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九章 ? ? 最佳谈判副手
而表演背后的算计和利益分析,阴伯已经完成得很完善了。
一方面,许易可以以此塑造自己悲情人物的形象,借助碧游学宫反教宗和祖廷渗透的势力,给他的敌对方来一击重拳。
事实证明,效果极好,不仅白梦辉没逃掉,连带着给教宗弄出了个失去的六十年,而压力进一步传导到庞家身上来。
另一方面,许易也将碧游学宫,尤其是两忘峰逼上了绝境,这个时候,两忘峰无论如何不会让他离开,一旦让他离开,岂不是坐实了他的那些指控,两忘峰万年声名,到底还要不要?
只要两忘峰的掌舵人没疯,就绝不会放许易离开。
到了这一步,阴伯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许易必定会借此机会,大要好处。
这个套路,可以在资料中清晰地看到,也是许易一以贯之坚决执行的。
一切都让阴伯料中了,许易当然没想走。
他凭什么走,好不容易才爬进两忘峰的大门,大量的资源才要向他敞开怀抱,走?怕是没睡醒吧。
何况,他从来不会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当然了,走的话既然说出口了,自然没那么容易收回来,表演还是要继续的。
钱丰和宋正一才在他对面立稳,许易抱拳道,“钱长老,正一上师,哎,许某自入两忘峰,便受两位青眼,还不曾报答,却没想到竟是这般没有缘分,这就不得不分开了。”
钱丰才要开口,宋正一先开口了,“别说了,你的事儿,我知道了,太不像话了,有些人太肆无忌惮了,换作是我,也是要大闹一场的,不过闹归闹,你犯不着你离开两忘峰,两忘峰也不全是姓郭的,姓邢的,还是有正人的。何况,你离开两忘峰能去哪里呢,以你的天赋,留在两忘峰必定爆发出璀璨的华彩,你何必因为那些小人的过错,来浪费自己的机缘,我说的对吧,钱长老。”
钱长老一脸苦闷,暗骂,“对个屁,你干什么来了不知道?”却也只能微微点头。
他和宋正一到这里,是领了任务的,正是为了劝说许易留下。
上面选中他们两个,也是经过调查,知道他二人和许易熟悉,勉强有些交情。
此番前来,上面是把主要工作,都交给钱丰的,两忘峰的高层不全是傻瓜,有聪明人看出许易此番大闹,还扔了令牌,但未必真的会离开两忘峰。
两忘峰上层,也暗示过钱丰,只要许易的要求不过分,可以答应下来,总之一点,无论如何,不能让许易就这样离开,影响太坏了。
上面定了这个基调,他钱丰按策略行事就是了,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宋正一根本没有主次的观念,一上来就一屁股坐许易那边去了,他这么一发言,简直打了钱丰个措手不及,好多话都没办法说了。
钱丰甚至怀疑许易在两忘峰是不是有人,不然上面怎么突然想到要派宋正一这个老天真来加入谈判。
许易道,“正一上师谬赞了,哎,其实我当时也是冲动了,不管怎么说,我在两忘峰所获不少,不能吃了碗里饭,就反过来摔碗,当时实在是孟浪了。”
“有这个认识就好。”
钱丰赶忙将话头抢过来,“正一说的不错,一两个人代表不了两忘峰,老郭和老邢已经受到惩处了,你也消消气。稍后,我让人把令牌拿来,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你前途远大,何必争这一时之长短。”
许易叹息一声,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我当众说出的话,岂能收回,许某生平最重然诺,岂能说话不算话。再说,我现在即便留在两忘峰,暂时怕也不可能有什么收获了,据我所知,外门弟子和试弟子的主要修行,都是参悟无相玉璧中的功法。而许某已尽数悟透无相玉璧中的功法,若只做一个试弟子留在两忘峰,已经没多大意义。”
“毕竟试弟子升到外门弟子,少说也要十数年,而外门弟子到三代内弟子,还需三十余年,算下来,便是五十余年。蹉跎五十载光阴,许某不如出外找寻机缘,还请二位前辈明白我的苦心。”
钱丰面如平湖,心中震惊,他听出来,许易这是在开条件,他想干什么,想一步跨过试弟子,外门弟子,直接成为三代内弟子,这也太疯狂,他狂妄了吧。
“哎,我仔细算了算,你说的还真是实话,以你的天赋,留在基层,的确没什么意义了,我觉得我们两忘峰的规矩该改改了,就该给天才弟子,大开方便之门,这样蹉跎下去,再优秀的天才,也成了寻常人,钱长老,不如你我同时建议上面,为许易开这方便之门,这样的天才必须留下,不然将是我两忘峰最大的损失。”
“何况,上面不是说了么,不管怎样都要留下许易,许易又没要求什么,只说他继续留下来当个试弟子意义不大,既然如此,咱们何不成人之美,助许易一把。”
钱丰想疯,早知道宋正一的屁股如此歪,他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同行。
这就好比一场谈判,本来自己这边能打的牌就少,偏偏副手还一个劲儿地泄底牌,这还谈个屁啊。
许易道,“可以么,晚辈不敢奢望内门弟子的名号,只是想钻研数术大道,还请两位前辈成全。”
许易赶紧顺杆爬,爬得钱丰已经没办法开口了。
宋正一漏了底牌,许易也给出了底牌,罢了,他也懒得操心了,把谈判结果上报吧,成与不成,他反正不做这个恶人。
就这样,精心准备半晌,结果就说了一句话的钱丰,径自去了,临去时,连看都不想看宋正一一眼。
宋正一哈哈一笑,拍着许易肩膀道,“放心吧,以你的本事和天赋,除非上面的老家伙们都瞎了眼,才会放你离开。”
……………………
“狂妄,太狂妄,我看他是处心积虑,如此心机深沉之辈,怎能容忍!”
“太过分了,他以为他是谁,又当两忘峰是什么?”
“此子绝对是头饿狼,一旦得志,必定猖狂。”
“……”
钱丰才把谈判结果报上,负责此事的四位中执长老,有三位拍了桌子,唯独郭长老沉默不言。
二百五十章 ? ? 妙极的解决方案
“郭兄,有什么话就说,别深沉啊,这件事是上面交待下来的,今天必须要结果的,你不表态不行。”
负责今次轮值的杜长老敲了敲桌子,盯着郭长老道。
郭长老抬了抬眼皮,“既然杜长老知道上面今天就要结果,三位何必说这些无用的话。”
洪长老瞪眼道,“你这是什么话,你的意思是我们三个说的都是废话?”
伍长老道,“老郭,今番若不是你装熊,会有这样的乱子?我到现在都想不通,你作为一个领队,在那等情况下竟然还能做到不动如山,一言不发,区区庞家真的就那么可怖?”
这下算是刺到郭长老的神经了,他一拍桌子道,“姓郭的如何行事,还轮不着旁人置喙。”
越是反应强烈,越是说明,他对此事极为敏感。
事实上,彼时直到许易离开,郭长老也不敢相信他耳中听到的一切是真的。
他不肯理会许易,其实没那么多心理活动,只是觉得这家伙太跳,是个不省心的,另一方面,也的确不愿为许易得罪庞家。
他倒不是怕了庞家,完全是抱着一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说白了,就是怠政,不愿生事儿,也不愿管事儿。
反正一贯以来,他都是如此,至于门下弟子会不会受委屈,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受了委屈又能如何,忍着就是了。
偏偏冲出到来许易这么个鬼,闹得他完全下不来台,完全成了笑柄。
他堂堂两忘峰的中执长老何曾受过这个。
早知道后果是如此的严重,漫说得罪一个庞家,就是庞道君亲临,他也敢战上一场。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心中的后悔已经被沉沉埋葬,而堆积在后悔之上的,俱是对许易的滔天怒火。
而当时广场上发生的事,也成了他的逆鳞,任何人触碰,他都会翻脸。
眼见郭长老和伍长老两句话一说,就要翻脸,杜长老赶忙打圆场,“行了,也不看个时候,老祖他们还等着结果呢。”
杜长老连“老祖”都抬出来了,再顶下去,风险太大。
郭长老阴着脸道,“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只能是顺着他了,此人心机叵测,若是不顺着,谁知道他又折腾出什么幺蛾子,诸位再是恼火,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到时候有的是机会炮制他。”
他是恨毒了许易,否则不至于激动到在人前吐露这肺腑之言。
另一方面,他也是四人中最力主和许易和谈的力量。
因为一旦谈崩,事情必然闹大,一闹大,上面肯定会要求清算,一清算,他必然首当其中,当初可是他带队,该他出力时不出力,该他控制局面时不控制局面,弄成这样的结果,他想不受过都不行。
洪长老道,“顺着,怎么顺着,难不成我等同意他直接晋升三代内弟子?还要不要脸,这样吧,我弃权,你们谁同意都行,但别拉扯我。”
此话一出,顿时满场无声。
这的确是个问题,许易要的太多,大家没办法给,给了的话,纲纪何在,颜面何存。
即便是郭长老也不好在这个问题上松口,让一个才晋试弟子的家伙,转瞬成为三代内弟子,这种事情一出,必起勿议啊。
“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敬陪末座的钱丰钱长老忽然发言了。
各大道场的生物链是这样的:试弟子,外门弟子,三代内门弟子(上师),长老,管事长老,中执长老,老祖们。
其中三代内门弟子和长老,管事长老,这三级,其实是一级,只有资历和职权上的区别,彼此之间,行平辈礼。
钱丰是内事堂管事长老,地位不低,但在中执长老面前,还是没说话的资格,是以,他来汇报后,虽混了个座位,只能看着诸人争吵,发不得一言,只是眼下看局面僵住了,他觉得是个机会,或许能立一小功。
而且,他相信这个时候,他出言来打破沉默,一定不会惹起哪位中执长老的反感。
果然,他话音才落,杜长老道,“你说,你说,畅所欲言,有什么办法,不管妥不妥当,言者无罪嘛。”
作为轮值长老的他,其实压力最大,无比期盼有个妥当办法,解决眼前将要陷入无解状态的死局。
受了鼓舞,钱长老精神大震,说道,“许易要求一步进入内弟子,当然是无礼要求,但咱们只要加一点条件,将这无礼要求,便成合理要求,不知诸位长老意下如何。”
这几位长老不肯同意,已经不再是因为看许易不顺眼了,毕竟,有上面老祖们的严令,各种心理上的不舒服,必须为办事让路。
而是因为同意,要伤害他们的利益,这个利益就是面子,宗门内的勿议,必定指向他们几个决策者,面子一伤,威信就下降,威信下降的后果,是难以预测的。
钱丰话虽只说了一半,但明显直指问题核心,如果一旦许易的要求是合理的,他们同意了,就不存在伤面子和威信的问题了。
“接着说,接着说,不愧是内事堂的管事长老,考虑问题很周全。”
四位中执长老纷纷夸赞。
钱丰道,“许易不是一直以天才自诩么,几位长老不妨这样跟他说,就说无故进内门弟子,无先例可言,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为特殊天才特别开辟方便之门。你许易想要一步进入内弟子行列可以,但必须证明你是特殊天才。而证明的办法,就是发表定文。”
“正常情况下,外门弟子进入内门弟子,需要十篇乙等以上的定文,他既然是天才,这个应该是无问题的,给他个时间,定个三个月。以许易自傲的性格,肯定会答应,此策,诸位长老以为如何?”
刷的一下,四位长老眼睛全亮了。
“妙啊,咱们最紧要的是当下,实在是上面逼得太紧了,只要时间一拖久,热度一过,看他还能怎么折腾,即便折腾了,没人关注,也只是白折腾。”
洪长老拍案道。
二百五十一章 ? ? 可怕的事会发生
郭长老笑道,“的确是个好办法,他既然是天才,就一定会答应,只要答应了,看他怎么翻出风浪。”
伍长老得意道,“三个月怎么够,那么多外门弟子要凑足十篇定文,哪个不是皓首穷经,不如给他三年。”
杜长老站起身来,行到钱长老身前,拍着他的肩膀道,“好,好你个钱丰,我看你管内事堂是屈才了,执法堂的杜晓,年老昏聩,这样吧,你去管执法堂,几位长老没意见吧。”
当然没意见,这个时候,没谁扫兴。
何况,钱丰的确是立功了,解了大家的燃眉之急。
钱丰连忙谢过,朗声表态,必定不负所托云云,心中默道,“许易啊许易,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场间的四位长老可能听过许易的事迹,但他是亲眼所见,一个能瞬间破掉莽古之问的家伙,三个月弄出十篇定文真的是难事么?
谢恩完毕,杜长老又把钱丰打发出去,向许易通报情况去了,临去之前,杜长老还交待钱丰将定牌带去给许易,以示诚意。
所谓定牌,乃是发表定文的牌子,整个两忘峰有资格发表定文的修士,都是通过这个定牌发表定文。
除了发表定文,也可以查阅定文,只是不同的级别,有不同的查阅权限。
此外,一篇定文通过定牌进入公共空间后,有资格审阅评分的长老,便会直接评分,综合十名评审长老的意见,最后给出等级评定。
只要达到丁级,便算是合格的定文,便会保留在定牌的公共空间,丙级是中等,已级是良好,甲级是优秀,能得到优秀的定文,百中无一。
“好了,万事大吉,总算把这黏人的蚂蟥给甩了下去。”
收了手中的如意珠,杜长老语调轻松地说道。
如意珠中传来的正是钱丰的通报,说许易已经应下了。
其实,只要许易应下就行,至于能不能做到,他们根本不关心,只要时间拖过去,热度拖没了,没人关注了,许易翻不出风浪。
“很好,三个月后,我要许易到我的洞府做管事的。”
郭长老拍案说道,眼中尽是疯狂,他还从不曾像现在这般用心地讨厌一个人。
“哈哈……”
满场俱是调侃的笑声,区区一个许易,便是再有才华,一旦过了这个热点,没有关注度护体,又无法晋位三代内弟子,还不是他们这些中执长老可以随意踩死的蝼蚁。
笑声未落,忽然四位长老的腰囊都传来动静,几人诧异地互望一眼,这也太巧了吧,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几人几乎同时催开如意珠的禁制,消息传来,猜测得到了证实。
几枚如意珠中的消息,虽非一人传来,但内容却趋于一致,都是通知速速打开定牌,内中有甲级定文问世。
甲级定文,往往一年也不过出现那么几篇,一旦出现,自然会引发巨大的关注。
作为中执长老,这几人心思阴暗,无容人之量,乏理事之材,但作为学者,却是合格的,对数术之道的研究也都到了痴迷的地步。
一听说有新的甲级定文出现,四大长老顾不得别的,几乎同时取出定牌,将念头侵入,立时找到了那篇新问世的甲级定文。
毕竟,新问世的甲级定文,从来都是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哇,十三个甲,全甲啊,这是谁的大作。”
四人几乎同时发出惊叹,忍不住心潮彭拜起来。
通常,十位资深人士的评分,便能决定一篇定文的等级,而一篇定文的等级,也只取前十位资深人士的评分,后面的资深人士不是不能评价,只是评价不再计入分数。
而十个评价中,有五个甲级,此篇定文便能定为甲级。
现在这篇定文,有十三个评价,而十三个评价,竟然全是甲级,评分还录入了定评。
“此篇定文,意义重大,推开了另一扇门。”
“我很期待这个假说得到验证,如果能够验证,老祖们应该颁下顶格赏赐。”
“十几年了,没看过如此醒神的定文,期待后续。”
“…………”
一个个惊爆眼球的过度好评,引得杜长老四人无不心摇神驰,对他们这些人而言,一篇好的定文,往往意味着一顿绝顶的大餐。
“好文章啊好文章啊,这个曲率的引入,当真是神来之笔。”
杜长老一边赞叹,一边摸出了酒葫芦,一边喝一边赞,啧啧有声,好似那些映入识海的不是文章,而是一粒粒嘎嘣脆的油炸花生米。
“真是妙啊,这样的定义,真的是神仙复活,也不能推翻啊,如此引申下去,还有大文章,还有大文章啊……”
郭长老劈里啪啦拍着自己的大腿,激动得不行。
这篇定文不仅看爽了他,最重要的是,他看到了新的研究方向。
四大长老一边阅览,一边惊呼,啧啧,发出各种怪声,宛若疯癫。
忽的,伍长老发出一声嘶吼,激动不已地道,“怎么是他,怎么能是他,这也,这也……”
“许易,竟是许易!”
洪长老怒喝一声,几乎摔倒。
“这不可能,不可能,这一定是弄错了,一定是,他怎么,怎么能……”
郭长老失魂落魄,连退七八步,靠着墙边在定住身子。
杜长老沉沉叹息一声,嗟叹道,“细数数,也有七八百年了,也该出妖孽了,哎。”
叹息声未落,四人的如意珠又狂跳,这下,没人再动如意珠,几乎同时,将注意力投入定牌空间中,惊讶地发现定牌空间中,一连又出现了九篇定文,加上前面那个十三甲的定文,正好是十篇。
几乎同时,四大长老的脑海中迸出个可怕的念头:莫不是那妖孽真的发了妖,一口气做出十篇定文?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心头万万不敢相信,可还是忍不住直接翻到新出的九篇定文的末尾。
一件可怕的事,一个人担心他会发生,多半不会发生,若是一群人担心他会发生,往往多半会发生。
二百五十二章 名气无死角
当九篇定文末尾的作者名“许易”,同时映入诸人眼帘时,四人彻底石化了,意识依旧沉浸在定牌空间内,却不再有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个的甲如闷热湖面上跃起的鱼儿,此起彼伏的闪现出来。
转瞬,九篇定文全部凑齐了五个以上的甲,十篇甲级以上的定文,就此宣告达成。
时间一点点流淌,足足过去了半柱香,杜长老的叹息声,终于打破了沉默。
“天降妖孽,如之奈何,我劝一句,诸位不必再做他想,这样的妖孽冒出来,定然不可能止步在一个三代内弟子。”
说完,杜长老径自行出门去。
洪长老和伍长老对视一眼,也行了出去,只余下郭长老立在原地,久久不能挪动分毫。
………………
“妖孽,妖孽,你的数术知识,到底哪里来的,我见过太多的天才,可就没见过你这么邪门的。”
钱丰瞪着眼睛盯着许易,眼神犀利得恨不能将许易的脑壳撬开,钻到内里去看看里面到底怎么长的,到底装的什么的。
他是亲眼所见,当他把定牌交给许易后,交待了用法,许易问了一些定文研究的方向,又提了一个什么“曲率”的词,见他没有回答,便开始上演了这疯狂一幕。
他是亲眼目睹,许易在半个时辰内,完成十篇定文的。
尔后,他便见到大量的“甲”,如天上云朵下的雨点一般,很快将十篇定文,尽数推成甲级定文。
如此疯狂的一幕,他知道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再遇到,而今天的一幕,也注定他要铭记终生。
许易微微一笑道,“前辈谬赞了,我不过是讨巧,曲率我研究了大半辈子,奉献出来,恰巧得到诸位前辈的认可。我本人并无前辈说的那般神奇。”
这句话,半真半假,讨巧是真,后面为假。
曲率,是他在记忆世界中,获得的新的数术工具。
两个世界虽然不一样,数术之道发展的大方向,也各有侧重,但基本的数学思想和数学道理,却是一致的。
这个世界的一加一等于二,那个世界就不会一加一等于三。
所以,曲率这个数术工具,必然是通用的。
即便是通用的,许易却不能直接引用,必须用这个世界的数术思想化用,化用成这个世界的数术知识能够理解的存在。
许易发表的十篇定文,除了第一篇是用一个有趣却难解的数题为引子,将曲率这个新名词巧妙而不突兀地抛出,提出一个假设,后面的九篇定文,都是在证明这个假设。
每一篇定文,解决一个证明过程中的一个问题,九篇定文刚好将曲率完整的证明。
整个过程,有点类似他前世的所见的外国名著的汉文翻译,他做的正是翻译过程,当然,这个翻译过程并不轻松,若非他有着丰富而深厚的数术底蕴,这个过程也不可能完成,至少不可能这么完美的完成。
许易这十篇定文,不仅将曲率成功引入、证明,而且整个过程无比地和谐,简洁,没有一丝赘肉,深刻地体现着数术的简洁之美。
正印证了无相玉璧破碎之前,映出的那句话:大道无边,唯数至简。
“不管怎么说,定文是你写的,此十篇甲级定文一出,除非哪位老祖亲临,谁也挡不了你入三代内弟子。”
钱丰哈哈笑道,“不过,我想即便是老祖们见了你这十篇定文,也是要降下厚厚之赏的。总之,你许易今日必定名震两忘峰,真正做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许易有名气么?当然有。
早在许易还在布道亭宣讲时,他的名声便传入过两忘峰。
不过名气的传播,总是有死角的。
到得许易进入两忘峰为试弟子,看破无相玉璧,和龙井、齐佳彪的比斗,决战庞青云,戳破“皇帝新衣”,这一步步走来,名气是越来越大,几乎传遍两忘峰。
然而,消息的死角依旧存在,因为两忘峰道场,有的是不问世事,专心清修的修士。
但这些清修之士,绝对不会不关注定文,尤其是甲级定文,老祖们都不会不过问。
有这十篇甲级定文,许易在两忘峰的名声,当是再无死角。
许易抱歉,连声谦虚,“前辈谬赞,谬赞了,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钱丰道,“还叫什么前辈,你离三代内门弟子就差一个过场了,自今日起,你我平辈相交。似你这等人物,能结识之,便感三生有幸,幸甚幸甚。”
说着,钱丰高歌而去。
………………
消息的传播,有没有死角,尚待验证,但消息传播有时间性,这点当是确定无疑的。
许易正写定文的时候,齐佳彪正在安乐堂的明厅中发表演说,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意气飞扬。
彼时,使阴招阴许易失败,他被钱丰当众赶出了内务堂,那是他人生中的至暗时刻。
那种声名丧尽,万念俱灰的滋味,现在回想起来,依旧另他心悸。
好在他是上天最钟爱的崽,风雨才过便迎来了彩虹,当听到许易当众甩了两忘峰令牌,当众叱责那么多大人物后,齐佳彪欢喜地在厅中翻了好几个跟头。
他欢喜的不单单是许易作死,更多的是他清楚地知道,他齐某人的机会来了。
许易捅了这天大的篓子,上面肯定要办他,要竖他这个反面典型,竖了许易这个反面典型,昔年和许易冲突的他,自然就得是正面人物。
他相信会有明白人意识到他的作用的。
果不其然,明白人来的挺快,一会儿工夫,他收到了三位上师和两位长老的示好,其中一位管事长老问他愿不愿意加入他的麾下,被他礼貌地婉拒了。
再后来,他招来了龙井,不管龙井乐不乐意,他都需要和龙井统一思想,或者说,他需要龙井弄清楚,到底谁主谁次,倒许易的这块丰美蛋糕,他一定要拿到最大的那块。
紧接着,各种先前还不不待见他的外门师兄弟们,三三两两地来了,要么是探消息,要么是恭贺他慧眼识人,一早就看出许易脑后有反骨,才特意针对之。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这些人肯来,至少证明态度没有错,至少证明人心所向,齐某人的路子走对了。
二百五十三章 撞倒南墙
情绪一起来,齐佳彪就站到了高处,好一阵宣讲,讲过程,他是如何识辨小人许易的过程,讲信心,要大家鉴定信心,相信两忘峰必定能渡过因许易而起的灾劫,维护住山门的名声。
就在齐佳彪讲得情绪四射,唾沫腾飞之际,同为外门弟子的邝声奔了进来,“老缪,老牛,还在老齐这做什么,你们可真闲在,宗门已经发下通知了,明天有新上师诞生,还不赶紧赶工,若是误了工期,可不是小事。”
所谓赶工,其实就是制作衣服上的纹饰。
每当有新上师诞生,宗门都会举行一个不大不小的典礼,在典礼上,新晋升的上师身着福寿衣礼服。
名为福寿衣,自然要名副其实,礼服上自然绣着诸多的福字和寿字。
按照惯例,福字由内门弟子绣制,寿字由外门弟子绣制。
绣制完毕后,集中上缴给内务堂的人,由他们再飞针走线,缝补在礼服上。
“是谁,谁成上师了,不对啊,据我所指,外门弟子中的韩曙,也还差着两篇定文啊。”
齐佳彪盯着邝声高声道。
虽然外门弟子就有发表定文的权限,但也仅限于顶尖的那一拨,齐佳彪连定牌都没有获得,收获消息的途径自然滞后。
邝声盯了齐佳彪一眼,冲他的挚友缪辉又喊了一声,“老缪,你不去,我先去了,少凑热闹。”说着,便要离开,却被齐佳彪闪身拦住。
“老邝,支吾什么,又不是什么秘密,难道我们还听不得?”
齐佳彪一鼓噪,众人接跟着附和。
邝声看向齐佳彪的眼神闪过一丝怜悯,“好吧,既然老齐你问了,我就不藏着掖着了,今番晋位三代内弟子的是试弟子中的那位天才,许易,现在该称呼许上师了。”
刷的一下,齐佳彪面上五色光晕齐现,一把抓住邝声的脖颈,目眦欲裂,“你到底胡说什么!许易那混账不是摔了令牌,自绝我两忘峰了么?”
邝声啪的一巴掌,打开齐佳彪的手,“放尊重点,许上师的名讳也是你叫的?许上师乃天才中的天才,一日作十篇甲级定文,获老祖们赞赏,特批准入三代内门弟子。行了,老缪我先走了,你继续和老齐厮混啊,反正我也听说了,许上师是最不记仇的。”
砸下一片惊雷后,邝声扬长而起。
“老邝等等我,多亏你消息灵通,不然这回可真要跟着老齐一起掉坑里了。”
缪辉一跃而起,急急追上邝声,扳着他肩膀埋怨道,浑然不管已经气得快要爆炸得齐佳彪。
其余人等,在缪辉起身后,各个后发先至,散了个干净。
只剩了龙井痴痴愣在当场,齐佳彪长吸一口气,镇定心神,拍拍龙井肩膀道,“龙井,你信不信,许易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他这个脾气迟早出事,有的是厌恶他的人,你只要跟着……”
齐佳彪话音未落,龙井蹭地跳了起来,怒道,“姓齐的,你好大胆子,三番五次直呼许上师名讳,出言不逊,勿要怪我将你这等恶劣之行径上报执法堂。”
龙井喝声如雷,引得已行到厅外的一众外门弟子,人人侧目。
齐佳彪瞬间回过味儿来,龙井分明是要拿自己当跳板,向许易隔空示好啊。
“我也是不得已,齐兄,我没你那么大神经,敢惹这样的天才。从试弟子直入三代内弟子,两忘峰历史上有这样的先例么?许上师我惹不起,也攀不上,至少得让他知道我的态度。”
就在齐佳彪暴跳如雷之际,龙井传音到来,下一瞬,龙井身影消失不见。
齐佳彪呆呆立在场中,心中空空荡荡,顿觉万念俱灰。
他以为自己积蓄力量,仔细筹谋,并非不能将上回丢的面子找回来,可现在看来,一切都是笑话,人家一晃身,便已飞龙在天,到了他这一辈子也达不到的高度。
…………
“天人也不过如此,怎么就撞上他了呢。”
阴伯捏着手中的如意珠,心中默道。
一旁的庞青云也呆住了,适才白梦辉传来消息时,他正在旁边,白梦辉的一字字一句句,宛若天外射来的毒箭,将他万箭穿心。
太意外了,以至于他完全无法接受。
此番入试大比,包括他在内的天才妖孽们,无不拼死战斗,获得了奖励和殊荣。
但再夸张的奖励和殊荣,在许易这令人难以置信的跨越面前,也什么也不是。
再是妖孽,再是天才,入门后,依旧是试弟子,即便宗门中会格外关注,将来进步神速,可短时间内,连试弟子的帽子都脱不去,遑论三代内弟子。
自己不过是找他打个架,他怎么就能一下子折腾成这样呢。
“此人创造机会,导引局势,把握机会的能力,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阴伯悠悠道,“我等处心积虑设局,他能化危为机,精准把握时机,那战后的声声怒叱,现在想来,也让人毛骨悚然,轻易引动大势,将自己从棋盘上的棋子化作下棋之人,公子,这样的人,不可匹敌,非战之罪,而是时运不在我。”
庞青云平静地道,“已然如此了,可还有退路?”
梁子已经结下了,的确不是说解就解的,毕竟,你想解,人家未必如此想。
阴伯道,“我研究过许易的资料,他和宫家的梁子,也是论及生死,后来也消解了。公子,多个敌人多堵墙,至于朋友,咱们和许易肯定是论不上了,但也不能多一堵卡在要冲几乎不可能砸碎的重墙。”
庞青云道,“阴伯,你的心意我明白,若是昨天,你这样说,我必然就答应了,走不通的路,退一步便是,修行路上,犯不着和谁斗气。”
阴伯微微点头,他很高兴,庞青云有这个认识。
在他看来,庞青云天资绝对过人,只是一直处在庞道君的羽翼下,论机变,论把握机会的能力,论洞彻人心的能力,自然不能和许易这等从草丛中冲杀出的草莽相比。
但这些都是后天造就的,只要庞青云有清醒的认识,假以时日,这些短板都能补齐。
接下来,庞青云的话让阴伯又变了脸色,“但是,许易这堵南墙我一定要撞倒。”
二百五十四章 合灵
庞青云直视着阴伯,“先前你提到宫家,那便以宫家来说,先前,宫家能以力逼迫许易求和,现在的宫家在许易面前,又算什么?”
阴伯不解地直视庞青云,实在弄不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逻辑。
庞青云道,“我承认,和解了,宫家能得以存在,但他们注定永远要以蝼蚁的姿态仰视许易。阴伯,你说我和许易和解,到底要用多久的时间会成为一只仰望他的蝼蚁?”
阴伯很想说,有些人注定是超卓人物,一骑绝尘,你又何必执着于和他相比,但话到嘴边他发现自己根本说不下去。
庞青云道,“诚然,我们付出一些代价,是能和许易达成和解的。诚然,以后不管许易飞的多高,都和我们无关,我们走自己的路,修自己的道。这是一条生路,但注定也是一条平庸之路,旁人可以走,我庞青云绝不走,我宁肯死在许易的手中,就此化为尘埃,也绝不愿终生仰视于他,庸庸碌碌而活。”
阴伯终于听明白了,庞青云是要争一口气,但不是闲气。
修行路上,千人有千人的选择,庞青云选择的路很难,阴伯却心生赞赏。
还是那句话,选中庸之道而行,的确能行稳致远,但永远也难攀登到绝巅,不信翻翻修行史,凡是登临绝顶之辈,绝无中庸之徒。
庞青云能不能走到绝顶,阴伯不看好,但若是连踏出去的勇气都没有,此生的成就,的确能一眼望到头了。
“公子决定了?”
阴伯搔了搔灰白的头发。
“不用这么沉重,咱们也未必没有赢面。”
庞青云语态轻松地道。
“愿闻其详。”阴伯笑道。
庞青云道,“兵家论战,必言天时地利人和,许易已成两忘峰三代内门弟子,已得天时,地利眼下未可言,至于人和,却尽在我手。重阳金顶许易装腔作势一声怒骂,得罪的人不知凡几,至少两忘峰的郭、邢二位长老,他是得罪死了,刘长青也必恨之入骨。”
“最紧要的是,他一番悲情申斥后,依旧死皮赖脸待在两忘峰。事到如今,只要是稍有脑子之人,都看出此人伪善,人心一失,岂不举目皆敌。兵家又言,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今我得人和,论胜算还多过他一些。说的不对的,还请阴伯指教。”
他知道阴伯这是在考教在自己,若是换作昨天以前,他必定会炸毛。
然而,经此一劫,他再不以身份高下分人,阴伯的智慧,他已钦服。
阴伯摆摆手道,“你分析得好,明辨敌我的优势劣势,才能以长克短。除此外,人和操作好了,自能转化为天时,地利,这点尤其要记住。我们还有一大优势,和一张牌。优势便是敌明我暗……”
庞青云打断道,“当此之时,无论如何谈不上敌明我暗吧。许易不可能不知道我们的敌意,也不可能会掉以轻心。”
阴伯道,“局势是可以创造的,好牌是要看时机再打出去的。”
………………
许易晋升为三代内弟子的流程走得极为顺利,一众外门弟子和试弟子的福寿衣,以最快的速度制造完毕,晋升典礼便于次日举行。
典礼结束,内务堂的钱丰钱长老亲自将他引入新的洞府。
新的洞府设在一座山峰的峰顶,似他这样的三代内弟子都有权独自占有一座山峰,而能被两忘峰看入眼,划作内弟子洞府之用的,当然都属洞天福地。
许易的新洞府,便设在拢翠峰,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遥对玉龙瀑布,背抵白云苍狗,若是天气晴好的夜晚,星斗闪耀,似乎抬抬手便能摘取下来。
四野无人,幽静空旷,仰对日月,天地一人。
总之,许易对的新的洞府极为满意,入住当日,便精心布置起阵法来,至于洞府中的原有杂役,一律被他清退,他宁肯降低生活上的安逸程度,也不愿有被安插耳目的风险。
至于晏姿,他始终没有接回,依旧放在童放处,在庞家这个祸根没有被瓦解前,他当然不肯给庞家人提供晏姿这个攻击目标。
当然了,他也不是旁庞家真的有胆量杀上两忘峰,而是他在两忘峰内,同样存有隐患,解决完这些隐患之前,的确不宜暴露晏姿。
布置完洞府,许易便开始闭关。
此番,他要着重突破的是法宝,也就是比修剑。
重阳金顶之战,他虽完败庞青云,但最后关头,白梦辉的金笔给他带来的杀伤,令他印象深刻。
一件重宝的威力,竟至于斯,怎能不引起他的重视。
当下,许易取出四色印,催开禁制,光门浮现,他跃入了紫域空间。先取出比修剑,剑身处和金笔碰撞产生的裂纹,已经自动弥合,这正是法宝的一大特性,有自我修复能力。
许易移开笼罩在比修剑上的小云鹤清气,比修剑顿时分裂,许易当先将八十一根天灵抽取出来。
随即又挪移出三件法宝,分别是战东风的焱焱剑,庞青云的金刚印和披魔剑。
三件法宝才出现在紫域空间,便即分裂,许易从焱焱剑中抽取出五十天灵,金刚印中抽出六十五道天灵,披魔剑抽出五十五道天灵,结合比修剑中的八十一道天灵,他总计掌握了八十一道天灵。
当下,许易用小云鹤清气,包裹着二百五十一道天灵,观察他们的聚合情况,当第二百三十四道天灵聚合在一处时,天灵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青色天灵的诞生。
许易再将其余十七道天灵,朝青色天灵靠近,果然如陈道子所言,自动被青天灵吸纳了,而青天灵却似没什么变化。
当下,许易撤开小云鹤清气,那根并无明显粗壮的青天灵开始分解。
许易重新聚合一根青天灵,剩余的十七根天灵,便被他收入星空戒了。
他很清楚,那十七根青无色天灵,进入青天灵中,当然应该能增强那根青天灵,但他总不能把全部的资产都投入到这根青天灵中。
是的,以他目前所处的层级,能称之为核心资产的,也只有这天灵了。
留下部分应急,当是必要且必须的。
二百五十五章 求和
不多时,紫域空间开始摇晃,崩溃,许易跌出紫域空间,稍事休息,便开始沐浴更衣,完成准备工作后,便开始重新锻造比修剑。
好容易得到一根青天灵,他没道理不提升比修剑的品质。
最重要的是,祭炼之法他已经掌握了,单一的青天灵,用最基础的一字法槽容纳即可,虽说稳定性差,几乎是垫底的青灵法宝。
但只要沾一个“青”字,威力便远不是低端法宝可以媲美的。
许易怀着激动的心情,很快进入了炼制法宝的状态,转眼,一个月过去了,许易结束了祭炼,再出关时,他整个人轻减了不少,面色苍白,眼睛布满了血色,整个状态十分糟糕。
显然,许易的祭炼失败了。
一个月的时间,他进入了紫域空间九次,都是为了从炼废的比修剑中,将青天灵提炼出来。
九次祭炼,许易都失败了。
按道理说,祭炼这种级别的法宝,失败个十几次,也是正常。
但频频的失败,让许易认识到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他之所以失败,不是偶然,而是必然,换句话说,即便继续祭炼下去,五十次,一百次,最后的结果,依旧会是失败五十次,一百次。
原来,许易失败的原因,不是他分入比修剑中的尸火,不足以承受青天灵。
而是他祭炼青天灵的尸火,不够精纯,论持久论浑厚,他的尸体强大,足以维持长时间煅烧,但是苦于境界的限制,他尸火的精纯度,远不及中尸强者。
便是这一点限制,将他隔在了门外。
沮丧过一阵后,许易也想通了,若叫他一个下尸修士,炼出了入品的法宝,这也太逆天了。
许易才出关,取出腰囊,便发现几枚如意珠腾腾乱响,回应了其中几枚,童放传来的消息引起了他的兴趣。
半柱香后,许易放开了拢翠峰的禁制,童放引着白梦辉走了进来。
童放冲许易行了一礼,便即告退,只留下许易和白梦辉单独相对。
“不错,好地方,山清水秀,灵气氤氲,比我那个地底洞窟强了千百倍,修行和受苦之间,应当是没有必然联系的,看来,我也当换个新洞府了。”
白梦辉一边做着打望,一边进行着开场白。
他神态轻松,目光温润,嘴唇上精修的小胡子,昭示着他实在不像是个受苦之人。
许易道,“修行路漫漫,谁也不知道前路到底如何,但保持良好心态,当是相当重要,与其终日闷坐炉房,不如居高望远,对天邀月,即便仙途断绝,也无遗憾。”
白梦辉不提旧事,他也不提,反正提了也白提,二人间的梁子,不是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子就能解决的。
白梦辉轻轻击掌,指着许易道,“难怪你有如此造化,心态就和我辈凡俗大为不同,前番冒犯之处,还请许兄千万不要介怀。”
说着,他轻轻挥掌,一枚金色愿珠,朝许易飘来。
许易眼睛都瞪圆了,忍不住伸手接住金色愿珠,触手间,有汩汩热力朝掌间渗透,这是他在紫色愿珠中绝未感受到的。
金色愿珠,多少年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白梦辉很满意许易的反应,含笑道,“这枚金愿珠便算白某的一点心意,顺便也贺许兄一飞冲天,晋升三代内弟子。”
“如此多谢白兄了。”
到手的宝贝,许易从来不会拒绝,至于白梦辉此来,到底有何目的和算计,许易当然不会看在这一枚金愿珠的份上,失去警惕之心。
事实上,这枚金愿珠虽然珍贵,以他目下的身家,也不会有多激动。
在这个碧游学宫大世界,一枚天灵和一枚金愿珠之间,几乎是等价的。
他有二百五十一枚天灵,自然不会太将一枚金愿珠当一回事了。
当然了,话说回来,此二者虽然近乎等价,但没有交易平台,双方交换之际,还是看彼此的需求程度,在换算上有一定的侧重。
“好说好说,我和白长老也是不打不相识,话说回来,和我有仇的是庞青云,和长老无关。再说这一切都过去了,长老不必介怀。”
收了金愿珠的许易,似乎被磨去了全部的锋芒。
白梦辉点头道,“你既如此说,我就放心了,以许兄的天才,用不了多久,便是白某垫着脚也无法仰望的存在,这个时候,任何人和许兄这样的天才为敌,恐怕都忍不住要心惊胆战的。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是嫌朋友少,怕敌人多,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不知许兄以为然否?”
许易盯着白梦辉道,“这么说,白长老还是为庞家人来的。”
白梦辉点头道,“我昔年受庞道君大恩,不可不报,所以也不可不来。庞家和许兄的梁子,结的有些冤枉,当然了,庞青云年少轻狂,撞上许兄这样的天才,也是他的造化,正好磨磨他的棱角。但话又说回来,庞家树大根深,庞道君更是斩得上尸的存在,距离传说中的地仙只有一步之遥,为了区区意气之争,许兄以为结仇庞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是利是弊。”
白梦辉话落,许易陷入了沉默。
良久,许易道,“白兄固然言之有理,但许某也不是吓大的,昔时,许某连试弟子都不是,已不惧他庞青云,如今已贵为三代内门弟子,有两忘峰道场为靠山,自然更不会没出息到未战先怯。庞家势力再大,我自隐在两忘峰内,他能奈我何?”
白梦辉道,“许兄误会了,白某极言庞家势大,绝无有逼迫之势,其实白某此来,已经代表了庞家的态度,若庞家以为许兄可欺,又岂会遣白某前来说和。这世上从来没有强者主动求和的道理,如今的许兄已是当世天才,凛凛之威,何人敢犯。”
一边说,白梦辉一边打量许易的神色,见他面色渐缓,心中暗自冷笑。
“也罢,我便听听白兄的条件,庞青云要求和,总不会一点诚意也没有吧。”
许易负手而立,眺望远方,漫不经心地道。
二百五十六章 金愿珠
白梦辉道,“诚意当然有。”说着,抛过一枚红色玉盒。
许易接过打开,便见内中躺着足足十枚金色愿珠。
许易收了红色玉盒,淡然道,“也罢,我只要个面子,见个诚意,不拘什么礼不礼的,否则,以庞家的地位,这区区十枚金愿珠,是决然拿不出手的。”
白梦辉腹诽道,“无知蠢货,真会蹬鼻子上脸,你以为你是谁,十枚金愿珠还嫌少。”口上却道,“这是自然,以许兄的天赋,无论什么样的礼物,都不是不配许兄身份的。”
许易若无其事地瞥了白梦辉一眼,暗道这家伙混上来,绝非是没有原因的。
以他的这样的身份,肯如此放低身段来吹捧自己,麻痹自己,一般人还真干不出来。
许易摆摆手道,“白兄过誉了,既然正事了了,我就不留白兄了,我还有急务,不得不马上料理。”
白梦辉道,“许兄若有急务,且忙去,不必理会白某,白某自在此处等候许兄便是。”
许易道,“还有何事,白兄不如一块说了,能办的我一定办,不能办的,也一定告知,省得白兄一直挂怀。”
白梦辉道,“的确还有一事,庞青云的两件法宝,似乎还在许兄处,许兄留着它们,也不是个宝贝,至不济拿去炼堂,换些天灵,岂不是暴殄天物。”
所谓炼堂,几乎各大道场都开创了这个单位,还对外挂牌,碧游学宫世界的墨水城中,便有数十家炼堂。
炼堂对外除了收购天灵,只收一样东西,那便是法宝,残的,破的,对战缴获的,只要是法宝都收,而且价格不低,通常价位在一枚法宝所容纳天灵数的五分之一左右。
听闻,炼堂有秘法,能够抽取残破法宝中的天灵,又有传言说,炼堂收取这些残破法宝,是为了给门下弟子练手。
正因如此,许易才始终没动收集残破法宝的念头。
毕竟,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收购,都难保不会引起有心人注意,暴怒了四色印的奥秘,那可真就得不偿失了。
若没这个顾虑,他早就成修炼界的超级暴发户了。
“白兄说的不错,即便拿去炼堂,我也能换些天灵,还给庞青云,让他恢复了实力,再来与我为难?没这个道理。”
说着,许易身后多出一张躺椅,他便在躺椅上躺了,遥望无尽苍穹。
白梦辉含笑道,“许兄多虑了,这次和谈,是庞道君许可的,若无他的许可,我也不会走着一遭,而只要是庞道君许可的事儿,那便是板上钉钉了,绝不会有反复,庞青云作何还与许兄为难?他若真再挑起事端,不须许兄出手,庞道君就第一个饶不了他。”
“再一个,那两件法宝,在许兄手中一文不值,卖给炼堂,又亏损太剧,唯独卖给庞青云,能卖出价钱,来时,庞青云与我说了,两件宝物,愿与许兄一百天灵,许兄要金愿珠也行,他能勉强凑出一百个。”
许易嗤笑道,“白兄这是在打发要饭花子,还是在蒙傻小子。”
白梦辉道,“怎么,许兄觉得价钱不合适?许兄若是卖给炼堂,估计连二十个也卖不上的,已经翻了五倍了,那两件法宝中容纳的天灵加一起也就一百出头,庞家人开出的价位,绝对诚意十足。”
许易道,“白兄诓我,若是卖给炼堂,能卖二十个数,我自无怨,可是卖给庞青云,这可是物归原主,啥都不耽误。庞青云再炼制两柄这样的宝物,不说材料,单是天灵就绝不是一百多能拿下的,毕竟,他即便是找最高明的炼器师,也休想保证三五次内,就能炼成法宝。而且,从我这里拿走法宝,既不用请高明炼器师,也不用耗时间,最为重要的是,庞青云是我的仇家,虽说和解,但难保风险还在。”
白梦辉沉吟片刻道,“那许兄到底想要多少?”
许易道,“四百个,天灵和金愿珠都行。”
白梦辉脸色顿时垮了下来,“许兄,庞家是主动求和不假,但许兄如此要求,可有些咄咄逼人,让庞家根本看不到求和的希望。对两方都不利,对了,许兄不是有个故人陷在教宗么,若我们想办法把她弄出来,和许兄换这两样法宝,不知许兄以为如何?”
许易道,“故人我自有办法去救,一码归一码,就这个数,能办就办,不能办,白兄请回,许某还有急务。”
白梦辉道,“既然许兄坚持,我也无法做主,待我回禀了庞家,再来回复许兄。”
言罢,白梦辉径自去了。
………………
“阴伯,以你判断,许易到底信了没信。”
听完白梦辉陈述,庞青云站起身来,在石室内走了两圈问道,幽暗壁灯的光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阴伯道,“很难判断,但许易有句话说地很好,反正他在两忘峰,不信我庞家能杀上两忘峰来,有此句话足矣,至少他目下是以防守为主要策略。白长老此番走了一遭,亮明了我庞家的态度,他应该是信了五成,有五成就够了,足以我们化明为暗了。”
此番白梦辉走着一遭,本就是阴伯使出的虚招,目的正是要麻痹许易,方便庞家在暗中行事,正应了他局势是可以转换的分析。
“还有一张牌呢,阴伯这下可以揭开了吧。”
庞青云问道。
阴伯转视安坐一旁的白梦辉道,“当真是你没提宣萱之前,许易一句也没有提。”
庞青云眼睛亮了,一拍额头,“我怎么忘了这贱婢,许易肯为了这贱婢与我庞家放对,咱们若是将此贱婢抓入手来,便算握了一招胜负手。最主要是,那边听信梅花七禀报,不再以为许易和运龙有牵扯,那女的没那么重要,咱们用些力气,未必不能将那贱婢纳入掌握。”
庞青云越说越兴奋,掏出如意珠来,“我这就着人回教宗一趟,要吾父一定要促成此事。”
白梦辉微笑道,“公子不必忙,阴伯既有如此远见,岂能没有后手,静观好戏吧。”
二百五十七章 中尸之望
庞青云惊讶地望着阴伯,阴伯微微颔首,“主上已经着人来传过个信了,三五日内,此女必至碧游学宫,这张牌用好了,便能彻底牵制住许易。”
庞青云大喜。
白梦辉道,“我有一事不明,阴伯要我拿此女试探许易,到底试探出什么了。”
阴伯道,“我不过想看看此女在许易心中的分量,知道得越清楚,这记胜负手放出来后的效果便越好。”
白梦辉道,“我提此女时,许易很镇定,直说他自有办法救援,连用此女换公子的两件法宝都不肯,这算不上多重视吧。”
阴伯摇摇头道,“越是不重视,便越是重视,许易若不重视,肯定会和你谈,用此女顶一件法宝,另一件法宝,还要多少天灵或金愿珠。偏偏你提的突兀,他虽意料到这是一个试探,却不好回答,若是他假装完全不重视,则显得太假,太过重视,又怕我们这边用办法将此女拿入掌中,只说一句他自有办法搭救,勉强回应你,但这个回答反应了他中间过多的思虑,而越多的思虑,便越是反应了他对此女的倍加珍视。”
白梦辉轻轻击掌道,“阴伯洞悉人心,洞悉人心啊,许易遇到您这样的对手,也算是他的劫数到了。”
阴伯摆摆手,“尽人事,听天命,我们自己先做到最好吧。”
他很清楚,有些事算计得再好,也难免出现漏洞。
白梦辉道,“那我当如何回复许易?”
庞青云道,“这个容易,全部答应他便是,反正那贱婢便要落入我的手中,到时候,不管他拿去了什么,我都要他乖乖拿回来。”
阴伯道,“给他二百金愿珠,告诉他这是最高价了,不行,就不要了。”
“阴伯。”
庞青云不满道,他可舍不得他的那件法宝,有那两件法宝,他是一众天才试弟子中的前十,没有这两件法宝,他估计只能垫底了。
阴伯道,“放心,许易必然会答应的,我知道他现在最想要什么,他不过是知道你想要回法宝,你这边把底线亮出来后,他就拿不住你了,因为他同样想要金愿珠。”
…………
“那大概需要多少金愿珠呢?”
许易一脸诚恳地盯着宋正一道。
白梦辉一走,他便来找宋正一了,咨询的正是冲击斩尸中境之事。
以他目前的修为,无法提升比修剑的实力,冲击斩尸中境,则必须当作当务之急来办。
若按修为论,问钱丰当然更好,但他更喜欢宋正一这个直肠子。
果然,他找到宋正一后,宋正一没有藏私,直言,下尸到上尸的关键,便是愿力淬尸身。
尸身为斩落的蒙昧所化,驳杂不纯,若无愿力淬炼,不能纯粹,不纯粹,则难斩神胎中的迷惑。
一言蔽之,要引发“斩迷惑”,渡六九雷劫,其关键还在于金愿珠的多寡。
足够的金愿珠,自然能将下尸淬炼得无比通透。
宋正一道,“这个没有定数,看斩下尸时,凝聚的尸体的成色,成色越高,需要的金愿珠便越多,最后成就的中尸的成色,自然也越高。”
许易替落座在悬崖苍松边的宋正一分一杯茶,接道,“中尸的成色越高,这个‘越’字怎么理解,难道不是所有的下尸到中尸,都必须先是无色,然后再转无色么。”
中尸许易见过,黑山老鬼刘铭的中尸,庞家鹰犬郭老子的中尸。
前者为无色,后者为有色中的青色,也称青尸。
论威力,郭老子的青尸强过刘铭的中尸太多。
一直以来,许易都以为,中尸境的无色到有色,以及有色从低到高的青、白、黑、紫,金五色,都是成就中尸后,再慢慢修持而得。
宋正一道,“天道从来酬勤,下尸时斩下的蒙昧越厚,成就的下尸越强,净化尸气时需要的金愿珠便越多。这个过程的辛苦,绝不是无用功,他意味着一旦成功渡过六九雷劫,便能成就更高成色的中尸,我两忘峰便有一位老祖,便从下尸到中尸时,一步斩成紫尸,成就无量。”
“事实上,上苍从不苛待天才,似我等一步步按部就班,殊不知注定了天花板很低。从下尸到中尸起跳时,因为积累的雄厚,可以一步而成金紫,而若入了中尸境,从有色到无色,从低色到高色,每一步都是天堑,非机缘造化至而不能跨越。”
“你的情况,我也听到过一些,你在下尸时,便能和中尸比拼尸火,料来你的尸体是强悍无伦的,净化尸体时需要的金愿珠必定也是可怖的数目。至于多少,这个很难决断,反正是多多益善,这个其实不需要急的,毕竟炼化愿珠也是个漫长的过程,以你强大的尸体,需要的金愿珠是天量,需要炼化金愿珠的时间必定也是天量,细水长流,你慢慢来吧。”
许易道,“不知咱们两忘峰的那位一步成就紫尸的老祖,最后总计花费了多少金愿珠。”
慢慢来,他可没时间慢慢来,他需要个数目,别人可以细水长流,他不行,他想一步到位,若是淬炼愿珠,最后淬炼个半上不下,岂不误事。
宋正一道,“这个我还真知道,毕竟,这也是我两忘峰的荣耀,老祖昔年炼化了金愿珠总计四千四百余颗,才引动天象,发六九雷劫。”
许易忍不住咂舌,这天量的金愿珠,他要去哪里弄。
辞别宋正一后,白梦辉的回信就到了。
斩钉截铁两百金愿珠,直言,许易若不许,便当他没出现过。
按本心,许易是真想硬来,事实上,硬来,他是真不划算。
庞青云的两件法宝,他至多能抽出一百余天灵,一百余天灵无论如何是买不到两百金愿珠的。
庞青云那边已经给出了底价,想讹诈怕是没用,且他还真不怕庞青云重新掌握两件法宝,再来寻他麻烦,在重阳金顶上,他能料理了庞青云,下次再遇上,他照样无惧。
一番考量,他应了白梦辉,此番心理战上,却是隐在暗处的阴伯占了上风。
而许易根本没意识到庞青云背后有这么个人的存在,还以为是庞青云发了蛮劲儿,要一拍两散。
二百五十八章 见宣
回到拢翠峰后,不过一炷香,许易便见到了白梦辉,他将早复原的金刚印和披魔剑,还给了白梦辉,而白梦辉也干脆利落地将两百金愿珠交回。
“许兄,希望以后我们能成为朋友。”
临去之际,白梦辉再度表现了善意。
许易笑道,“那是当然的,听说我毁了白兄不小的前程,白兄还如此善待许某,这样的朋友,许某是交定了。”
白梦辉赶忙转过头去,阔步而行,哈哈笑道,“能交到许兄这个朋友,我那点前程算什么,不足道嘛。”一张脸已然扭曲到了极点,他哪里想到许易突然会朝他的伤口撒盐,当然更想不到许易有妙绝的感知,已将他面上的狰狞完全清楚地捕捉到了。
目送白梦辉离开,许易奔出两忘峰,直朝墨水城赶去,入得理事会辖下的一间经营传送阵的商铺,出示了令牌,缴纳了一枚黑源珠,半个时辰后,他回到了西洲世界。
出得西洲世界的关联节点,许易寻了个僻静所在,取出暗夜令牌,发出了一道请求,约莫一个时辰后,他得到了回复,便返回关联节点,又花了一枚黑源珠,回到了碧游学宫大世界,准确地说,是回到了墨水城。
回到墨水城后,许易便不再离开,取出达明蛇,缠绕在笼在袖头的指尖,罩着一方斗笠,在城中一座名为“范楼”的酒家,寻了一处居高的位置,要了一桌价值不菲的席面,便独自坐了。
他选取的范楼,距离城中的八座经营传送阵的商铺几乎一样近,以他的速度,抵达任何一座商铺,所要的时间都不会超过百息。
除此外,他时刻关注着明达蛇。
之所以如此严阵以待,那是他收到消息,庞家人已经接走了宣冷艳。
此番,他腾出碧游学宫大世界,便是专门以暗夜军团绣衣指使梅花七的身份,要暗夜军团上层查明宣冷艳动向,并时刻报知其行踪。
名义便是侦知许易和庞家有媾和的迹象,而许易是祖廷高官,身份十分敏感。
涉及到教宗高层和祖廷的接触,这是暗夜军团最忌讳之事,同时也是最在乎的功劳。
而梅花七又是暗夜军团为数不多打入碧游学宫的力量,且许易还通报了他已经成为碧游学宫试弟子之事,令暗夜军团上层大为兴奋,对他的要求更是上心。
值得一提的是,暗夜军团始终没有怀疑许易通报的一切消息,只因“原梅花七”的出身,乃是一名信仰者,既是信仰者,就不可能叛变。
暗夜军团上层对许易重视的直接结果,便是整个暗夜军团高速运转,很快便把结果通报了过来,说教宗上层控制宣萱的祈道君昨夜和庞道君有过一次秘会。
再精准的消息,短时间不可能有了,但通过这缕蛛丝马迹,许易很快就把握住了要点,宣萱可能要来碧游学宫大世界了。
一直以来,他看似没有反应,实则极为挂念宣冷艳,但他又万分清楚,凭借他自己的力量,要冲入教宗把人救回来,这是不可能的。
即便是以梅花七的身份折冲樽俎,也很难接触到教宗的最上层。
但他办不到的事,可以让别人办,他够不着的阶层,庞青云却够得着。
所以,其实从一开始,他将搭救宣冷艳希望,就放在庞青云身上。
一种办法是擒了庞青云,逼迫庞家出手,在重阳金顶上对决,便是为此,奈何不要脸的人太多,让他的计划胎死腹中。
另一种方法,就是让庞青云意识到宣冷艳是克制自己的一张牌,主动将宣冷艳带入这碧游学宫世界。
只要宣冷艳来了,便算进入了他的力量辐射半径内。
至于白梦辉奉阴伯的命令,来试探他对宣冷艳的关注度,他洞若观火,更是巧妙地表演,让庞青云一伙儿心甘情愿,火急火燎开始对宣冷艳下工夫。
从暗夜军团传来的消息看,宣冷艳八成已经在来碧游学宫大世界的路上了。
进入碧游学宫大世界的官方通道,就只有这八处,许易只要卡住这八处,宣冷艳的到来多半逃不过他的把握。
何况,他还有达明蛇在手,对庞青云,在重阳金顶上扶着庞青云的那个无名老者(阴伯),白梦辉这三个庞家关键力量的气息,的已经完成了捕捉。
只要这三人,在此时出现在墨水城中,便逃不过达明蛇的捕捉。
根据许易分析,宣冷艳被庞青云当作一张重要的后手,她的到来,庞青云怎么重视也不为过,所以,来负责接宣冷艳的也必然是重要人物,所以,多半逃不出这三人。
许易的判断没有错,他在樊楼等了不过两个时辰,一直缠绕在他指间的达明蛇,陡然昂起了身子,小小蛇头直冲北方。
许易拍出一枚白源珠,身形一闪,消失在顶楼的雅座中。
不多时,他出现在北城经营传送阵的商铺门外,迎面正撞上往外走的白梦辉,白梦辉身边跟着两名修士,两人中夹着一个斗笠人,斗笠人一身黑袍,身姿窈窕,许易一眼便认出,是他的便宜师尊宣冷艳。
见到许易的一刹那,白梦辉连汗毛都竖了起来,心中腾起一股凉意,直袭全身,彻骨冰寒。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消息到底是怎么漏的,此事只有他们几个知道啊。
“白兄,不用多心,我是日思夜想地关心你,跟着你,才有这好运,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这个斗笠客,多半便是我的故人,白兄,既然我都撞上了,这个人你还是交还与我吧。”
许易强压着心神激荡,含笑对白梦辉道。
白梦辉镇定心神,“我不知道你说什么,这三位是我的朋友,你要和我叙旧,有的是机会,若是你要趁机捣乱,也不看看这是哪里?”
许易和白梦辉对话,斗笠客始终没有任何反应,许易猜到宣冷艳多半又给下了什么禁制,心中越发痛恨。
许易道,“我不管这是哪里,人我是要定了,大不了,我和白兄便在这里战上一场。”、
二百五十九章 第一次对面
“你!”
白梦辉气结,忽而,冷笑道,“真不知你哪里来的底气。”心中却不由得打鼓。
上次,他还没全力出身,许易都被打极惨,若是他尽全力,许易根本不可能有胜利机会。
这才过了多久,许易便敢这样叫嚣,莫非是真又有了什么奇遇,他可是听阴伯说过,此人一路逆袭,修为涨得飞快,往往几日不见,便有极大提升。
这一个月过去了,莫非这妖孽又新得了什么造化?
“通知阴伯。”
白梦辉向加持斗笠客的两名修士传音道。
事发突然,他能判断许易夺人的意图,但看不清许易的胆量有多大。
岂料,他传音方出,许易便出手了,兜天手拍出,白梦做梦也没想到许易胆子这么大,说打便打,不及反应,两名夹持斗笠客的修士,顿时被拍飞。
兜天手威力巨大,才一使出,半天街都震动了,顿时引来无数围观者。
白梦辉惊怒交集,暴喝道,“敢在墨水城出手,我看你是找死。”刷的一下,一枚金笔悬浮身前,满眼杀气地瞪着许易。
眼见大战一触即发,便听一声断喝,“大胆,谁人敢在墨水城中行凶!”
喝声未落,一道身影腾来,正是刘长青。
才一照面,三人皆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来。
昔时,重阳金顶,刘长青作为临时理事会的负责人,坐观了许易和白梦辉的战斗,许易一声怒叱,刘长青所受非议极大。
却没想到,阴错阳差,三人竟又以这样的方式聚合了。
“我当是谁这么大胆子,又是你们,怎么,觉得姓刘的好欺负,坑个没够。”
刘长青阴声喝道,语气中的愤懑,几要扑面而出。
事实上,他对眼前二人真是恨到了骨子里。
若无许易的那声喝叱,他也不至于坏了名声,沦落至此。
事发前,他是是首阳山道场中执长老,单凭他担任过入试大比临时长老会第一负责人,便足见他的显赫。
而许易大闹重阳金顶之事一发,作为第一负责人,他受到的非议极大,不得已只好调来负责没有中执长老看得入眼的碧游学宫外围世界理事会。
碧游学宫外围世界理事会,对没进入各大道场的弟子而言,是言出法随的强权机构,而对各大道场的子弟,则根本不会太放在眼中。
何况,许易和白梦辉,一个三代内门弟子,一个长老,寻常理事会的管事,掌事,执事,根本得罪不起。
不过,此番,他刘某人亲自出面,自不会给许易和白梦辉好脸色。
如果许易是他受难的始作俑者,那白梦辉则是至祸之源。
若不是白梦辉不要脸地偏帮庞青云,绝不至于有后续的冲突,不管怎样,眼前的两人都是他眼中的祸害,今日一并撞上了,他当然不会给任何人好脸色。
许易道,“刘长老执法严明,吾向来知晓,但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强抢女修,败坏风纪,许某迫不得已,才行反击,既然刘长老撞上了,还请刘长老做主。”
谎话张口就来,已经成了许易的基本素质。
白梦辉看得目瞪口呆,简直不知如何接茬儿,他忽然发现往问题似乎越来越麻烦了,已经从单纯的修为争胜,转移到口舌交锋上了。
关键是,这事儿无法摆开说,一旦摆开说,他没办法占理。
因为按许易的路子走,到后来只能是询问当事人,也就是斗笠人,来辨真假,一旦询问斗笠人,这场嘴仗不打也就输了。
白梦辉冷然道,“许易你休得胡言,此女乃白某姬妾,岂能容你诋毁。”
刘长青心思通透,只一打眼,便知二人谁真谁假,除非是许易疯了,才会对白梦辉的姬妾感兴趣,说不得又牵扯到庞家了。
他尽管厌恶许易和白梦辉,却实在不愿招惹庞家,可眼前的冲突是公开的,作为理事会的负责人,他必须将眼前的乱子料理了,一旦再出现重阳金顶上那样的丑闻,他怀疑自己恐怕连这个差事也得丢了。
在碧游学宫的一众中执长老中,他向来以任事能力闻名于世,一旦连这个名声也丢了,他的前途就彻底完了。
是以,眼下他虽然怒气值爆表,心中警惕始终未失,他在绞尽脑汁思索眼前的一切,到底是巧合,还是有预谋的。
想的最多的,还是许易的目的。
经过了重阳金顶事件后,他没少关注许易,亲眼见的此人是如何翻倒乾坤,化危为机的,他是丝毫不敢小觑许易。
故而,他始终慎重,绝不敢轻易表态,生怕一个不小心,又坠入许易布下的陷阱中,不得自拔。
“如此说来,你白梦辉是硬要颠倒黑白了,我且问一句,刘长青长老,出了这档事,你管是不管,若是不管,许某便自己解决了。”
许易阴沉着脸问道。
白梦辉冷然道,“吾之姬妾,只能为某一人见,对某一人言,我就不信你许易还敢强抢了去。”
刘长青道,“此事要说分明,也实在简单,让此女自己开口便是。”
思虑片刻,刘长青有了决断,他不打算站在哪边。
事关他的核心利益,他也顾不上得罪庞家,更不会考虑许易的利益。
他打算持中论之,维护自己刚正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而许易要的就是这个,他一开口,白梦辉立时变了脸色。
正在这时,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白兄,什么天仙之女,难不成还真的不能为外人见?这样吧,不如让刘长老带回去问一问,孰是孰非,一问自明。”
见得来人,白梦辉憋在胸中的一口气彻底吐了出来。
来人正是阴伯,许易阻止得了一时,却在刘长青道场后,再也不能出手了,两名夹持宣冷艳的修士还是将消息传了出去。
阴伯赶了过来,一番话说罢,立在许易对面,含笑盯着许易道,“许兄总不会要长青长老在此地询问吧,也许这天仙美女受不得惊吓,当场惊了魂魄,没了性命,那时岂不是悔之晚矣。”
二百六十章 禁制之战
阴伯话音方落,斗笠人瑟瑟发抖起来,喉头“嗬嗬”,却发不出声音,许易目眦欲裂,指着阴伯道,“你赢了。”
阴伯停止施法,微笑看着许易道,“年轻人,我们对你没有恶意,实在是你锋芒毕露。”
说着,一挥手,那两名夹持斗笠人的修士,再度将斗笠人夹在中间,便要遁走。
“慢!”
刘长青横身拦住阴伯,冷然道,“此事既然发了,刘某人便不可不管,岂能任由你将人带走。”
阴伯抱拳道,“久仰刘长老大名,在下十分钦佩,此事我们已经协商明白,就不劳刘长老操心。”
刘长青指着场边聚满的围观者,“再协商明白,刘某也不能坠了理事会的威风,人我先带走,你们若真协商明白了,自己出具纸面协议,再到理事会领人。否则,今天谁也别想离开。”
阴伯怔住了,他没想到刘长青会横插一缸子,仔细想了想,便也回过味儿来。
他明白刘长青掺和进来,也是迫不得已,前番重阳金顶闹了一出,今番又是同样的人马,再闹一出,刘长青若还没有作为,的确是不好混了。
阴伯猜的不错,刘长青正是这样想的,更进一步的是,许易还传音威胁说,若他敢让白梦辉将人带走,必定要将此事闹大。
刘长青恨极了许易,为自己计,也万万不可能让阴伯等人将人带走。
思虑明白后,阴伯道,“也罢,刘长老可以将人带走,但我的人必须跟随。”
说着,他指了指两名夹持斗笠人的修士。
刘长青余光瞥了许易一眼,见他无有反应,冷哼一声,“跟着吧。”说完,大手一挥,一队甲士入队,便将三人带走。
临去之际,刘长青没忘了秀一把,几乎是指着许易鼻子警告的,直言若再敢当街闹事,先抓去理事会,再让两忘峰前来领人。
许易不理会扬长而去的刘长青,凝视着阴伯道,“走吧,带我去见见庞公子,咱们好好议一议,这个协议该怎么签,怎么说,你来我往,也做过好几场了,还没坐下来说过几句话,岂不冤枉。”
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老者,似乎才是真正难缠的家伙。
阴伯道,“协商的事儿,咱们找个地方就能签了,何必见我家公子。”
他不知许易打的什么主意,但跟他反着来,总归是没错。
许易含笑道,“怎么,莫非庞公子羞于见我?的确,背信弃义,真堪脸红,证明庞公子尚有廉耻之心,还有的救。”
“许易!”
忽听一声断喝,许易转过头来,不是庞青云是谁。
阴伯眉头一皱,传音道,“公子速走,你来此地作甚。”他隐隐感觉不好,却又说不出哪个地方不好。
庞青云冷冷盯着许易,阴声道,“我看你是煮熟的鸭子,肉烂醉不烂,宣萱是块骚羊肉,我吃不着,谁也别想吃,信不信,我能让她跪在我脚下哭喊,如何,心……”
庞青云话音未落,忽然面现极度的痛苦之色,跪倒于地,嘶嚎起来,一张脸被绽放的青筋布满,狰狞异常,满地打起滚来。
“庞兄,你我也不算初见了,作何行此大礼。”
许易含笑说道,对庞青云的惨状,毫不为奇。
白梦辉和阴伯第一时间扑向庞青云,白梦辉运指如风,迅速封住庞青云的几处大穴,却发现庞青云痛得更厉害了,七窍开始有血液渗出。
“是那五柄气剑!”
阴伯瞬间醒悟过来,厉声喝道。
他思路极为清晰,庞青云出现这种状况,绝非巧合,必然是许易弄鬼,可许易和庞青云只有一次接触,要弄鬼也只能是那次大战中。
随即,阴伯便想到了许易拼着受白梦辉金笔一击,也要将那兜天手显化的五柄气剑打入庞青云体内。
彼时,他以为是许易含恨要杀庞青云,结果,五柄气剑入体庞青云只是重伤。
此事过后,庞青云迅速恢复,他也并未往深处想。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许易的伏笔埋得竟是如此深远。
再联系到,宣萱被他们带到这碧游学宫世界,看似拿住了把控许易的一记胜负手,现在想来,岂不是正帮着许易靠近了宣萱。
一念及此,阴伯毛骨悚然,再看眼前的家伙,简直阴森恐怖到了极点。
处处算计,步步惊心,与此等人为敌,真的对么?
“许易,松开禁制,否则,我要让那丫头尝尝我的手段。”
阴伯厉声道,手中掐动法诀,口中念念有词。
许易丝毫不为所动,“你要玩,我便陪你玩到底。”
说话间,庞青云如一条受了电击的鱼,直挺挺在地上翻腾起来,痛得整个人都变了形。
“是至哀之意,好强的至哀之意,驱逐不了,根本驱逐不了。”
白梦辉怒声吼道。
他真的震撼了,以他的手段,竟然对付不了小小的意境,他从未见过这等强烈的意境,宛若雷霆之意一般宏大坚韧。
白梦辉当然不能知道许易的至哀之意,在雷劫中淬炼、重生,论霸烈自然远不如雷霆真意,论坚韧宏大,却未必逊色。
“你赢了!收手吧。”
阴伯停止作法。
他看得明白,许易是不可能收手的,而这场赌局,根本不公平。
只因,庞青云就在眼前,而宣萱已经远离,即便他对宣萱施法再重,许易不能亲见,都不能给他带来心理上的冲击,而庞青云痛苦成这样,似乎随时都要崩溃,他却不能坐视不见。
何况,他知道许易内心深处也在赌,赌他的秘法根本不能伤害宣萱。
阴伯又猜对了,许易正是这样想的,他早就横下一条心,即便宣冷艳真的要遭罪,这个坎也必须过,他若是软了,宣冷艳以后遭的罪更大,所以他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另一方面,他赌阴伯的秘法,不能实现远程打击,毕竟这世上的禁法,有太多会受到距离上的限制。
比如他打入庞青云体内的五道熔炼至哀之意的气剑,若不是近距离,也无法引动。
故而,他才引逗阴伯,要和庞青云会面,熟料阴伯始终保持警惕心,不肯令他如愿。
谁也没想到,庞青云心中挂念这边的争夺,暗潜过来,在阴伯控制住局面后,忍不住跳出身来奚落许易。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跳出来,便算跳上一条不归路。
二百六十一章 必灭庞家
“这位道兄如何称呼?”
许易盯着阴伯问,与此同时也收了意念。
阴伯道,“我叫阴中民……”
话音未落,瘫在地上的庞青云沙哑着嗓子嗬嗬道,“答……应……他,不……管……什……么,答……应……他……”
那种极致的痛苦,宛若周身每一个痛觉神经都在遭受寸鳞之刑,他自以为神经足够坚韧,实则一路修行,顺风顺水,哪里受得起这个,此刻,他的意志已经完全崩溃了。
阴伯冲白梦辉扫了一眼,后者在庞青云脖颈处一用力,庞青云立时悄无声息睡了过去。
“那边说。”
阴伯朝左侧的春阳酒楼一指,当先行了进去。
许易随后跟行,传音道,“白兄,你先带庞兄离开。”
“什么!”
白梦辉脱口道,诧异地望着许易。
许易已紧随阴伯身后,行进春阳酒楼,围观众人终于恋恋不舍地退散,他们再想看热闹,到底不敢跟进去,毕竟,空虚公子如今的身份,已经遍传墨水城。
适才连理事会的刘长青长老,空虚公子都不十分给面子。
刘长青长老是谁,是理事会的首脑,在这墨水城就是天字一号人物,一帮连各大道场都未混进去的闲人,当然招惹不起空虚公子。
却说许易和阴伯进得春阳酒楼,酒楼大掌柜殷勤将两人引入顶楼,正待吩咐随堂侍者将最顶级的席面奉上,许易摆摆手,“借你的地方说说话,旁的就不要了,给个清净就行。”
大掌柜赶忙应了,赶忙率众退下,不多时,底下便传来抱歉声,却是酒楼在清理食客,只因许易一句“清净”。
其间,也有那脾气大的食客,大发雷霆,大掌柜只抬手往楼上一指,提一句“空虚公子”,就没有不散的饭局。
“阴兄,想说什么直接说吧,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许易拉了一把椅子直接坐下,望着远方烟波浩渺的湖景说道。
“许兄和庞家的梁子还能不能解开?”
阴伯将憋在他心头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本来,听完庞青云的肺腑之言,他已经决定要全力助庞青云对付许易。
直到他亲眼见庞青云跪倒在自己面前,满地打滚嘶嚎不已,深刻理解了许易的恐怖,这个念头便彻底动摇了。
他发现即便是他全力出谋划策,恐怕也敌不过许易,更何况,庞青云展现出的智慧和成熟,远远不能和他的地位、年纪相匹配。
最主要的是,庞青云不是提线木偶,有自己的思想,往往他的战术制定得再好,庞青云一旦掺和自己的意志,往往就南辕北辙。
就如此刻,尽管他也没料到许易在庞青云身上,埋了这么深的伏笔,但他还是阻止了许易和庞青云的会面,若是庞青云耐住寂寞,安心在家等候,绝不至有今日之灾。
何况,今次一番,他所为的化明为暗的布置,也付诸东流,那记胜负手,也失效了,可谓一切皆休。
一边是许易难斗,一边是庞青云难控,他纵有通天之才,也是满心悲观。
所以,此刻,他是真心向许易求和。
许易道,“阴兄,如果你是庞青云,我会说能解开,但你不是,所以,长远的话,咱们就不说了,且看眼下吧。你知道我要什么,我也知道你要什么,咱们把这笔买卖先做成再说。”
阴伯沉沉一叹,取出纸笔,挥手写就一份协议,签上自己大名,并用影音珠影印了画面,许易随即落下了自己的名字,许易抛过一个玉牌,“解法尽在其中。”
都是绝顶聪明之人,知道玩套路瞒不过对方,索性都直奔主题,交易过程顺利至极。
阴伯一言不发,行出门去,许易径自去理事会总堂接人,刘长青不过是为了立威,不是为难谁,当许易按他吩咐将协议上缴,并呈上如意珠中的光影,两名夹持斗笠人的修士自去,他则接了斗笠人离开,径直赶往拢翠峰。
入得拢翠峰,许易挥手封死了禁制,直入地下密室,取出四色印,激发禁制,光门才现,他便携宣冷艳,进入紫域空间中。
分解自动开始,转瞬,斗笠人便不着片缕,许易心中没有半点邪念,盯着宣冷艳满身密密麻麻的可怖伤痕,以及已经变形看不出面目的脸蛋,他的一颗心无尽怜惜和万丈怒火,同时腾起。
随着分解的继续,宣冷艳体内飘散出各种各样的线条。
下一刻,她惊恐地喊了出来,身子缩成一团。
许易不住轻声安慰,宣冷艳只是尖叫不绝,许易手足无措,终于等到宣冷艳体内不再有诡异的线条发散,他取出一件青衫,腾到近前,将宣冷艳身体包裹。
宣冷艳一把将身子裹了,依旧死死蜷了身子,将头埋在胸口,另一只手,死死抓住许易衣衫,捏得手指发白。
“没事了,没事了……”
许易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才一接触,宣冷艳又惊恐大叫起来。
许易心中又痛又怒,终于,紫域空间开始震颤,下一刻,他和宣冷艳跌出空间来,许易收了四色印,取出羊脂玉净瓶,柳枝清撒,数滴灵液在宣冷艳身上滴落,灵液才渗入宣冷艳体内,她竟发出舒服地哼哼声,不多时,竟沉沉睡了过去,只是一只手依旧死死攥着许易的衣衫。
许易将她在软塌上放了,跪坐床边,盯着那张完全变形腐烂的脸蛋,眼中一片血红。
雪玉蟒蛛的毒液,是出了名的剧毒,洗毁容颜,几乎不能复原。
许易能想象到宣冷艳为了打消庞青云的邪念,用了多大的努力,毕竟,寻常毒液洗毁容颜,以庞青云的能力,为宣冷艳复原,根本是反掌之间。
宣冷艳选择了雪玉蟒蛛的毒液,几乎是比生死更难的抉择。
随后,又被投入鬼哭冥狱,日日受阴风涤骨,厉鬼凄嚎的折磨。
许易死死捏着拳头,他心中一片乱麻,他发现自己就是个灾星,只要和他发生关联的女子,就无一不历经磨难。
虽然,宣冷艳之灾劫,非由他起,他却总是忍不住心怀愧疚。
他轻轻摩挲宣冷艳的干枯的头发,不住轻声道歉,似乎唯有如此,才能让他烦躁的心绪稍稍平宁。
二百六十二章 你究竟有几个好姐姐
半个时辰后,宣冷艳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的密密麻麻的伤疤,已恢复如初,五指纤纤如青葱,皓腕欺霜赛雪,满头枯草一般的头发,尽数恢复生机,乌黑有光泽。
显然,羊脂玉净瓶中的灵液发挥了功效,这在许易预料之中,羊脂玉净瓶中的灵液,恢复伤势,滋补元气,有奇效,神效。
然而,宣冷艳的脸蛋虽勉强恢复了人形,腐烂也已消失,但上面大块的瘢痕,没有丝毫收敛的迹象。
怔怔盯着宣冷艳近一个时辰,许易的情绪渐渐安稳,他将所有的怒火深埋心底,只待合适的机会,便一并倾泻而出。
庞青云,当然是上了必杀名单,阴中民,白梦辉,乃至庞道君,他都不打算放过。
但,这需要计划,也需要时间。
现下,他要做的是,先安抚宣冷艳。
当下,他取出一枚如意珠,半柱香后,禁制牌有了动静儿,拢翠峰山门的禁制玉牌,他制作好后,只给过晏姿。
果然,不多时,外面有了动静儿。
许易朗声道,“老童,你先回去,回头我找你,这是烟花指的关窍,你拿去自己领略。”说着,甩出一枚玉牌。
他玉牌直直顺着通道,往上浮去。
此番他召回晏姿,是因为将晏姿存放童放处的意义已经不大了,彼时他将晏姿放在童放那边,是为了免后顾之忧,他在外时,不用分心拢翠峰。
如今,他将宣冷艳接来,拢翠峰是必须要挂心的,不多晏姿一个。
此外,以宣冷艳的状态,他一个人真的照应不过来,何况,男女有别,很多事,他也不好办。
很快,那边传来童放告辞的声音,随后,俏美清丽的晏姿行了进来。
许易冲晏姿招招手,晏姿行到近前,眼睛在宣冷艳脸上凝住,根本拔不出来,她不是震惊宣冷艳的丑陋,而是在心里无数次询问:这又是哪个姐姐?
许易的过往,她几乎都参与了,又有秋娃这个耳报神,许易有哪些红颜,晏姿其实心中有数,眼前的宣冷艳虽然容颜尽毁,但气质仍在,和她印像中的几个姐姐,都对不上。
“嘿!”
许易连唤好几声,晏姿都没有反应,不得已,他只好轻轻在晏姿肩头拍了一记,晏姿才悚然反应过来。
许易指着宣冷艳道,“这是我在北洲世界教我丹道知识的老师,陷于贼人之手,受了大难,这些日子,得辛苦你照料她了。”
“那我不用去童先生那儿了?”
晏姿眼中满是希冀,待得许易点头答应后,她欢喜地跳跃起来,忽又觉得不合适,冲许易吐了吐舌头,在许易身边蹲了下来,小心打量起宣冷艳来。
“公子,你这样也不是办法,萱姐姐这一睡,不知要多久,你时间宝贵,怎能在此空耗。把萱姐姐交给我,我肯定会照顾好她。”
晏姿一脸认真地看着许易道,她心中并无半点杂念,只要能待在公子身边就好。
在她心里已经开始感谢这位可怜的萱姐姐了,若不是这位萱姐姐到来,她还不知道要和公子分开多久呢。
晏姿取出一把银剪刀,小心地将许易衣衫剪断,连接处正是宣冷艳攥着的青葱玉指。
剪断后,晏姿取出一个浴桶,随即冲许易眨了眨眼睛,许易罕见老脸一红,在她小脑袋上敲了一记,阔步行出门去,叮嘱道,“当心,别把她弄醒了。”
晏姿小声道,“看萱姐姐呼吸,应该太久没休息了,这种情况,只要睡过去,没有几天醒不来的,我给她洗漱一番,保管她睡得更舒服。”
许易头也不回地摇了摇手,拾级而上,忽听晏姿道,“公子,萱姐姐是姐姐还是老师?”
许易一脚踩空,脑袋撞在石门上,瞪了晏姿一眼,头也不回地去了。
晏姿噗嗤一声,捂着小嘴,乐不可支。
…………
“公子,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阴伯扫视满地狼藉,激动得浑身发抖。
庞青云咬牙切齿道,“白梦辉和你说了什么,是报怨,还是叫屈?我早就说了,这人是狼崽子,养不熟,你和我父亲偏偏不信,今番若不是他弄鬼,宣萱那贱人怎么会被夺走?若不是他弄鬼,我能将许易拿死。多好的一张牌啊,看看许易对此女的重视,哪里是简单的故人,根本就是心上人,该死白梦辉,我饶不了他……”
阴伯看着神色疯狂的庞青云,手足冰凉,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道,“公子怀疑白梦辉是内奸?”
庞青云冷然道,“不是怀疑,而是已经坐实,阴伯你看看这满地狼藉,姓白的竟敢对我出手,这是翻了天了。昭然若揭,昭然若揭。”
阴伯道,“敢问是公子先动手,还是白梦辉先动手?敢问公子是凭什么断定白梦辉是内鬼?”
庞青云道,“谁先动手还重要么,重要的是,他白梦辉敢还手。阴伯,白梦辉是内鬼的事儿,还需要断定?抓宣萱来此的事儿,就我们三人知道,我们三人不说,许易是怎么知道的?而且,怎么就那么巧,他许易将白梦辉堵了个正着。”
“此事,我不会说,阴伯,我信你如信我自己。排除掉你我,就剩了白梦辉,不是他还有谁?此外,我还有佐证,在你领先向春阳楼行去之际,许易曾向白梦辉传音,白梦辉没反应过来,竟脱口问出‘什么’,嘿嘿,他和许易竟然暗里还有联系。事已至此,阴伯,你还要我说什么?”
“可恨姓白的得我家资源,锻成青灵法宝,否则,我早已令其横尸当场。阴伯,阴伯,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你到底怎么了,解开我体内禁制的办法拿到没,那致命的痛苦,我实在不愿受,也受不起第二回了……”
阴伯沉默良久,取出许易交给他的玉牌,递给庞青云,“上面的秘法我检查过了,没什么差错,公子按照此方而行,用不了多久,便能复原。我还有些急务,公子先炼化禁制吧。”
庞青云点点头,挥手道,“你自去忙吧,不必担心我,你也不必气馁,早早晚晚,我要灭了许易这狂撩。”
阴伯抱拳道,“公子会如愿的。”说完,径自退了出去。
二百六十三章 毁了整个庞家?
不多时,阴伯回到自己的洞府,取出如意珠,催开禁制,很快,便有光影浮现,显现的白梦辉的形象,一脸的气急败坏,见得阴伯,白梦辉劈头盖脸道,“可怜庞道君一世英名,竟生了这么个不着四六的玩意儿。什么绝顶天才,什么青云无敌,我现在才知道流言不可信,信之竟有性命之忧。我他马为他庞青云,身家性命都抛却了,他竟然怀疑我是内鬼,若非我命大,此番就是死人了。”
说着,白梦辉一把撤开胸前的衣襟,露出个巨大的血洞,占据整个胸膛三分之二的位置,狰狞可怖。
阴伯道,“主上到底是太溺爱此子了,快速催熟,修为到了,心性远未到,成事已不足,败事颇有余。但是,白兄,事已至此,你我即便不为公子,也得为自己。”
白梦辉道,“此话何意,阴伯,你若是还要劝我不计前嫌,为他卖命,我奉劝你免开尊口。”
阴伯摇摇头道,“我不会和你再谈公子,咱们谈许易,你以为此子如何?”
白梦辉面色剧变,良久,方沉沉一叹,道,“阴伯,实话实说,我很后悔,很后悔为了还道君人情,惹上此子。这样的妖孽,我真的没有见过。若只是修行天赋过人,无论怎样强,我都可以理解,但此子不单修行天赋过人,还有恐怖得让人不敢相信的心机,城府。和这样的对手斗,实在是太头疼了。”
白梦辉说的绝对是肺腑之言,这些日子,他真的是愁绪满腹,他如此卖力庞青云,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在帮自己,他无法坐视许易成长起来,将来给自己致命一击。
阴伯点头道,“我和白兄所见相同,正因此子威胁巨大,且双方矛盾不可调和,所以,你我才更没有退路。”
白梦辉厉声道,“阴兄,莫非你以为靠庞青云那竖子,我们就有胜算了?此子是何品相,你现在还没看出来么?若是和他合作,我倒宁愿单枪匹马和许易一会,至不济,我躲入山门,去闭四关,不信三两百年后,此子还在此碧游学宫。”
阴伯摆手道,“白兄这是气话。此番我找你,不是为公子,而是为主上,我以为白兄当和我一起面见主上,将事情说通透,否则,一旦让此子成势,毁的不止你我,还有整个庞家。”
白梦辉愣住了,他对许易的评价已足够高,却没想到阴伯的评价更高。
毁了整个庞家?
庞道君那是何等人物,距离地仙只有一步之遥,纵横天下的人物,这个许易已厉害到能威胁到庞道君的地步了?
他难以置信。
当然,他不会否决阴伯的建议,不管怎么说,能让庞家重视许易,提供助力,毁灭这个巨大隐患,都是好事一件。
“好,我便随阴兄走这一趟,面见庞道君。”
白梦辉当机立断。
………………
“公子,脱衣吧。”
晏姿含笑望着许易,后者黑着脸,乖乖解下衣衫,一旁的宣冷艳又在软榻上睡着了,此刻,她的头上已经罩着一层黑沉沉的纱网,一只手依旧死死攥着许易的衣衫。
距宣冷艳入住拢翠峰已过去月余了,经历了无数令许易心碎的折腾,宣冷艳终于能勉强适应现在的生活。
至少,她已经适应了晏姿的陪伴,能自己进食,大部分时间,除了发呆,已经能被一些小人书画册,吸引去注意力。
只是依旧不敢面对自己的容颜,哪怕是在沐浴时,从浴桶中看到自己的模样,她依旧会发疯尖叫。
得亏晏姿想出主意,给她弄了顶黑纱,笼住面容,即使沐浴,入睡,也笼罩着,便连洁面时,也是晏姿递给她湿润的毛巾,她独自擦拭。
除此外,依旧黏许易得厉害,只要是清醒状态,须臾不能离开,及至睡着,也要死死攥着许易衣衫。
最开始,晏姿都是先剪后缝,次数多了,如此操作,便显得麻烦,无奈,许易只好宽衣。
“公子要做什么,便去做吧,萱姐姐睡前,我给她服了安神汤,应该能久睡的。”
晏姿替宣冷艳曳了曳被角,体贴地道。
许易拍拍她肩膀,“你去休息吧,我还不累,在这儿看会儿书,这些天,着实累着你了。等你萱姐姐好些了,我再带你们出海海钓,弄一艘大船,漂他个一年半载。”
晏姿笑颜如花,伸出指头,“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许易微微一笑,伸出指头和他拉了拉勾。
晏姿站起身来,行到角落的另一张软塌上躺了下来,许易冲她指了指通道,晏姿伸出根手指竖在嘴边,枕了双手,面向许易,微微闭了眼睛。
许易笑着摇了摇头,取出定牌,意识沉入其中,不多久,便沉迷进了数术海洋。
昏暗温暖的灯火下,许易定定入神,瘦硬的脸蛋沐浴着灯火,好似披被一层圣辉,令微眯着眼睛的晏姿看得入迷。
这一个月来,她照顾宣萱几乎无微不至,极耗心力,心中却倍觉温暖,只因她总能和公子时时相伴。
就像此刻这般,她能在公子身边入睡,便是拿整个天下来换,她也是不愿的。
“左眼一百二十一,右眼一百三十二,终于数完了。”
晏姿数完许易两只眼的上睫毛,终于困倦了,打了个哈欠,沉沉睡了过去。
而许易对此一无所知,他的全副心神都沉入定牌中那数目庞大的定文中去了。
成为三代内弟子,不管是生活细节,还是物资供应上,都得到了超乎想象的待遇。
但最让许易满意的,还是这块定牌,身为三代内弟子,他不单能通过这块定牌发表定文,还能通过这块定牌,阅读相当权限的定文。这是最为重要的。
陪伴宣冷艳的这些日子,他干不了别的,便专注地阅读定牌中的定文。
不得不说,两忘峰无愧此界数术大道的最高研习殿堂,内中的定文,几乎全都言之有物,很多都是另出机杼,开辟了新的领域。
而这些领域,是许易以往不曾涉及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