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零八、峨眉一脉有三分
司徒威只觉得身外呼呼风声,隐隐有雷霆雷破空,开始还有些害怕,慢慢就有兴奋起来。
王崇用的是最正宗的剑遁之术,自身罡气和飞剑交融,由飞剑拖带着自己和司徒威,斩裂虚空大气。
峨眉的剑遁之术,天下罕有其匹。
王崇心头琢磨:“这个徒儿,回头丢去峨眉南宗,让欧阳图帮我教着。我自己不会去,但有个徒弟放在那边,也算是下一招闲棋。”
至于司徒威在峨眉南宗,能够学到什么功法剑诀,王崇可就不管了,反正他也真没什么可教。
一身的道法,大多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王崇御空不久,就微生感应,一招手,小篁蛇就破空而至。
司徒威见得如此一条“金鳞妖蛇”,小篁蛇此时身躯百丈,十分威风,顿时汗毛都竖起来。
这少年本以为,自己师父必然跟这头妖蛇,有些争斗,害怕之余,也有些期待,却见自家师父,随手一拍,也不知说了什么,就把这头魔物打发走,心底顿时生出无限欢喜。
司徒威暗暗忖道:“我这师父年纪比我可能还小,但道法果真高深,如此厉害的妖蛇也受他降服。”
王崇召唤小篁蛇,只是想要查看一眼,自己的两个小畜恢复的如何。
玄阴魔魈乃是玄霜寒潮中诞生的魔物,通体都是魔气构成,只要魔识重组,就能恢复过来,只差补益本源魔气罢了。
但黑风双煞却是修士,乃是肉身,纵然王崇也重组了两人的魔识,但肉身却恢复的极慢,如今两人合力,怕也只看看匹敌极光夫人,实力暴跌。
王崇打发走了小篁蛇,心头暗忖道:“黑风双煞还未恢复,只怕要几年才得重新得用。成九姑已经回去了大王玉山玄姑洞,去炼自己的灵药了。韩嫣让我过去……”
“也罢!就去云台山一趟。”
王崇剑光兜转,不旋踵就看到韩嫣足踏虚空,笑盈盈的在等着自己。
如今他是“小霹雳白胜”,不合使用季观鹰的法宝,所以没有再用小篁蛇,也没有取用特意为此番出游准备的六阴元灵**筏,而是乘坐上了韩嫣,以六九云车法催生的云车。
韩嫣见王崇带回来一个少年,忍不住补天秘法传音道:“你这是哪里弄来的私生孩儿?就算外有小的,总也要问过我一声才是,怎就如此堂而皇之的弄回家来?”
王崇知道韩嫣这是调笑,无奈答道:“此是偶尔见猎心喜,收的徒儿,哪里是什么私生孩儿。”
司徒威没见过韩嫣这等仙子,王崇为了保持形象,也没有跟韩嫣表现亲密,但还是私心窃以为,必然是师父的“好友”。虽然不知道日后是否师娘,也不敢露出不妥当来,当下就要跪下磕头。
韩嫣笑吟吟的说道:“我和你师父都是峨眉一脉,他是南宗,我是杨祖一脉,还有一脉乃是本山,你以后下山行道,须得分清楚了。”
司徒威正思忖,峨眉为何如此复杂,应扬就驾驭了剑光飞上了云车。
他见得司徒威,不由得微微一愣,也并没有多问,也学着韩嫣和王崇盘膝坐下。
司徒威急忙过来给应扬磕头,应扬在外人面前,可是一派稳重,笑道;“你师父是峨眉南宗,我是峨眉本山出身,你也不拜我,日后江湖道远,遇上了本山的弟子,也最好装作不识,免得大家尴尬。”
司徒威这个少年,已经懵逼的晕头转向,左顾右盼,心道:“峨眉怕是有些问题,若不然,好好的为何要分作本山,南宗,杨祖三脉?而且瞧三位长辈,似乎交情……也不大和睦。我刚才还以为韩仙子和师父关系不错。”
司徒威也不敢多想,生怕这些仙人还能知道自己的念头,急忙去到了王崇身边,也学着师父盘膝坐下。
只是他心头此去彼来,有无数的杂念,竟尔收摄不住心神。
司徒威暗暗叹息,心道:“只怕是表现的不好。”
他也不敢强迫自己精心凝神,张开双眼,从云车往下望去,云车飞度,掠过大地,无数奇景,都如在目前。
纵然是修为最低的大衍境修士,一个时辰也能飞遁百余里,一日夜能远扬千里之外。
凡俗世间,便是最快的马,走最顺畅的路,也不过一日能走二三百里。
韩嫣的六九云车法,便是大衍境使出,也堪比金丹境的高手催遁,一个时辰能有一千五百里。但这个速度,在高空飞遁,却看不出来快慢,只怕地面的人看到,还觉得这片遁光根本没用动。
司徒威从高空望向地面,也是如此,无边大地,直如不动!
他也是从小修炼武功,到了司徒有道的真传,忽然见得地面有两股光气,正在反复喷涌,不由得心生好奇,指着下方,小声问道:“可是有人斗法?”
王崇随意往下瞟了一眼,笑道:“是两头妖怪打架,看修为,都还一般。”
下放的确有两只妖怪在斗法,只是修为真的都一般,都只是天罡境而已。
这等小妖怪,王崇随手就能灭了,自是浑不在意。
司徒威小心翼翼的问道:“我等修道之人,不是见了妖怪就要斩杀吗?”
王崇耐心指点道:“修道人哪里有许多闲情雅致?遇到妖怪害人,自然要出手,但这些妖怪自己争斗,就不须去管了。”
想了一想,王崇怕教坏了徒儿,又复补充道:“若是你真有斩妖除魔的善心,日后修成道法,师父也不阻拦你斩妖除魔。”
应扬也瞧见了下方斗法的妖怪,本想一剑斩了这两头妖怪,修道人斩杀妖怪,乃是基本功课。大多数妖怪都是从懵懂中开启灵识,天生就有野性,所以生下来就没害过人的妖怪,并不太多,除非是出身大族,从小就教导。但听得王崇这句话,就捏了剑诀,没有发动。
应扬暗忖道:“白胜道友说的不错,遇到妖怪害人,当然要杀,但这两支妖怪,只是自己争斗,就放过他们罢。”
三零九、白龙化劫术
三人的云车飞不过百里,又复见到有妖怪争斗。
王崇,韩嫣和应扬,都微微生出了奇怪,要知道妖怪也不是吃饱了撑的,就知道好勇斗狠。
妖怪几乎都是野兽出身,野兽大多数都是,吃饱了就不愿意争斗,所以妖怪也是这般习性,没有理由就肆意厮杀的妖怪,十之**是修道出了岔子。
当云车上的四个人,见到了第七伙妖怪争斗,就算最迟钝的司徒威也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韩嫣瞧了王崇一眼,问道:“可要问问是什么事儿?”
王崇微微沉吟,摇头说道:“还是先去见玄叶师伯吧!“
韩嫣便即沉默不言,应扬虽然好奇,但王崇和韩嫣都不想多事儿,他便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也保持了沉默。
一行人又遇到了两次妖怪争斗之后,就再也没有遭遇到妖怪,一路飞向了云台山。
王崇想起上次,自己和干荫宗,吕公山来云台山的事儿,不由得心里微生暖意,这两人可算得他的朋友,只是限于身份,日后再无见面之时,纵然见面也要故作不识。
韩嫣终究是知道进退,在云台山外,就停住了云车,过不得多时,就有一道金桥飞来,接引四人。
王崇,韩嫣,应扬,还有一个小拖油瓶司徒威,踏上了这座金桥,王崇就不说了,韩嫣亦是见识不凡,应扬可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排场,饶是道心稳固,也不由得微生羡慕。
峨眉着实甚穷,若不是齐冰云在接天关的斗剑大会,得了一口冰蝉翼,峨眉三代又只有应扬修行大小五行剑诀,如今他还跟刘灵吉,许旌阳一样,没得趁手飞剑,只能做个光拳的剑仙。
云台山却不一样,家大业大,光是这道金桥,就气派之人见人羡。
司徒威更是不堪,他还是个凡俗,修炼的也是家传的武功剑术,哪里见过这般景致?
他虽然不似李晴空,苦苦期盼能够得遇仙真,但从小见到自己的父亲,搞来搞去,飞天掠地,更能一口喷出百步,击碎木桩,也不是没有过羡慕,所以李晴空犹豫的时候,他却毫不犹豫的跟着王崇走了。
只是半日间,司徒威见了剑遁之术,还端坐一回云车,如今又复见到这般堂皇的仙家气派。
不由得暗暗下定决心,忖道:“日后定要跟随师父,好生修行。长听人说,有些拜入仙门之辈,却忽然生出尘俗之心,又或者贪恋红尘,我决不可动摇志向。”
四人心态各异,随着金桥飞腾,不旋踵就看到九烟上人和玄叶,两人正自端坐。
玄叶轻笑一声,说道:“此事就要摆脱上人!”
九烟上人笑道:“道友尽管放心,你在我云台山渡劫,九烟必然舍生忘死维护。”
玄叶哈哈一声长笑,也不理会王崇等人,喝了一声道:“且让道友见识我峨眉南宗的剑术。”
玄叶剑光冲霄,剑意化为白龙,鸣啸千里。
王崇吃了一惊,却听得应扬嘀咕道:“化龙剑经!怎能如此威力?”
王崇也吃了一惊,他知道玄鹤道人修炼的就是化龙剑经,只是这位峨眉二袋长老,虽然也是金丹,剑术却只是寻常,甚至让小贼魔曾误以为,化龙剑经不过尔尔。
此时见得玄叶道人施展的化龙剑经,这才醒悟道,世上的剑诀千百,总有人能修炼的平庸,也有人能修炼的出神入化。
同样的化龙剑经,玄叶手中和玄鹤手中,简直是两套剑术。
玄叶道人以阳真境界,能一剑斩杀三阳真,甚至玄阴魔魈还非是寻常的阳真,实力强横,黑风双煞亦是两人联手,可敌极光夫人那种阳真数人。
玄鹤道人也是积年的老金丹,却连一个最弱的妖怪金丹都杀不了,虽然也能战而胜之,却需要花费一番手脚。
王崇不了解,玄叶道人想要做什么,但韩嫣和应扬,可都是正经的峨眉传人,韩嫣虽然出身补天,但杨祖一脉和补天派韩无垢祖师这一脉,本来就不分彼此,她也是真个修炼过峨眉道术。
故而两人的心头一起浮现了一门峨眉的密传法术。
白龙化劫术!
修道人有三灾六劫,大多数无法测度,不知来去,让人无从准备,无法应对。
毒龙寺的铁犁老祖和红叶禅师,就没想到,自己师徒会被困天道之痕,这才蹉跎多年。
但峨眉却有一门秘术,可以无数劫数,都化为雷劫,只要度过雷劫,就能化去劫数,此法名为白龙化劫术。
玄叶来云台山,居然是求九烟上人庇护,让自己把身上的劫数,尽数化为雷劫,好能从容渡劫。
王崇心头骇然,忽然明白了一切。
就如他所预料的一般,玄叶道人御剑化龙,冲飞天空,立刻就有九天雷劫生出,一道粗大雷电光芒,直击了下来。
玄叶道人朗声长笑,剑光微微变化,身上竟尔生出了牵引之里,雷光落下,就化为一条雷龙,绕身飞转。
应扬失声叫道:“九霄雷术!”
九霄雷术也是峨眉秘传,应扬偶尔听人说起此术,听说就连本门的玄机真人和白云大师也不曾炼成,此术能招引九天真雷为己用。
乃是雷法之中,至高无上的法门,威力犹在云台山的雷霆玉经之上。
王崇抬头仰望,漫天飞舞,力抗天雷的玄叶道人,不由得心头一热,生出了向往之心。
第二道雷光,色做玄紫,劈空而下。
玄叶道人仍旧不屑出剑,五指一挑,这道雷光就如宛如最温顺的灵宠,仍旧被玄叶以法力收降。
待得第三道雷光劈下,玄叶道人身外缭绕的第一道雷光,已经越来越弱,最后化为无数电火,扑上了这位峨眉南宗掌教的身体。
王崇此时已经看得出来,玄叶是打算把所有劫数都转为雷劫,再以峨眉秘法把雷劫之力,化纳为自身法力。突破劫数的时候,还能让功力突破瓶颈。
如此大胆的构想,换过任何一位阳真大修都要噤若寒蝉,不愧是曾破门出教,另创宗门的人物,胆子大的包天。
三一零、驱霆策电遍天地
九烟上人忽然微微一笑,对王崇,韩嫣,应扬三人说道:“能够亲眼目睹,度过六难的大真人证就太乙不死之身,乃是世间无双的机缘,尔等要好好把握。”
王崇知道自己果然不曾料错,玄叶的确是得了徒儿欧阳图之助,摆脱了最糟糕的状态,这才因为当年九烟上人送出十丈红尘软玉膏的情分,来借助云台山渡劫。
若是玄叶渡过了这一番劫数,就是此界除了顶尖的道君之外,最厉害的人物,九烟上人也愿意结交这么一位潜力无穷的太乙境同道。
九烟上人能够傲立与正邪两道之外,结交各派大能,自然有其圆融手腕。
比起来白邙山大罗宫的大罗道人,又是另外一种处世,只能睡各有千秋。
玄叶道人连渡七道雷劫,身外缭绕的雷光,却只有五条,另有两条已经被他化尽,转为了本身功力。
面对比之前七道雷光,都要威力更胜的八道雷劫,雷光隐隐,已经化为蛟龙之形,雷光之中,蕴含无穷符,雷光之威,撕天裂地。
寻常阳真之辈,甚至都不用雷光劈下,只是靠近这道雷劫,就要被引动内火,化为飞灰。
玄叶道人却怡然不惧,终于把手中的长剑,轻轻提起,喝道:“去吧!太白灵光。此是你我最后一起迎敌,日后就好生跟着我徒儿,伴随他名震天下。”
峨眉南宗就只有一口飞剑,就是当年玄叶携出峨眉的太白灵光剑,后来他把此剑传给了徒儿欧阳图,如今为了渡劫,又复暂时借了回来。
太白灵光剑化为夭矫白龙,破空直上,龙爪轻探,抓向了天空中的第八道雷劫。
这一道雷劫似有灵性,生出咆哮之烈,狠狠的撞上了剑意所化白龙。
剑光雷光在半天空,狠狠撞击一起,此消彼长,互有胜负,居然与天空僵持起来。
太白灵光剑所化白龙要破空拔升,八道雷劫要劈下去,轰死玄叶。
只是剑光雷光,谁也奈何不得谁。
玄叶朗声长笑,身外缠绕的雷光,一道接一道碎裂,每一道雷光碎裂,他的法力就提升一层。
待得最后一道雷光碎裂,太白灵光剑所化白龙,咆哮一声,猛然涨大了十倍,又复递出了一只龙爪,把八道雷劫狠狠抓住。
玄叶潇潇洒洒,拔空直升,伸手一点,点在了剑光之上,太白灵光剑所化白龙,生生把八道雷劫给吞了。
随即玄叶人剑合一,雷光在身上迸发,只是他却一脸的笑意,浑不在意。
第九道雷劫亦自萌动,天空上的雷云似乎想要把所有的力量,都转化为第九道雷劫。
玄叶身上雷光跳掷,显然短短时间,想要尽数笑话八道雷劫,还是有些超出了这位世间顶级的阳真大修的道力。
但玄叶道人对第九道雷劫,仍旧信心十足,盯着天空劫云。
过了半个时辰第九道雷劫终究落下,雷光之中,有十二头神灵,各自驾驭青龙白虎,电蛟雷马,奔腾而下,气势万千。
玄叶面对这最后一道雷劫,喝了一声道:“雷霆起处万物生,我今道成洞虚明。驱霆策电遍天地,虎骤龙驰倏烟霭。”
玄叶道人身上,忽然生出无穷雷霆,雷霆汇聚,到了太白灵光剑上,让好生生一条剑意所化的白龙,转为了一条雷电绕体的雷霆之龙。
应扬和韩嫣,还有王崇都一起惊呼。
司徒威根本不知玄叶的道术剑术,如何惊人,反倒是最不值得该如何惊骇的一个。
就连九烟上人都叹息一声,暗暗忖道:“阴定休老道若是迟飞升三百年,世间正魔各派,不值得要被峨眉再压制多久。”
“玄叶就是命不好,若是阴定休老道,肯再多花些力气栽培,何至于蹉跎甚多年头?说不定也是道君有望。”
“以玄叶的霸道,欧阳图的穷横……”
九烟忽然就不敢想下去了,当年阴定休雄霸天下,傲视此界的时候,他小小的云台山,都还未有被这位道人第一人勒索的资格。
每次都是九烟上人亲自把自家的宝物,悄悄书写了名册,送上峨眉去请阴定休“雅鉴”!
若是被阴定休大笔一挥,圈定下来,他就要自己找个借口,体面的送上去峨眉。
若是阴定休迟飞升几年,哪里轮得到他施恩玄叶?
只怕现在就是阴定休开一个仙门大会,各派齐来祝贺,在万众瞩目之中,玄叶破劫成太乙,大大的露面一番,然后在各派贺礼之中,挑拣几件好的,奖赏给徒弟。
“亏得阴定休飞升的早,如不然,天下各派哪里还有好日子过。峨眉现在衰微至此,那是活该……”
九烟上人也知道,自己这般想不大好,可就是忍不住。
其实他答应玄叶,助其渡劫,除了想要结交一位太乙境大圣,也有七八成的原因是,阴定休余威
不要说应扬和韩嫣,这两个得了峨眉真传的,就连王崇都瞧明白了。
玄叶不但修炼了化龙剑经,还修炼了雷霆霹雳剑诀,如今是两道剑诀合璧,这才弄出来这头雷霆之龙。
要以平生最强的一道剑法,硬拼第九道雷劫。
玄叶这人之霸道,只看他如何渡劫,就可晓得。
王崇心头暗暗叫道:“果然是什么师父,就教出来什么徒弟,小剑仙欧阳图,和他师父玄叶,简直一模一样。若非是峨眉南宗日子不好,欧阳图怕是早就去把什么项情,梁漱玉之流,挨个挑了……”
只听得天地间,宛如一起震动,第九道雷劫,威力比前面八道雷劫加一块都要更威更猛,更为厉害。但却在玄叶这惊天动地,刺破九霄,无匹的剑意之下,被生生斩碎。
玄叶身上就宛如生出了黑洞,不但把第九道雷劫吞噬,更不断的吞吸天地元气,甚至天地元气都生出了漏洞,不断有远处的天地元气补充过来,形成一股奇异的潮汐。
玄叶道人悠然转身,眉心忽然开裂,露出一眼,紧接着左右脸颊亦同时开裂,也有一眼生出……
三一一、我不肯
玄叶道人从天空潇洒走下,若非身上持续不断的生出一只又一只的诡异眼眸,绝对是仙风道骨,潇洒非凡。
应扬的眼中隐有忧色,韩嫣却惊讶无比,王崇又是另外一种心情。
应扬是担心师门,如今玄机和白云也不过阳真境,玄叶却突破了太乙,峨眉本山居然输给了南宗。
韩嫣却是因为玄叶道人的道化征兆,这才惊讶。
道魔两家都有谚语,大衍得长生,蜕凡成仙,金丹得道,故而有三灾厉害,阳真有六难随身,渡过去便是逍遥,过不去就是道陨。
但阳真境还算是“人”,尽管大家都自认为“仙人“,仍旧算是人,可太乙境以上,就不算是人了,乃是“道”。
太乙境多多少少都要被道化,道化的多,就是化为道孽,道化的少,就是太乙不死的大圣。
道化据说有三十三种征兆。
玄叶道人只有一种道化征兆,已经算是道力极强,只要他能做到随时开阖身上的眼眸,便是成就不死之身的道门大圣。
王崇是另有一种滋味,他出身毒龙寺,两代老祖,铁犁和红叶都被道化,铁犁的肉身,他不曾见过,但红叶的肉身却化为了大肉块,生就无数触须,诡异无比。
此时再看玄叶,更有多了一层感悟。
“玄叶这算是成了太乙境的大圣,还是未有成?”
王崇在诸人之中,眼光最差,毕竟他没有得过什么名师,从小到大耳提面命,故而好多事情都不知道。
这才有这般疑惑,韩嫣就没有,反而知道玄叶这是最好的一种情况。
九烟上人飘飘洒洒的腾空,迎住了玄叶,随手一道玄光飞出。
玄叶连渡九道雷劫,看似若无其事,其实已经耗尽法力,此时得了九烟上人的法力之助,顿时缓过一口气。
玄叶点头,示意感激,潜运玄功,身上的眼眸一一闭上,随即消弭无形,直到最后眉心,剩下了最后一只竖眼,他摸了摸额头,微微一笑,并没有把这只眼眸也消去。
九烟上人微微惊讶,问道:“道友可是领悟了一门神法?”
道化之下,万物合道!
故而道化也不是只有坏处,亦有好处,往往可以领悟一门威力极大的神法,修为越高,领悟的神法就越玄妙。
道神气禁四部法术,神法最为玄妙,很多神法都无法传承,故而才会在气法兴盛,天罡法被创出之后,渐渐凋零,但若论威力,神法并不会输给世间任何一部法门。
炼气术和修习天罡法的修士,也只有在晋升太乙境的时候,才有机会在面临道化之危的时候,领悟一门神法,此法直接就是本命法术,也无法传承,但却威力至大,是大多数太乙境大圣的护身保命之法。
玄叶微微点头,但却什么也没有说。
九烟上人见玄叶并不打算说,他领悟了什么神法,却也识趣儿的不去问,笑吟吟的说道:“贫道已经摆开了宴席,道友可跟几位小道友一起入席。”
说起来,司徒威也是运气,才有拜师,居然能参与这等盛事,入得云台山九烟上人的宴席。
要知道,王崇真正收的五个徒弟,都还没有这等机缘。
九烟上人摆开宴席,自然是玄叶道人入了上座,王崇他们四个因为辈分不够,另外列了一席,有九烟上人的门人弟子作陪。
王崇扫了一眼,却不见吕公山,心头嗟吁,知道这位兄弟,必然还是在闭关,不得出来。
只是就算能见面又如何?
他也不能相认,只要他暴露了王崇本命,谁晓得玄叶会不会翻脸?毕竟他也是峨眉的人,不可能容得魔门崽子,偷去老师的道法。
应扬肯定会翻脸,就算韩嫣也不大好说,这同命鸳鸯,也不是谁人都能做。
王崇忽然想起来齐冰云,心头暗暗忖道:“也不知道,若是暴露了身份,云儿会否跟我翻脸成仇。”
王崇在云台山赴宴的时候,想起了齐冰云,恰好齐冰云在峨眉山,也想起了他。
齐冰云身为这一代的大师姐,剑术第一,又得了火鸦剑,炼成剑光分化之术,在峨眉三代弟子,已经是领袖群伦。
晋成仙子在海外这么多年,已经确信白云大师,再也无法夺走尚红云和燕金铃,这才带了二云和两个铃铛,回转了峨眉。
如今峨眉山上,三代弟子甚全,反倒是二代的几个长老都出去办事儿了,就连白云大师都不在,也不知道是躲闲气,还是真有什么事儿。
如今峨眉山上,就只有玄德和晋成仙子夫妇,两夫妇也在闭关,故而如今峨眉的五灵仙府是齐冰云主持。
她每日除了修行,便是召集同门论道。
此时齐冰云刚刚散了同门间的论道,回到了自家的洞府,这位峨眉女仙早就做罢了功课,又没得什么事儿,故而颇为悠闲。
齐冰云虽然不爱吟诗作画,但亦是道门才女,闲看了一会儿门外的桃花,忽然颊生红云,默默的铺开了一张宣纸,运起朱笔,顷刻间就有一支桃花在纸面上渲染,七八朵桃花,有含苞欲放,有怒绽盛开,枝节回折,桃花嫣然,生趣无限。
齐冰云看了一会儿桃花,又看了一会儿自己的画作,忽然提气一根斑竹狼毫,在桃花上提了一首小诗。
桃花点点又斑斑,云妻霞友伴风眠!
若把季郎换金丹……
我不肯,我不肯,不肯不肯不肯!
齐冰云把这桃花和小诗看了片刻,又复脸上桃花,捏了一道法诀,欲待烧了它,却又暗暗思忖:“若是给季郎看看,让他知道,我如何想他,岂不是好?”
踟蹰片刻,指尖上火光发了又散。
齐冰云犹豫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这才把这卷画轻轻收入,藏入了随身的法宝囊深处。
似乎是做了什么羞不可抑的事情,齐冰云炼气良久,这才散了脸上红意。
这些峨眉的云仙子,忽然想道:“我如此想他,却不知道他此时此刻,是否也在想着我,念着我,挂牵峨眉的小云儿。”
三一二、修罗场
王崇心头有事儿,故而待得九烟上人和玄叶道人寒暄过后,急忙起身说道:“玄叶师伯,白胜有件事儿恳求。”
玄叶渡过了劫数,成就了太乙不死,如今已为道门大圣,心情极好,笑吟吟的问道:“霹雳儿!你有何事,尽管说,师伯给你做主。”
王崇伸手一指司徒威,说道:“这是我新收的徒儿,只是没空指点,若是师伯回山,可否带他回去,转托欧阳图大师兄,帮我带契几日!”
玄叶笑呵呵的问道:“你还有甚事?不能亲自指点徒弟?”
王崇早就想好了理由,答道:“师侄儿欲去九天之上,感应雷霆之气,磨练剑术,争取再做突破。”
玄叶微微沉吟,说道:“你肯如此勤力,乃是好事儿。也罢,我就帮你亲自指点这个小孙儿!”
司徒威顿时欢喜的傻了,心道:“岂不是说,我能得掌教老祖指点修行?这得是多大的机缘?这个师父,真是拜的好。”
王崇想了想,取了一件新得的宝物,正是韩嫣和成九姑打劫菡药仙洞府,得来的那口碧玉钗,递给了司徒威,说道:“本门以剑术称雄,师父手里也没什么好飞剑,这是一位好友转赠,就赐你护身。”
司徒威结果了碧玉钗,捧在手里,欢喜的什么也似,急忙跪下磕头,谢过了师父赏赐。
玄叶笑吟吟的看着王崇,指点徒儿,笑道:“也就是霹雳儿,你的身家丰厚,咱们南宗还真给不来,新入门的弟子一口飞剑。你这小子运气倒好,还不知道,修仙的人,一口飞剑有多难得。”
司徒威再次磕头,王崇却一摆手,说道:“快去掌教身边,好生服侍,莫要倦怠了,连我也面上无光。”
王崇送出了司徒威,就要跟两位“前辈”告辞,韩嫣亦起身,跟他一处辞行。
玄叶和九烟上人也不挽留,任由他和韩嫣两人,联袂而去。
转到是应扬,他一来想不出来,自己该有什么借口,二来也觉得,人家出双入对,自己跟着告辞算什么事儿?也就留了下来。
王崇在玄叶面前,压力是真有些大了,他拉着韩嫣,出了云台山,就先施展遁术,横渡虚空,去了千里之外的小篁蛇身边。
又复驾驭了小篁蛇,兜转了一圈,一路出了海,这才摇身变化,恢复了“季观鹰”的面目。
韩嫣笑吟吟的说道:“还是这个模样顺眼些。如今玄阴剑也都得了,你还想如何?”
王崇心道:“不是该就此分手吗?”
他虽然和韩嫣定了几分私情,但修道人,终究跟凡俗不同,两人本来就该各自修行,毕竟师门不同,不能在一起修炼。
王崇答道:“我欲回接天关,毕竟还是接天关的镇守使。你又要去什么地方?”
韩嫣想了一想,答道:“我也跟你去接天关吧!”
王崇也不在乎,韩嫣是否跟着他,既然韩嫣也要跟他一起回去接天关,他就又把六阴元灵**筏取出,换了小篁蛇。
毕竟这头魔物,总有些不够堂皇。
这一次,两人总算是没了什么事儿,都在六阴元灵**筏上闭关修行。
王崇连番磨砺,修为大涨,大衍境的四十九条罡脉,已经没差得几条,距离大衍巅峰也不远,但距离突破金丹,却还差数百年苦修。
胎元境只要能炼开一道罡脉,就能踏入天罡,天罡境只要把一道罡脉开辟至三丈六尺,便算是大衍境圆满,可以晋升大衍了。
但大衍境却有两层境界,若能把一道罡脉,开辟至四丈九尺,就算是大衍巅峰,但大衍巅峰就只是大衍巅峰,想要晋升金丹,那得要铸就金丹才可。
大衍巅峰容易,但铸就金丹却是个水磨的功夫,须得一丝一分的打磨,才能圆融无暇。
韩嫣比王崇先行一步,已经炼开了四十九道罡脉,也有数道罡脉已经臻至了四丈九尺的极限,但仍旧距离金丹,有极漫长的距离。
这一日,王崇做完了当日的功课,却见前方海天一线,自己和韩嫣又复回到了中土陆洲,心头不觉得颇有感慨,心道:“兜来转去,日夕夜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一口气闭关数百年,直接铸就金丹。”
王崇相信,若是自己铸就了金丹,必然强过了什么“小霹雳白胜”。纵然还不如欧阳图,也不会差龙吉吉太远,那时候,一剑逍遥,不知该多么痛快。
现在只要遇到大敌,就须得借助妖身,王崇自己也不耐烦了。
进入了中土陆洲,路程更是顺利,如今界天之漏已经被鸷玄魔君补上,尽管这位魔君绝非自愿,但中土陆洲已经非是魔物横行之地。
偶尔也可以兼得一些鸟兽,只是想要恢复古时繁华,也不知道要多少年了。
毕竟中土陆洲,岂止是元气大伤,九成九九的人口,都已经不在,不是被各派高人迁移走了,就是亡与魔物之口。
就算剩下的几百万人口,也都在接天关,中土陆洲其他地方,本来还有些瀚海魔盗,也不知道在丹鼎门和接天关的联手围剿之下,还能剩下多少。
远处的接天关出现在的地平线,王崇忽然叹气一声,叫道:“总算是回来了。”
韩嫣脸色微微一变,忽然说道:“接天关前怎么有阳真大修的气息?难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王崇魔识比韩嫣还要敏锐,他只是并没有注意,毕竟接天关也算是他的“主场“,不但可以动用正反五行逆空大阵,还有各派高人可以依靠,居然忽略了过去,此时微微感应,也颇多疑惑。
暗忖道:“就算是阳真高人,也多半在接天关内,怎会在关前?且好像就在我的丹鼎城。”
王崇倒也并不惧怕,就算有什么厉害的敌人,这里毕竟是接天关。
**筏横渡,待得丹鼎城也在视线之内,王崇忽然感觉到不妙,就如相应他的感觉一般,一道白光冲霄,直扑他和韩嫣乘坐的**筏。
遁光之中,一个美貌的女仙,正是许久不见的邀月!
三一三、小贼魔不是好人
“弟弟,可有想着姐姐?”
邀月喜滋滋的从天而降,落在六阴元灵**筏上。
王崇心底就只有一句话,还是对自己的说的:“千万不要看韩嫣!”
邀月当年,也没多强悍,也就是同为金丹境,一个人吊打东海三枭。
若非是孤鸿子偷袭,她只怕就能把东海三枭拍死。
当初王崇还真是“年轻”,又是亲手救了邀月,也没觉得这位“邀月姐姐”的道法有多强横。但这些年,他经历的战斗多了,也对这位“姐姐”的厉害,略有估计。
邀月在金丹境界,只怕顶的上七八个玄鹤。
虽然还未到了龙吉吉那种,金丹境就可以跟极光夫人硬撼的级数,也相距并不十分遥远。
若是邀月只是金丹,也还罢了,王崇也不怕她,但如今的邀月可是阳真大修……
王崇估算了一番,如今的邀月也算不得多厉害,大约跟黑风双煞完好之时差不多,也就顶的五个极光夫人,单打独斗没准能把玄阴魔魈给活活打死。
王崇是心底里真的有鬼,遇到邀月才不是欢喜,而是计算双方的战力。
他十分担心,若是自己一个应对不善,跟韩嫣有什么眉来眼去……
可怜他们两个,也只是大衍境,若是被邀月觉察到有些苟且,只怕他当年发的毒誓,就要应验了,邀月一准就能把小贼魔和韩嫣一起打死。
邀月也顾不得韩嫣在旁边,伸手按住了王崇的肩膀,一张俏脸宛如春风化暖,柔媚入心。
韩嫣微微低下螓首,以补天秘法给王崇发了一道消息,恨恨的问道:“这又是谁?”
邀月貌似二十七八,身段高挑,风韵成熟,举止柔媚,眼波流转,生就无限风情。
纵然韩嫣不想承认,也须得夸赞一声,此女媚骨天生,风情多趣儿,的确是男子眼中的绝世尤物。
王崇好生心累,他先露出一个微笑,对邀月说道:“姐姐许久不来看弟弟,原来是突破境界去了。恭喜姐姐,成就阳真。”
他还得偷偷以补天秘法,安抚韩嫣:“快走!找个借口溜吧!莫要惹怒邀月,吃眼前的大亏。”
韩嫣若非低头,邀月就能看到她一张俏脸,全是铁青之色。
齐冰云和小贼魔有些暧昧,韩嫣是知道的,但邀月是哪里来的?她可就不晓得的了。只看邀月和王崇的亲密,就可以知道,这小贼魔不是好人。
没得招惹这么美貌的女仙,还能是什么好人?
邀月欢喜的紧,笑盈盈的说道:“你不是也突破了大衍之境?我来接天关已经有些时日,听的人说,你还颇有名声。”
王崇心底就打鼓,暗暗忖道:“除了颇有名声,也不知还有没有人嘴欠,说出来不甚好的名声来。”
他此时就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究竟为了甚么,招惹这么多女仙?随便一个已经很好,他所认识的女仙,哪一个不是美貌决定,可玩千年?
想到此处,他忽然想道:“不对也!当年不是演天珠那破珠子,怂恿我去招惹邀月的么?”
演天珠送出一道凉意:呸!
王崇还未来得及呸回去,演天珠就又送出一道凉意:活像你是个君子一般!
王崇怒骂道:“老子怎么就不是君子?”
演天珠送出一道凉意:你问问眼前两女子,谁人承认?
王崇差点骂娘,韩嫣怎会承认他是个君子?就算邀月夫人,也不曾承认,当年虽然是演天珠怂恿,他自己可也颇骚浪,若不然两人正正经经,只是救人,哪里会厮混到一起?
还得以拜师演庆真君,得这位老师帮自己斩断因果,逃过了命中大劫?
邀月见得情郎,欢喜的什么也似,跟王崇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王崇可就辛苦的很,一面要应付邀月,一面要应付韩嫣,韩嫣见这小贼魔越发的不像样子,气恼的站了起来,笑盈盈的对邀月说道:“峨眉杨祖一脉韩嫣,见过邀月夫人。”
邀月也听说,韩嫣乃是杨祖一脉,接天关都是杨祖一脉的势力,韩嫣出现在此处倒也不奇怪,只是她也略微好奇,为何这个女子会跟王崇同行。
邀月夫人还以一礼,她是金母元君的弟子,按照此界惯例,各派以道君为同辈,她的辈分极高,韩嫣还应该叫一声师叔的。
韩嫣不肯叫师叔,只叫夫人,邀月倒也不甚在乎,只是态度就未免冷淡。
韩嫣也不理会,王崇以补天秘法发来的求助,素手轻挽,忽然笑了一声,就那么扬长去了。
王崇惊出一身冷汗,刚才韩嫣要是说些什么,他这会儿怕不是要被邀月一剑穿心!
邀月夫人也是聪明伶俐的女子,韩嫣举止古怪,又跟王崇同行,她如何就不会怀疑小贼魔?只是邀月终究还想给王崇脸面,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难堪,故而最后只做不知,根本不曾提起半句。
王崇带了邀月夫人,自然就回去了接天关,丹鼎城虽然亦是他的势力,但未免守御单薄,若是有甚事情,周转不过来。
进了接天关,他有正反五行逆空大阵的控制权柄,邀月夫人就算真动手,王崇也能凭借大阵,轻松逃命。
回了接天关,王崇就切换了虚空,寻了一处没人的所在,他还未想好该如何交代,脑袋上就挨了一记。
邀月夫人埋怨道:“你这些年可是寂寞了?”
王崇忙道:“不曾!”
邀月夫人又埋怨道:“可有想我?”
王崇忙道:“有,这个真有……”
邀月夫人盯了他半晌,才幽怨的问道:“又不曾寂寞,还有想我,为何离开接天关数次,却也不回去吞海玄宗?”
王崇一拍脑门,叫道:“弟弟是听人说起,西境苦海的纯阳大圣善于炼剑,故而才辛辛苦苦,去替姐姐求一口飞剑。本想等接天关的差事了解,就给姐姐一个惊喜……”
王崇忍痛把一口玄阴剑取出来,心底还有一个小鼓,在不停的敲打:“莫要让邀月夫人知道,这口飞剑跟韩嫣手里的两口是同款,不然真不好解释了。”
三一四、这小混账,要看紧一些
邀月夫人来接天关,已经颇有些时日,接天关又不是没有吞海玄宗弟子,她早就把小贼魔都做了些什么,打听得明明白白。
本来是一腔的怒气,想要跟他算账,见得这口玄阴剑,心底下就自软了,暗忖道:“我闭关的时候,他才不过是个天罡,虽然有些妖身,但妖怪的金丹也不强差道门大衍,又未必敢随便使用。”
“这一口飞剑,不知道是他出生入死,冒了多少危险,才夺得了来。自己却不用,巴巴的留给我……”
邀月夫人心下先自软了,眼眶微微泛红。
要知道,她当年被东海三枭围攻,又复被孤鸿子偷袭,就是王崇甘冒生死危险救下来,这份恩情,邀月夫人一直都记得。
王崇见邀月夫人态度绵软,急忙上去执了手,温言软语,好生安慰了一番。
邀月夫人心头那一股气,渐渐散了,没好气的伸一根玉指,轻轻在小贼魔的额头点了一记,骂道:“你就是惯会哄人。”
王崇讪笑了一声,虽然舍了一口玄阴剑,总算是把这件事遮掩过去。
他手里飞剑多,也不差多这玄阴剑。
邀月夫人此来,还有一个消息,王崇不好生镇守接天关,没事儿就四处乱跑,接天关上也有人不满,就一封书信送到了吞海玄宗。
演庆真君派了人来,接替王崇的镇守使。
接替王崇之人,是演庆真君的三弟子,叫做关莱!只是他恰好闭关,要迟来些时日,邀月夫人偏巧出关,听得此事,就自告奋勇先一步来接天关。
王崇拜师演庆真君,在吞海玄宗并没有呆多久,反而是在接天关的时日最久,还在此地突破了大衍境,感情更加深厚一些。
听得自己可以离开接天关,王崇反而颇有些怅然,他在接天关无人管束,来去自由,还先后创下了丹鼎门和阿罗教这些基业,跟好几个女仙厮混……
日子何等逍遥?
好吧!
这些美好日子,只怕都要去了。
王崇牵着邀月的玉手,慢慢调整心情,只觉得虽然没了胡乱兜搭仙女魔女的潇洒,跟邀月姐姐一起耳鬓厮磨似乎也好生快活。
他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说道:“小弟自知跟姐姐修为差距甚大,在接天关这十余年,每日苦修,也侥幸突破了大衍。正犯愁日后修行,无人指点,回去咱们宗门,有师父,还有邀月姐姐,也不怕修行出错了。”
邀月更是心软,念及这个小贼魔,修炼的是宗门最艰难的心法,居然还能一路突破。
要知道当初王崇可是“废功”重修,炼气胎元两境稍速也还罢了,天罡境也未有难住,仍旧勇猛精进,不知道是吃了多少苦楚,背人如何苦苦修炼,才有今日成绩。
邀月心头暗忖道:“他终究是念着我,才会如此奋力,又有舍生忘死,求得玄阴剑的事儿,纵然有些小小的浪荡,也饶他一回罢。”
邀月毕竟修道多年,当初还未觉察,但事后想起,也渐渐觉得这小贼对自己就颇不安好心,各种能撩会浪,自己伸手去捂他的嘴,就被挑逗了一番。
这种品性,哪里是个正人君子?
只是如今木已成舟,邀月也无可奈何,心头也只暗暗忖道:“当日他伸出舌头,就该一记耳光,哪里还有现在这等事儿?如今……却是难得割舍,也只有认命了罢!这小混账心里,终究还有把我看的甚重,日后只要看紧一些,不放他出门,也就罢了。”
王崇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邀月在心底,下了禁足令,还在跟邀月东拉西扯,只希望这位“姐姐”,永远不要再想起什么,云儿,嫣儿,红袖儿……
他也非是掩耳盗铃的人,如何不知道,自己在接天关屡次跟齐冰云,朱红袖联手对敌,还把韩嫣从外面带回来,是如何的惹人注目?
指望这些事儿,邀月夫人并不知道,实在不可能。
只能希望邀月夫人不提此事。
至于如何应付云儿,嫣儿,红袖儿,王崇只能肚内暗骂一句:“老子怎生知道?我一个正人君子,哪里晓得如何分解这修罗沙场?这些事儿,还是去问演天珠罢!”
王崇陪着邀月,脑子里胡思乱想。
他刚把所有责任,都推在了演天珠的身上,这枚破珠子就送出一道凉意:莫要扣锅给老子。
演天珠送出一道凉意:你这些日子,玩耍的不知有多开心。遮莫是老子教你,如何叫小云儿?还是老子教过你跟韩嫣那魔女连夫人,夫君都不知廉耻的叫出来?
王崇还未来得及反唇相讥,演天珠就再次送出一道凉意:老子只叫你去弄邀月,朱红袖和萧观音,其余几个小娘儿,可不是我怂恿。
王崇被演天珠点了一句,自己细细沉吟,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演天珠只有怂恿,他去救邀月,见到朱红袖和萧观音,就疯了一般败家,让自己把身家都送了去,朱红袖还好些,对萧观音就宛如最小的那个老婆一般偏宠。
但这枚破珠子,还真没有让他去兜搭齐冰云和韩嫣,甚至还几次怂恿过自己,打死韩嫣……
王崇心头如有所思,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儿,演天珠曾说漏嘴过一次。
“你以后也用不着那些破烂玩意,趁早送给观音,莫要等梁……”
当是他曾问是梁什么,演天珠没有回答是谁,却说他一定会偏心眼。
换句话,演天珠是把这些女子,地位分的清清楚楚。
梁什么和萧观音,已经是极偏心,恨不得送出全部身家。
邀月和朱红袖就是兜搭,尚红云燕金铃只是结交,演天珠并没有在这些女子面前败家。
至于其他的女子,演天珠根本不屑一顾。
王崇心头沉思,邀月见他似乎兴致稍减,正想要问一句,是想怎样?可是听说要回去,心底不痛快。
却见王崇猛然一拍大腿,叫道:“我知道了!”
邀月急忙问道:“你知道了什么?”
王崇心道:“我知道的事儿,却不能跟你说。”脸上却笑吟吟的说道:“我知道邀月姐姐哪里去求一门剑术,好配合这口玄阴剑。”
三一五、温柔乡是英雄冢
王崇是忽然猜到了演天珠的一个秘密。
这种事儿,当然不能够跟邀月说,他话锋轻轻一转,叫道:“姐姐可以去求水冰月仙子,他们九寒一脉的剑术,正好合适玄阴剑的本质。”
邀月掩口而笑,呸了一声道:“你倒是宗门法术,可以随便传人吗?”
王崇刚想要说,当初自己不是换了一对红玉双剑,还得了一套柔红剑法,但随即就差点流下冷汗来。
小贼魔心道:“我没把红玉双剑和柔红剑书送给邀月姐姐,此时却乱献殷勤,万一勾出来,还有个美貌的女徒弟,怕不是什么好事儿。”
手中放着红玉双剑,还有柔红剑诀,却不给邀月,偏要装作舍生忘死去弄玄阴剑来……
这可是老大一个破绽。
亏得邀月不曾往这边想,不然王崇纵然舌灿兰花,也不好说清楚,为啥把这般珍贵的宝物,随手就给了一个美貌的女徒弟。
总不成跟邀月解释,这个女徒弟比较要紧,比邀月姐姐更要紧?
那就真要等着被一剑穿心了。
王崇讪笑一声,不敢再信马由缰的乱说话,反而正经了起来,问起邀月如何证就阳真之事。
说起此事来,邀月心头对王崇,又多了几分感激。
她本来是演庆真君,为自己的大徒弟预备的一味大药,若非有王崇横空出世,哪里还有晋升阳真的时候?
邀月甚至还知道,正因为是王崇出现,又得了演庆真君和金母元君的首肯,两人结成鸳盟,这才让演庆真君放弃了她,自己才有解脱心结,勇猛精进,证为真人的机缘。
邀月现在所有的一切,倒有七八分来自王崇,因此邀月对这小贼,也是无由解脱,只能情根深种。
便是天邪金莲,也没得这般入得人心,百世不易。
王崇听得羡慕,不由得说道:“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成就阳真。”
邀月噗嗤一笑,说道:“五百年内能结金丹,就已经是天下罕有其匹的英才,你才得几年,就惦记阳真了?”
王崇忽然想起,自己那个命中注定的大敌,峨眉的应扬。
演天珠曾说过,他三百年就要飞升,自己若是按部就班,如何追的上此人?
难道还真要听演天珠的话,过的三百年,应扬就飞升了,自己就此从容躲过?
王崇虽然不服,可也知道,就算自己不是修行的吞海玄宗,修行最为迟缓的法门,也绝无可能在三百年内,证就道君,乃至拔空飞升。
王崇没有说话,邀月怕是自己说错了话,让这个小情郎恼了,急忙又安抚道:“观鹰你也不须这般,世间尽有天才之辈,也许你参悟道法,数百年就追上姐姐了呢!”
王崇只是压力深重,他出身天心观,又曾窃法峨眉山,还拜入过毒龙寺,每一处都是如履薄冰,崩天裂地的压力。
稍有些出错,甚至就算没有出错,都要被万里追杀。
如今在吞海玄宗,虽然是因为演天珠算计的好,暂时没的事儿,又得了演庆真君斩断了因果,世间再无人能够推算出来他的根脚,但仍旧不似真正的仙门弟子,一心求道,浑身轻松。
他始终……
有无穷压力在头顶。
王崇也比任何人,都更渴望拥有无边法力,能够稍稍抗衡世间最为强大的势力。
他轻轻一笑,对邀月说道:“姐姐也不须挂心,我只是想要多努力一些,好能不给邀月姐姐你丢了颜面。你如今好歹也是阳真大修,作为道侣,我若是甚差,被人冷言闲语几句,纵然都不放在心上,终究是一件添堵的事儿。”
王崇哄了邀月几句,为了让邀月少惦记自己和那些美貌的女仙,娇艳的魔女,就提了一个颇费心力的事儿。
王崇扯着邀月的玉手,轻轻搓揉,低声说道:“弟弟在接天关,机缘巧合,收付了一个小门派,唤作丹鼎门。姐姐当然也该知道,我还在海外收收付了一处小门派,唤作阿罗教。”
邀月噗嗤一笑,说道:“都是十万人以上的门派,论人口也不比咱们吞海玄宗差了,哪里还算小了?”
王崇讪笑道:“纵然丹鼎门和阿罗教加起来,只怕当不得邀月姐姐的神威,只是一些不堪入目的东西,但总也是咱们家的。我寻思既然不能呆在接天关了,就把丹鼎门全数迁移去阿罗教。”
邀月听得王崇奉承,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她身为阳真大修,灭个阿罗教和丹鼎门,还真不算什么事儿。
尤其是邀月听得阿罗教的名字,就猜测是王崇,为了给自己解气,这才去降服了孤鸿子的门派。
自己是阳真境界,也就罢了,他一个才初成大衍的小东西,居然就为了自己出气,跑过去甘冒大风险,挑了阿罗教,这份情义,不可谓不深厚。
但这份感动,还及不上王崇最后一句:“总也是咱们家的……”
邀月轻轻低头,心头叹息道:“这小混账,果然就是我的冤孽,逃不开他的手心了。”
王崇也不知道,邀月如此想法,继续说道:“大罗岛疆土颇辽阔,周围还有好几个大岛,虽然都是凡俗景致,但毕竟是我们私家的东西,也算是在宗门之外,另有一个落脚的处所。”
王崇这些话,颇为打动邀月之心。
邀月虽然在吞海玄宗,也不是没有洞府,但千岩竞秀楼始终要在金母元君的掌中,颇有些不自在。
如今王崇置办下了一分家业,自己若不帮衬,怎么也都说不过去。
何况邀月也思忖,回去吞海玄宗,因为早年的事儿,宗门未免有人说嘴,但在大罗岛,自己便是唯一的女主人,哪里有人敢说些什么?
邀月夫人被王崇说动,就替小情郎出谋划策,如何把丹鼎门的人口,全数搬迁走。
邀月也炼就了玄玄炼遁术,跟王崇一般,都有个凌虚葫芦,故而好多事情,都显得便利。
王崇正在跟邀月商议,如何搬迁新居,韩嫣忽然通过补天秘法,送来了一道消息:“我要回去补天派了。”
三一六、二师兄
王崇以催动补天秘法,回了一句:“邀月在身边,不方便送你,待有空了,去补天派找你玩耍。”
韩嫣差点没气疯掉,出了接天关,就一路哭着飞走了。
王崇现在就是可恨,妖身不能单独行动,不然把小霹雳白胜送出去,说几句软话,必然可以哄得韩嫣开心。
但现在,他就只求这小姑奶奶,莫要四处去宣扬他的老底子,就已经叩谢满天神佛。
王崇反正也要卸任了镇守使,便和邀月一起,把丹鼎城所有的家私,尽数都搬运了走。
为了避免被邀月发现,自己还收了两个美貌的女徒弟,王崇还特意耍了一些手脚,提前把萧观音等人送去了。
一个多月之后,关莱才出关,赶来接天关顶替王崇做镇守使。
这位三师兄颇为和善,见到了王崇笑眯眯的说道:“不要叫三师兄,要叫我二师兄!”
不要说王崇,就连邀月都惊讶,问道:“关师兄,这又是怎么了?”
关莱笑眯眯的说道:“师父门下本来是二十九个弟子,最近又没了三个,故而唐胤成了大师兄,我就被提拔做了个二师兄,小二十九如今已经是小二十六了。”
王崇咋了咋舌头,暗叫道:“我老师收了这么多徒弟,可死的也不少啊!”
王崇乖乖的叫了一声二师兄,交付了正反五行逆空大阵的符印,关莱笑吟吟的接受了符印,又问了几句机关天的事儿,就恭送了王崇和邀月启程。
王崇把六阴元灵**筏放出来,邀月倒是不喜欢此物,让他又收了,两人乘坐了邀月的凌虚葫芦,先直奔东土陆洲,要先吞海玄宗一趟。
王崇也曾使用过玄玄炼遁术,在大衍境,此术虽然比寻常大衍御气要快数倍,却略逊虹化之术,故而他并不常用。
在金丹境界,玄玄炼遁术就比寻常御剑之术稍快,当初邀月夫人就曾仗此术,甩脱了峨眉的三位金丹宗师,包括晋成仙子。
如今邀月夫人突破了阳真境,玄玄炼遁术一个时辰能飞出三千七八百里,自然是瞧不上六阴元灵**筏了。
比如王崇的那口凌虚葫芦,邀月的这口凌虚葫芦,可比之前建造的越发清雅了。
王崇斜靠着一个软靠,张嘴就有邀月亲手剥的水果,偶尔瞧一眼镜光术中的景色,顿时有醺醺然之感,不曾饮酒,也有可掬醉态。
王崇张口吐了一枚果核,果核落在盛着杂物的玉盘里,发出清越之音。
他感慨了一句:“邀月姐姐!我入门多年,如今才有自家算是仙人的感慨。”
邀月微微一笑,神色略黯然,说道:“你入道才多久,姐姐我入道……也有些年头,但却是遇到了你,才略有些自由自在。”
邀月终究是女子,故而把自己修道的年头给隐了去,她没有遇到王崇之前,只是演庆真君给自己大徒弟准备的一味大药,哪里有甚修仙求道的欢愉?
比起小贼魔的惶惶不可终日,邀月的平生才是真个的绝望。
真君算计之下,谁人还能觉得自己有活路?
王崇知道引起了邀月的不快,急忙说道:“姐姐勿要担扰,季观鹰虽然不成器,但只要有我在的一日,世上就无人能动姐姐分毫。”
邀约心下一暖,她倒是知道,王崇在大衍境号称无敌,连峨眉的云仙子都压下去了。
想起来齐冰云,邀月略有不是滋味,也就不多去想,只把那些传闻都当成谎言。
王崇见自己的吹嘘,未能让邀月心情好转,正暗暗思忖,还有什么话,可以哄一哄这位仙子姐姐,演天珠送出一道凉意:回去吞海玄宗,找演庆真君,再战一次原来那个季观鹰的虚身!
王崇微微生出惊讶之意,反问道:“我如今可胜那位前大师兄么?”
演天珠送出一道凉意:若是赤手空拳,十成十不成。但你有了灵池剑,为何不用?一剑砍了他,就能大衍境圆满,可以考虑,如何铸就金丹了。
王崇细细思忖,果然觉得这枚破珠子,此番说的极有道理。
他当初跟“前大师兄季观鹰”的虚身决战,为了让功侯圆满,连续击杀了三个虚身之后,就退出了战斗。
当时他虽然突破天罡,但却根本无法战胜大衍境的“大师兄”,只能果断退出。
如今他已经道入大衍,虽然可能还是不及,那位大师兄的大衍境虚身功力深厚,可有五口灵池剑在手,就算七八个大衍境的虚身,也能一并斩杀了。
王崇心思活泛了起来,把邀月搂抱在怀里,一路欣赏海山风光,一边揣思该如何跟演庆真君提起此事。
邀月夫人的玄玄炼遁术,在阳真境已经算是的第一流,没得数日,就见到了吞海玄宗的山门。
两人在入了山门之后,就各自分开。
王崇是演庆真君门下,自然要去天光云影楼参见师尊,邀月夫人却是金母元君门下,跟王崇不是同一师父。
王崇十余年来,第一次回到吞海玄宗,想到就要去见演庆真君,心情也不乏激动。
他足踏云光,就感应到天地间风云激荡,所有的一切都被排斥。一个高高瘦瘦,带着高冠的道人,正站在云海上,背对着他,语气平淡,并无半分起伏的说道:“观鹰徒儿,此去经年,可有甚感悟?”
王崇想了一想,答道:“也说不上有甚感悟,只是得蒙师尊教导,弟子也算努力,如今突破大衍境,还想再见一次大师兄。”
演庆真君语气不高不低,毫无声调曲折的答道:“他失去了三个虚身,早就维持不得最后一丝神识,所以本门的大师兄,已经换了人。”
“你想要见他,是见不着了,但他的虚身,你还有机会。”
也不见这位吞海玄宗掌教有什么动作,王崇就身外云光,就猛然排荡开来,无数云气游走,化为了一座大阵。
一缕缕云气,宛如活物,组成的大阵,亦是玄奥无方,一座山岳在大阵中浮现,这座山岳有眉有眼,面目凶拧,生出滔天恶意。
这座山岳聚起一道金光,从山腹中跳出了一个少年,眉目清秀,猿臂蜂腰,赤着双手,一跃落下。
这个少年再无上次所见的儒雅,目无表情,也不参拜演庆真君,只是当胸一拳轰来。
三一七、五行神变
王崇心生感慨,此时他也无所谓,还要客气,捏了一个剑诀,五口灵池剑一起飞出,没容得这位旧日的大师兄,有甚抵挡,就生斩了对手。
旧日大师兄的虚身,化为了一团浓烈的元气,王崇只是稍稍感应,体内的山海真气就一起暴涨。
接二连三,最后的几道罡脉齐开,甚至有五道以上,臻至了四丈九尺的极限。
王崇的根基,比周围旧日大师兄还浑厚的多,对方又因为修道出了岔子,被演庆真君分离出来七个虚身,原本就不如本来境界。
所以吞了这具虚身,王崇也仍旧行有余力。
有眉有眼,面目凶拧的山岳,生出滔天恶意,猛然隆隆一震,不住的暴涨。
演庆真君冷冷的望着,淡淡说道:“乖徒儿,终于撑不住了吗?”
他伸手一捏,一道虚身被生生抽出,整座山岳变得更为暴躁,越长越高。
演庆真君随手一指,这座“山岳”,就凭空消失。
王崇本想战胜第四个虚身,就此罢手,却没想到,山岳居然生出了变化,他望着这个被演庆真君生生抽出来的虚身,心头微微一震。
这具虚身,已经全是暴戾之气,如魔如妖,身上也非复真气,而是堪称山海魔气。
魔气滔天!
演庆真君冷冷说道:“上次,他就撑不住了,特意让我再多镇压一时,好给你一番便宜。但道化之威,乃是天道所降,便是我也无从扭转。”
“这就是你最后一次,修习山海经,走捷径的机会了。”
王崇冲着云光之上的演庆真君,躬身八拜,灵池剑一转,堂堂正正的挑上了这位旧日师兄。
少年一声厉啸,宛如夜枭,化为火光冲霄,竟然比灵池剑光,也不慢须臾。
王崇精神陡然一振,把入道二十四式使出,稳扎稳打。
山海经到了第五重,就能修成“无量量山,吞渊渊海”,这一层境界能够领悟的神通,便是五行神变!
可以身化五行,乃是炼身成气的最高明法术。
可变水火,可变金铁,可变木石,可变流沙,亦能变化滚滚江河。
若是有王崇这般运气,能够得到丙灵火蛇,还能变化成这天地间火极灵物,若是五行神变修至最高深境界,甚至连飞剑也能变化一口。
山海经每一层心法,都会统合前面几层的所有心法,比如:山行海宿是土水遁法,大火流金是火金系变化法术,到了五行神变,就是把五行正逆运转,无有不行。
这边是山海经山外有山,海外有海!
为此门心法的至高精髓。
这位旧日师兄的虚身,施展五行神变,饶是王崇有五口灵池剑在手,仍旧落与了下风。
他在大衍境,几乎可以堪比金丹,但也要瞧是什么级数的金丹。
如玄鹤道人,他说不定三五剑也就扎死了。
换成小剑仙欧阳图,就是他要被一剑扎死。
若是龙吉吉,他也不过是撑的几招。
若是遇到金丹境的邀月夫人……
王崇就只会冲上去喊姐姐!
这位旧日的大师兄,虽然金丹境虚身的功力,远不足真正境界,却也抵得上五六个玄鹤。
王崇若是用白枭妖身,以“小霹雳白胜”的手段,倒是可以杀了对方,但他以本身的功力,本身的剑术,就稍逊风骚。
饶是如此,王崇却也并不焦急,五口灵池剑分合进击,把自己守御的风雨不透,不拘这位旧日的大师兄,如何变化,种种攻击宛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却也攻不破他的剑光圈子。
少年猛然长啸一声,身子化为一道精虹!
王崇凝神运剑,只听得叮叮当当,一连窜的脆响,自己的五口灵池剑跟旧日大师兄所化的精虹,一瞬息间,不知道硬拼了多少下。
王崇体内的山海真气,刚刚有些衰歇,灵池剑就有一股山海真气回馈,在演庆真君面前,王崇不敢使用天魔五识,但灵池剑亦能提供浑厚真气。
一万零八记清音!
旧日大师兄所化精虹,忽然崩解,化为点点斑斑的银光。
王崇毫不迟疑,剑光一绕,无匹的剑意,阻止这这位旧日大师兄,还想要施展五行神变,恢复身体的意图。
若是再继续苦斗下去,王崇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支撑下去。
既然对方犯了错,化身精虹和自己硬拼,被灵池剑崩开了变化,那王崇就绝不会坐视,让自己丧失取胜之机。
灵池剑光扫过,一声幽幽叹息,响彻阵法之中。
“小师弟!从今日起,世上就只有一个季观鹰了。”
余音袅袅,渐淡渐去。
无穷的元气蜂拥而来,王崇这一次却不敢直接吞吸,而是一抹灵池剑,先以灵池剑上的天地之窍,吞吸了这些元气,然后再借灵池剑为缓冲,缓缓炼化这一股来自旧日大师兄最后的馈赠。
若是王崇当日,能连斩七具虚身,他说不定就能直入太乙。
当然……
这种可能也就是亿万分之一,几乎可以不用计算。
正因为王崇做不到,所以这位旧日大师兄请托演庆真君,多镇压自己一时,可却止不住道化,大衍境的虚身也还罢了,金丹境的虚身,已经参杂了道意。
王崇若是直接吐纳,自身也要受影响,就算当时镇压的住,日后也要爆发出来。
但是他借助灵池剑,以灵池剑内的天地之窍,重新“过滤”一次,就再无问题了。
王崇只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四十九道天罡脉,一起震荡,一道接一道的罡脉,突破极限!
他轻轻一礼,说了一声:“季观鹰!愿意替大师兄重活一世,去你未曾去的地方。”
演庆真君大袖一挥,把王崇送出了阵势,虚空中忽然一只巨眼睁开,喝道:“演庆师兄!你还不能转身吗?”
演庆真君空无感情的声音,幽幽响彻天地,答道:“若是我转身的一日,只怕吞海玄宗就要灭了。”
巨眼喝道:“不可能。”
演庆真君的声音,再度响起:“灭的不是此界的吞海玄宗。”
三一八、书信至
王崇脚踏云光,回了自己的青云楼。
演庆真君门下,都住在这位真君以正反五行逆空大阵所化的天光云影楼中,青云楼亦是天光云影楼的一处。
王崇十余年不曾回来,再回来时,青云楼却非是他料想的凄凉冷寞,反而颇多热闹,来来往往,居然还有宾客。
小贼魔心头吃惊,暗忖道:“这又是什么路数?”
王崇微微沉吟,并没有回去青云楼,而是直接出了天光云影楼,去找邀月夫人了。
王崇当然不怕事儿,何况他是演庆真君的徒弟,在自家师父的地盘,还能出什么事儿?
但是他刚刚吸纳了旧日大师兄的两道虚身,正要闭关感悟,哪里有空去纠缠这些小事儿?
故而他要先去邀月夫人处,先闭关稳固修为,免得损害这难得的机缘,至于青云楼,迟早有搞明白的一日,反而不值得现在就去。
世上总有许多急事儿,但这些急事儿大多数不重要。
世上也总有许多要紧的事儿,这些要紧的事儿,往往都不是很急,可以缓一缓。
有些人总是匆匆忙忙,为那位急却不重要的事儿忙碌,比如陪朋友逛街,比如盯着某次促销,比如看某个节目,时间一时空掷。
但等到重要事儿,需要完成的时候,时间却不够了,只能匆匆应付,最后一生都忙忙碌碌,但却一事无成。
也有一些人,宁可把那些急事儿,尽数拖过去,做不成,也不觉得有什么打紧,但却从不肯放过那些重要的事儿。他们总是悠闲散淡,甚至经常放人鸽子,但人生的重要关头,却从没有选择错过。
王崇亦是如此,青云楼根本不重要,他的修为才是重中之重,所以先闭关,然后再来解决问题,于他而言是一个根本不需要选择的选择。
王崇的到来,邀月当然欢喜不尽,听自己的爱郎说,要在她的洞府闭关修行,邀月夫人只有觉得妥心,当下就把小贼魔安排的明明白白。
王崇就安心的在邀月夫人的凌霄洞内,一闭关就是足足三月有余。
这三个月里头,王崇把全身功力一次次精炼。已经把四十九道罡脉尽数开辟到了四丈九尺,都为大衍境巅峰,只差铸就金丹,就能突破境界了。
铸就金丹,就如开辟罡脉一般,都是要无中生有,以真气凝炼一粒丹元。
金丹乃是真气运转之枢机,铸就金丹之后,修士的真气法力,更暴增数倍,乃至十数倍,真气运转之速,也非是大衍境可比。
以玄鹤道人为例,刘灵吉这种也算是大衍境中颇为出色的人物,他老人家能开无双砍着玩耍。
也只有王崇,韩嫣,朱红袖,齐冰云之流,各派顶尖的大衍弟子,才能匹敌金丹。
王崇还未决定,该如何铸就金丹,所以他只打磨的功力,又多炼就了一道本命法术。
四十九道罡脉,可以炼就四十九道本命法术。
王崇之前就只修炼的两门本命法术,一道是太元仙都雷法,一道是元阳剑诀,这一次他又把小无相剑诀炼入了一道罡脉。
山海经是五行俱全的道法,元阳剑诀也算是火系的剑诀,王崇不用元阳剑诀,只以元阳真意催动入道二十四式,就能轻松让这门剑术,威力翻个七八倍。
若是他再有小无相剑诀为根底,就能让入道二十四式,媲美寻常剑修门派的真传剑法。
打磨了一身功力,多练了一门本命法术,参悟了数日剑术……
王崇就一身轻松的出关了。
他出关的时候,刚好邀月夫人又去闭关了,她成就阳真,也要稳固修为。若非急着接王崇回来,邀月还真未必会离开吞海玄宗。
王崇无所事事,修行之道,亦有张弛之妙,所以他并不忙于寻图铸炼金丹之法,正想着要不要回去青云楼,就有一道书信送达了他的手里。
这封书信,却是齐冰云着人送来。
书信里甚是正经,并未有写什么相思之句,只是犹如晚辈问好一个寻常长辈,略有几句寒暄,就出现了剑仙之中最为俗套的一件事儿。
助拳!
各派剑仙往往会有些争斗,大家为了撑面子,又或者担心实力不足,就会遍邀亲朋好友,最终往往把一场寻常斗剑,转为几家大门派之间火拼。
传说数百年前,就有个门派,不过是一个记名弟子的父亲,跟一个江湖豪客结仇,前者请出了自己学仙求道的儿子,后者请来了一个多年不见,但却修成了剑仙的好友。
从而引出了七八家大门派,恶斗了一场,还有一家门派就此伤了元气,掌教的老祖被对方请来的一位道门老行尊,用新炼的一口飞剑给腰斩了。
当真是……好没由来。
齐冰云求肯助拳的理由,也颇无聊,她有个闺蜜好友,被门中长辈指定了婚约,这位女子也颇刚烈,不喜欢这场婚约,就想要请好朋友,去半路抢亲,把自己抢走。
齐冰云不但邀请了王崇,还邀请的安羽妙,以及其他各派年轻弟子七八人,还包括了三名峨眉弟子,当真的好大一伙人。
王崇可以想象,这份名单,耗费了齐冰云多少苦心。
这些苦心最终就只有一个目的,把他也塞入进去。
王崇看过了书信,微微失笑,他思忖了一会儿,就令邀约门下童子,去把安羽妙唤来。
这件事儿,邀月也请了这位闺中好友。
所以王崇找她来商议,完全是在情理之中的事儿。
安羽妙自然也接到了这封书信,齐冰云给她的书信,内容可就要详实数倍,不但介绍了这位女修的境况,还有颇多义愤填膺的言辞。
齐冰云这是怕,万一不能怂恿的安羽妙义愤填膺,生出拔刀相助之心,光是“季观鹰”一个,就显得“形迹可疑”。
安羽妙接了书信,倒也没有犹豫,一来齐冰云的面子也颇大,二来这件事,恰好触动了她的心思。
王崇召唤她来商议,安羽妙也没迟疑,就欣然来了千岩竞秀阁。
三一九、金丹六法
安羽妙和王崇在接天关并肩作战多次,手中的三口飞剑都来自这位师叔的馈赠,故而情谊颇深。
外人或许不知,齐冰云为何有书信来吞海玄宗,安羽妙哪里还能不知道?
只是她也渐渐听闻,王崇和邀月夫人的关系,猜测这位小师叔怕有一脚双船,左右逢源之心,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是对不起好友,还是对不起师门长辈?这个问题颇艰难。
安羽妙登门拜会,心情也颇忐忑,她见到了王崇,就忍不住旁敲侧击的问了一句:“季师叔!未知此去,见到冰云,该有什么话说?”
王崇被这一句问道,也有些茫然,他亦不知道该有什么话说。
安羽妙见王崇如此神态,便下了决心,说道:“羽妙窃以为,师叔前程远大,正该闭关修行,此等杂事,不去也罢。”
王崇此时已经明了,安羽妙这是劝他,莫要东闻西顾,做出些不甚妥当的事情来。
他如何不知,自己应该安分守己一些?
小贼魔沉吟片刻,说道:“总是关系不俗,我若是就此回绝,也不甚好。不如这样罢,我与你一件法宝,你帮我带过去,就说是暂借与冰云,庶几不失交情。”
安羽妙本来听得,王崇说就此回绝不好,心里还微微提起,思忖该如何劝说,没想到王崇闻弦歌而知雅意,居然真个就不去了,只是借出一件法宝。
这般处置果然比直接拒绝了更好。
安羽妙展颜一笑,说道:“师叔果然思虑周翔。”
王崇伸手一拍,便有一条金光灿烂的小蛇,从虚空中蜿蜒游出。他随手把小篁蛇抓过来,打了一个同心结,递给了安羽妙,笑道:“便是此物了。”
安羽妙也不知道,小篁蛇有好有些猫腻,欣然把这头“灵宠”接过,丢入法宝囊中,心头块垒尽消,告辞而去。
王崇暗暗忖道:“有了小篁蛇,我便可横渡虚空,千里挪移。我再把金莲剑留在吞海玄宗,两边都可以来去自如,绝不至于露了破绽。”
“不妥!吞海玄宗可是有演庆老师,金母元君看着哩!哪里容得我如此弄鬼?还是劝说邀月姐姐,跟我一同去大罗岛,到了大罗岛,可就能恣意妄为了。”
王崇也颇耐心,他都干脆忘记了青云楼的事儿,就在邀月的洞府,每日修行,闲暇的时候,就琢磨一下如何铸就金丹。
在天罡法里,铸金丹须有特殊的法门,山海经铸就金丹的法门,总计有六种。
其中三种,王崇嫌弃成丹品质太差,直接抛弃了不用,另有三种,他却权衡不定。
此三种法门:
一种名为无漏法,可以铸就无漏金丹。
还有一种法门,名为九品法,可以铸就紫纹万寿金丹。
最后一种法门,名为山海法,乃是山海经独有,可以铸就先天五气金丹。
无漏金丹讲究:一粒金丹吞入腹,老子一步登九天!
须得积蓄雄厚之辈,方能行此法,只要丹成,便是最上品,若是功力稍有缺漏,一步登不上天,就是直落九霄,后果也极惨烈。
王崇当然有此信心,他自负积累也足够雄厚,有七八成把握,能结成无漏金丹。
若是持此法,王崇最多三年,就能踏入金丹境。
九品金丹法却是循序渐进,丹成不管品阶多差,只要细细打磨,多年磨炼,就能一点一点抹去杂质,最后成就最上品。
此法耗时也最久,想要把金丹磨炼,臻至第一品,数百年苦功,绝逃不脱。
此法也最为稳妥。
至于最后的山海法,乃是山海经独有,此法讲究,人力有时而穷,便是九品金丹法磨砺万年,成就的金丹品质,也终究有其极限。
故而吞海玄宗的前辈,才创出此法,借天地灵物铸炼金丹,丹成之威,撕天裂地。
山海法铸就的先天五气金丹,号为天外之品!
只是此法比九品金丹法,修行起来还要艰苦,其余也不消说了,但就五种先天灵物,就没地方寻去。
吞海玄宗门内,修行山海经的人本来就少,以山海法铸就金丹之辈,尚未有听闻,也许当初创出此法的前辈,曾经修成,但也无人可知。
王崇性子沉稳,虽然他知道,山海法铸炼的先天五气金丹威力最强,但毕竟没有前人探路,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问题。
王崇思忖了十余日,先把九品金丹法抛弃了,他有把握修成无漏金丹,何苦要耗费数百年光阴?
何况无漏金丹,丹成也是第一品,并不稍逊须得数百年苦功打磨的紫纹万寿金丹。
尽管成就此法,寿元将会极其漫长,是个最大的优势。
天下间最少有七八成修士,是以此法铸就金丹,就只差在是磨砺到第几品罢了。
王崇还未最后拿定主意,邀月却稳固修为,悄然出关了。
邀月出关之后,就听得手下侍女来报,王崇居然一直都没有走,就留在她这里修行,甚至还回拒了峨眉请他助拳之事,心底不由得喜滋滋的,只道这小贼魔换了跳脱的性子。
邀月特意把自己珍藏的几样灵材,亲手做了一桌酒宴。
王崇在邀月这里,就如自己家一般,出入无忌。
邀月出关他也第一时间知晓,听得这位姐姐,出关第一件事儿,就是忙着给他准备美食,心下也颇感动。
他过来见邀月的时候,邀月正自忙着,王崇也不是个爱干杂活的性子,就随便在邀月平时打坐的软塌上一躺,瞧着这位美人儿忙忙碌碌。
邀月见他也不过来帮忙,嗔怒道:“你这小混账,只知道等着吃,也不帮把手。”
王崇笑道:“邀月姐姐一派仙气,难得有这般俗尘模样,就如月宫仙子,忽然降临凡世,多难得的景致?我不好好欣赏,却去忙乱,岂不是大煞风景?”
邀月玉指轻叩,就有一道指风飞出,敲在这小贼魔的额头上,打的他雪雪呼痛,惹得邀月盈盈一笑,开心非常。
她当然没运什么真气,知道王崇也不过作假,这小混账皮糙肉厚,哪里就会真疼了?
三二零、美酒饮教微醉后
邀月亲手准备酒宴,毕竟是有法力在身,用不着凡俗厨娘一般忙碌,也不过多时,就准备妥当。
她素手一挥,就有数十只鸟雀此去彼来,衔着酒盏,叼着灵果,漫天的盘旋。
王崇把手一伸,就有一盏色做青碧的美酒,落在指掌。
他轻轻饮了一口,大赞道:“美酒饮教微醉后,好花看到半开时!邀月姐姐真美,好衬托这美酒滋味。”
邀月伸手轻轻拍了他一下,嗔怪道:“越发的不正经了。”骂了王崇一句,邀月心头有些不稳妥的忖道:“这小混蛋在接天关呆了十年,别人去那里都是苦捱,他却不知哪里学得了油嘴滑舌,以后什么地方都不能让他去了。”
王崇嘻嘻一笑,说道:“此乃有感而发,如非是这酒滋味太美,小弟还不敢出此孟浪之语。”
这小贼魔喝了一杯酒,就想要撒酒疯,抓着邀月的玉手,就欲行些不妥之事,却被“邀月姐姐”好生教训了一番,这才乖乖坐下来,品尝道门阳真仙子做的佳肴。
阳真之辈在各大派,最差也是长老之尊,峨眉本山白云也不过阳真,就能做得门中的一大半主。
能让修至真人之境的仙子亲手做羹汤,小贼魔这福气,当真快要满溢出来。
邀月收集的这些灵材,当初都煞费苦心,生怕王崇吃糟蹋了,一样一样给他讲解,什么来历,甚么出处,吃了又有何等好处,亲手喂给了王崇。
小贼魔吃的畅快,美酒一杯接一杯,忍不住就把困扰自己的问题,抛给了邀月:“邀月姐姐,你说我是用无漏法成就金丹呢?还是用山海法?”
邀月还真不知道,什么是山海法,她毕竟修炼的不是山海经。
这位阳真女修仔仔细细问了一遍,忍不住说道:“为何不用九品金丹法?”
王崇回了一句:“太慢!”
邀月幽怨的说道:“弟弟你才学道几年,就已经大衍成就,若是还要说慢,世上你比修道快的可就没几个了。”
王崇讪讪一笑,说道:“我欲以山海法成就,但却总担心此路难通!不知邀月姐姐可有什么建言?”
邀月思忖道:“若是让他去修无漏法,数年内就成了金丹,只怕更要撒欢一般,天南地北的放浪,不甚好管束。既然他不愿意走九品金丹法,就让他去修山海法罢。”
邀月思忖到这里,就答道:“自然是要山海法,为人一世,哪里有甘于人下的道理?此法世间最强,当然为不二选择。”
王崇心头凛然,急忙起身,冲着邀月拜了一拜,答道:“多谢姐姐提醒。”
邀月抿嘴微笑,忽然让王崇想起来,另外一个女子,也曾说过,我的夫君必然要横压一世,他不由得心底微微一疼。
“韩嫣再怎么,也是令苏尔老师给我定下的亲事……”
想到此处,王崇幽幽一叹,不过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儿:“就是五件灵物难得,未知的邀月姐姐可有什么指点?”
王崇其实也不是五件灵物都没有,他若是稍稍狠心,弄一条丙灵火蛇,也就凑了火系的灵物,只是其他四种,着实没有头绪。
邀月微微沉吟,说道:“五行先天灵物极少现世,就算有也被人收了去,做看护洞府之用,哪里舍得让你炼了?”
王崇思忖一番,心道:“也是,这等灵物极难获得,我能得到丙火灵蛇,已经是侥天之幸,想要在得到同样级数的灵物,只能是碰运气罢了。”
玄阴魔魈虽然是玄霜寒潮之中诞生,但却为天魔污染,化为了魔物,算不得先天灵物。
王崇倒是有心,日后再去探一探玄霜洞,说不定玄霜洞深处,还能诞生其他灵物。
水火两系还有得寻找,金木土三系,王崇却是真没的办法,他修道年浅,好多古老的消息,并不知道,问邀月不得,也不知道该去问谁。
王崇想了一想,虽然心头打鼓,还是决定,回头去问一问自家老师,未必要放着道门真君不去问,反而自己寻思。
王崇这一日,过得开心,第二日就央求邀月,跟他回去大罗岛。
邀月自然不会推拒,反正在吞海玄宗也是修行,去大罗岛也是修行,反而是去大罗岛更自在些。
王崇得了邀月的允诺,就大了胆子,回了一趟天光云影楼,去问演庆真君,哪里可以寻到先天五行灵物。
演庆真君站在云端,听得这个问题,良久不语,就在王崇以为,师父不回答他,却听得演庆说道:“你且跟我来。”
王崇身子一荡,就被演庆的法力裹了,须臾间就脱出了吞海玄宗的山门,飞出两三千余里,见得一座高山,拔耸如云,山间颇突兀,也没个甚花草,也没禽鸟野兽,但却灵气十足。
演庆真君伸手一指,冷冷淡淡的问道:“你可知道,这座山的来历?”
王崇微微沉吟,露出了惊骇之色,反问道:“可是大师兄?”
演庆真君的背影,忽然有些孤寂之意,淡淡答道:“不错!”
王崇沉默良久,他并不知道,演庆带他来看这位旧日大师兄的道化之躯是什么意思。
这位旧日的大师兄,为天道所化,神意消散,或者说跟天道同归,身躯就化为此山。
这种事情,饶是王崇早就知道,仍旧心头恻然,良久良久,他躬身拜了八拜,低声说道:“季观鹰谢过大师兄成全。”
演庆真君淡淡说道:“先天灵物超出了推算之术,所能涵盖的藩篱,我也不知道其他几种先天灵物,何处去寻。但土行灵物……”
演庆真君把手一点,这位旧日大师兄的道化之躯,演化的巍峨峻岭,就飞出了一点玄光,落在了王崇眼前。
“这就算是了。”
演庆真君大袖一拂,头也不回的去了,王崇捧着手中的一头小虫,不由得微微惊讶。
演庆真君的声音,飘然传来:“此物至少还差了三百年的火候,你把它养大,就能用来炼法了。”
三二一、道虫
王崇施展了虹化之术,赶回了吞海玄宗,演庆真君没头没尾,给了他一头小虫,王崇着实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他不敢再去问演庆,回了千岩竞秀阁,找到了邀月,把这头小虫递给了她看。
邀月只瞧得一眼,就不由得惊讶道:“居然是道虫!此物,当真稀罕。”
王崇问道:“何为道虫?”
邀月脸色微变,良久才叹息一声说道:“此必然是那人道化之躯上生长。”
王崇点了点,这事儿无可隐瞒,他就承认了下来。
邀月淡淡说道:“天道之化在彻底抹杀了修士之后,天道之力就会攒聚一团,化为某种奇物,道虫是最为难得的一种。”
“它代表了一种天道法则。”
“那人……的道化之躯为山岳,这头道虫就必然代表了土系的天道法则。”
王崇微微抽了一口冷气,也忽然明白,为何演庆真君带他去取了这头道虫!
便是这头道虫孕育的天道之力,把旧日大师兄道化,如今这位大师兄身躯被道化为山岭,它又脱离出来。
此物便是大师兄道化的罪魁祸首。
就算没有王崇,演庆真君只怕也会取了这头道虫,然后狠狠捏死,用来泄愤。
王崇叹了口气,说道:“可惜,老师还说,此物要豢养三百年以上,才能气候大成,还得耐心养大。”
邀月柔声安慰道:“你还有什么不知足?这等灵物,寻常人可能找上千年,也不得一见。你这已经算是运气极好。”
王崇亦知道,自己算是运气不错。
他这会儿总算是诸般闲逸,就对邀月说道:“我的青云楼又被人占了,我当时忙着闭关,就来了姐姐这里。我们去大罗岛之前,不如顺带去拿回青云楼如何?”
邀月还真不知道此事,不由得玉面生恼怒,叫道:“演庆师伯门下,颇有几个不成话的徒弟,姐姐这就帮你去夺回。”
王崇想了一想,说道:“不如先去知会温媚师姐一声。”
邀月答道:“也好,也要问问她,为何连这等小事儿都管不来,如何执掌的门户。”
王崇对这位十二师姐,现在已经变成十师姐的辣手仙娘温媚颇有好感,不是对邀月,齐冰云,朱红袖,韩嫣那种好感。
这位师姐一直都是执掌吞海玄宗门户,为了门派尽心尽力,当你也颇照拂王崇,尤其是还是安羽妙的师父,所以王崇也没想过跟温媚起什么冲突。
邀月带了王崇,进了天光云影楼,只是稍稍调整云路,就直奔温媚的潜修的海天明月楼!
自从成为了演庆的第十弟子,温媚的地位子夜水涨船高,故而就连住的地方,都换了一处。
温媚这些时日,道法有些进境,就放手了门派的事情,正在闭关,邀月和王崇到来,温媚还未有出关。
虽然邀月十分生气,但终究是同门,也不会去为此搅扰温媚,只留了几句话,就和王崇一起,又复转去了青云楼。
王崇这一次,却规规矩矩,并没有做出主人的模样,只是对青云楼外的仙仆喝了一声:“且去禀报一声,就说季观鹰和邀月来访。”
这位仙仆是早就得知了,王崇回来的吞海玄宗的消息,也知道自己主人,曾做了好多应对之法,闻言急忙屁滚尿流的跑进去禀报。
过不得多时,就有一声长笑,从里头传了出来,一个声音笑吟吟的说道:“许久不见,小二十九师弟,可还认得你周寒师兄吗?”
王崇还真是寻了一番,才记得这位师兄,他惊讶的叫道:“周师兄!你怎么了?”
他一脸关心的问道:“难道小弟上次出手太狠,把你脑子都打坏了不成?此处青云楼,乃是小弟的住所,你上次就像占了此处,吃了教训,居然还不记得,真真个脑子不成立。”
周寒居然也不生气,笑眯眯的说道:“此乃我演庆一脉的事儿,邀月师姐就不必管了。”
邀月冷笑一声,正要说话,王崇就哈哈笑道:“周师兄,老师的名头,不是给你这般用的。青云楼是老师赐我,今日我请邀月师姐来赴宴,跟你有个屁的关系?”
周寒居然也不生气,连道了两声好,人由王崇和邀月进了青云楼。
邀月可不是个客气的,她当年连演庆真君都敢违拗,差点就让这位道君下不来台,还曾孤身独战东海三枭,虽然在王崇面前,颇多温柔,但性子却是极烈。
邀月哪里容得周寒这种人,在自己面前玩什么把戏?
她把衣袖一挥,喝道:“山海力士,与我擒下此人,待会去见温媚说理。”
八具山海力士飞出,这八具山海力士,跟邀月送给王崇的不同,乃是专门祭炼来斗法之用。
是邀月晋升阳真,特意给王崇祭炼的东西,她本来以为王崇还是天罡境,所以祭炼这八尊山海力士给他护身。
后来邀月知道,王崇不但晋升大衍,而且横压同境,就连阿罗教都给拿下来了,就再没提起此事,生怕自己这般做法,会让王崇觉得颜面有失。
毕竟依靠夫人祭炼的法宝,才能保命安身,说取出不甚好听。
周寒见得这八头山海力士,终于忿然作色曰:“邀月!你好生霸道!”
邀月夫人冷笑一声,说道:“邀月也不是今日才霸道。”
周寒身外十余件御天气兵浮现,还想顽抗,王崇心道:“哪里有空陪他玩耍?且让邀月姐姐的山海力士把他擒下,回头再做发落。”
王崇好歹也是在接天关做过镇守使,执掌过丹鼎门,阿罗教这等数以十万计教众的大门派,虽然还不自觉,却真个养成了堂皇大势。
当下山海经法力一起,催动了一式“如山似海”,一股真气压了下去,周寒顿时宛如被雷惊的蛤蟆,眼珠都快瞪出来,但就是动弹不得。
被邀月夫人的山海力士冲上去,扯了一条绳索,当场捆缚了,由一个山海力士背在了身后。
周寒如此下场,仙仆更是惶恐,顿时就有人飞奔进去报信。
三二二、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王崇和邀月进的青云楼,就见到了一个年轻的道人,古服高冠,一身潇洒气派。
这个年轻道人和周寒既然不同,一望而知是个修道的种子,一身法力更是深不可测,隐隐有金丹真人的威压。
见得王崇和邀月,他也不等两人问话,就温润的一笑,说道:“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在下苏味道,艳梅真人首徒,见过两位师叔祖。”
王崇这才忽然想起来,当年接天关的补天之战,无数势力纠缠,最后是鸷玄拯救魔君,又被韩无垢祖师,一记补天劫手,拍入了界天之漏,当真补了个天。
但这一场大乱,有个最倒霉的阳真大修,就是他们吞海玄宗的。
那位艳梅真人被一头大魔裹挟了,深入了虚空深处,如今界天之漏都被补上了,他自然也就回不来了。
虽然王崇并没有机会,跟艳梅真人接触,但思及这位阳真境的师侄儿,也算是为天下苍生捐躯,对这位艳梅首徒,他还是略有几分敬意。
当下他微微抬手,说道:“苏味道!好名字。你不必多礼,我虽然没有跟你师父相识,但却亲见他在接天关恶斗大魔,勇不可当,不曾有辱门楣。”
苏味道叹息一声,说道:“小师叔祖,你当可知道,我知道师父失踪,心急如焚,只是人微言轻,无由使力。这才不得已,去周寒师叔祖府上,用了些不太恭敬的手段请了他来,给我出了个不堪入目的主意。”
王崇这才晓得,原来周寒不是记吃不记打,是被这位性子暴躁的师侄孙给生生绑架了来,想要从青云楼入手,搭上自己这边的路子。
王崇心道:“我又能如何?我也不过才是个大衍,犹如孩子一般,怎有能耐帮你找回师父?”
他正要解释两句,苏味道就灿烂一笑,说道:“苏味道不敢求季观鹰师叔祖旁的事情,只求师叔祖让我去接天关。”
王崇心道:“这却不难。”
当下一口答应道:“这件事可,我去求一求关莱师兄,他必然会答应此事。就是……”
苏味道含笑说道:“师侄孙也知道,就算去了接天关,也没办法救师尊归来,但作为徒儿,又怎能什么也不做?只求有一份力,出一份力,不让师父骂我,白收了这个徒弟。”
王崇顿时也就不好劝说了,他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过几天,你就跟我一起走罢。我要去海外大罗岛,顺带送你一程,去接天关一趟。”
苏味道这才欢喜不尽,抱腕拱手,说道:“我知道师叔祖也不在乎这一处居所,但小孙儿也没得别的本事,就把家中的一些工匠带来,先帮师叔祖修葺了一番。若是还有什么不舒爽,师叔祖便请只说,我让他们赶工做好。”
王崇这才注意到,青云楼已经跟自己十余年前,离开的时候,全然不同,全都被修缮一新,更多了好些陈设。
苏味道也是修仙世家出身,但天分才情,可比长了他两辈的周寒强太多了,又是拜师在艳梅真人这等天资绝艳之辈门下。
故而早早就修成了金丹,也算是吞海玄宗极有名的小辈,甚至名声还在安羽妙之上。
安羽妙只是大衍境,哪里及得上他已经道入金丹?
只是苏味道修道年久,也辈分又低,也从不跟这些三代的长辈比较。
王崇虽然不在此处居住,却也颇为欢喜,笑道:“邀月姐姐,本来只是随口一说,要请姐姐赴宴。没想到苏味道师侄孙居然把这里整治的如此清新雅致,果然可以请姐姐做客了。”
邀月扑哧一笑,先号令山海力士把周寒放了,柔声说道:“原来是苏味道师侄孙借故,要见观鹰,却是我们错怪你了。”
周寒脸上无光,举手就要告辞。
王崇这一次,误会了这位师兄,颇有些过意不去,急忙去拉着周寒入席。
周寒如何不知道,王崇道入大衍,就横行海上,降服了阿罗教。
他虽然出现修仙世家,却如何比得上阿罗教?
且不说王崇不好招惹,邀月闭关十余年,居然成就阳真,跟他已经是天地之别,周寒也是没办法,当年得罪过王崇,此时有了机会,自然也不想跟王崇交恶。
他过去了这么多年,也渐渐改了一些纨绔之气。
王崇愿意跟人交往的时候,说话从来都好听,他本来文武全才,通晓诗书,此时为了活跃气氛,闲谈几句诗文,顿时把众人的心思都扯住。
就连苏味道都笑呵呵的以诗文回应。
这位师侄孙的文采,十分飞扬,饶是王崇也才学不俗,居然有些吃不住。
周寒虽然入了仙门,但从小也是读过书的人,虽然做不出来文采飞扬的诗句,却也懂得雅鉴。
王崇席间又是连连道歉,给足他面子,故而也加入了两人之中,谈论起来诗词。
苏味道在席间,也学着王崇,给周寒深深一礼,道了歉疚。
周寒还能如何?
只能苦笑说道:“我就是运数不好,栽在你们两个人手底,别的也不求,只求你们不要把此事宣扬,弄得师兄没得面子。”
王崇连声笑道:“必然不会,苏味道师侄孙也是个口禁的人,此事就此揭过。若是周师兄还有些不爽利,不如跟我一起,去大罗岛散心,让我再去做一个地主之谊。”
周寒听得王崇的邀请,就微微上了心,他入吞海玄宗,也有多年,如今也知道,自己若是肯努力修持,数百年后,成就一个金丹,还是没有问题。
但修道之路,只怕到了金丹,也就到头了。
若能交好本门的师兄弟,又或者那些晚辈,等自己有一日,也道行消散,总有人能护持周家。
他试探着问道:“我可否带几个周家的晚辈,去大罗岛开开眼界?”
王崇笑道:“莫要说几个,便是周师兄全家都来,甚至在大罗岛置办些产业,小弟也无任欢迎。”
这一番话,不要说周寒,就连苏味道都起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