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太岁
“挽琴姑娘,好些日子没瞧见你来了!”
老板热切的招呼着。
那女子披着狐裘披风,兜帽一摘,施施然坐下,手里头还抱着一把琴,琵琶。
这个时辰,还能在外的,多是清倌人。不但身负技艺,且知书达理,时常受些富商大户官家老爷的邀请出局子,日子却是比普通人要好上许多,赏钱不少,还大鱼大肉。
果然。
名叫“挽琴”的女子笑道:“下了局直接奔您这来了,那里的大鱼大肉吃不惯,几天的功夫,还是觉得你这阳春面合我胃口!”
燕狂徒收回了视线,木门已被老板关上。
饶是他杀人无数,满手血腥,但是等真的看见满天下的孤魂野鬼,全是冤死横死之人,心绪也难平常。
都是普通人啊。
他这一路走来,所见暴尸荒野之人不在少数,城外饥荒难民无数,啃树皮,挖树根,饿死的人不在少数,冬荒一来,冻死的也不少,风寒一染,再有病死的,饿的狗都吃人了。
朝廷苛捐杂税猛于虎,如今又在闹geming,一句话不对便要入狱,指不定活不过今晚就要在南市口被砍,谁不是战战兢兢的活着,苟延残喘。
“众生皆苦,世事浮沉!”
燕狂徒感叹了一声。
“先生所言不差,生在这乱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血泪,便似无根之草,熬过一天算一天!”挽琴姑娘感叹良多,似是触及到了什么心事。
她眸子忽一亮,望向燕狂徒的腰间,哪里别着一支木笛。“先生可通管乐之道?挽琴唐突,可否邀上一曲?”
说着话,女子已取出了自己的琴,怀抱琵琶,垂目低目。
老板连连劝阻:“挽琴姑娘这可使不得,你这一首曲子放在我这岂不糟践了么!”
女子轻声道:“没事,我想弹!何况,咱们也算老相识了,认识这么久,你还未曾听过我弹琴呢,今日权当以报往日里照顾之恩了!”
听得这般,老板受宠若惊。“客气了,挽琴姑娘可真是客气了,您能来捧场,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先生意下如何?”
她望向燕狂徒。
“既如此,姑娘且拨弦吧!”
燕狂徒摘下木笛。
耳畔已听琵琶声起,歌喉浅唱,紧随而来。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燕狂徒闻曲奏笛,笛声幽幽,浑厚低沉,古韵十足,在琵琶声中与之迎合。
琴笛合奏之声扩散而出,门外,忽见风声大作,呜咽如哭,听的人心头一紧。
“呼啦!”
遂见木门竟被吹开,风声四起,卷着枯叶,在夜色里打着旋,落入屋内,空气中洋溢着诡异的气氛。
传说但凡曲乐融炼了心血,便可通阴阳。如今长街上阴风四起,影影绰绰间,诸多虚影若隐若现,整条街本就冷清的可怕,此时更是死寂的吓人,不见半点活气。先前还有人家灯着亮,现在则是飞快熄了,捂着被子瑟瑟发抖。
赵吏神情微变。
百鬼夜行,如今竟被曲声引了过来。
似是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挽琴姑娘拨弦的右手陡然一按弦,琴声立止。
可外面的风声却更大了,飞卷尘沙,呜呜直响。
燕狂徒也自唇齿间移走了木笛,听着外面铺天卷地的风声,他眉头陡然一压,脸色亦是一沉。
这一沉,便听外面的夜空中蓦然“轰隆”一声,一道苍白闪电霎时划破黑夜,惊雷滚滚,碾过苍穹,将冷白的电光一闪而逝,天威浩瀚。
风声,停了。
前一刻还风声大作,此刻只见那些在长街是飞旋的枯叶尘沙,就竟然逃也似的朝远处退去,转眼没了动静。
“唉,曲未成曲,有始无终,对我而言,不是个好兆头啊!”挽琴低声叹道,似大为惋惜,不想一首曲子也能令其多愁善感。
“哈哈,这算什么事,而且可算是我有耳福了,这些东西我们普通人便是听到没听过!”老板端过一碗面。“挽琴姑娘,面来了,趁热吃吧!”
望着端放到面前的面,挽琴想了想,舀了勺汤,小抿了一口。
“一把细面,半碗高汤,一杯清水,五钱猪油,一勺酱油,再烫几颗挺括脆爽的小白菜!”她望向老板。“是这样做的吧!”
老板笑着一拍掌。
“正是!”
他们这边闲聊,赵吏却有些坐不住了,一个念头便可号令雷霆驱退百鬼,这手段可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但见他手心在背后一翻,已变出一本簿册,其上书页变化,记载着这批地域的冤魂死鬼的来历,但是他翻了个遍,竟然没有查到燕狂徒半点有用的消息,更别说他这个人了,只好似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不光是他。
赵吏视线往右移了那么几寸,就见一个俏生生的曼妙女子正笑盈盈的望着他,揽着燕狂徒的手臂,翠裙罗裳,打扮可不似现在这个时代所能有的,而且普通人可看不见,因为这更就是魂魄,阳神。
“炼气士?不可能啊,如今天地末法,灵气匮乏,天底下的修士不是入了昆仑便寿元枯竭,投胎转世做了鬼差,哪还有什么修士!”
“考虑的如何了?你可以开个价,任何条件,我言而有信,说到做到!”燕狂徒打破了他的思索。
赵吏盯着燕狂徒,沉默了片刻,旋即取出了一方木盒。
“条件等我想到了再说吧,东西,可以先给你!”
燕狂徒抬指拨开木盒,只见其中躺着一块仿佛肥肉般的东西,上面隐约长着血丝,犹如活物,不住颤动,足有拳头大小,古怪更加诡谲。
据传但凡世间灾祸之年,天下大乱,生灵涂炭,怨气横行,这土里便会长出太岁,食之可长生不老,世上也不知多少人想要一窥其妙,得享长生。
可惜长生是有代价的,每个人的代价都不一样。
燕狂徒取过木盒,东西既已到手,他便再无留下的兴趣,长身而起,手心里已有一粒金豆子自袖中滑了出来。
“哎呦,这、这可使不得,我这铺子才多少钱,太多了。”见燕狂徒出手阔绰,老板非但不喜,反而大惊,普通人得此钱财,只怕第一天得,第二天就得死于非命,急得直搓手。
“拿着吧!”
燕狂徒眸子微动,眼前老实憨厚的老板已变成了满身血污,死状凄惨的鬼魂,脖颈上,是一排针线缝合的痕迹,面色发青,双眼血红,披头散发。
百鬼夜行,夜间的,又怎会是人。
收回目光,燕狂徒已走出店外。
长街死寂。
“三更天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
“去哪里?”
他对身旁的白飞飞问道。
“你想去哪里?可以带上我么?”
可这回应他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似笑非笑,好奇不解。
燕狂徒闻声望去。
只见夜色里一个一身红裙,编着发辫的女孩正笑嘻嘻的看着他们,眉心落着繁奥印记,晦涩难言。
他淡淡道:“不可以!”
顷刻,女孩笑容一散,说变脸就变脸。
“你敢拒绝我?”
燕狂徒眸子陡然眯成一条狭长缝隙,双拳已然握起。
霎时,电闪雷鸣。
227、冥王的招揽
红裙女子模样瞧着不过双十,先前还露着笑,这会已冷若寒霜,周身气机涌泻,长街上瞬间飞沙走石,一身威势极重,转眼已漫天飘雪。
燕狂徒眯眼之余,眸中雷光大作,他沉声道:“冥王阿茶?”
“看来,你还认识我!”
女子颇为意外,这脸上的寒意眨眼又散了,变脸比翻书都快,道:“那你还那么凶?”
说着话,立马语带啜泣,揉着眼睛,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似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顷刻风散了,雪没了,像是从来没出现过。
燕狂徒神情略显凝重。
“尊驾若是有事不妨直说!”
燕狂徒对她的变化似熟若无睹。
“哼,你这称呼还真是有够古老的!”
这女人模样生的娇媚,但随着语气变化,她身形乍然一晃,已到燕狂徒身前,适才的红裙不翼而飞,竟换成了一身龙袍。
确实是龙袍,而且还是一身火红的龙袍,娇媚化作冷冽,她威势更重了,剑眉斜飞入鬓,红唇浓妆,阿茶素手已按在了燕狂徒的肩头。“你既然来到本王的地盘,便该明白本王的规矩,一路上你大肆屠戮阳间阴魂,只是无论善恶,也轮不到你处置!”
“阴阳生死,自有定数,你敢插手?”
燕狂徒望着肩头纤指,足下一动,人已缩地成寸挪移避开。
“呵呵,这么怕女人?还是说怕你身体里的那个女人?怎么,怕她生气?”可让人吃惊的是,燕狂徒刚挪移出去七八丈,这冥王竟也紧随而至,或者说就像贴在了他身上,甩不掉。
语气竟也变得旖旎了起来。
“你要如何?”
眉头皱起,燕狂徒已化作无数残影,宛如鬼魅。
“不如何?”
阿茶仍是紧跟不落,她捋了捋发丝,笑道:“我喜欢就事论事,既然欠了我的债,就用你自己偿吧!”
二人一赶一追。
燕狂徒几步便掠出了京城,一步几近七八十丈,不想阿茶蹦蹦跳跳居然围着他打转,欢笑间只似闲庭信步。
“你什么意思?想要招揽我?”
“那太岁肉吃了可是有代价的,你既然有所求,何不到我手下谋份差事,届时自享长生,不光是你,连你体内的那个女人,都只是我一句话的事!”
阿茶终于说出了她的目的。
“只是如此?”
燕狂徒脚下一停。
“没办法,如今乱世当道,这世上游魂太多了,地府人手不够,发现你的存在,我可是亲自跑了一趟,你应该觉得很荣幸,是不是觉得我很有诚意?”
阿茶吐气如兰,几乎都快贴了上来,凹凸有致的身子勾显的淋漓尽致,只是她眼里,却没半点**,装模作样。
“条件?”
说实话,燕狂徒有些意动。
“你这男人可是一点都不讨人喜欢,比我还像个冰块!”阿茶扫兴的撤开身子。“条件?唔,你杀了两百四十三个阴魂,就在我手底下干两百四十三年吧,给你个判官怎么样?”
燕狂徒看着她。
“我不喜欢受约束!”
阿茶仿佛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放心,这判官有阴阳之分,地府有阴判,人间的是阳判,不约束的!”
她笑了笑,显得有些开心,好似燕狂徒已经答应。
燕狂徒沉默了会。
“两百年!”
阿茶望着他笑容渐渐散去,但马上她又一眯眼,脆生生的道:“那就这么定了!”
遂见她手中光华一现,已凭空变出一张纸来。
“这是你的卖身契,按个手印吧,往后只需要按时向我汇报一些人间的事,剩下的自己处理,但是,你不能再杀阴魂!”
她脸色一冷。
“地府自会赏善罚恶,我不喜欢有人私自行事,你只能摆渡阴魂,只能判,不能杀!”
语毕,这个喜怒无常的女人,又乖巧捧着那张契约,摊在燕狂徒面前,像是只猫咪。
“只是两百年?”
扫了眼契约上的内容,无非是本人愿意担任冥府判官一职,任职期间不得违背什么之类的云云。
“嗯!”
阿茶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见她这副模样,燕狂徒反倒心里没底。
“也罢,终归需要个身份!”
念及于此,他伸出了拇指,按了上去。
“咯咯,成了!”
阿茶笑的像个小母鸡,收起契约的同时,手里又变出了样东西。
“这便是你的生死簿!”
“我说的一切,都明白了么?要是不明白我还可以多陪陪你,毕竟你以后可是我手底下得力干将,对于你,我的时间还是很充足的!”
她自来熟的拍着燕狂徒的肩膀。
“可以了!”
燕狂徒收起“生死簿”。
但是等他再抬头,面前只剩空旷长街,冥王连个鬼影都没了。
“冥王阿茶!”
低低的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燕狂徒翻开了生死簿,刚翻开,就见首页画着一个女子,背对着他,然后突然转过头来,还做了个鬼脸。
“一会不见,是不是想我了?”
燕狂徒脸颊一抖,然后木然着脸把生死簿又合上了。
“飞飞,我先安排你转世吧!”
只是等了半天却没回应。
燕狂徒脚下未停朝远方行去,但是夜风里却响起他的话。
“你是不是生气了?”
“哼,没有!”
“那我带你到处走走?”
“不想走!”
“你生气了!”
“我没生气!”
“那我带你去吃山珍海味?”
“不想吃!”
“那你就是生气了!”
……
翌日。
等燕狂徒再见赵吏的时候,二人是在一个小院前。
“你怎么会在这?”
赵吏有些意外。
燕狂徒瞥了他一眼,轻声道:“那面馆老板人不错,闲着无事,听说他闺女今日出阁,自然就来看看,何况在他铺子里听了首曲子,本座感叹良多,终归要给人留下一个盼头!”
昨夜百鬼夜行,除了那个“挽琴”姑娘,燕狂徒所见之人,尽皆游魂鬼魅,便是卖面的老板、更夫无不是孤魂野鬼,连那个妇人都是鬼,不过她要好点,是个鬼差,引渡亡魂。
世道艰难,一碗面不过赚一两枚大子,整日里忙活不停,卖面赚的钱除了赋税,剩下的也不过是勉强活口罢了。只是赶上女儿出阁,加之眼疾缠身,老板便向备一份厚点的嫁妆,免得让夫家瞧不起,无奈之下只能找那当铺老吴家借,结果利滚利,哪还还得起。
那吴家人还逼着他卖女儿,这命贱如蚁的世道,陈老板一怒之下血洗了吴家,最后斩首示众。
“行了,进去瞧瞧吧!”
燕狂徒走了进去。
小院不大,但胜在干净,空荡的屋内,摆着裹好红绸的嫁妆,盲女杵着木杖朝着二人的方向紧张道:“你们是谁?”
赵吏叹了口气。“你就是凤蝶吧,我们是你爹的朋友,来看看你!”
一听这话,心思单纯的女孩忙喜道:
“那快请进,我给你们倒茶!”
女孩眼睛瞧不见,伸手摸着桌上的茶杯。
赵吏四下看了看。
“怎么?今天不是你出阁的日子么?家里怎么这么冷清?”
女孩睁着无神的双眼,面带笑。
“嫁妆都被退了回来,那家人说我爹杀了人,不吉利!”
赵吏沉默了稍倾。
“你恨你爹么?”
凤蝶一摇头。
“我都明白,我爹是为了我,而且他烧了当铺里的那些带票子,那些借了高利贷的穷人肯定都会在心里感谢我爹的!”
“这位爷,能求你件事么?”
燕狂徒一直在那立着,听着,直到这时,他才轻声道:“说吧!”
“我常听人说,有个地方,只要女人肯出卖身子就能活下去,能不能把我送到那去,我是个瞎子,一个人肯定活不下去,只是想死很容易,可我爹为我做了这么多,我想活下去,至少,活下去总会有希望!”
这些话,凤蝶是笑着说的。
饶是燕狂徒杀人如麻,听到这些话,再望着女孩清瘦的面颊,他也有些沉默,就听。“没事,我能治好你的眼睛,你说的对,要好好活下去,一个人也是可以活下去的!”
“真的么?”
凤蝶一呆,眼角终于是泪水涌出。
……
三日后。
燕狂徒离了小院,向西而去,不知所踪。
228、活佛降世
藏地。
辽阔的草原上,肤色黝黑的藏族汉子高声哼唱着特异的腔调,化作一种旋律,回荡不去。
他骑着马,驱赶着羊群,脸上洋溢着喜悦。
只因为,他的妻子马上要临盆了,那是即将初为人父的喜悦。
这些年来,男人逢寺便入,遇佛便拜,虔诚无比,时有供奉。
男人名叫达瓦,二十四岁,带着藏民特有的黝黑肤色,淳朴老实,平日里当着牧民赶着牛羊,或是替那些游客做向导,收入谈不上多,但也衣食无忧,活的自在。
累了他便躺在松软的草地上,仰望着蓝天白云,唱着喜欢的藏歌,呼喝着牛羊。
这一天。
远方天边的山上,突然走下来了一个人,一个魁梧伟岸的男人,面生胡茬,一头短发,不过三十岁,穿着藏红色的袈裟,赤着脚,双臂裸露在外,走了过来。
达瓦当即习惯性的见礼道:
“见过法师!”
“达瓦,你的孩子要出世了,还不快回去!”
男人走了过来,面容平静,眸光更是平静,说的话却让达瓦一惊。
“真的吗?”
法师点点头。
达瓦立马翻身上马,朝家赶去。
可他却忽的面露震撼,只见身旁,一道红色身影箭步如飞,与他并肩而行,大步一跃快过奔马,正是适才那个法师。
“法师,你?”
“我是来接她的,接她的!”
法师轻声应着。
茫然之余,达瓦只是念及妻儿,无心理会其他。
等赶回去,果不其然,碉房外,自个的父亲已经急得乱转,见他回来,赶忙道:“达瓦,你的孩子快要出世了!”
“怎么样了?”
达瓦惊喜交加。
“卓玛进去好半天了!”
碉房内传出女子生产时的痛呼,忽高忽低。
达瓦在外面听的揪心,他见那神秘法师也跟了来,当下跪倒在地,慌乱道:“法师你可要保佑他们母子平安啊!”
“莫慌,莫慌!”
法师抚了抚他的头顶。
“母女平安,会没事的!”
像是看见了一样,他前脚说完,后脚碉房里便传出笑声,宛如长出了一口气。
只是还来不及喜悦,碉房里就见一个中年妇人慌张的把襁褓抱了出来。
“不好了,孩子像是喉咙里卡着东西,哭不出来,怎么办?”
妇人急得眼泪直打转。
法师平和说道:
“给我看看!”
妇人六神无主,闻听此言就似看见救星,忙把孩子递了过去,透过襁褓一看,只见孩子果真喘不过气来了,小脸涨红发紫,呼吸困难。
众目睽睽中,法师一手托着孩子,一手轻拍了拍她的背,没几下,就见婴孩的口中掉出来一颗舍利。
“没事了!”
更令人惊奇的是,这刚出生的娃娃,竟然对着法师咿呀不停,像是说着什么话,众人为之一呆,衔石而生本就非同小可,如今还这般神异,如何不惊。
“知道了,等你!”
法师无奈笑笑。
“我的孩子?”
碉房内,忽然传来虚弱的呼喊。
所有人这才蓦然惊醒,赶忙走了进去。
“卓玛,孩子在这里!”
就见炕上,躺着个藏族女子,鬓角渗着细汗,有些虚弱,达瓦手足无措的接过孩子,赶忙抱到女子身边。
“辛苦你了,哈哈,我要做爸爸了!”
达瓦喜极而泣,像是个孩子一样欣喜若狂。
可是笑了没两声,便被他母亲赶了出来,他蹲在外面小心翼翼的捏着孩子吐出的舍利,有些疑惑不解,然后又对着法师拜伏了下来。
他认知不多,只是把这一切归为佛陀保佑。
“法师,我的孩子是不是?”
法师摇摇头。
“切莫外传,否则凭生变故,往后,我能否住在这里?”
达瓦父母忙行礼。
“法师要住多久便住多久!”
“那便麻烦了!”
“还请法师替孩子取个名字!”
“就叫央金吧!”
时光飞逝,转眼便是五个年头,达瓦家的孩子生来便聪慧过人,不知什么时候,传出她是活佛转世的流言。
一直到她六岁那年的春天。
家里来了两个喇嘛,说是来迎接活佛的,众人尊敬无比,皆行大礼。
“你是谁?”
他们这一去,便自然而然的看见了那个神秘法师,只是却是不识,他们自然不会认得燕狂徒。
“离开吧,这个孩子与你们没关系!”燕狂徒神情平和。“她以后是要跟我走的!”
“我们是来迎接活佛的!”
两个喇嘛毫不退让。
燕狂徒似笑非笑的道:“活佛是女的?”
“佛生万相,焉有男女之别?”
说着说着竟是和他打起了禅机。
“有意思!”
燕狂徒禅坐多年,静悟己道,听对方这么一说,似是来了兴致。“既不分男女,何来欢喜之说?”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两个喇嘛你一言我一语。
燕狂徒懒得去争,只把右手摊开来,伸到二人面前。
“我手里有什么?”
二人面面相觑,第一个凝望了片刻,道:“空!”
一无所有。
本就一无所有。
燕狂徒笑道:“是么?”
只在两个喇嘛瞠目结舌中,他掌心光点汇聚,光华闪烁,凝为一株栩栩如生的莲花,滴溜溜的转着旋。
“既是空那这又是什么?”
他又把手心摊到第二人面前。
“你且说说,我手里有什么?”
还是同样的问题。
“一朵莲华!”
第二个喇嘛说道。
燕狂徒摇摇头。
“又错了!”
掌中莲花随风而散,他道:“我手心里的,乃是天上天下!”
两个喇嘛听到现在早已瞠目结舌,又恐又惊,惶惶不安。
“你们可知何为天上天下?”
燕狂徒浑若不瞧他们的神情,抬手一指脚下草地。
“花开!”
吐字如令,一声花开,但见草地之下,竟真的长出一朵莲华来。
“花谢!”
那花由小渐大,再到盛开绽放,而后又开始枯萎,随之凋零,可紧接着那朵花由死而生,竟又焕然新生,重新盛开,只在两个喇嘛神情木然中,面前莲华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周而复始,枯荣轮转,生生不息。
达瓦一家人早已是跪伏在地,如见真佛,以额触地,除了一个扎着辫子,躲在燕狂徒身后的小女娃。
两个喇嘛更是耸然动容,见此情景纷纷也跟着拜了下来。
“我们愿侍奉活佛左右!”
燕狂徒摆摆手。
“侍奉就不必了,往后莫来扰我清净!”
“弟子遵命,弟子告退!”
两个喇嘛说罢躬身而退。
只是燕狂徒叹了口气,他把背后的央金放到了肩上。
“看来得走了,平静日子到头了!”
六岁的女娃娃,不舍的瞧了眼地上的爹娘。
燕狂徒知她心意,温言道:“等安顿好了,咱们回来接他们!”
这下女娃才似放下心。
叮嘱了一番,只在达瓦一家人的注视下,燕狂徒背着女娃,便已长啸一声,大笑着朝东方奔去。
229、444号便利店
佛经里记载,这个世界上有五种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肉眼。
肉身之眼,晦暗不明,见近不见远,见前不见后,见明不见暗。
你所看到的,都是真的么?
——————————
灯红酒绿的街市上,早已过了属于它的喧嚣热闹,这是凌晨两点的夜晚。
几个喝的醉醺的青年男女,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摇晃着手里的酒瓶,吹着新年后的第一个牛皮,嬉笑怒骂着回荡在这个城市的一角。
“靠,大半夜的,一大老爷们穿着一身红,怎么着?今年是你本命年啊?”
路过一个公园时,正好瞥见一旁的躺椅上坐着两个人,一个男人,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男人穿着藏红色的袈裟,赤着脚,露着双臂,头顶是一头钢针般黝黑的发茬,神情平和。
女孩穿着皮裘小袄,扎着一根乌溜溜的大辫子,都快长到脚了,不似粉雕玉琢的模样,而是小脸露着小麦色,大眼挺鼻,坐在男人左边的肩头,摇晃一双鹿皮靴子,露齿含笑。
她身上挂着一串串银制首饰,小耳朵上也坠着两个银光灿灿的耳环,叮铃直响。
女孩手里本来还拿捏着一个银环,想往男人耳朵上套,可等听到对方的话后,小女孩噗哧一笑,抱着男人的脖子笑的前仰后合,咯咯直笑。“本命年?哈哈,乐死我了!”
再一看男人不苟言笑的模样,只差笑出了眼泪。
“笑笑、笑个屁啊你?老子的话有那么好笑么?”
许是喝酒喝的多了,刚才说话的黄毛小伙嘴里的话都有些磕巴,一张嘴简直就是铺天盖地的酒气,熏得人眼晕。
小女孩一嘟嘴,也不说话,只是自男人手里接过一个手机,然后一抖,就见这手机屏里面立马虚拟投影出来五个人像,满是科幻色彩。
“卧槽,你这手机哪卖的?这也太酷炫了吧,多少钱?”
喝醉归喝醉,但是瞥见这手机,几个人立马瞪大眼睛。
“哪买的?告诉我,明天我也去买一个,放心,我爸有钱,嗝,有钱!”
含混不清的声音,五个青年男女彼此勾肩搭背,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会倒下。
“横死之人,没想到死的时候喝醉了,这死了还是酒鬼?”小女孩嘟囔着,大呼新鲜。
“狂行,让他们清醒清醒!”
话刚一出,本来坐着的男人眼中陡见弥天煞气,视线只在五人身上一扫,正晕晕乎乎的五个人齐齐一个激灵,眼里的醉意不消片刻就散了个干净。
“我去,这天怎么突然这么冷?这是哪啊?”
刚才的黄毛青年打量着周围,然后又看向面前的两个人。
“你们两个又是谁啊?大半夜穿这么骚气,咋滴,对这个社会有意见呐?”
“咯咯——哈哈——”
已经转世投胎的白飞飞,抱着燕狂徒的脖子,大笑不止,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好一会,她才开口说:“你太有意思了,看你这辈子没做什么坏事,下辈子让你投个好胎!”
黄毛青年一瞪眼。
“靠,你这口气比我还狂,动不动就让人投胎?混哪的啊?”
只在几人注视下,燕狂徒长身而起,好家伙,光脚还比五人高了大半个头。
“我去,你打篮球的吧?这么高?”
哪怕燕狂徒也是跟着挑了挑眉。
“你话可真多!”
“赵威,你们五个已经死了,准备跟我去地府吧!”
五人面面相觑,愣了愣。
“搞了半天,是个傻子,我就说大冬天的光着脚就溜达出来了——”
“停!”
“我让你停!”
只见燕狂徒嘴里平和的嗓音陡然变得低沉沙哑,仿若嘶吼,浑身鬼气森森,宛如一团黑雾,只露出两颗冷森森的眼睛。
“咕嘟!”
不知谁咽了口吐沫。
就见赵威面色发白,望着面前伟岸的高大黑影,然后丧心病狂的提起手里的酒瓶对着脑门就来了一下。
“砰!”
“诶,不疼啊——”
他惊奇的一摸脑袋,然后慢慢哭丧着脸,扑通跪了下来。“呜呜,我真他妈已经死了?我还不想死啊!”
剩下的四个也反应了过来,然后五个人就惊恐的发现自己模样变了。
“靠,你头怎么扁了?”
“我胳膊呢?”
“杨浩你眼珠子掉出来了,快塞回去,真他娘吓人!”
……
五人你看我我看你,忽然不说话了,然后抱头痛哭。
“想不到居然是过马路被撞死的!”
白飞飞坐在燕狂徒的肩上都笑哭了,她一拍手机。
“来,每个人按一下!”
“这就是生死簿了,按一下,你们这辈子的生死寿夭,善恶福祸都能看见。”
和刚才的活跃话多不同,现在的五个人,一个个就好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垂头丧气,走到燕狂徒面前,伸手在那手机上按了一遍。
“现在送你们过去。”
燕狂徒双手气机一引,面前地面忽见涌出滚滚黑气,像是裂开一道豁口。
“这技能,牛逼!”
眼见这匪夷所思的一幕,黄毛青年顶着个扁扁的脑袋,浑若忘了自己已经死了,竟还不忘伸出拇指,这心该有多大的啊。
看着五个人全被送走,白飞飞仍然笑个不停。
“狂行,我饿了!”
“那去吃饭吧!”
燕狂徒背着她沿着街朝着另一头走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深夜的街角冷冷清清,路灯底下,拖着一条高大的的身影,两边的店铺也多已经关门了,路上空无一人。
直到他停下脚步。
望着不远处的一间便利店。
……
便利店里,透过门窗一角,可以瞧见一个青年趴在柜台上看着手机,打发着无聊的时间,驱散着困意。
“叮铃铃——”
却听门铃声忽起,兼职夜班营业员的夏冬青忙打起精神,站直身子,可刚一抬眼,他就见柜台前像是凭空多出来两个身影,当下嘴里下意识的惊呼出声。
“啊!”
“你们走路怎么没声音的?”
“胆子可真小,这晚上脏东西可是很多的!”白飞飞趴在燕狂徒的肩上,笑嘻嘻的说着。
夏冬青眼神飘忽,望了望面前两个怪人,心里有些忐忑,嘴里仍是强自镇定。
“你们需要些什么?”
“来份关东煮吧!”
燕狂徒扫了一眼。
白飞飞忽然比了个剪刀手,笑道:“要两份!”
她指着汤锅里煮的东西。
“这个、这个、这个——”
虽然觉着怪异,但夏冬青还是依言打了两份,然后有些躲避似的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望着坐在一起两个人,眼神默然,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透着古怪。
视线飞离,飘出去,只见整条昏暗冷清的街道上,开着一间便利店。
444便利店。
230、再见赵吏
“这大半夜的,你不能冷么?怎么不穿鞋子啊?”
看了会,似确定了什么,夏冬青才敢壮着胆子问。
他瞧着二十四五的模样,带着一股书卷气,相貌俊朗,只是身子骨单薄了些。
“鞋子?”
燕狂徒伸出了自己的双脚。
“你且看看,我用得着穿鞋么?”
就见这袈裟下伸出来的一双脚居然白净非常,一路行来,竟似不染尘埃。
真是奇了怪了。
哪怕脚底板都干净的吓人。
“我心中无尘,自然足不履尘!”
燕狂徒说着,然后吃着面前的关东煮。
好嘛,夏冬青是越听越迷糊。
“你是和尚?”
“不是。”
“那你这话听着就跟和尚一样。”
可能一个人太无聊,话题一开,夏冬青就有些止不住嘴了。
“小妹妹,你多大啊?还有刚才说脏东西是说什么啊?大晚上的怎么不回家啊?”
他看向白飞飞,然后对燕狂徒已带着几分审视,这大半夜的,带着个孩子乱跑,足够让他联想到很多东西。
白飞飞狡黠一笑,然后一抿嘴:“哥哥,我六岁半了!”
接着在燕狂徒的木然中,猝然一指他。
“这个叔叔说带我去找爸爸妈妈,结果现在还没找到,我肚子好饿啊!”
夏冬青看燕狂徒的眼神立马就变了。
人贩子,肯定是人贩子。
夏冬青心里的念头刚起来,就听:“我不是人贩子!”
“他是我妻子!”
“妻子?”夏冬青心里还没松懈,再听到这句话,立马脸色都变了,他惊叫道:“啊,这么小的你都能下得去手,你还是个人么?”
“我可告诉你,猥亵儿童,三年起步,最高死刑,你可要想清楚了!”
瞧着燕狂徒波澜不惊的眼神,夏冬青心头莫名一颤,在看到他魁梧的体魄,更是压力大增,但他还是壮着胆子开口道:“我劝你现在就走,我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燕狂徒听的默然。
再看看一旁偷笑的白飞飞,颇觉无奈。
“小妹妹,你到我身后来,哥哥保护你!”
夏冬青边说还真就往白飞飞身前挡去。
这时候,燕狂徒猝然瞟了眼便利店外,轻声道:“有客人来了!”
前脚话刚落,后脚门铃便“叮铃铃”响了起来。
夏冬青回身望去,只见偌大的便利店里空空荡荡,一人都没有,窗外长街更是昏暗幽深,不见人影,仿佛瞧不见头。
忐忑间,刚转过身,面前冷不丁多出一张脸,猝不及防,他身子一抖,立马又是一声惊叫。
“啊!”
“嗨!你好!”
一个背着双肩包,打扮青春活泼的女孩已站在了他的面前,
“啊什么啊呀?胆子也太小了!”
女孩调侃着说道:“我问你,有没有看见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个子这么高,真是奇了怪了,一转眼就不见了!”
她比了个高度。
视线四下寻找。
“没看见!”
夏冬青摇摇头,神情瞧着有些奇怪。
再看看一旁坐着吃关东煮的两个人,就见二人无动于衷,像是什么都看到,也没听到,自顾自的吃着,不由得轻轻吐着气。
“哎呀,原来你躲在这!”
女孩转了一圈,忽见玻璃墙外,一个小男孩正朝她招手,立马惊喜的喊出声来。
“快进来,姐姐请你吃东西!”
女孩摆着手。
“小心点!”
夏冬青忽然低声道。
“小心点什么?”
女孩一愣。
遂见夏冬青隐晦的指了指燕狂徒。“那是个人贩子!”
“什么?人贩子?”
女孩嗓门一提。
“简直岂有此理,光天化日,居然有人贩子敢在我王小娅面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还有没有王法?”
可她语气忽然一变,双手捧心似的托着脸颊。
夏冬青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女孩痴痴道:“好帅啊,这就是我心中曾经幻想过的禁欲系男神啊,太高冷了,还有这身袈裟,原来和尚也能这么帅!”
夏冬青看的一阵头大。
“你是不是搞错了啊,他是人贩子,看见他对面那个小女孩么?刚才还说那是他老婆!”
“老婆?”王小娅听的愕然,等看清趴在餐桌上吃饭的白飞飞,然后义愤填膺道:“你说的这是人贩子么?这简直就是禽兽加神经病啊,这才几岁啊就打人家注意,真是丧尽天良!”
“报警!”
夏冬青作势就要掏出电话。
“你是不是傻啊,这大半夜的,警察能赶过来么?你再看看他体格那么壮,到时候狗急跳墙,咱们几个全玩完!”
说着说着,王小娅又捧着脸。
“这身材也太好了,做他的女朋友一定很有安全感,还有那性感的胡茬!”
餐桌上。
白飞飞埋着身子,低着脑袋,吭哧吭哧的耸着肩膀,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小脸通红,像是个鹌鹑一样。
燕狂徒有些无奈道:
“快吃吧,不然等会凉了!”
王小娅更是痴痴的瞧着。
“想不到声音也这么好听,太有磁性了!”
夏冬青都快懵了。
他茫然的给小男孩打了份关东煮,然后说:“算了,我还是报警吧!”
“先别报警,看来本小姐不出马不行了,我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浪子回头,重新做人!”
王小娅一摆手。
走了过去。
“你这和尚,我叫王小娅,你叫什么啊?”
她鼓起勇气,问了句话,可离奇的是面前的两个人却瞧都不瞧他一眼,只好似无视一样。
“啊呀,我这暴脾气,你、说你——”只见王小娅伸手一抓,左手竟然毫无阻拦的穿过了面前人的身子,她先是瞧的发怔,然后小脸立马花容失色,尖叫一声,小跑着躲到柜台后头,缩着脑袋,战战兢兢的张望着外面。
“有鬼啊!”
“你刚才看见了吗?他们看不见我!”
王小娅紧张惊恐的看向夏冬青。
却见夏冬青犹豫着用电脑翻出一篇新闻。
“女大学生王小娅,见义勇为,不幸遇难——”
“啊,这是我?”
王小娅看的心神恍惚,敢情自己才是鬼,脑海中临死前的记忆一一记起。“我只记得我救了一个孩子!”
她望向那个小男孩。
“原来,我已经死了?”
“嗯?”
“那两个人呢?”
夏冬青神情一紧,望着餐桌上两个空荡荡的座位,上面的关东煮还冒着热气呢。
“不好了,是不是人贩子带着那个小女孩跑了?”
王小娅也跟着一变脸色。
“不是,他们还没给钱呢!”
听着夏冬青的回答,发现自己已经死了的女孩一撇嘴。“都啥时候了,还惦记钱,真是没出息!”
可他们不知道就在外面的长街上,忽然飞沙走石。
长街一端,辆越野车上走下来个人,眯眼望着飞卷的弥天鬼气,男人一拔腰里的枪,厉声嘶吼道:“哪里来的妖魔鬼怪?敢在我赵吏的地盘上撒野!”
另一端的无边鬼气中,一道身影难辨面目,只是对着赵吏勾了勾手。
“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信不信我让你魂飞魄散!
竟是赵吏。
他双手一展,唇齿一张,口中已见滚滚阴气席卷而出,满街路灯齐齐一灭。
“嗷!”
231、开店
“砰!”
“砰!”
“砰!”
……
枪声连起,火星四溅。
赵吏握枪在手,对着长街一端森森鬼气笼罩的那个身影连开三枪,子弹破空之际,泛着幽蓝幽蓝的光,神异无比。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脸色一变。
但见一只沉稳有力的大手一挥,三颗子弹便已被对方收入手中,随着五指攥动。
“我去!”
赵吏眼珠子一瞪,就见三颗被捏成铁泥的子弹落在了地上。
“空手接子弹?这有点太夸张了吧?”
他虽然嘴上吐槽,手里却不含糊,手中枪身上猝然浮现出一枚枚古老符文。
“砰砰砰~”
又是一阵连射。
子弹上的光芒由蓝变红,散发着耀眼光芒。
可那人却是动也不动,这次连手都懒得抬了,子弹刚到近前,陡见噼里啪啦的雷光电闪,子弹尽为灰烬。
“你这不是赖皮么?射手碰见战士这还玩个蛋!”
赵吏脸颊一抖,忽然抿嘴嘿嘿一笑,手里的枪一转,双手一举。
“等等,我投降,但你好歹也该让我看看你是谁,死也得死个明白不是!”
“你的实力可不止这么点!”
清朗的声音响起,赵吏遂见滚滚鬼雾里走出来一个人,这个人背后还趴着个小女孩,嘴里咬着棒棒糖,正朝他招手。
“和尚?”
眼见燕狂徒这身打扮,赵吏先是一怔,然后再见那张脸,还有那充满压迫力的体魄,不由得无奈耸耸肩,然后流里流气的道:“我去,拐骗未成年少女啊你!”
“一百年的时间,你的变化可是够大的!”
燕狂徒见他这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打量了一下,有些蹙眉。
“对对对,你说的对,你说的都对,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个面瘫一样,一百年还是那张脸,活的多累啊,我活的开心不就好了!”
赵吏一撇嘴,他神情夸张道:“怎么,去哪个深山老林待了这么多年,冥王可是大发雷霆了好几回,我得乖乖,就差挖地三尺把你找回来了!”
话刚完,他掏出手机,眼神一变。
“得,说曹操曹操到!”
就见屏幕上显示着冥王请求与你视频聊天,是否允许?
赵吏哪敢拒绝。
“参见冥王!”
“赵吏,你怎么接的这么慢?是不是又在做什么羞羞的事?”电话那头,冥王阿茶颇为害羞的调笑着。
赵吏一翻白眼。
“这大半夜的您不睡觉找我不会就是为了这事吧?”
冥王阿茶就和变脸一样,冷漠威严道:“当然不是,刚才地府送进来的灵魂里,有几个是阳判做的,我要你找到他,带回来见我!”
赵吏瞬间苦笑。
“怎么?他不会是找你了吧?”阿茶立马瞧出端倪,那目光让人浑身不自在。
“恭喜你,答对了,请看!”
赵吏把手机一转。
等冥王看见燕狂徒后,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脸色阴沉,神华大放,她惊疑道:“你去当和尚了?”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骇人惊心的威能。
“不是!”
燕狂徒摇摇头。
“呼,那就好!”
阿茶立马似冬雪消融,她拍了拍胸脯,展颜笑道:“小燕子,这么多年不见,有没有想我呀?”
然后她又看向燕狂徒肩膀上的白飞飞,上下打量了一番,咯咯笑道:“呦?转生了?”
但见适才还笑眯眯的小女孩,此刻满眼敌视,小手紧攥,虎牙磨得咯吱直响。
“这什么时候才得发育好啊?现在这年头可不比以前,年轻人开放的很,很多小妹妹可都喜欢小燕子这种类型的男人,小心到时候没看住,哈哈!”就看到冥王大手一挥,天地骤变,她身上的衣裳也变了,沙滩、阳光、大海,还有泳装。“姐姐不和你聊了,毕竟你还未成年,大人的世界你不懂!”
“小燕子你等我啊,过两天我就找你去,赵吏你可得看好他,要是人没了,我拿你是问!”
对着燕狂徒抛了个媚眼,阿茶挂了电话。
只是燕狂徒瞧不到,因为两只手死死捂着他的眼睛,白飞飞小脸通红,嘴里“呸呸呸”的吐着口水。
“不害臊!”
“得嘞,你们两个的事,干吗扯上我啊?”
赵吏脸色有些不好看,要不是面前是个硬角色,说不定他现在就能动手,打他个满面桃花。
“我这次出来也没打算再走!”燕狂徒环顾了一下街市,轻声道:“离人世久了,身上的人味也淡了,就怕再这么待下去,以后真成无情无欲,太上忘情了!”
白飞飞这时候才不情不愿的放下手,双手环抱,哼了一声。
“人世已不适合修行了!”
赵吏怪笑道:“还修行,不倒退我就谢天谢地了!”
这时候,就见夏冬青从便利店跑了出来。
“喂,你吃饭还没给钱呢!”
燕狂徒置若罔闻,罕见的笑了笑。
“你新招的店员可有些不普通啊?”
赵吏脸上的玩世不恭忽然没了。“你可真会开玩笑!”
燕狂徒摆摆手。
“放心,其他的事,我没兴趣,我只是对一些神秘存在感兴趣,譬如他身体里——”
赵吏握枪的手一颤,像是又要再动。
“他是我的!”
“算了,我打算在这附近开个店,顺便买套房子,毕竟还要照顾孩子!”
眼见气氛越来越紧张压抑,燕狂徒话锋一转。
“你有什么门路么?”
赵吏整个身子立时一松,然后一脸夸张的后退几步。“你不会是想和我借钱吧?别逗了,没钱冥王都得去要饭,这年头,我们都得看业绩,一个月也只是够养家糊口!”
“你找凤蝶啊,人家现在可是混的风生水起,那叫一个富的流油,我这店还是她赞助开的。以你们的交情,别说开店,就是开公司都是一句话的事!”
燕狂徒一扬眉。
“那好吧!”
说完背着白飞飞消失在夜色中。
“喂,别走啊,你这个人贩子,吃饭还没给钱呢!”夏冬青在一旁听的五迷三道的,等反应过来,燕狂徒已走的没影了。
然后他看向了赵吏。
“你跟他一起的——”
赵吏一个大白眼。
“我去,我欠你的,我不但不给你钱,我还要扣你工资!”
夏冬青一听要扣工资立马语气一急。
“凭什么啊?再说了你谁啊?”
赵吏一指便利店,又指指自己。
“我?呵呵,不好意思,本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赵吏。那间444号便利店是我的,你现在是我的员工,客人吃饭你没收钱,这是不是得怪你啊,自然要从你工资里扣啊!”
“还有什么叫人贩子?那是他老婆懂么你,小心再乱说,人家降一道雷能劈死你,不回去看店还傻站着干什么,信不信我还扣你工资,看什么看,瞅什么瞅,走走走!”
“神经病吧你!”
等夏冬青气冲冲的回到便利店,赵吏这才望着燕狂徒消失的方向,像是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朝着便利店吆喝道:
“好小子,敢辱骂老板,扣你十天工资!”
232、极道武馆
三天后,夜深。
“噼里啪啦~”
鞭炮声响起。
“啧啧啧,瞧见了吗,就人家那一圈鞭炮都是你半年工资!”王小娅立在便利店门口,望着对面新开的店啧啧称奇。
“有你这么说话的么?”
被这么一说,夏冬青立马不乐意了。
“说了你还不信,你看看路边停的车,整个滨海市都不见得能瞧见几辆,这可都是全球限量的,刮一点漆都得让你倾家荡产,赵吏的和这一比简直就是个收破烂的!”
“也不知道哪来的大人物,跑这犄角旮旯里,还是大半夜放炮,这不是傻缺么,有钱人的世界真不懂!”
王小娅叹了口气。
“别看了,这傻缺你们都认识,就是那天晚上背着个——那谁——”
赵吏也凑了过来,边说还边示意着做了个背的动作。
他这么一说,王小娅眼睛立马一亮,变的楚楚可怜。“是不是那个禁欲系的高冷男神?我还以为此生只能与他有一面之缘,想不到,老天爷还是眷恋我的!”
“呵,就你,就你!”
赵吏冷嘲热讽的在她额头上戳了戳。
夏冬青眼睛也亮了。
“那我是不是可以找他把那天饭钱要回来了?”
“饭钱?人家今天开业,咱们去蹭顿饭总没关系吧?”王小娅惊喜一叫,抓着夏冬青就往过去走。
“不行,我还要看店呢!”
见状,王小娅扯着赵吏的袖子撒娇道:“赵吏,吏哥哥,你看冬青这么辛苦,就放他半个小时的假呗!”
“打住,停!”赵吏揉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脸的别扭,过了会,他才道:“冬青得留着看店,你跟我过去!”
夏冬青闻言就似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
“没事,本小姐绝不亏待你,待会那边要是有什么好吃的,我给你带回来!”王小娅一拍他肩膀,顺便白了赵吏一眼。
“行了,别磨叽了,再磨叽就得喝剩汤,吃剩饭了。”
赵吏迫不及待的走了过去。
“诶你等等我啊!”
王小娅在后面赶。
二人一走一追。
然后他们就看见。
“我去,这门口摆这么大两个石狮子是要干什么?极道武馆?”
别看外面动静不小,但实际上里面的人着实不多,正堂之中,燕狂徒还是他那一身藏红色袈裟,身旁却是立着一个披着一头火红波浪卷的妖娆女人。
“吏哥!”
女人穿着黑色长裙,勾显着迷人身段,手里夹着一支烟,见赵吏进来,打了个照顾,吐了个烟圈。
这女人是谁?
非是别人,正是那当年京城之中,面馆老陈的女儿。
凤蝶。
如今百年之后,也是鬼差。
她当初练了燕狂徒教她的武功,晚年身份不低。
“这是要开拳馆啊?”
王小娅惊呼出声,就见里面摆置的居然是十八般兵器,还有各种拳桩。
“行了,也算这小姑娘一份吧,今天我心情不错,亲自下厨,一人一碗面!”凤蝶掐灭手里的烟转身款款朝后厨走去。
“我爹的手艺我可没落下!”
“面?”
王小娅好奇无比。
“是不是什么米其林的招牌菜?意大利面?海鲜面?”
赵吏瞥了他一眼。
“想得美你,吃过阳春面么?”
“阳春面?路口小摊上五块钱一碗的那种?”王小娅一瞪眼。“该不会是遇到骗子了吧,开那种车,开业大吉就吃碗阳春面?”
“你进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赵吏朝里面努了努嘴。
“不看,我就看男神就饱了!”
王小娅却痴迷瞧着燕狂徒,捧着脸。
赵吏有些嫌弃的离了她一段距离。
“赶紧把你那口水擦擦,今天来的可都是下面的!”
“下面的?”
王小娅立马就明白了,然后再也没了笑,畏畏缩缩的揪着赵吏的衣裳,小脸发白,敢情这一屋子的人都是鬼啊。
“那、那我男神呢?”
“他是人!”
“哦,那就好!”
“不过他比鬼还要狠!”
“啊?”
赵吏低声道:“论职位比我还要大一级,而且鬼王碰见都得认怂,杀人不眨眼!”
王小娅双腿一软,差点没瘫坐地上。
“我不吃面了,我要回去!”
“吏哥哥!”
正说着话,忽听一惊喜笑声。
一道倩影飞也似跑了进来,跳进赵吏怀里,顺势转了一圈。
“木兰,你怎么也来了?哎呦,比以前重多了!”
赵吏抱着怀里撒娇的女人,满是宠溺。
“介绍一下,木兰,花木兰,就是你知道的那位!”
“这位,王小娅,其实就是一个花痴,你可以不用理她!”
王小娅没好气的啐了一口。
“呸,重色轻友!”
等木兰停下,才见她一身打扮英姿飒爽。“冥王给的消息,说来捧捧场,而且凤蝶现在可是投资了不少地府在阳间的产业,都得给个面子,就过来看看!”
“呦,慕容也来了!”
“啧啧啧,这排场可真大!”
燕狂徒有些哑然失笑,他只是摆脱凤蝶开个武馆而已,结果却弄的这么热闹。
一眼望过去,没几个认识的啊。
“摆宴吧!”
凤蝶走出来招呼了一声,遂见一盘盘精致菜肴被端了上来,香气扑鼻,色香味俱全。
“嗯?不是吃面么?”
王小娅看的一愣。
“对啊,咱们吃面,这些菜是给他们的!”
一个清脆嗓音从脚畔响起,她低头一瞧,就见白飞飞背着小手,四下打量。
“不会吧!”
“我们都已活了很久了,山珍海味早已吃遍,无甚稀奇,很多时候,吃一种东西已不是去品它的味道,而是品其中的人生!”
赵吏少有的一本正经的说话。
“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一代一代传下来,总有它独特的魅力!”
“不过,我还是可以吃点肉的!”
他挤到木兰身边,夹着桌面上的菜。
燕狂徒则是环顾了一眼众多鬼差,这些人境界虽说不低,却也不高,相对于凡人是够了,念及夏冬青身体里的那位存在,他心中泛起暗思。“五浊恶世,天地末法,看来要有剧变了,这样的结果不是鬼神灭亡,便是人类消亡,说不得又是一场毁天灭地的大战,到时候所谓的长生恐怕也是虚妄,看来还得早做打算!”
只说一轮宴席过后。
众鬼差纷纷散去。
堂内只剩寥寥几人,一人面前搁着一碗面。
“尝尝,手艺有没有长进?”
凤蝶招呼着众人,又点了根烟,取出一箱老白干喝了起来。
“都来点?”
屋外风声清冷,屋内灯火盈然,似有淡淡呢喃响起:“一把细面,半碗高汤,一杯清水,五钱猪油,一勺酱油……”
……
这一夜,滨海市里,多了一个武馆。
233、平静下的波澜
人生而为人,迥异于万物之别,在于七情六欲,譬如,贪婪、痴妄、妒忌等等,乃至七情六欲,谈嗔怒怨。
————
夜,灯红酒绿的夜。
一具具躯体皮囊遵循心底的**,像是孤魂一样游荡在这个城市的一角,找寻着渴望放纵的同类。
五浊恶世,百鬼夜行。
“男神,你这生意也太惨淡了,开业这么多天,连个徒弟都没有!”王小娅望着冷冷清清的拳馆嘀咕着。
“岂能尽如人意,万事万物皆讲究机缘!”
燕狂徒不紧不慢的搭了句。
王小娅望了眼马路对面还没交接的便利店,见夏冬青还没来,这才道:“你这也太佛系了吧,就不想着赚的钱?”
不等燕狂徒搭话,趴在他怀里的白飞飞已揉着惺忪的眼睛,打着哈欠,懒洋洋的道:“怎么不想啊,可是这年头年轻人都喜欢什么跆拳道、空手道、柔道、拳击,老祖宗留的东西却被无人问津!”
然后是一副故作忧伤的模样。
“唉,这个月奶粉零食怕是熬不到月底了!”
“噗哧!”
身旁正在喝水的王小娅冷不丁被呛了一口,就见她一擦嘴巴,眼珠子一转,道:“要不我帮你们宣传吧,只要赚钱了分我点就行!”
白飞飞懒懒的瞄她一眼。“就你,你行么?”
“小瞧人是不是,男神你不是武林高手么?叱咤黑白两道的那种,来,露一手,我保管让你明天就火遍网络!”
被言语一激,王小娅立马跳脚。
说完手机拿出来就开始自拍了。
燕狂徒正要回答就见白飞飞已苦巴巴的瞧着他。“狂行,我想吃好吃的,没钱!”
当下沉默着站起。
王小娅忙跟在后面,拍着视频,兴奋无比道:“嗨,大家好,我是王小娅,告诉你们,今天我可是发现一位隐于市井的大师,真正的大师呦,现在,我们就请大师为我们——我靠——”
她呆呆的看着面前男人足尖一掂,那七八百斤的石狮子便从地上跳了起来,被其托在手中,视若无物。
见她发愣,燕狂徒问道:“拍完了吗?”
“拍完了!”
王小娅呆呆道。
“太厉害了,这是假的吧!发达了,男神,我保管叫你赶明火的一塌糊涂!”
说完疯了似的又蹦又跳的朝着对面换班的夏冬青跑去。
瞧着少女的背影,燕狂徒放下石狮子,又抱过扑到怀里的白飞飞,颇为好奇的轻声道:“也不知道九天玄女能接我几拳,不过既然是天界战神,那威能应该不错吧!”
“你说呢?慕容!”
他忽然回头瞧了过去。
只见一缕鬼气如云似雾,凭空一转,变成一个模样儒雅的风衣男人。
“见过阳判!”
男人现身之际单膝一跪。
“慕容有事相求!”
燕狂徒打量了他一会,神情平静。
“说来听听!”
慕容相貌瞧着近乎三十余岁,面如冠玉,眸若朗星,此人也是众多鬼差之一,身份更是不凡,传闻乃是东晋时的皇族。
“听闻阳判手中有一颗可滋养魂魄的奇石,能延年益寿!”
燕狂徒笑笑。
“你想要离尘石?怎么,你身边也有人要死了?”
他念头一动,但见掌心光华一闪,一颗剔透奇石已现于世,顷刻间,如受吸引,这石头冥冥中似生奇异魔力,令慕容为之悸动。
这离尘石本是那“天下风云碑”叛天所有,可将天地之气转为灵能,滋养魂魄,哺育自身,也是其长存千年不死的原因之一。
可谓世间万千灵体所求至宝,何况这方天地人世已不适合修行,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当年他初至此间,只用此石为白飞飞凝练魂魄,便引来了两百多的孤魂争抢,这才有了后来引出冥王阿茶的一幕。
不过一闪而逝,燕狂徒又将离尘石收起。
“此物虽说如今于我无用,但却非凡,你打算用什么来换?”
“灵魂!”
慕容一抬头。
“呵呵——”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燕狂徒有些意兴阑珊。
不想慕容眼中精光一闪,袖中已划出两柄寒光闪烁的细剑,身形凌空一转,双剑交叠斩削向燕狂徒的脖颈。
“要不到就像抢么?有时候活得久,不代表就一定强!”
燕狂徒头也没回,看了眼怀里打盹的白飞飞,右手腾出屈指一弹,只似巧合般,点在那双剑交叠的一点上,竟是无论如何也再难寸进。
一招无疾而终,慕容脸色一变,身形猝然不见,像是凭空消失,可紧接着燕狂徒周身但见四面八方皆有剑光刺来,一道道残影浮现。
陡然。
“轰!”
像是天崩。
慕容刚到空中的身子,蓦然一滞,一只铁箍似的大手已扣在了他的脸颊上,宛如猜到了他挪移的方向轨迹,难以置信中,就似破布般被提到空中,身子一软,挣扎起来。
“劝你不要在我的地盘上闹,否则一时失手宰了你,冥王可就要找我麻烦了!”
听到近在咫尺的轻语,慕容虚弱落地,眼中已被惊惧所取代。
他喘了口气。
“是慕容失礼了!”
燕狂徒又坐了回去,视线闪烁,想了想。
“这样吧,你把地府关于泰山府君的资料给我弄来,我替你的人延长寿命,随时都可以!”
慕容神情微变。
“泰山神?那可是一尊禁忌!你对它感兴趣?”
门外夜风沁凉,呼呼回荡,长街上,依稀瞧见几个零星身影。
燕狂徒瞥了眼对面的便利店,摇摇头,与之视线相对。
“我不是对他感兴趣,我只是对生与死感兴趣罢了,何况,席卷三界的大战就快来了!”
慕容瞳孔一颤。
“大战?”
“当这方天地越来越不适合天人与神鬼生存的时候,灭世注定是无法避免的,创世者、灭世者、亦或是被创造者,都要做一波大清洗,谁都想要成为新的主宰者,快了!”
燕狂徒说完摆摆手。
“行了,在我这待的久了可不好!”
“好,东西我过几天带过来,你可别骗我!”
慕容深吸了口气,他脚下一退,整个人已化作一股鬼气,遁出窗户,消失不见。
等过了会。
看着对面正和王小娅嬉笑的夏冬青,燕狂徒低头。“你说,咱们要不要去找几个盟友,或者说手下,滨海市里头,可是藏了不少的妖魔鬼怪,赶明我将武道传于此间,到时候,能到什么地步,就看他们自己了!”
“我想吃烤串!”
白飞飞嘻嘻一笑,熟练的爬上燕狂徒的肩膀。
燕狂徒点点头,长身而起,笑道:“也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就去瞧瞧所谓的龙种是何等的惊天动地,正好见识一下!”
说罢,推门而出。
234、五公子
纸醉金迷,物欲横流的夜。
灯红酒绿中,男男女女,形形色色的人群,仿佛一锅烧开的热水,透着喧嚣吵闹,在一条条破败、简陋的夜市摊里化身释放**的老饕。
一栋栋紧密相连的楼,高低错落,逼仄的过道,耷拉着颤连成网的电线,与远处亮着窗户的高楼大厦很是对比鲜明。
烧烤摊前。
“来二十串腰子,要带血丝的啊!”
“羊肉、羊油、羊筋都来点!”
“我要那个鱿鱼,给我十串!”
……
“好嘞,哥几个自己找位置子坐啊!”
老板笑脸相迎的招呼着,裂开的嘴里露着两颗门牙,两腮微鼓,矮小的个子藏在一件军大衣里,顶上的头发有些稀疏,这一笑,还有两个酒窝。在碳火的熏烤下,让他那张脸都微微泛红,像是覆着一层油光,混合着热汗。
一双早已经泛黄发黑的纱线手套里攥着各式各样的烤串,就好像握着两捧与众不同的花,在烤架上熟练的翻转着,控制着火候,单这一手绝活,就引来不少人围观赞叹。
不远处的木墩上还拴着一条懒洋洋的胖狗,摇着尾巴,趴在地上,圆滚滚的肚皮贴了下去,像极了一张大饼,就是浑身都透着一股傻气,不时抱着木墩一阵狂啃,偏偏对那些抛来的肉不屑一顾,惹人哄笑。
摊位前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矮个子男人始终不停歇的站在烤架前烤制着客人挑选的东西,偶尔抬起头来,饶有兴致的瞧瞧路边几个衣着暴露正露着白花花大腿性感热舞的女主播,然后又低头忙了起来,连水都顾不得喝上一口。
嘴里嘀咕着别人听不懂的话。
“不行,不行,太瘦了——”
“哒哒哒!”
蓦然,烧烤摊前,忽然有了不一样的脚步声,落在那过往的人流中显得格外清晰,像是有种异样的魔力。
“想吃什么?”
老板下意识瞧去,脸上带笑,就见不远处的岔口,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背着个女孩自拐角走了过来,那女孩骑在男人的肩膀上,手里攥着各样的小吃,就是男人手里也捏着不少,什么煎饼果子、冰糖葫芦、奶茶、简直五花八门的。
一直走到烧烤摊前,二人才坐下。
“都来点吧!”
男人嗓音清朗,说话的声音的很低。
生意上门,老板自然乐的开心,又忙活了起来。
“香,真是太香了,这家的烤串怎么这么香啊!”
邻桌的客人,一个个像是上了瘾般,嗅着夜色中的香味,满嘴嚼的油汁飞溅。无分男女老少,但凡吃上一口,这嘴巴就停不下来了。
更好笑的是居然有两口子因为一口吃的当街打了起来,抓的头破血流。
老板上菜的速度很快。
“这是羊腰、这是羊筋、这是羊肝、这是羊舌、这是羊心——客人请品尝!”好家伙,等老板一个个给介绍完,整头羊算是齐全了。
说完,他不好意思的对着剩下的客人道:“抱歉,今天的食材已经卖完了,真的不好意思!”
等人群在抱怨和失望中散开离去,老板又笑呵呵的望向男人,擦了擦油腻的手。“怎么不动筷啊?这可是我今天现宰的羊羔,现杀现卖,新鲜的很,搁久了可就不好吃了!”
“我对荤腥倒是不忌,不过唯独人肉不怎么爱吃,也不怎么想吃!”燕狂徒瞥了眼被烤制香气四溢的羊肉,也笑了。
“客人说笑了,我明明卖的羊肉!”
“很久以前,在我闯荡江湖的时候,听到过不少黑店里人厨子的传闻,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他们便把人当成两脚羊来宰,没曾想,本以为已出了江湖,现在反而遇到了,羊肉?可真有意思!”
听着燕狂徒的话,老板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有些漫不经心他一指周围的人。
“世人皆言自己乃万物之灵长,哈哈,你看看他们,什么不吃?又有什么没吃过?这天地都快被他们吃没了,多少生灵被吃的灭族绝种?”
他矮小的身子半躬了下来,摆摆手,啧啧称奇道:“他们有时候饿了连自己人都吃,哎呦,五胡乱华的时候,你是没看到过,天下大乱,烹人而食,早已寻常,啧啧啧,那叫一个不忍直视啊,再说了,有什么关系,好吃不就行了!”
说话的功夫,他视线落在白飞飞身上,打量了几眼,精光闪烁,笑的像是个狐狸,抿抿嘴。“我看这小女孩血肉剔透无垢,体内气血精纯,应该是道美味,不如让给我怎么样?”
二人的对话,旁人置若罔闻,又似从头到尾没听到过。
燕狂徒脸上的笑更甚了,他像是没听清楚,眯了眯眼,左手放在左耳上,故作不解道:“你刚才说什么?”
可不等对方回答,他却自顾地道:
“等会,看我把你的牙一颗一颗拔了,你还能不能说出这句话!”
脸上笑意渐散。
呼啸的夜风里,“轰隆”一声雷鸣,雷光闪烁,电光耀眼,街上的行人皆是飞快奔逃而走,只以为骤雨降临。
慌乱中几道雷击轰隆落在街上,击出一个个浅坑,火花四溅,雷光电闪,惹得惊叫连连,这下所有人跑的更快了,亡命似的。
那蹦跳的几个女主播更是一溜烟泡的没影了,只剩一只阿拉斯加甩着一身肥肉,对着她们疯狂喊叫,好像被人抛弃了一样,呜呜大吼,委屈而凄惨。
“杀人的法子本座见的多了,也杀过不少,吃人的倒是头回见,说来说去不过一死而已,偏偏能弄那么多折磨人的法子,我看你是活腻了!”
燕狂徒一双黑白分明的瞳眼中似有雷霆弥漫,浑身澎湃煞气狂飙。此间有善恶功过之论,倘若杀一人是罪,那现在燕狂徒所散煞气,几乎浓如实质,阴如滚滚黑云,笼罩自身,比那地府几大鬼王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呵呵——嘿嘿——”
老板尖声发笑,虽露异色,却无惧意。
“你知道我是谁么?大言不惭!我——”
燕狂徒冷冷的打断他。“行了,知道你的底气,不就是饕餮么,既然到了我地盘,就是龙王亲至,也得下来走过一场!”
“轰!”
话语一落,两人身形俱是凭空消失。
空旷清冷的长街上,就见白飞飞还立在那里,她眼睛一亮,瞥了眼电闪雷鸣的远方,然后四下偷瞧了一眼,背着小手朝那正活蹦乱跳的胖狗走了过去。
“啰啰啰——”
嘴里吆喝着,手里啃了一半的鸡腿也递了过去。
没一会,大半夜的,街上一个小女孩扛着一条胖狗,嘴里发个嬉笑,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夜色里。
235、龙子
汪洋大海之上,滨海市已是远去,小的就像是黑夜里的一盏幽灯,微弱的不可触及,仿佛随时会熄灭一样。
“哈哈……哈哈……”
惊涛骇浪上,两道身影遥遥对立。
宛如遇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当中一人发着刺耳的笑声,笑的都快掉出了眼泪。
俗话说龙生九子,而这烧烤摊的老板便居其五,自号五公子,长存于天地久矣,凶名昭彰,其本体乃是龙种饕餮。
“笑死我了,你居然要和我在水中打……哈哈……”
他捂着肚子,笑的身子都直不起来了。
“你确实该多笑笑!”
燕狂徒负手虚立,脚下浪花回卷翻腾,如一双大手将其托在掌心。
“毕竟,以后估计没机会了,念在你实力不错,不如跪倒在我的脚下,饶你不死!”
五公子笑容一滞,一张嘴像是咧到了耳根,眼中眸光寒如冷电。
“凭你,不知死活!”
回应他的,是两道目光,两道惊世骇俗的目光,燕狂徒眼睛一睨,但见两道闪电夺眶而出,形似两条电蛇,划破黑夜,迅疾势更急。
五公子怪笑一声,身形飞快下沉,融于海中,不见踪影。
陡然,一股令人心悸的大凶之意自海底悄然弥散,鱼群像是疯了般四散而逃。
燕狂徒感受着脚下穿来的气机,双臂一展,整个人已同风而起,宛如风筝似的自海面浮到了空中,离地百丈这才俯望下去。就见这幽深海水中,一道巨大的黑影轮廓若隐若现,带着逼人的压迫,以及一对森寒的瞳,就好像海底多出两颗隐隐幽幽的月亮
眼波一闪,燕狂徒只轻轻道:“天意!”
刹那间,本就风起云涌的天空中,万千雷霆闪电呼啸,惊雷滚滚,电如虬龙般挣扎咆哮,煌煌天威,镇世而落。
“雷电召来!”
引涩的天地骤然变得苍白,万千雷霆齐齐劈下,破碎了黑夜,放眼数里之地似化作不可逾越的雷池,汪洋蒸发,海水通亮沸滚。
但见海底那巨大黑影飞快游腾起来,首尾衔接,滚滚大浪被难以想象的威能冲荡向四面八方。一个巨大的漩涡飞快成形,继而,是磅礴吸力,宛如要把燕狂徒也撕扯到其中,海水倾浪,交汇中,化作一条贯天接地的水龙卷,撕风扯云,一端罩向燕狂徒,一端乃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竟是一张吞天吸地的大口。
燕狂徒居高临下,眼见对方露出本相,右拳一握,身如千斤万钧,倏然自天空如流星坠下,挥拳便砸,拳还未落,整个海面已被惊天动地的拳势压下去一个巨大天坑,万顷海水隆隆往远方挤去,像是多出一个巨大的盆底,径阔足有三四里之距,露出来,海底嶙峋怪状的礁石。
“噗!”
再见拳落,拳头之下,带起一捧泼洒似的血浪。
至此,燕狂徒收拳,站定,慢条斯理的擦试着手上的血水,淡淡道:“不堪一击!你这么弱,也配叫龙种?”
他瞄向眼前水中带着血水飞快游腾的兽,双拳高举向天,惊见漫天雷霆再降,落于其身。
“五雷天罡!”
脚下未动,一团凝为实质的雷罡已在燕狂徒右拳推出的瞬间似一道长虹,贯穿汪洋,分浪开海,但凡所遇,无不顷刻化作齑粉,竟是直向天边而去。
大海分浪千百丈,像是裂开一道巨大的豁口,久久方合。
“啊!”
一声惨叫,庞大黑影骤然消失,五公子再现,一个拳头大小的孔洞,将之腰腹贯穿,血水洒落,他跌坐在没了水的海地,又惊又俱,骇然失声,惶恐中连连撑地倒退。
“你、你到底是谁?”
燕狂徒大步一踏,沉稳的步伐好似催命符一般,脚下一晃,人已到其近前,提起他的身子。
“本座好言好语你却狂的厉害,非要逼我动手!”
“你不能杀我,你若杀我,万千水族必然水淹滨海,为我报仇!”
燕狂徒一扬眉,二话不说一顿大嘴巴。
“啪啪啪——”
只等五公子满口的牙被全被抽碎,燕狂徒这才凑过去,低声问:“你刚才说什么?”
“唔唔——”
可怜好歹也算是名震三界的龙子,如今整张脸肿成猪头不说,嘴里的牙还没了,含混不清,唔唔乱叫,忙摇着头。“没什么!”
分开的海浪终于像是失了支撑,哗哗倾塌下来,燕狂徒提着五公子,纵身一跃,已似流星般朝滨海市掠去。
等靠岸,他随手一丢。
五公子腰腹的伤已没了踪影,只是脸色却异常的苍白,好像久病初愈,他脸色有些难看。
“你我无冤无仇,到底是为什么?”
“无冤无仇?按理来说,确实无冤无仇,可本座乃地府阳判,何况我可是找你商量件大事,要是成了——话说你想不想换个口味,比如天人?”
五公子刚站起身,猝然听到这句话,脚下一个踉跄,一脸难以置信的的望着燕狂徒,就像是瞧着一个疯子,神经病。
“呵呵,我本以为,我已经够疯了,没想到你比我还疯!”
“疯子?本座可是很认真的邀请你,这些天人自诩神明,可惜非但无所作为,却又喜欢玩弄世人,对我而言,不过是一些强大点的笑话罢了,并无畏惧,实力足够,总要见个高低!”
燕狂徒好整以暇的说着。
五公子脸一沉。
“我要是不答应会如何?”
“不答应?不答应的话,我如今肉身已到极致,不知道吃了你这龙子,我能否突破,你吃了那么多山珍海味,想来味道应该不错!”
一句话,听的五公子浑身冰寒,仿佛坠入冰窟。
“无敌的路上我已经走了够久了,岁月浩瀚,武道无疆,若无永恒的寿命,顶峰何时可及?遥不可及。吾之挚爱亦会容颜老去,所以我现在想试试,在长生的路上,追求无敌!”
“你觉得这个想法如何?”
燕狂徒走到他面前,几快比他高出小半截身子,就像是一堵难以望见顶峰高山落在哪里,巍峨,雄浑,压迫,还有一股淡淡的气机。
像是在等着五公子的回答,关于生和死的回答。
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五公子强颜笑道:“这个想法好极了!”
“这么说,你答应了?”
燕狂徒垂下的目光抬起,那股令五公子为之窒息的气机也散了。
“不过我可不信!”
五公子正要说话,可是话到嘴边却被堵了回去,脸皮一阵青一阵白。
“放心,我会相信的!”
燕狂徒手一抬,五公子身子立时下意识的一哆嗦,只见一根食指指肚自其伤口拂过,蘸起一点血水,那血水神华一现,竟飞快隐去。
五公子有些惊疑不定。
“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结了契约而已!”
摩挲着手指,没去理会脸色铁青的五公子,燕狂徒已朝远处走去,撂下一句话。
“今晚动静有些大,估计会惹来别人注意,这件事你自己解决,然后再来见我!”
……
等他回去的时候,就见白飞飞正逗弄着一条肥圆的大狗,一物的新家具,竟然有大半落着不少牙印子,一片狼藉。
“我拐来的!”
白飞飞见他回来,献宝似的。
燕狂徒望了眼追着自己尾巴疯狂原地转圈的胖狗,又看看被拆了大变的屋子,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好!”
236、试探冥王
……
“这就是视频上拍的那地?”
天还没亮,拳馆还没开门,就见门外零零星星站着十来个人,有好奇的,有质疑的,有嘲笑的,他们一个个试着门口石狮子的份量。
“视频里的那个肯定是假的!”
“诶,快看,人出来了!”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就见白飞飞牵着狗,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她好似有些茫然,但等听到众人的话,又像明白了什么,笑眯眯的回头嚷了句。
“狂行,来客人了!”
这男男女女就见屋里头一尊高壮的身形走了出来,燕狂徒头顶黝黑发茬,面容冷峻,脸上还有一道刀疤,众人见之当下气势一弱。
“你们是来拜师的?”
眸光一扫,如冷电寒芒,自带压迫。
“拜师?也得看你有没有实力!”
一人凑人堆里吆喝了句。
“我叫徐冬,最看不惯有人打着武道的名头坑蒙拐骗!”那人越众而出,浑身肌肉虬结,虎视眈眈,显然身子骨比常人要厉害些,有些功夫的底子。“赢了,我就拜你为师,输了,关门滚蛋!”
言语很不客气。
“诶,居然是徐冬!”
“有好戏看了!”
“快录下来!”
……
看到男子,所有人神情各异,看来这人名头不小。
徐冬说完话边脱衣服,边往里走。
“不用了!”
燕狂徒懒得浪费时间,语气显得有些轻慢疏狂,他瞥了眼对方。
“瞧好了!”
只是环臂在众目睽睽中走了几步。
起初众人不明所以,可陡然。
“看他脚下,不知谁惊呼了一声!”
但见燕狂徒每步落下,这铺好的石砖上便会像印章般烙印出一只脚印,边缘清晰,深入三四寸,看的所有人震撼莫名。
迈了七步,七只脚印。
“学费八万八,现金还是刷卡?”
白飞飞在旁凑了过来。
“这么夸张?骗人的道具吧?”
有人瞧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燕狂徒也不说话,只在其目瞪口呆中,自石砖上走到了马路边缘,一脚踩下,又是一个脚印。
这下议论声全没了,死寂一片。
“我去,快来,发现绝世高手一名,绝对是深藏不露的大佬!”
……
所有人话还没完,但觉一股莫大伟力如浪潮般掠过,那些人登时神情茫然,四顾之下,无不疑惑不解。
“咦?我怎么在这里?”
而后又作鸟兽散。
不但连人的记忆抹去了,就是连网上的一切也抹去了。
“呵呵,你不好好做你的阳判,却想着教授这些凡人武功?”熟悉的声音响起,但见岔路口,一个穿着红色碎花连衣裙的辫子姑娘拿着糖葫芦一走一跳的朝这边行来。“我突然想到,你是不是想着要背叛我?培养自己的势力?”
冥王阿茶。
她话里语气听着漫不经心,可眼底却有寒意暗起。
“昨晚的动静,是你闹出来的吧?”
“我不是让你时刻禀报我么?知情不报,该当何罪?”
“你可知道,我等地方府司职之人,不得在阳间大张旗鼓,你虽为阳判,亦不能例外,更不能将你身怀奇能传于凡人!”
冥王阿茶的话说的十分明白,更是清楚。
她径直入了屋子,坐在沙发上。
“不管你如何打算,我提前警告你,不要妄想打破平衡,倘若世人皆得你奇能,那天地法则岂不瞬间崩塌,人间法律亦会归于无用,如何约束善恶?人间失衡,届时三界亦会随之大乱,你为首恶!那些自诩维护天道的天人绝然不会放过你。”
“说不定,我也不放过你!”
阿茶笑吟吟的看向燕狂徒。
“维护平衡?你们是在恐惧吧!”
燕狂徒淡淡一笑,不以为意,如他之前所言,活的久不一定就意味着强大,胜负如何,没有较量过,谁也不知道。
他牵着白飞飞的手,轻声道:“看来,你哥哥当年留下的恐惧,还没有彻底消除,那些天人们千万年来再也没有庇护世人,一方面是为了抑制人类的繁衍发展,一方面也是害怕他们越来越强大,重蹈当年覆辙,留下祸患!”
“你们可真是虚伪!”
阿茶姣好的面容忽然变了,没了喜也没了怒,面无表情,只有无尽的冰寒,像是没了情,没了欲,成了一尊冰雕,眉心玄奥印记乍现。
“你还知道些什么?”
她说。
“我知道的可不少,本座不太喜欢屈居于人下,更不喜欢为他人卖力,何况,你不也是从人一步步走到神的么?天地间的第一批人类!”
燕狂徒毫不忌讳,目光直迎,针锋相对。
“不过,我想你们应该已经察觉到了,或者说早已开始谋划了。世人走上了另一条路,科技文明,他们舍弃了修行,准确的说是停滞在了某个阶段,这片天地越来越污秽了,这种污秽让你们渐渐变得不太适应,甚至是威胁到了自身的生存。”
“无论是昆仑里的神,还是地府里的鬼,都不能例外!”
他眼中电弧若隐若现。
“我已于人间无敌,唯神魔之能尚未领教,茶茶,看来你做冥王做的太久了,久的已没了所谓的恐惧,你的族人都已死在了那场浩劫里,蚩尤被封印,你却成了新神!”
“大胆,不准提起那个名字,死罪!”
冥王眼中冰寒四起,玉手一压,目中神华大放,周遭天地之气无不如沸水一般排开,天动地晃。
大厅之内,瞬间结满冰霜,寒潮似水般朝燕狂徒二人涌去,还有一条狗。
燕狂徒无动于衷,右手一动,但见一层罡气已护住他们,他慢条斯理的道:“这世上很多人都会做一件错事,当他们费尽心机,好不容易到达顶峰,他们最先做的不是继续往前看,而是天真的以为自己已到了顶峰,回身把后来者当成蝼蚁!”
“你要明白,当你习惯了高高在上转身俯视他人,便意味着你已没了强者之心!因为,当你已分辨不出来,谁是蝼蚁,谁是强者!”
随着话语渐落,燕狂徒浑身上下莫不是涌现出一层雷光电弧,宛如一道人形雷霆,神威如狱,惊神骇鬼。
冥王面无表情道:“你当真要背叛我?”
燕狂徒沉吟一声。
“背叛?唔,你们这些自诩神魔的,为什么都喜欢用这个词,谈不上背叛,我只是对你的实力有些好奇,你姑且可以换成讨教,不过,输了的话,从今往后,我不希望你再用这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出现在我面前!”
阿茶身形一晃,已到燕狂徒面前,她蓦然展颜一笑。
“你要是输了,代价可是很高的!”
二人相视而立,燕狂徒淡淡道:
“输我倒是不怕,只怕这世上没人让我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