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破壁
京城国贸大楼,在这里三十八层被名命名为“龙堂”,长安会所属的豪华内部四合院,一个被营造成厅内庭院的会客厅中,柳高和出差开会的陈越坐在茶桌前。
外界早已暗流汹涌。
“执掌程燃汉武科技的是胡志伟,这个人师从第一个电子计算机科研三人小组的夏培,一直在科大默默无闻,谁知道在幕后帮程燃研发芯片,李太行也站出来,在这件事上发了声,我估计整个事情就是他牵的头,否则程燃哪有足够的技术力量,除此之外,也有一些报纸跟着李太行摇旗呐喊,附和峨眉山的因特网造芯计划,张华,刘拓海都是计算机业界有地位的国家智库专家,这些人都跟着李太行发话了,现在看来,李太行,胡志伟,都是程燃在经营的……”
陈越坐在那里,喝了口茶,嘴里寡淡苦涩,这座京城地标建筑,哪怕是天子脚下达官显贵,也只有少之又少进入过这里的核心的超豪华厅堂里,密布着和以往不同压抑的氛围。
柳高如鲠在喉,自己家姐在国芯事情上的退避,陆家入场,接手,随后摊子铺开,原本是一场重大的胜利,结果骤转直下。
现在的问题是,陆家在这上面的布局和投入,都是他在牵线搭桥,是在他出卖了姜家利益,换句话说,他已经和他们绑在了一起,要不然怎么会有温杰代替了姜越琴,接管了姜越琴的摊子。但如果这一摊是个雷,那么爆炸开来的威力,不光会让沾染这一切的人遭受声望甚至政治前途的重大折损,同样在其中引导这一切的他也会完蛋。
想到这背后的牵连甚大,之前各方的洗牌和重构,一旦塌方,那就是场灾难。
“李太行和我本就有仇,一直怀恨在心,这种时候背后支持程燃,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柳高沉声道,“温老板对你国芯进行了全面的支持,即便是在产生变故的时候,都没有半点迟疑,现在如果出问题……已经不光是你自己的事情了,很多人,包括我,都会陷进去。你要想明白,还有没有纰漏?”
沉默片刻,陈越抬头,“程燃就算能掀起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用,毕竟国芯还在我们这边,已经出了片,技术上的事情我们alpha团队也在日益攻关,你也说了,牵扯到这么多人,国家会承认的,只是上面的平衡,最好不要打破,虽然他们没有办法举证,但你也要尽量保证上面的调查组下不来,虽然来了也没事,拖字诀就是了,总会让他们扑空,但是调查组下来,会让我们做事束手束脚,我们必须要进行后续的处理,只要突破几个电路微创新,让一些功能实际运作起来,我敢保证让他们倒蚀把米。”
柳高点头,“很多人在反对我们,这些都是之前就有意见的,有的是政治上面的阴谋,汉武反倒成了他们一个反攻倒算的大旗,程燃就是这个举大旗的。只要他们没法举证,程燃汉武掀起的风浪也会倒过来打他们,你们现在是走在前面吧,要是再能领先占据制高点,木已成舟……汉武就只能变成一个笑话。”
……
科大。天行社员聚集。他们最初也是在程燃的宣召下进社的,本身也是为了能够以这个聚集的平台,能够增长见识,提升自己,最好以后再能做出一些事情,就更好了。现在的局面,也是他们没有想过的。
“总体而言,还是调整一下思想,时刻记住我们加入天行社的初心,所谓不忘初心,我们不是为了成为后备干部的,我们的目的是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未来的事业,然后去努力做出来……”在天行社员,程燃的寝室室友李维等一干人面前的,是谢飞白。
谢飞白来到科大,立即就是座上宾,此时选了一个大家最喜欢的后门馆子里,就是当时秦西榛来,和程燃一起吃饭拍照片的地点,现在成了天行社的聚会地,面馆老板不光卖面条,还会做小炒,此时的居民房改造的房间里,一桌子的炒菜,天行社成员围坐,谢飞白就在其中,给众人说着话。
能够想象吗,谢飞白,现在正儿八经的在科大学生这边,给他们讲这样的道理。
这其实也是程燃的要求,程燃不在科大这边,而且考虑到蜀山论剑大会新闻爆发后对科大的冲击,可以想象得到天行社的社员的心情肯定是乱糟糟的。既然是一个社团,程燃还是以公司的管理来规范,这个时候还是要调整一下众人的思想,最主要的还是不能让所有人丢了方向,以为他们都是和程燃相关联的那些企业公司的后备选拔的人才。
从天行社成立的第一天起,程燃的目标就不是为了公司选拔人才,他需要的是能够引领新前进方向的人,天行社的社员们,应该是这样的人,他们必顺从内心的饥饿渴望,去追求想追求的东西,他们要找到自己的事业,而不是一个工作而已。
但是这种事要传达过来,除了程燃本人,现在科大的寝室室友,李维老郭他们,或者其他人,都和天行社社员太熟了,没办法在这种时候达成应有的效果,于是谢飞白这种有着些许神秘的,天然威压的,代表程燃的存在,却是做这种事的最佳人选。
以前的一中一霸,山海恶少,蓉城半城之主,未来的小目标之王,现在却发现了自己最佳的身份,居然是程燃身边的政委。
人群中,谢飞白如是说,“不要想着总是要做大事,为社会谋福祉什么的,都不需要,需要的是在坐的各位,找到自己的方向,然后努力去做,去走在心头目标的路上,至于梦想,一直追求就好,而且不要实现的好。
梦想就是不要去实现的东西啊……实现了人生还有什么意义……不要实现,你会发现你脚步不会停下来,你还会一直在追求着,人生还有什么比这个有所遗憾,却更好的事?”
一直以来不愿跟人多费口舌,更愿意用拳头说话的谢飞白,成了政法大学的最佳辩手,而且大有可能是他们大学历史以来用事实说话的最好辩手。
同样从来拙于口舌沉默讷言的他,此时也成了科大天行社员眼中,一个魅力非凡的诗人和哲学家。
柳雯宜和郝倩两个不约而同的拉着张静,轻声道,“真的好帅啊——”
谢飞白终于明白为什么程燃总是好为人师,原来忽悠人的感觉真是贼他娘的好。
……
外界新闻重新聚焦国芯,巨大的惯性被拉动回来,舆论上面为之争锋。
这段时间往后看起来,总体是一个乱象。
一些媒体对汉武科技报道振奋人心。亦有媒体充满猜忌,轻视,武断的否定。
有肯定有攻击,有讨论有争议,各种声潮,甚嚣尘上。
天行社员们躁动,聚会,安抚,平复的这段过程里,程燃回到了科大。
程燃从来到杏园,到走进宿舍楼的一整个过程中,见到了认识他的人,都无疑像是见了妖怪。
推门进了寝室,室友三人在电脑面前,除了最初的程燃贡献的公用电脑,大二可以买电脑了,李维和王新博都买了一台,老郭用公用的,此时不知谁瞥了一眼,回过头去,片刻后“卧槽!”的跳起来,三个人也不管正在玩的联机游戏了,这个时候都纷纷起身看着程燃的走入,瞠目结舌。
李维道,“前几天你不还在新闻里,怎么回来了?”
程燃就像是理所当然,“这是我的宿舍,我当然要回来。不是还有课嘛……”
几个人舌吐如蛇,歇斯底里,“你来回都缺了一个月了!也没见院里敢说处理你啊!”
……
程燃回到科大,情况又大不一样了,和科大校长朱华清,黄培的见面在第二天。
这场会议上不仅仅是程燃,计科院院长,还有聂云聂川兄弟,胡志伟,乃至于李太行都在其中。
程燃返回科大,科大校方这边立即反应,校长的行程也一应推后,所有时间,都给了这个蜀山论剑大会上轰动一时的青年让位。
眼下和科大联系的当然是汉武科技,还有科大国芯的事宜。在此之前,事件苗头初始之时,副校长的黄培也做过和事佬,想促成程燃和陈越的内部解决,结果失败了。
现在的情况是,科大方面希望知道程燃下一步的行动方向,程燃通知到科大,科大方面则能有一定程度上的腾挪空间。
“当然是这样的,我们方面能配合的,尽量配合,但是也需要你们提供一下具体的情况或者说方案。”校长朱华清说道,整个科大都知道程燃自蜀山大会归来之后,绝不会就此偃旗息鼓,所以现在也就不说什么注意社会影响之类的话了,尽管可能朱华清这边很多次都想说这种话,但看着李太行的表态,是肯定会把他挡回去的,所以这种话到了嘴边,都会他给咽了下去。
科大校方显然已经不能从中进行任何调停了,乃至于现在朱华清跟程燃的说话,都不像是一位校长面对学生那样,而更多的时候是以对等交流的姿态。当然,现在也是科大有求于程燃,他们最担心的,只要程燃不是背着他们搞出让人措手不及的什么事情,不管现在有什么能够让脑门顶胀大的事情,提前科大都要知道就行了。
“我们会在这之后开一个发布会,重点是针对先前的事情,关于陈越教授的国芯对我们汉武芯片的剽窃,会有一个总的说明。”
朱华清声音有些艰涩道,“在科大里面开吗?”
“在科大里面可以,也可以在校外的宾馆……”程燃道,“地点不重要,要是科大不方便,我们就在外面举办。”
朱华清沉默了片刻道,“还是在科大吧。求真笃实,实事求是,是我们科大的校训。这件事既然在科大起,那总不好在外面去解决。不管真相是什么,实事求是,保持清醒,才是我们科大做学问做事情的原则。”
……
和科大领导开完会,晚上有时间和谢飞白见了面,程燃说道,“说得真好。”
谢飞白愣了一下,“什么?”
“我都听人说了……你这个政委的工作做得很称职啊,那句话说的真好,”程燃道,“是啊,梦想这种东西,还是不要实现的好,一直没有实现,我们就可以一直走着,奔跑着,这是很好的事情啊……”
“明明投了那么多公司,就已经是很多人的梦想了。”谢飞白斜瞥了一眼过来,“你知不知道现在说这种话很讨打。”
程燃道,“那不一样,还有很多梦想啊,譬如带朋友,你所爱的人环游世界,或者找块临海的地儿,好好生活,也是能让人为之奋斗的梦想啊。”
谢飞白白眼,“更讨打了。”
电话响起,程燃接通,是来自胡志伟的,“流片刚刚送达了。”
程燃点头,打了个电话过去,是郑兴,郑老四,道,“可以破壁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南下
伏龙在俄罗斯研发中心的会议室,程飞扬接了个电话,会议不是什么宣讲性质,程飞扬离开,会议仍然在进行,跟着程飞扬在这边的副总顾城西知道这个电话,起源是程燃要在科大开一场汉武的发布会,结果伏龙这边关系网也就触动了,不止一方托关系来说情,表示希望程飞扬出面,让程燃取消这个发布会,上面会组织调查组下来调查,发布会就不要进行了,以避免事态扩大。
顾城西走出来,看到程飞扬在那边对着电话爽朗的笑着,“是,程燃那边我是没有管他的,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就由他自己决定吧,做父亲的,很多事也没必要操心了,比如前一阵子,我不就是没操过心吗……依我看,他自己有分寸的……”
挂了电话,顾城西上前来,道,“看来这小程燃搞出来的动静,让很多人觉得天要塌了。”
程飞扬把电话放兜里,微笑道,“我支持他上,这个时候……该打就打。”
……
石家勋来跟程燃见了面,进了宿舍寝室,石家勋发现好像没法像是以前那样跟程燃说着话,特别想到这段时间眼花缭乱的变故,看到新闻的内容,程燃身份的变幻,现在石家勋的亲戚朋友圈都知道了这么一码事,甚至就是多年没联系的老同学都打电话过来跟他求证。
想起来其实很魔幻,恍惚回过神来,石家勋明白自己从以前的小辅导员,到现在作为科大产学研先锋实验室的管委会副主任,再到曝出了他站队的那个人,难怪现在有人觉得,单单是一个院长的前途,他石家勋未来都不止。
坐在寝室里,409一干人跟他打招呼,老郭干脆直接把大家旁边的啤酒递了一罐过来,石家勋愣了一下,看到同样旁边开了一罐和大家聊天的程燃,也就坐在了李维的下铺床上,开了啤酒罐聊天说话,依稀之间,倒像是回到了当年大学宿舍一样,跟一群哥们儿唠嗑。
有这样的想法,看程燃的时候,石家勋才会更自然一些,只是想到自己这个学生在离开科大那段时间曝出的新闻,都让他感觉到一种压力,其实这个世界外界纷纷扰扰,据说程燃和校方对话过后,表明了要开发布会的消息,校方也定了下来,结果南州高层上面就过来力劝,希望校方不要开展发布会,据说国芯调查组已经在组建,准备下来了,南州方面不想事情捅破天。
而且现在就连科大校长跟程燃对话估摸着都要考虑措辞,他来代表学校劝说程燃?当然不可能!眼前的这个青年,已经成为了无数双目光和波澜的中心,石家勋其实今天过来,都是考虑再三,觉得还是要出于个人的角度,过来跟程燃说说话,至少打个招呼,但现在他有些后悔,这种面对大人物,似乎担心哪句话说错了的观感,确确实实是这个青年给他带来的压力。
程燃把啤酒罐递过来和他碰了一下,喝一口笑道,“老石,我是不是很让你提心吊胆啊。”
啤酒,外加上这一句话,石家勋心头的压力突然像是搁置下来,大松一口气,才道,“你也知道啊……我到现在都还在恍惚中的,我说当时你怎么有秦西榛的演唱会门票赞助,还一来一百张!现在看来,这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情……最近的事,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石家勋一副受了欺负的模样,周围程燃寝室室友感同身受。
程燃在一边笑,一边喝啤酒。
看着这幅样子,石家勋突然有种莫名的骄傲,是啊,这个青年现在,身上所承受的担子,所在做的事情,都已经不是他这样的普通人可以理解的了,都动辄牵扯着外间的波澜巨浪。
他现在所做的,要做的事情,都让外间无数的大人物,这所副部级大学的校长,南州的官场,更高层,各个位置的那些人们,都在盯着,注视着,不知道多少人紧张着……
而现在他在他面前的差距是,明明是一个比自己年龄还小的青年,但他就连一个问他接下来会怎么做的寻常问题,都像是被巨大的力量封住了嘴,没办法自然而然的问出口。
因为他怕问了,程燃会说,而他没办法帮他分担,甚至不敢提出任何建议,那会是他所触及不到的另一个世界。
到头来只能说一句,“保重身体,这段时间,不要太累着了。”
程燃点点头。
而仅仅就是这样一个和程燃私下喝啤酒在寝室的聊聊天,石家勋都在科大引起躁动。
无数人事后通过各种关系,石家勋身边的人,旁敲侧击打听程燃跟他说了什么,院长代表学校高层来询问,态度和蔼,似乎把他石家勋视为了程燃的“自己人”,所以显得尤其亲切,哪怕是平时有架子的领导,这个时候都平起平坐,主要是询问程燃语气有没有什么松动……
仅仅如此,石家勋都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
李靖平参加的南州常委会议上,有人表态,“科大的汉武发布会,还是再跟朱华清校长提议,让他慎重考虑南州方面的意见,务必不要召开这场发布会……”
有领导道,“我们认为也是如此,实际上前段时间,我们南州科技局就已经对国芯进行调查了,情况据说是汉武的一个主要成员本身就是国芯的开发人员,所以不排除会有相似架构的可能,这件事情误会的情况很大,甚至那位先从国芯离职的开发人员欺瞒科大汉武,两头拿的可能性很大,我倾向于赵书记的说法,还是内部处理,不要把影响扩大化……”
李靖平很能理解在场的一些领导的想法,南州打造高新集成电路政策之前宣传得沸沸扬扬,招商引资,有技术条件的公司落地非常的重要,这种时候,更不希望南州曝出影响恶劣的事件,损害大环境。所以首先就是稳住局面,有时候更要把盖子盖起来,内部解决,避免放到社会上去。
李靖平道,“我的意见和赵书纪不太一样,这种处理方法未免太过保守,现在国芯的相关传闻已经传开了,我们再遮遮掩掩,反倒会造成黑箱效应,可能箱子里什么都没有,但人们从来不吝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黑箱里面的行为,这种不透明的处理方式反倒会造成严重的猜忌,就拿恋爱关系来说,猜忌是损害双方关系最大的敌人。所以我认为,既然外界已经有这样那样纷纭的言说,猜忌,那么我们不如就把人们聚焦的情况摊开来给人看,配合调查,公开公正,以看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如何,这样清者自清,浊者也不能浑水摸鱼,体现公开公正透明,这才是我们改革的意义。反倒能够建立起信任,这样我们未来公开的政策,我们对外的承诺,别人才会因为相信,过来投资,过来办厂,过来为我们发展建设添砖加瓦。而完善这样的制度,对于健康的社会形态也有很大的帮助。”
众人看着这个在汉武出世后从退避又走到南州舞台中心的李靖平,有人道,“说得不错,但是一场发布会又如何保证不会把事情激化得不可收拾,完全可以我们来调查,然后我们来发布结果嘛……”
李靖平道,“调查组已经成立了,会在发布会当天到场,听听汉武方面的发布活动,相信不会出现茬子。”
在场不少人就是一怔。原定的只是南州自己成立调查组,内部调查处理了。谁知道李靖平透露的意思,是更上面的动向已经明确了,不光支持那场发布会,而且还会下到现场搜集证据。
那还能怎么说?一场常委会,是几家欣慰几家不是滋味。
……
5月底,由多部委联合,包括姜越琴在内的成员,以及集成电路领域的相关最前沿公司抽调的技术专家组成的国芯事件调查组,南下抵达南州。
与此同时,汉武芯片,面世发布。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复仇
这场从三月开始兴起,四月乃至五月达到舆情高峰的国芯事件,似乎终于要迎来一个裁决的阶段。
这个过程中,从国芯剽窃科大程燃团队的“爆料”后开始,就一直扑朔迷离,直至最后论剑大会上中国合伙人身份和科大程燃重合,一瞬间舆论爆发涌向高峰,一个中国年轻的互联网合伙人横空出世。
而当这些商业能量转化为某种信誉担保的时候,所有人所关注的,也就是后续这对决的时刻了。
不过程燃的身份曝光之后,背后那些鼓噪非但没有停止,外边人看来反而更加猛烈疯狂。
各种阴暗的吃人不吐骨头的声音混杂着社会喧嚣,向程燃轰炸过来,有把程燃和克林顿握手那张照片在网络上四散,把程燃形容成外国资本代言人的,甚至说只看克林顿对他的笑容,就阴暗隐晦的引导揣测这是一个美国人派过来的走狗的。
有煞有介事挖掘程燃背景身份,表示他投资的金钱都有外国势力资助的,甚至指向伏龙公司,对伏龙公司的崛起和海外发展历程每个环节找到弱点来渲染打击的。
还有很多的声音鼓策着在背后煽风点火:“他程燃只是个资本代表,有背后资本支持的傀儡而已,哪里来的资本,这就有的说了……关键他有什么本事建立一个这样的高技术团队,协调方方面面?”
“他可能经商还行,但是涉及这种高精尖技术就算了吧。”
“比比资历,就该知道是谁抄谁,大言不惭,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样寡廉鲜耻的人也不意外,看来他和他那个父亲一样,据说伏龙当初的技术里也有所谓‘逆向研发’,这父子俩算是一丘之貉!”
“陈越什么资历,他什么资格能比?说到底,为什么倒打一耙,中国人的劣根性啊!正是被人陈越教授发现了,知道横竖会被人控告,所以先下手为强!牛掰啊,有气魄啊,不愧是程飞扬儿子啊,为什么敢伸到这种国家项目?芯片领域,取证是极其困难的事情,就是找准了没有办法求证呗!”
更汹涌的打击,泼脏水,密集轰炸。程燃在蜀山论剑大会的曝光有多少人惊讶和赞美,那也就有多大相应的诋毁。
一应的甚嚣尘上。
各方言论的骂战,驳斥,犬牙交错,横空在那样一个炽热的五月之中,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火药桶,就看什么时候被一个火星子燎燃。
然后这种时候,汉武科技发布会举办。
发布会设在科大的桂苑宾馆会议厅。当天宾馆外的停车场车流浩荡,几十家媒体的记者早就在内场等着,会场更是人头攒动。
天行社的成员在调整检查会场的设备,其中发现了有音响音质不佳的情况,直接把天行社提前准备的两台**l的会议用音响给上了上去,除此之外,天行社为了应对这场发布会,避免宾馆大厅一些设备“年久失修”的可能,还准备有商务投影仪,移动幕布,摄像机等等硬件,做好了充足的后勤保证。
郭志军最后调整了设备,回过头对后场那边比了个ok的手势。
虽然只是做了一些调试的工作,但老郭居然背脊也有些汗津津的,这个时候他来得及看看会场,那边有打过来的灯光,郭志军迎着光,于是会场都处于暗面。分布在会场两侧的记者们交头接耳,来自学术的知名专家教授,企业的技术代表,社会热心人士正在陆续进入。现场的安全是公安部门在负责,每个进入的人都要安检,和不久前峨眉山结束的蜀山论剑大会如出一辙。
郭志军看不清楚那些纷纷扰扰,他只是看着人头,是真的……好多人啊。
……
在京城的陈越正和柳高一起,隔远监控着南州这边的动静。
情势到现在已经是白热化了,柳高和其依托的背景根据国芯的布局造势,先前铺下的大摊子,原本已经算是一场纵横棋局占据了地利天时,这是一场方方面面声望的大进步。
这一场布局完成,整个体系都会上一台阶,而相对的这些都是会以很多方平衡的打破为前提,譬如在外界看来,这种以姜越琴的放手让位而造成的的态势,就是姜家在以自身被蚕食的代价,一举推举陆家人上位。这种力量声浪显然是很巨大的,亦是多方也要退避三尺的。不光后续的影响和平衡如何,不容置疑,陆家人都会因此得到最大的利益。
然而,万事似乎都怕那个但是。
汉武科技的亮相,这陡然之间暴露的问题,无疑展露了一个软肋,令上层风云中酝酿的那些势能,找到了一个释放点,破闸而出,直接截断了这场一方势力浩浩荡荡的大挺进运动。
之余李太行反对质疑国芯,乃至于两院之中的那些工程院和科学院的院士,那些业界专家学者们的声潮,只是这反国芯旗帜的一部分。
上层譬如谢侯明的发声推动,姜越琴的反攻拔地,同样也是这些旗帜中的其中一面。
但眼下对于国芯的那些投资,也自然不能让陆家人就此撤出,所以不可避免的就是一场双方之间的硬碰撞。
这边的各种声潮在高层攒动,下面的社会舆论也是激烈喧嚣。
这些巨大的能量碰撞,交汇,以及最终可能演变成转折点的那个最大的锚点,那些双方各个层级,无论是从云端至上,还是坐山观火,还是壁垒森严分明的那些目光,终于垂至到了五月底的这个南州这处小小的方厅。
所以这个原本只能容纳三百人的会场,此时都被这些各方的力量视野注目,以至于水泄不通。
“程燃敢举办发布会,应该是他们的流片出来了,但流片出来,威胁不大,更多的只会引起东施效颦的嫌疑。”陈越沉声道。
柳高点头,“最好如此。”
他现在没有办法说更多的言语,这一刻到来前的几个小时之间,柳高觉得自己已经徘徊在心脏病的边缘,手头上的电话,不停地响起,更多的是来自于他背后的那个人,因为所有的角力,都集中在了这一个点。就像是剑客的剑尖,所有的力量,技巧,都撞击在了一处,谁的剑粉碎,那么下场就不言而喻。
……
张鑫俞坐在后排,他身边有两个人,都是陈越alpha团队的,一个叫王文,另一个叫蒋德宏,他们大概就是陈越此时放在这里的眼睛,负责将这场发布会的所有内容,一字不漏的转给在京城坐镇的陈越。
张鑫俞如堕噩梦,回想起他出卖聂云上位的时候,那是真的以为聂云是完了,他将拥有的是远大的前程。现在直至坐在这个会场里面,感受到的,却仿佛蚱蜢置身车轮的夹缝中,随时可能化为齑粉,不寒而栗。
……
场间时不时会有些躁动,那些躁动都是一些大人物所引起的一时之波澜,譬如李太行来了,譬如上面下来的调查组谁谁谁被认出来了,有些是高级官员,有些是学界泰斗,有的则是业界知名的老板和技术大牛。
李太行遇到了清华的教授赵启光,两人握手之后,赵启光似乎还一直耿耿于怀,“你不厚道!程燃当初我看好了,本来是要来我们清华的……你这是搞裙带关系!生生把一个属于我们的状元给拐跑了。”说着他又朝台上的那条“汉武发布会”横幅指了指,道,“当初要不是我慢了半步,你能有今天?”
这老头还气得慌,李太行哈哈的拉着他的手到座位上,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呛得赵启光吹胡子瞪眼,“你就是快我一步,我也得把人从你那拗过来!我从南星公司被开除后没能做成的事,找了个好门人,给我发扬光大了,我当初就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你那时要把我这个盼头给抢走了,我他吗跟你玩命啊。”
赵启光怔了片刻,道,“你他吗吓唬谁呢……拉倒吧,当时八字还没一撇……你就晓得他有这么一天了?你晓得个锤子!”
远处的人只看着这两个泰山北斗手拉着手你一句我一句笑呵呵,恐怕要知道两人之间这对话就跟当年泥腿子求学时脏来脏去的,得眼珠子掉下来。
……
姜越琴在调查组成员中,翻开自己带来的一个本子,本子前几页里已经写了密密麻麻得内容,都是和调查组成员讨论时记下的一些关键点。她随着调查组一并来到南州的消息,更是让不少人为之震动。
当初是她在部里接见的陈越,之后和陈越切割,如今又是推动调查组的人之一,姜越琴觉得,只怕在很多人看来,她这个女人更像是蛇蝎了吧。
而此举所透露出背后的寓意,恐怕又能引起更大的波澜。
譬如所有人都会知道,姜陆两家从此楚河汉界。
不管这之后她会被旁人如何评价:蛇蝎,阴沉,心狠手辣?
今天都是她的复仇。
蓉城事件的那场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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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大家也看出来了,重燃,确实是准备收官了,争取这个月内完结。
年,月,春夏,秋冬,和你们经历的这段旅程,很是奇妙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梦里客,在他乡
四十八小时之前。
科大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天行社成员在进行相应的准备,有的人过来跟程燃协调汇报,看着他的时候,眼神发亮,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的狼崽子,亢奋着,心头烧着一把火,这把火是关于一直以来团队所遭受的待遇,同样也可能是他们作为个体,所可能遭遇的事情。
现在每个人都因此团结起来,以程燃为核心运转着。
在他们眼里,程燃更多的带来的是充沛的信心,甚至可以说是某种信念。
只是大家也看不到,程燃没有一副平静自若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通常都是一个人沉默的独处。
这个旁人眼里看来似乎刀枪不入的他,外界轰轰烈烈,秦西榛科大事件,蜀山论剑大会出世,中国合伙人……不管是那些对他的诋毁加身,还是那些媒体的造势的褒奖和大肆宣扬,他都镇定自若。
一定程度上对于稳定军心很有效,也似乎必须如是。
cq,联众,计研所,聂云聂川的团队,天行社成员,包括了那些朋友,亲人,很多人都在这种时候望着他。
任何一丁点的细节,都可能被放大。
所以这种定海神针主心骨的作用,他是必须要保持着的,无论实际上他的精神和体能已经透支,也必须要维持这种作风,组织背后团队的各方面协调,和体系下的各路人马联络,交涉,蜀山大会之后,马不停蹄赶回科大,检视实验室,关注各方面进度,调配资源,把一切摁在轨道上,把外界风浪的冲击挡下来。
即便在前世,程燃其实也没有遇到过眼下这样的情形,也从未置身于眼前这样的境地。
以前做事,有经济利益的冲突,有人事上面的纷争,有外部的压力和关于道路的抉择,但那些都不是眼前这样的,会涉及这样的层次,会牵涉那样深厚的,铁固的势力,集团,所进行的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那也是他曾经也不曾经历过的事情。
所以也没有人能告诉他,现在应该怎么做。
他唯一能做的,很清醒认知的,即这就是一场战争。
是调集一切资源,不管遇上什么反弹和压力,都用意志力扛住,然后在这样的消耗中,屹立到最后的战争。
一切都是暗寂黑夜中时,程燃去了计研所胡志伟的实验室,两人就最后的工作进行了确认,看着他的样子,胡志伟道,“要不还是先歇息一下吧,你看上去很累了。”
自蜀山论剑大会之后,程燃确实多方奔走,没有睡过一场好觉,返回科大这个既定的裁决地,其实也是在全程操持这些事情,有时候晚上无灯的黑夜时躺在在床上,眼睛也一直张开着。
想到的全是那些铺天盖地的关于他的消息,好的坏的,更多要考虑的,还是身边人所要因此面对的冲击和对他们现实生活中的影响,各方面的运作,布置,查缺补漏。
整宿的难以入眠,有时候终于扛不住闭上眼,再一睁开,就已经天亮,看时间,最多也就睡去了两三个小时,又得起床,开始连轴转。
程燃甚至会问自己,这样做,值不值得?是不是该再缓和一点,圆滑一点,是不是有时候需要妥协……
因为他已经成了逆水行舟的一条船,身边的人都上了船,和他休戚相关,甚至人生命运,都已经就此产生了改变,被影响,被牵连,随着他开向了一个前途未卜的方向。
想来讽刺,这一世原本只是想平淡生活,做到一些没做到没做成的事情,好像这就是他当初接受了命运馈赠的最大的念想。结果终究陷入人事洪流之中,身不由己,就是自己父亲程飞扬,伏龙的诞生发展,到得现在,也和那些对立面狭路相逢,有时候甚至是生死之争。
内心其实是焦虑的,是会对未来很多不确定性产生很多的担忧的。甚至是会害怕的。
为此程燃甚至还因为临到头时一些磨合问题,跟聂川发了火。
很快火气消了过后程燃又道了歉,聂川开了个玩笑化解了,说,“知道的知道的,是我没做好,说来也是我大意了,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是的,他们理解程燃临到此时的状态,但也同样对他信心十足。
但程燃其实也没有办法告诉其他人,他心头有一个洞如同漩涡,也会溢散出害怕,畏缩,沮丧这样的情绪。
和胡志伟谈了话出来,程燃在计研所外面的花园长椅坐了下来,然后把手机调了静音,揣回兜里,牛仔裤一层之隔,时不时有灯渐次亮起,熄灭在黑暗中。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灯光辉煌的楼厦,突然有些畏惧,畏惧走到那里去,畏惧恢复成为那个给众人打气,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的样子。
计研所这个花园还保留着八零年代的风格,坐下大理石材的长椅有裂纹和缺口,路灯在那些常绿乔木浓密的树荫下只能在方寸之地投射出光粒,而他则大半隐没在暗色中,偶尔有人匆匆走过去,不及辨认这个坐在黑暗中石椅子上的路边人。
那一刻,程燃似乎更深刻的明白了什么是孤独。
裤兜里的灯光一直在明灭,亮了很久,程燃的眼睛里倒映的那一抹辉光才慢慢醒转过来。
感受到了那种窒息的压力中偷到了空隙的喘息和稍许释放之余,他终是吁了一口气,伸出手,准备从兜里掏出手机,重新让大脑开始思考,而远处的道路上,有人持着手机的荧光渐渐走近。
程燃似有所觉抬头,就看到面前姜红芍将手机从耳畔收回,站在他面前,倾国倾城的容颜正歪着头,自上而下注视着他。
“他们说你来了计研所这边……”
程燃看着她,问,“你不是在你小姑那?”
“刚下的飞机,直接过来了。”
姜红芍语气平静,但这个决定并不轻松,程燃的事件发酵至此,家族里不少人就严防死守姜红芍再和此时的程燃有任何接触,以避免让情势更为恶化,甚至让他们一些人身处的位置和立场下不来台。
那些都是关乎于很多人的切身利益,无论是金钱还是在位的,都不希望真正和对家产生碰撞。
所以当程燃的一系列事情陆续曝光,那个发布会要召开之后,大姨连着几天电话,措辞严厉,舅舅那边软言好语,甚至都透着让人辛酸的低微,连小时候带她玩耍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实际上是不愿意他那个关联公司做老总的儿子受到牵连,一并失去大好前途。
所以姜红芍的一举一动其实联系的是这个原生家族很多人的前程和命运,兴许如果她生命里没有遇上过一个叫程燃的人,那她肯定会成为所有人的“众望所归”,至于她自己的人生追寻,有章隅和李韵的前车之鉴,其实已经不太重要,就当做是以自己守护这个家族的所有人的付出。
然而现在有那么个人,让她想活得自私一点。
姜红芍蹲下来,抬头看着他,顿时让程燃眼窝子在夜里有些幽着发亮,刚才她居高临下的视线转成了仰视,耳畔的黑发隙开,露出缀着的一枚小红色宝石耳钉。
人间绝色,近在咫尺。
刚才她就从黑暗里裤兜手机的微光辨认出了坐在这里的程燃,但她并没有问他出了什么事,或者他在想什么,她只是腰身轻轻上送,双手攀援着挽过他的脖颈,温热的体息逼近,将他搂抱住。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没有出声,只听到彼此微促的鼻翕。
良久分开,程燃看着面前妍丽的女子,道,“这么说,这是福利?”
姜红芍俏皮眨眼,伸出手指拉起他的手,“我们一起走走……”
程燃起身,神奇的发现浑身充满了活力。
姜红芍挽着他的手臂,两个人就像是所有大学里的普通情侣一样,一起去店铺买饮料,一起逛街,一起看着男生女生笑闹着从身边跑过去,一起被不经意发现他们这一对的人惊诧羡慕嫉妒恨。
路上还遇到了个小插曲,两个应该是教职工子女的小孩跑出操场,男孩在跑,女孩抱着个篮球在追,脸红扑扑喊着,“你回来!你再跑,你再跑别让我抓着你……你就这点出息?”
小男孩犹犹豫豫的在前面站住,回头,模样快要哭了,“我都说了我不跟他们打,你非要和他们打球,我连拍球都拍不好!”
“拍不好我教你啊!我教你——!”
“男子汉大丈夫,要你教啊!”
小女孩球甩了过来,砸男孩身上弹了出去。
男孩凶,“干嘛!”
“麻溜点给我捡回来!赶紧的!”
“那你凶什么!”
“赶紧捡!”
男孩才一脸不情不愿捡球走过来。两人互相仇视的看了对方一眼,一个递球,一个接过去。
小女孩随即在小男孩面前拍起球来,“你看我怎么拍……保证你以后比他们技术更好……”
小男孩在旁边睨着眼不服气。
程燃和姜红芍手牵着手憋着笑在旁边看着这一切,然后两人目光对望。
人世短,人间长。
梦里过客笑眼望。
笑眼望。
梦里客。
不在他乡,在身旁。
……
四十八小时后,发布会现场。
姜越琴在调查组位置就坐后,微微愣神,就看到了在会议厅后台和程燃一起的姜红芍。
如果说她进入调查组下来查国芯事件原委,是她筹划好的一场收复失地的壮举,是重拾声望的反击和某种传承而来的荣誉凛然不可侵犯的宣告。
那么此时作为她女儿的姜红芍在程燃身边的出现,她们两代人同时出现在这个发布会的意义,又会被外界解读成什么,是不是可以宣告碰撞的号角的吹响?
姜越琴开始头痛起来。
……
时间指向下午两点半,听到汉武发布会开始,张鑫俞耳朵嗡得一声,仿佛感觉到巨大的齿轮已经启动,发出轮齿临近的可怕的声响。
身边的alpha团队王文还在道,“没有关系的,一切都在可防可控范围之内……他们今天的发布,无非实现的是和我们当初一样的功能,最多有所增减,但从根本上推翻不了我们国芯项目公示在先的事实……老板那边有能力应付……”
记者们的长枪短炮架起,众人目光中,程燃走上台,然后是一片鸦雀无声。
话筒里发出的些微嘈杂是全场最令人心悸的声响。
没有主持人,会场显得简陋,但没有人敢认为这场发布会的简单,静谧的环境中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气息,背后的漩涡甚至牵扯着不知多少人的关注,从高层到普罗大众,一个火星子点起来的,就可能是燎原大火。
拨动了话筒调整到最舒适说话位置之后,台上的程燃很简单的介绍了自己是汉武计划的创始发起人,紧接着就是切入所有人神经的瞩目点。摄像机下,相机镜头下,记者和调查人员的录音笔中,空气中有尘埃在旋落等待沉浮。
“我知道汉武1号芯片,此前已经处于一场风波之中,而大家很多都是为了这场风波而来。所以这既是汉武系列芯片的发布会,也是一个澄清会。在此之前,我想让大家了解一个基本概念,即是芯片的架构,怎么说呢,如果说设计芯片就像是设计一座楼房,那么架构,就像是这个楼房所选用的框架,框架一共就那么几种,选择了一种,就不能换成另外一种,这是基本的概念。”
“那么接下来,我要介绍一个人,这个人名为郑兴,是陈越国芯教授的研究员。也是聂云团队里,最早一批离开受到陈越鼓策加入国芯的研究人员。”
在程燃话语中,郑兴出现,从台下走上台前,闪光灯在这一刻疯狂闪烁,现场传来快门密集的声响。
看到郑兴的那一刻,张鑫俞如遭闷雷,而与此同时,身边王文等人传来极为恶劣的低骂。
郑兴上台,面对在场黑压压的人头,开口,“我在经受了陈越的恐吓,威胁之后,不得已进入他的国芯帮忙做底层研发,而陈越另有一个外聘的,对外名称为alpha的团队,进行最保密的,机密的研发,但是根据我所在岗位的经历,我所从事的基础研发内容,远远无法支撑国芯在两个月前的发布会上宣称达到的内容,因此我多留了一个心眼,我拍下了当时所展示的芯片版图照片,同时还在负责对接流片公司的过程中,拿到了一枚当时的工程芯片,这枚芯片,也是陈越在流片工厂同一批编号的芯片,有相关的证明报告,同时还有制版图,这是可以进行比对确认的……”
郑兴举起手上的那枚指甲盖大小芯片的时候,全场一阵躁动。
张鑫俞目瞪口呆,身边的alpha团队,其中那个私底下被称作为陈越“禁卫军大统领”的王文这里,脸色阴沉,正实时电话对京城坐镇的陈越那头语气略显急促的汇报,“郑兴确实担任过和湾岛那边流片的接手人……”
电话那头传来了提高的怒音,王文脸色都变了一变。
郑兴出现,展示了芯片之后,程燃从旁道,“在郑兴提供了这枚国芯芯片之后,我们汉武胡志伟教授的团队,对这枚芯片进行了逆向工程。所谓的逆向工程,可以理解为剖析解构,而显然对于这枚我们都熟悉无比的芯片,这种过程其实并不困难,所以在拿到郑兴的样片之后,我们用了最快的时间,完成了逆向解构,分析出了其内部的结构机制。”
场间有记者出声道,“据我所知国芯芯片也再指控说你们是倒打一耙,因为你们中有关键研究人员,本身之前就担任了陈越教授国芯的研发工作,所以大有可能这个过程中设计图纸已经泄露。两个芯片就算一模一样,不是很正常吗?”
所有人也带着疑惑看向程燃,确实如此。
程燃冲那名记者点头,“你说的不错,确实和我们汉武一号的芯片是一样的。那么这个时候就要说回我们最初时提到的架构,还记得我怎么说的吗,架构是修建房子的框架,决定了房屋的成型,架构就那么多种,四种是主流,分别属于四个公司。而汉武一号芯片,是采用英国arm公司的架构,来达成我们自己的微架构电路创新,是的,这也是国芯所采用的架构,和我们一模一样的电路。”
程燃拿出了桌子上的文件袋,打开来,那是厚厚的一本文件,投影仪在背景展示了这份文件的关键页码。
“但是,采用这种架构,必须得到其母公司的授权批准,我手上这一份,就是英国arm公司的授权文件,上面记录着arm公司授权我们使用指令集的法律合约,所以现在我所要说的,就是我们汉武一号根据授权所进行的电路的开发设计,为什么陈越的国芯,却也在使用,难道他们也有这样的授权?”
现场一阵轰然。
赵启光瞠目结舌的看着李太行,“这他怎么拿到的授权?怎么和英国公司谈下来的!?”语气里是满满的惊诧,羡慕乃至有种快抓狂的情绪。
京城的国贸大厦中,会议室里的柳高从落地窗前转身,看向面对着公放电话机的陈越,眼睛瞪大,伸出指向电话机此时传来的发布会情形的五指都有些颤抖。
陈越抬手压了压,示意稍安勿燥,他不是没有后手,“应该是普通授权,唬人而已。”
此时的会场,有人开口,“国芯确实是用的arm架构不错,但你说只有你们有授权未免太绝对吧。据我所知,陈越教授他们也取得了arm公司的授权!但是如果你要比授权的时间,那可能就麻烦了,因为据我所知,陈越教授团队他们虽然很早就在和英国公司谈授权,但一直情况不太理想,主要是没有和境外那些资本势力打交道的捷径,这个过程中有人可以依靠一些便利捷足先登,不是没有可能。”
程燃看向说话的人,来自陈越团队那边的位置,这话狡诈且诛心。很明显是想要带节奏,言下之意是陈越“没背景”,当然只能勤勤苦苦按照科研人的笨拙和别人谈判。但你不一样啊,你背后站着资本后台啊,谁知道有没有境外势力,才那么容易让你取得了授权,率先抢注了海外专利。
很多人朝说话的方向怒目相视,但对方显然有备而来,早得到了背后的示意,若无其事,一瞬不眨盯着程燃,就是专门把大众往这种猜忌上诱导,正好程燃曝光的身份,更符合这种引导。
程燃只是看向对方,微微一笑,“刚才幻灯片上有授权的一些关键点,你大概不是专业人士,没有看懂,那么我现在告诉你,我们的授权,也就是在汉武立项研发之前,我们就得到的是arm公司的v6架构,最高级别的指令集授权,架构授权,我们能运用这个授权做任何事,比如随意的改变架构,创新新架构,创造新的指令集,不经过arm公司直接写入我们的指令集之中,并且随意使用。而在此之前,是绝对不行的。也就是说,只有我们有资格使用到汉武一号上面的架构内容,深层的设计,乃至于对其的自由更改。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任何一家公司可以这么做。
兴许苹果公司和高通这些公司也可以使用arm的架构授权,但是他们和我们是不同序列的指令集,这点有据可查。而全世界可以在arm公司里取得这样权限的公司,也是凤毛麟角。所以你要告诉我,陈越教授凭借自己的‘诚意’‘热血’,打动了arm公司,然后让arm公司大发慈悲的给予了他们除了股东大公司合伙人之外,绝不会轻易授予的最高级别授权!?”
一石激起千层浪!
全场在这个轰炸中尚待响应之时,程燃比了个手势,下方天行社人员立即切换了下一组幻灯片。
那是一份文书。
致命文书。
陈越在arm公司所得到的授权文件。
“这就是你们口中陈越教授所得到的授权!这份授权书上显示,这份来自arm公司的授权只是一个——大学……计划授权。”
“也就是说你们的授权只能用于大学的基础性教学,甚至不能涉及民用商用的领域!只能是对于芯片的知识普及,结构分析讲解,你们甚至没有用这套指令集去流片的权利!”
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子,杀入心怀鬼胎心存侥幸者的胸膛。
哄!现在人们所考量的,恐怕除了程燃为什么会有arm公司最高级授权之外,还有为什么还有陈越和arm公司所谈的这份授权文本?这简直就像是从档案库里抽出来现拍了一张,然后今天放在了这个幻灯片下,放在了这些全国媒体,这个对外界公示的展台面前。
这是公开的处刑!
张鑫俞,alpha团队,国芯相关的人士,乃至于此时背后京城那边的陈越和柳高面前,头皮发麻的,不亚于遭遇了惊雷霹雳,全身都汗毛倒竖。
那张照片,分明没那么正式,分明是在档案柜的角落,用根本不算好的照相技术,拍了一张,就像是有个幽灵,像是鬼魂,把这个底翻出来,展示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程燃的声音传来,是对着刚才那个发言的人,此时对方脸上血色尽褪,再也无法保持之前的那种哂然隐晦的“兴师问罪”。
“所以你告诉我……陈越用他根本没有获得的授权内容,做出了一个使用到了最高授权的芯片,然后我们抄了你们?”
调查席位上,姜越琴一直在记录的笔划下最后一个笔锋。
她看向周围调查组,调查组的那些专家,这次反倒极少有两院院士,反而是业界公司的技术团队代表,此时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十分精彩,这种精彩是双目熠熠看向程燃的,还有面露着替对方尴尬的可笑可怜的看着程燃所质问的国芯那边的人的。
躁动还在扩大,还在继续,还在以一种真相揭露后,极为荒诞的,令人空虚的,甚至感觉到这里面所牵扯的黑洞恐惧后怕的能量,在扩大开来。
这是扒下了谁的裤子?
而现在被蒙骗的怒火,又有谁能承受。程燃?汉武?有的人微微摇头叹息,精神固然可嘉,但知不知道这个天被捅破了,塌陷下来的是什么。可能是整个信任体系的崩塌,可能是一场泥沙狼藉。
程燃有功,但未来会不会记录其实他也有罪?
在这样轰然的喧杂声中,程燃继续道。
“陈越的国芯,在三月的展示之中,重复播放了三首歌曲……但实际上那个时候,我们的汉武一号,尚没有完成最后的研发,那么为什么陈越的芯片可以播放歌曲呢?他翻来覆去的播放这三首歌,是因为也只能放这三首,他的芯片虽然宣称有mp3处理功能,但却只是通过外置模块实现的,这不是芯片本身所实现的,因为这也是我们汉武的设计要求,他们抄袭了汉武,也只能沿袭路径,却无法最终实现其功能。”
“我今天所展示的,就是我们通过了封装测试的汉武一号。”程燃手上多了一枚小小的电路模块,在灯光下金属层散发着神秘的光芒。
然后装着芯片的装置由聂云聂川兄弟俩拿出展示。
程燃用电脑播放歌曲,甚至让在场众人点歌,直接把电脑的音频文件,拖入芯片控制系统菜单,很快场上就响起了歌曲。
切换,出歌,切换,出歌。显示了强大的音频处理功能。
直至演示功能结束,最后的歌谣仿佛还在众人胸口耳畔回荡。
那是一首……
《沧海一声笑》。
第一百三十四章 前进的勇气
一场毫无花巧的反驳,一场真刀真枪动真格的发布。
在汉武一号芯片展示了其达到了设计要求之一的音频处理功能之后,程燃宣告了汉武核心团队胡志伟的亮相。
胡志伟上台,带来的是接下来的重磅炸弹——“汉武二号!”
如果说汉武一号是用作进行数字信号处理,音频处理,甚至其中的不同版本可以实现不同单元处理,根据市场需求来调整的单一功能式芯片。
那么汉武二号,就是一直隐藏在背后的真正重器。是在汉武一号的磨练基础,在研发技术累积之后,所出世的性能更强,更综合,运用于pda市场和手机这些小型化移动智能设备的嵌入式芯片。
现场已经又掀起了一波声浪的**,原本证明了汉武一号的成功,就已经是一场这段时间关注者们看在眼里跌宕“国芯事件”的大高峰,每一个环节,都足以让人挖出无数的新闻,汉武一号给人带来了太多的震惊和反转。
英国arm公司的最高权限——架构授权的获得,足以引起国内业界的轰动,因为今时今日,这家英国公司已经宣布达成了全球出货10亿枚芯片的里程碑,同时它在今年几乎垄断了全球嵌入式risc处理器市场,再次登顶全世界排名第一的ip提供商。
全世界耳熟能详的大企业英特尔,三星,高通,苹果……无不紧盯着这个逐渐展露头角的上游ip提供者在技术层面的攻城掠地,都想和它打好关系,建立合作,以获得授权保障参与到未来激烈的全球化大时代竞争。
在这些巨头围猎的庞大身躯之下,中国,乃至于中国的企业,从来都是被挤在外围的边缘浮游生物,哪有什么资格进入第一序列,未来十几亿人就用勤劳工作积蓄起来的消费市场,喊着“造不如买”的口号等待拥有这些手握技术霸权的国家和企业从你手上征税就够了。
国家863计划在列的陈越的国芯被科大程燃的团队逆向解构出来,竟然与汉武一号芯片是一模一样的设计架构。从未拥有合法授权的角度就已经让国芯前段时间信誓旦旦宣称程燃团队“照猫画虎”“带头人资历不够”对舆论的引导,立场崩塌!
接下来所暴露出来的,还有更加**裸的如何通过的验收,如何拿到那些一笔笔的拨款,如何和那些各地各处所进行的产业园对接,更深入的合作,轰轰烈烈的造势,如果一切没有叫停,是什么后果!?
这一切都让人震动得莫可名状的时候,汉武二号又来了!
胡志伟的话语简单,质朴。
“整个汉武计划中,汉武一号,预定是低功耗的嵌入式产品,可以将其根据需求编译为数字信号处理,导航,雷达设备上所使用的控制芯片。
汉武二号,则预计成为个人信息处理终端,应用领域是未来的智能电话,个人pda搭载的移动产品。
汉武三号,则是在技术沉淀积累之后,努力实现的cpu通用芯片,用于计算机,服务器领域。但这个很难,生态也不站在我们这边,但是我们可以追寻,探索。
是的,我们很需要人,也很需要帮助。从最初始我们汉武项目,只有十个人开始。现在我们有了一百多人了,但还远远不够,汉武二号距离世界水平还任重道远,汉武三号只在设计验证,技术的积累和沉淀阶段。
但这不是我们两三年的努力,而是我们预计未来十年,十五年,二十年,用一代人,两代人……一起来做的一个事业。
时间,环境,国内的,国际的形势,都从来没有站在我们这一边。但是我们不停步,至少未来,就还没有堵死,就还有希望!”
一席话落,很多人陆陆续续站起来,伴随着的掌声如潮。
有相关经历者眼睛里已是热泪盈眶。
譬如此时场中的李太行,这个一直心头都有造芯梦,甚至曾经被很多人批为不切实际的老人,此时也是两眼通红。
五十载缺芯少魂追赶梦难圆,二十年电子工业势危如累卵。
若不经历霸权的凌虐,如何能明白独立自主的宝贵。
今天在场的有很多专门邀请过来的专家,还有调查组的各路人马,都明白眼前不仅仅只是一个音频处理的芯片播放了音乐,一个移动设备芯片的发布这么简单。
之前响起在四周的那些音乐,那些追赶的梦想,眼前的汉武计划艰难蹒跚前行的路程,都预示了更多的,更宏观的意义。
那个意义的未来……是一个可能会叹惜前人未曾见的时代。
……
会议室里,陈越静默的站着,柳高立在落地窗的旁边,满地碎瓷。
此时在南州那个发布会现场爆发的内容,不亚于一枚核弹,冲击波肉眼可见的扩散,有着摧毁很多纵横沟壑的巨大效能。
片刻后,柳高看着那边像是根枯木肃立的陈越,“汉武……是一个系列……”
“在他给你那些版图的时候……汉武2号,就在科大计研所秘密开发了……”
“国芯、我们,到头来——都给他做了嫁衣!”
陈越站在那里,他看向窗外,这个窗户外面是很好的视界,俯瞰着城市,比当初科大那个和程燃见面的会议室视野好太多,那里只能看到科大雕塑山久经风吹雨打的斑驳塑像,老旧的院墙,浓密的旺盛生长的树林。
那时候陈越指着那些塑像说,他也会进入英灵殿,有一天也会列席其中,世人将世世代代宣扬之。
但现在,陈越觉得应该是渎了神的报应。
陈越空洞的眼睛看到柳高兜里电话催命响起,他掏出电话,看到上面的来电,柳高脸色煞白的同时,看了一眼陈越,然后避瘟神般径直离开。
陈越不意外,说到底,他也只是柳高以及他背后人的棋子,事情一旦到这种地步,这把火烧到对方大树,那就是面对树倒猢狲散的局面,他更将是第一时间就会被丢开的盗火者。
很快的,这一切将会山崩般来临。
……
轰动的会堂,全场闪烁的照相机灯,台上有胡志伟,会出现聂云聂川兄弟二人,还将有李太行院士上台宣讲,这个注定会对后世影响深远甚至有里程碑意义的发布会从此时到最后,程燃都只是在角落看着这一切,就再也没有上场。
然而事实上见证这场发布会的很多人,目光也频频落向第一排右侧边缘他所在的位置。
有记者举起手上的相机照着他侧脸咔嚓拍了一张照片,而后事实证明后世传播最广的,不是程燃一开始站在会场台前宣讲的,或者说官方提供的中规中矩的现场照片。反倒是这样一张他把汉武的荣誉拱手让给那些技术项目团队的主创者,而他在台下向上张望的侧脸照。
今天过后,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们在探究的那些问题。
他是谁,他在做什么,他是如何做到的,他未来会往哪里去?
他是科大在读学生,阿里大股东,cq创始人,中国互联网硬件联盟盟主,汉武计划指路人。
……
那张照片拍下的时候,还拍下了他身边的女孩。
那时候姜红芍正看着他的侧脸,面对眼前这片全场轰动的景象,她轻声问道,“就这么稳得起啊?”
程燃哪怕躲在角落,但接下来的波澜浪涛,都意味着他会成为中心点,以他或者间接由他扩散爆发。姜红芍都为会堂这样的景象努力适应着,心潮起伏,然而程燃却少见胜利的亢奋,反而显得有些平静。
会令她不由自主想起当初十中两人考试你追我赶,程燃某科超过她时候的样子神情,好像都比现在更要亢奋得意许多。
而眼下的成绩分明已不是昔日情形可比,应该更值得庆祝和高兴。但为什么会是如此,平静中有种仿佛风暴之后大海的静谧,还是说这条路的阶段性成果和未来,让人的眼光已经并不停留于一城一地的得失了?
程燃看着面前的女孩,道,“不是,我是在想以后……”
“以后什么呢?这么快程总就要做新的规划了?”姜红芍唇角扬起,俏丽打趣。
“以后的机遇和麻烦。从现在开始,已经避不了了,我们好像进入了……一个掌控这个世界大能者交锋的领域了。”
姜红芍问,“会有麻烦吗?”
“会有的……”
“那是怎样的麻烦呢?”
“譬如可能未来有一天,我,或者我身边的你,刚下飞机,就被这个世界某个大财团势力和集团,因为触犯他们的领域和规则,动用国家力量给扣押了,这可能涉及的是核心领域,国家安全,信息技术,人工智能,未来所有可能引发变革的那些潮头。”
姜红芍没有说话,在消化程燃的所言。
“真的……会那样吗?”姜红芍轻声问。
“我觉得很有可能,如果说未来世界是芯片基础下智能化撑起来的科技社会,一切对于前人来说都像是神迹或者魔法,那么我们已经进入了神的领域……万一到那一步,你怕不怕?”
“怕。”姜红芍点点头,“但那又怎么样呢?谁不想过丰年乐业,陇上歌行这种生活,但人总会面临挑战,会打仗,也会有抗争,如果不可避免,那就像是你今天所做的一样……就去打仗好了。”
“那我去打仗,你大后方等我。”
“不嘛不嘛,到时候我也上战场,一起啊。”女孩浅笑轻颦,却是大将之风。
“打仗也不一定会赢,特别到了那样的程度,很可能,也会输的。到时候一无所有了,怎么办啊。”
姜红芍停顿一下,道,“不是,神雕侠侣吗?”
说完她不看他,因为这从来都是别人口中对他们传闻的评价,她可从来没嘴上承认过,总之没程燃那脸皮就是了。
程燃试探问,“绝……绝迹江湖?”
姜红芍有方才泛起少许红泽的脸迅速转过来,眼眸睁大,抬起手来,若不是因为太多双眼珠子浩浩荡荡围观着他们这边,这一落英神剑掌还真印在他身上去了。
微嗔的姿态模样无比动人,“是大不了,就一起浪迹天涯啊!”
“我相信……无论什么时候,你也能如现在这样,哪怕是逆境里,也会继续前进。”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像星星一样来过(上)
(标题错了,是一百三十五章)
2002年的5月,汉武出世,国芯事件真相大白。紧接着的就是一场席卷全国的震动。
随着调查组的深入调查披露,国芯黑幕所牵扯出来的问题陆续曝光,陈越在国芯项目启动的三年时间内,向国家和各部门申报项目40余次,累计骗取近一亿元拨款的事实,已经确认无误。
科大撤销了陈越微电子院院长职务,撤销教授任职资格,教育部撤销其“长江学者”资格,追缴拨款,同时陈越还将面临侵犯商业机密罪,贪污罪等罪行的起诉。
另一方面,由国芯黑幕牵扯出来的打着科技产业园幌子,巧立名目,进行买卖壳资本运作,侵占国资,这之中涉及的官僚问题,贪污**相关事例,更是触目惊心。
主流媒体东方日报的评论表示,“国家对集成电路扶植之厚,对打造自主研发期望之深,国芯一度承载着中国芯片工业核心技术研究重大突破的期望,结果却成了一场空欢喜。不得不说,过去的经验让我们相信,自主创新总是在政府的规划和掌控之下,集中大量的资源和金钱攻关的结果……然而这场国芯事件,科大的汉武芯片团队的出世向世人表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这种制度过往某些领域时可以凑效,但如果这种主导科学界的传统模式没有根本改变,政府不能从体制上进行改革,释放企业成为自主创新主体的地位,通过合理方式激发创新热情,陈越就不是最后一个造假者,国芯事件,还会同样在现有的科研体系和架构上发生!”
一份提交到上层搅动风云和打讨论的内参则更加直白,更是这种能量释放后敲响高层的警钟。
“……‘科研老板’使科研资金大量流失,把纳税人的钱变成自己资产,巨额科研审批经费掌握在少数不懂技术的主官身上,造成权力寻租,跑部钱进的怪现象……现在相当数量的科研教育关联的机构和行政位置已经形成利益共同体,博弈出成熟的分肥机制……财权,审批权,审计权,三权的设立和并行机制必须尽快纳入讨论……这场骗局不是陈越一个人在造假,相关领导,专家权威也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个涉及面广的集体犯错的产物,它集中暴露出我国的科研体制上的弊端,必须引起高度的重视!
如果不能正视这种问题,改革制度,重建学术道德风气,这一次有汉武芯片兜底,没有对集成电路创新领域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下一次呢,我们还能寄托汉武这样的芯片,在那样危险的环境之中,还能出现吗?
只有改革,才能让我国自主创新焕发生机,才能在未来,努力达成中央政府订立的‘要在2020年建立成创新型国家,使科技发展成为社会发展有力支撑’的宏伟目标!”
……
这篇引起高层大讨论内参的作者,有一个目前在南州冉冉升起的名字,李靖平。
而此时的李靖平确实如当初在燕山山脉步道林和姜越琴分别时所言的那样,他们接下来确实都是非常忙活的了。
在外界看来,姜家这位女婿和那个曾经背负争议的姜越琴,在这场于南州发源的海啸博弈中,竟然创造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局面,失地收复,但同时也意味着,更大的碰撞开始了,极具挑战的未来,还在来临。
冰山在咔咔消融,大地的版块在轰隆中碰撞,地裂山崩的声响过后,兴许又有万物勃发的春雷,寒武纪元,必然可能是另一番生机勃勃的景象。
“好久没爬山了,还怪想念之前和你爬燕山的时候,远看碎碎绒绒的绿意,现在想来那段清闲日子,又觉得怀念得很了。”李靖平对电话里的妻子感叹,“柳高……是真的去美国了?”
陈越被调查之后,柳高的问题暴露之前就消失了,这个曾经在蜀山论剑大会上接受采访,曾经说跟他同台领过奖的很多江湖大佬,都销声匿迹翻身落马,唯他独屹立不倒的人物,此时也因为行贿,挪用资金和合同诈骗罪这些通缉罪名,失去了所有的尊严败走遁逃,同样失去的,还有南星集团名誉主席的职务,南星集团更掀起了一番内部动荡,现在外部看来就是一场沸沸扬扬的地震风波。
姜越琴道,“老太爷那边已经规劝他了,让他早日主动回国投案自首……但情况未必是那么简单,他这么下去,后半生也只可能像是老鼠一样的生活,我了解柳高,他未必是愿意过这种生活的人,他更宁愿引颈一刀。他不回来,大概可能是背后有的人,还是不希望他的回来,以避免眼下的局面雪上加霜。”
“那么兴许有一天他回来投案之时,就是大体尘埃落定的时候了……”
“张松年怎么样……”
“没大碍了,很多事情,清者自清。只是这老张,之前被调查闹着澄清后就辞职,眼下看着南州打开了局面,恐怕这场改革会扩大开去,南州模式可能会向很多兄弟省市进一步推广深化,张松年算是功臣,对这个大好局面大概也想再争取多干一下,也不舍得他那个区长位置了,不过看来以后不局限于区长,也是板上钉钉的了。”
李靖平道,“不放他走也好,一来我这边确实需要这么个帮手。二来,他要走就要去伏龙,程飞扬居然还传出要倒履相迎,这不是跟我抢人吗,倒履相迎又是什么个意思,这个张松年看来很会暗度陈仓,我还是坚决别放人了。”
说完两个人隔着电话都笑了,再说过了张松年活跃气氛之后,李靖平轻声道,“家那边,还好吧……”
这说的是姜家的事情,柳高牵扯了不少人的利益,而且这场碰撞下,也让姜家人断骨连筋。但是一直抱病,很久都没有管过外界事情的老太爷突然发话,头疼医头脚疼医脚,该切割切割,全力配合李靖平和姜越琴的工作。那就定了调子,家族内部哪还再敢有任何怨言,但是很多疮疤,确实是揭了起来的,兴许往后这个家族的很多人也会对他们不满,关系从此不睦,还是最终分崩离析?这曾经可能是老太爷不愿看到的,但这种时刻,老太爷还是做出了他老一辈革命家的选择。
……
自汉武发布,国芯黑幕揭开之后,程燃也就只接受了一家媒体经济报道的采访,主要的内容也是提纲挈领的将整个国芯事件的来龙去脉还原了一番,因此后世的人们有了最确切的一份答案,在那之后,他就退后,再没有一家媒体能够正式的采访到他,最多就是因为某个场合突然遇到的一场临时访问,也大多行色匆匆。
现在似乎真的证实了那个传闻,他是真的很不擅长走在前台,去像是马老板,或者很多公司擅长宣讲的ceo一样,到处讲故事,去给自己的商业版图做大量宣传。
但似乎人们又觉得,这样更符合他的性格和定位。
放在流淌的历史河流来看,很多一时喧嚣的故事,过去了也就只是故事,在人们心中泛起浪花,惊起缱绻,涟漪,又会在浪花消融之后,回归潺潺静水,只会在岁月里偶尔回想起来,带着些许的余温。
那之后,还发生了很多大大小小的碰撞,应该都是国芯事件后带来的影响。
通浪董事会发起了一场夺权,谢乾险些被突袭赶出董事局,失去通浪的掌舵权,最后是程燃亮出了底牌,两人相加的股份重得通浪最大比重,这场夺权给了谢乾深刻教训和反思,那之后就是一场重新的整顿再出发。
cq之后面临了模仿着和美国进来的msn的挑战,但是挑战就是一场对内部的试炼,忘战必危,李明石团队上下一心,都有战胜这些外来挑战的信心,这些会让他们的反应更灵敏,组织更完善,会倒逼他们的进步,更会让他们开始一个又一个的变革,鲤鱼跳龙门。
美国能源巨头安诺在2003年破产,市场上出现了大空头,有人说其中一个大空头指向的就是一洋之隔的那个mr.g。
但这场事件后不久,柳高就回国投案,刚下机场就被逮捕,一年后相关案件在南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审理。
同样的在这些喧嚣中,陈木易那天上门,递给了程燃一份文件,那是天行音乐一半的转让股权,来自秦西榛的那一半。
天行音乐发展得极好,不光在亚洲地区拿到了很多音乐版权,现在的平台也开始引领人们进入数字音乐时代,炫铃业务历史性的上线,就取得极大的成功,不出意外天行音乐03年到年底的收益会达到近一个亿,有调查在未来一两年,手机的普及和爆发式增长,会让这块市场迅速扩大到十亿,在市场上占据绝对比重的天行音乐,又会从这里分到多大的蛋糕。
“听说你们汉武科技现在后续研发需要资金,正好业务不错,西榛的意思是打算把这部分股份转让给你,以支持你们汉武的融资……”
秦西榛有天行音乐一半多的股权,这本就已经是很大一笔收益,以搬仓鼠的性格,她会看着这笔就在眼前的收益,会这么大方把自己的一半股权分给自己?
这个理由太拙劣了。
哪怕是为了汉武,都不可能。因为程燃所认识的她,不会这么做,她兴许会用其他的方法,但绝不是这样。这样的决绝,带着一往无前后的尘埃。程燃嗅到了烧焦羽毛的,那种飞鸟撞向炽热太阳的味道。
再想到最近一次见到秦西榛,那是半年之前,自科大事件过后,关于两人之间的那些传言一直没有停过,秦西榛倒也并没有解释什么,这件事成了公众那边的一个悬案。
两人半年前见过一面,那还是03年初,世界发生了很多事情,美国太空梭哥伦比亚号航天飞机在着陆前于德克萨斯州上空解体,七名机组人员遇难,那是人类的一场悲剧,程燃也在处理着很多余波,秦西榛也忙碌着,两人匆匆相遇,咋呼着吃了一些好吃的,约好下次吃食,又倏忽别过,只是她最后的那个眼神,程燃依稀像是哪里见过……恍若隔世。
再联想到一些蛛丝马迹的细节,程燃郑而重之的看向陈木易,声音发沉,“这个文件我不会签,除非你老实告诉我,秦西榛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头到尾都一直掩饰极好的陈木易,终于绷不住在这一刻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像是拉着破败的风箱,“她不让我告诉你……还让律师跟我定了个协议,你在之后知道这件事,我可以拿到兑换的股权,他吗的,我就是明天去当乞丐,我也要说!程燃……去看看秦西榛吧!”
“去年去科大见你!那是她查出了淋巴系统上的大问题,才做出的决定啊!”
程燃脑袋眩晕了一下,看着陈木易,想要从他脸上分辨出哪怕一丁点玩笑的气息,想知道这可能只是秦西榛那副性子的顽劣使然,下一刻就会跳出来,说“哈……骗到你了吧!”
程燃终于明白了当初为什么在科大和秦西榛见面,她说陪她逛逛的安然宁静,像是根本不担心自己之后所引爆的关于她事业和声誉的风潮,那时候程燃以为她只是投桃报李,但现在看来,她只不过是任性自私一次。
所以她那时候临走时会笑着说,“以后我要是没饭吃了,没工作了,没地方去了,你要负责呀。”露出的是那样清婉的,恍若隔世的笑容。所以那时候陈木易转过头去看不到他的脸。
原来她不是想要他负责。
而是他对她人生负过的责……她要还给他。
……
程燃要了一张立即到美国的签证,畅通无阻,随后就来到了秦西榛曾经所言的她买下的那个上东街的闹市别墅。
这是一处在街边的白色外墙立面,总计三层外貌古典的联排住宅,前门有个五平方米的小院被黑色栅栏围起来,里面摆着一些盆景,盆景修剪成动物的姿态,有胖乎乎的熊,有长颈鹿,体现着主人丰富的内心世界,生机勃勃。
秦西榛兴奋的带他参观这处她心心恋恋的房子,就像个搬仓鼠在兴奋地展示自己藏满宝藏的小仓库。
程燃到的时候她母亲还在,一个很温和的女人,冲程燃点点头,说,“那接下来就麻烦你了。”她要回国几天,秦西榛父亲秦克广腰也出了问题住院,这个一辈子躲在丈夫和女儿光环背后的女人,此时对一切向这个家庭袭来的风浪都显得那么的沉稳平静,让人钦佩。
程燃接过她递来拟出的清单的时候,她还在道谢,看程燃目光柔和,“我们家西榛,一直以来,多亏你照顾了。”
秦西榛身子有些虚弱,程燃接下来就承担了陪伴的工作,住在二楼的客卧。
这栋别墅屋后院有个家庭篮球架,程燃清晨的时候就在这里投篮,秦西榛会在沿着建筑墙体蜿蜒而上爬山虎尾角及达的三楼窗户处支着下颌微笑着看他,阳光洒来,窗明几净,明眸皓齿。
她还带他看了曾经说得那个高科技双喷淋系统,程燃有天不小心体会过了,热情似火。
这个街区旁边的联排有的房产都属于一些名人,其中一处放着时装博物馆的藏品,过去几个牌号,有好莱坞的影星,有球星,其中也有秦西榛的朋友在那里租住,不久前那个叫拉维妮的加拿大女歌星来做了客,秦西榛给她介绍程燃,她很惊奇的和他握手,说,“常听她说起你。”
程燃说,“我也很喜欢你的歌。”结果引得她受宠若惊。
程燃有些理解为什么秦西榛会购置下这套上东街的房屋,有时候坐在二楼落地窗前,看着这个街道的熙熙攘攘,便会有一种隐于闹市独立安宁的美好。
下午的时候他们会在外面的街道走一走,就在那些白杨树下,见到过很多低调住在这里的明星和富豪。有天遇上了一对老年夫妇,住在附近,经常也会在这条街上散步,老人举起拐杖,朝他们脱帽致意。
那天晚霞映照的黄昏,两人在栅栏这边停住,白杨树下,牵着他手的秦西榛微笑,“程燃,你怎么看待死亡呢。”
程燃道,“生来死去,棚头傀儡,一线断时,落落磊磊。岁月不待人,在有限的生命里,好好活着。”
秦西榛鄙视,“忸忸怩怩,一点不大气。”
程燃没声好气,“那你说!”
“我还是喜欢陶渊明的那首诗……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
“只是,想到再过一千年,一万年,都无法再见一面了,我还是很难过。”
恢弘的日晖中,她的丸子头立着,使得脸颊的弧线纤瘦而俏丽,对他微微一笑,“程燃,来听我的演唱会吧。”
程燃点头。
程燃突然记起科大一位教授讲课时说过的话,说人只是一根芦苇,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用不着整个宇宙拿起武器来毁灭他,有时候致他死地的,只是一口气,一滴水,甚至只是宇宙一个片段的微渺的一霎时光。
然而,这根芦苇又是伟大的,纵使宇宙毁灭他,人却永远比致他死命的高贵得多。
因为其所承托的思想,所进行的事业,所留下的印记,足以超越那些摧毁他的事物,足以超越了能致他死命的,人类穷其一生都无法填充的空间和时间。人可以在有限且短暂的生命中,创造出远远超越它所存在的那段生命旅程中更为恢弘的事物,那就是思想的意义,那就是生命的意义。
无论媒体怎么渲染秦西榛的那场告别演唱会也好。
蓉城的体育馆,当秦西榛说起这首歌献给一个很重要的人的时候,数万人鸦雀无声。
程燃上台,站在了聚光灯前。
他看到那边光环璀璨绚烂的秦西榛,如那年一席白衣,丸子头在白纱面前轻轻晃动,像是天外谪仙,对他做了一个口型。
那嘴型,和当初她在山海音乐节,程燃淹没在人潮喧嚣中的嘴型一模一样。
只是这一次,恐怕再转身,就是红尘万年了。
那个嘴型是:
再见。
程燃胸口某处,伴随那抹天籁的声音撕裂决堤滂沱。
苦海,翻起爱恨。
这世间,难逃避命运。
再见,再不见身骑白马的女子。
再见,再不见日暮乡关何处是,再不见烟波江上使人愁。
情人,别后,永远,再不来。
无言,独坐,放眼,尘世外。
鲜花虽会凋谢,但会再开。
一生所爱隐约,在白云外。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像星星一样来过(下)
多年以后的山海。
程燃和姜红芍婚礼前夕,这个婚礼双方父母都尊重了两人的意见,那就是尽可能的简单,他们不用大摆筵席,甚至不邀请双方家庭里的其他的亲属,只有最亲近的朋友,父母,作为一个见证。而且他们决定,举办婚礼的地点定在了山海,就是两人初次遇见的所在。
大概在这么重要的日子前还能拉着姜红芍跑到能俯瞰城市小山坡上的,也就只有这一对似乎做事从来不按套路来的年轻男女了。
程燃其实记得第一次带上小山坡的人,是当年的秦西榛,他在她面前煞笔一样的唱了很多歌,也不知道领着姜红芍来,这里的花花草草会不会告密,可能早被人拔光一把火烧了扬成灰也说不定。
两人牵着手走过飘飞的蔓草间,在看得到眼前城市的地方坐下来。
时光在这片大地上留下了苍劲的痕迹,以前目光所及的很多小平房,现在也变迁了,拔地而起了高楼,远方的地势也改变成了记不得的模样,但天空仍然湛蓝如洗,巨大的苍穹笼罩着下方的芸芸众生。
嗅着身边女子的发香,有轻柔的风抚过脸颊,好像那些曾经的青春也一并拂面而来。
“对了,这是陈木易拿过来的,说是整理了秦西榛在美国一个工作室的东西,之前你不在,他就拿给我了。”姜红芍把包打开,是一封信。
程燃接过去,他晃了晃信封,“一起啊。”
“不好吧?”姜红芍摆摆手。
“我邀请啊……再说了,当年给你看我信的时候不也很干脆利落啊。”
又好像回到了中考前夕,少女接过少年手中信的样子。
那就两个脑袋轻轻依靠着,一起看信。
秦西榛的书写跃入眼帘。
“程燃。
有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下笔,因为像是这样给一个男人写信,大概也是头一次。不准笑,好不容易酝酿了心情,别打断。
最近我经常在想,其实也是一直有想,如果我没有遇到你,我的人生会是怎么样?
兴许也就是那个一中的音乐老师,会在所有主课老师不待见的时候拉着一些学生不务正业的搞乐队,看着他们能哪怕培养出一丁点音乐的苗头,都好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兴许也会找个人嫁掉,毕竟老娘还是很有市场的。哈哈!兴许会被逼着相亲,成为那个开连锁餐馆的老板娘儿媳妇。也许有天也会骑着车去给客人送餐,走过曾经长大生活地方的大街小巷。
而我人生命运到底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也许在我写那个幸运笔记本的时候,在我一点一点攒钱准备有朝一日能够哪怕够得着梦想边角的时候,兴许也是在当时有个男子,居然敢不识我这个新老师对我一个展露基本功的劈叉说一声“好腿!”的时候……”
程燃感觉自己腰被掐住了,姜红芍似笑非笑。
“其实当年上课针对你,点你出来组乐队,不是真的看你不顺眼,而是觉得至少这个学生很有趣,这大概也会成为我在那个学校喜欢那份工作的理由。那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有的变化连我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还有到最后其实我是发现你怎么会这么厉害,怎么懂那么多东西,怎么什么都会,你写的歌作的曲都能那么天分惊人……是的,那时候我们一起排练,我从旁看着你,你一定想不到我居然在偷偷地想这些东西吧……嘿嘿。
后来的情况,就更是这样了,他怎么这么能赚钱,他怎么成绩这么好,嗯,他还是很努力的,他居然是省状元了,他居然有算我一部分股权呢……吃喝不愁,好幸福……
也许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会哭,谁知道呢,但不要悲伤,我得知我的病的时候,也难过了好久,但随即就想开了。
不就是死嘛……我哪里还有不满足的呢。
我原本只是个普通平凡的人,却因为遇上了你,现在成为了到哪里都会得到瞩目的人。
关于我的新闻随处可见,我和曾经所崇拜的人一起同台演出,我见过了北极的极光,也在横滨现场看了德国队打巴西的世界杯,我买到了纽约最繁华街区的房子,我在世界各地喂了鸽子,见识过了那些音乐大师们留下来的遗产,我和无数人交流了音乐,我演唱了你很喜欢的《最终幻想》的主题曲,让你以后玩游戏,就在我的阴影下,我走在了追寻热爱事业的路上,我有个很了不起的父亲,也遇到过里格斯这样帮助我艺业提高的老师和朋友,我有陈木易这样容忍包容我的朋友,我的天行音乐照顾了不少人,以至于能让他们还在羽翼下追寻着自己的梦想,保留着梦想的种子。
我像是星星一样来过,不光来过,我还很耀眼。
我曾差一点永远得到了你这样的男人。
我可是……很了不起的秦西榛呢。”
姜红芍红了眼眶。
“人生里有些巧合和相遇,就像是有命运的安排,我一直确定这一点。
那些年,在偏僻小道的路上顶着头顶的木板夸你一声“好腿!”的人,为了卖桌游到处推销陪你被人追着跑的人,夏天夜晚的苍蝇馆子和你一起大口吃猪蹄喝可乐的人,那个老家能看到城市的山坡上给你唱歌,在瓢泼大雨湿透了也毫不在意帮你打头阵的人……这样的人,光是遇见,就已经赚到了。
所以,我很幸福。
你也要幸福啊。
一定要,比我幸福。
如果有来生,一想到还要过一辈子那么长才能再见到你,就觉得是很遗憾的一件事呢。”
……
信纸在风中轻轻摆动,程燃和旁边姜红芍对望。
是啊。
那些年在学校隔离板后面惊艳撞见的人,在艺术节后台红着脸打气加油的人,在那个红门小院二楼的夏天里一起辅导作业的人,为了故乡味道跑遍所在城市糕点也要买到牛舌酥带给自己的人,一起爬山看日出跑调大声唱歌的人……这样的人,光是遇见,就已经赚到了。
有电话打起来,程燃接了,是问他们在哪,有明天婚宴上的事情要对接。
程燃说了两句挂了电话。
两人的头贴合又分开,程燃在山坡前牵起了姜红芍的手。
远处是山坡下,宏大的,静谧的世界。有山川,河流,湖泊,城市。
他跨过了那些浩荡的岁月,握住了她的手。
真好。
姜红芍看程燃手上的信,道,“秦西榛什么时候写的?”
“应该是那时候得病,她以为不会好了……”
“她……来了吧?”
“刚刚到了,问我们什么时候过去呢。”
“那走吧……一起啊。”
(全书完。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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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宽容,包容我所有的不好和慢速更新,谢谢审核者对写作环境的宽容,让这本书还能留下来。谢谢这个时代里所有前行者提供的素材和精彩,很多话,就在明天的后记里见吧。我爱世界,我爱你们。
后记
《重燃》完结了,回望开书以来的这段历程,虽然写作中有煎熬,但总体内心是温暖的,和你们一样,我也在通过描述这个故事,和故事里的人事一起经历那些过往,也在成长着,对自我的,对写作的审视和改进,这段旅程很奇妙,也是坚持能坚持到最后的原因之一。
这个时候的完结,其实刚刚好,以至于很多人说填坑的问题,在我看来,这其实不是坑的事情,更多的是留白,每个人不用给他们一个我来定的结局,他们应该就像是我们身边的人一样,还能有无限延展的空间。
在书里的故事完结了,但作为书所创造出来的更广阔的时空里,他们的故事仍然在继续着,至于那后面是什么,就住进你们心里,你们自己创造,留有余韵吧。
总所周知,因为写作环境的原因,都市有一些写作上的局限,因此出于安全的考虑,有的线,则干脆隐没甚至砍掉了,只保留无法规避的主要脉络,譬如其实开书是有写到的谢侯明的线,程斌的线。还有一些没法展开的事情,总体而言,这样的限制确实会有些束手,但却让这本书显得更明朗干净许多,算是收之桑榆吧。
还有再来回应一个大家总是与大涅磐作比较的问题,会觉得像是大涅磐,但实际上本质是不同的。大涅磐的情绪,和重燃的情绪是完全不同的。这点只要真正熟知两本书的,都会知道。
大涅磐的整体氛围基底基于遗憾,描绘的是缺憾的,想得而不可得那种情绪,注重时代感。但在眼下的重燃里,这种意图弥补遗憾的情绪其实少了,更刻意淡化了时代感,更多的时候,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像是朋友一样,欲与你说说那些人生历程中的一幕幕过往。
现在我回过头去看大涅磐,会觉得我再也写不出大涅磐这种情绪的书来,同样的在那时的我,也写不出重燃这样情绪的书来。
两本书硬要比较,这是不公平的,我更愿意把两本书当成是互补的,重燃所没有的,大涅磐有,大涅磐没有的,重燃弥补了。
在以往的写作过程中,情绪是我进入一本书的基础,但在重燃这本书的写作过程中,在情绪之外,我开始注重了“主旨”的写作。也得到了一些心得,所以下本书,应该是将“主旨”和“情绪”这种写法,结合起来,希望能给大家带来更好的故事。
最后,就要暂时说再见了。
谢谢重燃开书以来,你们一路的陪伴,这是真心的。有时候更得慢,没灵感的时候,我也焦虑着,心想老子是读者也不看你的书。但每每想到,真正对看书的人负责的方式,就是要把手上的作品交出满意的答卷,才应该是最大的尊重,把故事写好,才是作为作者真正回馈看故事人的方式。这样的想法,也成了我有时候焦虑更不出章节的一个安慰剂。
但有幸的是,看我书的人,品味都高(拍个彩虹屁!),主要是有很高的精神追求和境界,一看就知道非池中之物。有幸是你们这样的宽容,让我走到最后。
感谢投票,订阅,打赏我的朋友,你们是创作的最大基石,是你们的支持让我有动力完成了这本书,你们是极大的功臣。
感谢我身边的朋友,为这本书提出意见,给出帮助的朋友们,那些思想碰撞爆炸的战友们。
后续新书已经有一些想法,我会做做大纲,然后后续再公布吧,大概不会出一个月。
对了,还有微信公众号这回事,好久没更新了,主要没素材,这回算是有素材了,我把写作重燃的一些花絮,譬如参考资料之类的,到时候发上去吧,有兴趣的可以看一看。
那就,说到这里了噢。
本书完本,满满是对你们的欢喜和感谢。
下本书,希望又是一段奇异愉快的旅途。
大家,保重身体,健康幸福。
因为我们还要一起体会更多的美好。
地狱的
于成都。
我是蝴蝶蓝,起点年会,烤鱼被我们绑架了
今天给他请假。就酱!
新书《神启人生》发布,请大家收藏啦!
啦啦
新书《杨晟已过万重山》上传。
很兴奋,很紧张,很期待,希望你们喜欢。
新坑《快看那个大佬》上线
又是本都市的,只是有些不一样了,应该会有不同的体验,欢迎过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