,念头陡然和戒指建立了联系。
异变陡生,许易却瞬间想通了。
相比被他压死的希禽门弟子,柳向道的层次无疑要高了许多,这等人物又如何会给自己的须弥戒下禁制。
就如他许易,从不曾想过给自己的存储宝物下禁制,不是张罗不得,而是实在没必要。
一旦须弥戒丢了,便只一个结果,那便是他死了,他人都死了,还在乎须弥戒为谁得去?
同样,敌人得去了须弥戒,还能打不开,至多不过多费一些手脚,想来这禁制下的还是无用。
开启了柳向道的须弥环,念头侵入一个十余方大小的空间,空间内,物品众多,不过绝大部分,皆是生活类用品,甚至还梳妆镜,床榻,红帐,以及大量的鲜果,酒水。
不须说,单看宫绣画的作态,许易便猜到这些器物,定是二人为了风流快活备下的。
搜检一番,无甚出奇之物,百余枚灵石,两颗源丹,数枚宝药,外加一柄印着一枚青色法纹的雪白短剑。
魂器虽然极好,却因阴魂炼就,无法引为己用,于废器无异。
许易正有些不喜,忽的,在灵石堆出,窥见一物,露出喜色来,正是苍月角。
当初,许易在猎妖谷中,斩杀商姓侏儒,自他口中所得了一枚苍月角。
此物噙在口中,隐于舌下,便能听懂妖言,十分玄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