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永不再见
“轰!”
炸药爆炸的声音在这处有些简陋的石窟里不停地回荡,黑暗中有人惊慌失措地拿起了武器,却迎面撞上了沿着斜坡滚落的巨石。
重物砸中**的沉闷声音不断在这处石窟里响起,阳光也从破碎的洞口处透了进来。
“alk intus!”
一个黑影从阴影中猛地冲出,口中喊着不知名的语音,手持着长矛朝入侵者发起了攻击。
他看着自己和目标之间的距离一点一点地缩短,眼睛因为兴奋而睁得溜圆,他已经能在他的脑海中想象出长矛刺穿**的画面,和这个愚蠢的家伙临死前发出的痛苦的喊叫了。
“叮!”
他的幻想没能成为现实,一面闪烁着奇特蓝光的银色护盾挡住了他刺出的长矛。
他愣了一下,这个世界没道理存在能挡住他长矛的护甲,至少在对付那些普通的人类士兵时,他从没失手过。
只是这一愣神的功夫,他的身体旁边凭空浮现出了六道风刃,他似乎这时才意识到,惊恐地看向了那名入侵者。
那是一道高大的身影,这人身穿一身闪烁着耀眼银光的铠甲,铠甲上是他从来没见过的符文。
这名入侵者有着一头浅棕色的头发,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正盯着他。
他感觉身体一痛,浑身上下已经被风刃割出了不知道多少道口子。
这时,那名入侵者开口了,在他挥动他右手权杖的同时。
“下地狱去吧,你这该死的恶魔!”
这是他生命中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他看着权杖在自己的视野里不断变大,只觉得眼前一黑,脑袋一痛,便再也没有了知觉。
塔洛斯收回沾满了绿色粘液的权杖,看着面前的尸体重重地倒在地上,掀起了一小片的尘土,“是一只赫泽洛,也就是狂战魔。”
这具狂战魔尸体的脑袋已经完全扁的认不出形状了,绿色的鲜血流的到处都是,“好家伙,塔洛斯,你这一锤下手可真重。”希克拉德看着塔洛斯脚下的尸体,摇头晃脑地点评了一番。
“其他的人呢?洞窟里面干净了吗?”
“完全干净了,”希克拉德轻描淡写地回复道,“这洞窟不大,里面尽是些夸赛魔和劣魔之类的炮灰角色,看起来你干掉的这只狂战魔是这儿的头头。”
“这不对劲,”塔洛斯皱了皱眉头,用力地甩掉沾在权杖上的绿色粘液,“这样的部队绝对没可能在帝国的境内翻云覆雨,另外,我也没有看到那些高级的恶魔,屈辛达人和内尔比托我一个都没看到,更别提更高位的存在了。”
“谁知道呢,”希克拉德耸了耸肩,随意地靠在一块岩石上,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也许那些家伙在山脉的更深处也说不定。”
“你说的有道理,”塔洛斯把权杖插回腰间,“集合,我们要向更深处进发!”
命令很快在队伍中传递开来,这些专业的恶魔猎手们开始收集恶魔的尸体,并且把它们整齐地堆放在洞窟的入口处。
“都在这儿了吗?”
“是的,塔洛斯团长。”
“点火。”
几名精通火之名的符文师不停地喷出火流,凶猛的火焰很快点燃了这一整堆的恶魔尸体。
“就让它们在这儿烧着吧,对于这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渣滓而言,这是它们最好的归宿了,我们出发!”
塔洛斯扇了扇鼻子,然后挥了挥手,带着所有人迅速离开了这处洞窟。
“呃,总算出来了,”希克拉德逃命似的跑在队伍的最前面,厌恶地捂着鼻子说道,“虽然和萨伦在一起旅行了那么久,但我还是没办法习惯这种臭味,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我也一样,希克拉德,”塔洛斯苦笑着点了点头,“恐怕老师是唯一一个能面不改色地看着恶魔焚烧殆尽的恶魔猎手。”
“说起这个,”希克拉德揉了揉鼻子,“你们说萨伦现在在哪儿?”
◇◇◇◇
“阿嚏,”萨伦正驾着马车,突然用力地打了个喷嚏。
“怎么回事,老伙计,”格伦迪尔懒洋洋地斜靠在马车座位上,一条腿还在车外不停地晃荡,他看着萨伦,目光里充满了调笑的意味,“不会是这儿的天气太冷,你感冒了吧。”
“只有像你这样的可怜虫才会在这儿感冒,格伦迪尔,”萨伦笑了笑,毫不留情地回击道,“特别是在你全身都破破烂烂的时候。”
“嘿,这可太伤人了!”格伦迪尔生气地朝萨伦吼道。
“省省吧,格伦迪尔,”萨伦懒洋洋地挥动了马鞭,根本没拿正眼瞧一旁生气的格伦迪尔,“你这一套对陌生人也许有用,对我可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好吧好吧,”格伦迪尔重新变得笑嘻嘻,凑到了萨伦的身边,“我们什么时候吃饭?我又有些饿了。”
“这才刚刚中午,”萨伦先是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然后无奈地看着死皮赖脸的格伦迪尔,“好吧,”他有些自暴自弃地停下了马车,“我们先吃饭!”
“等等,”格伦迪尔突然喊住了正准备停车的萨伦,他的脸色也变得无比严肃,“你感觉到了吗?这儿有些不对劲。”
“什么……?啊,我感觉到了。”
萨伦先是有些错愕地看向拔出了手枪的格伦迪尔,然后有所察觉地点了点头,“我感知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能量波动,我在这儿,感应不到这些大地的存在。”
“你的意思是这是幻术?”
“很有可能,”萨伦点了点头,“实际上,这一条路可能都是幻术,我没能感觉到任何真正存在的东西。”
“这可就有意思了,”格伦迪尔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谁会在这样的一处地方放置这么大规模的幻术?”
“我想你和我应该都有答案了,格伦迪尔,”萨伦拔出断钢,“我们的老朋友恰好精通幻术系魔法,而它们又刚好在这边出没。”
“我想也是,”格伦迪尔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单纯地猎杀吸血鬼是有些无聊,但如果能破坏它们的什么计划,哈!那我可就太开心了!”
“你能破坏掉这个幻术么,搭档,”他看向萨伦,“我已经等不及要大开杀戒了!”
“我可以破坏掉它,格伦迪尔,如果你想要引起那帮吸血鬼的注意的话,”萨伦有些无奈地看着格伦迪尔,“也许你这个暴力狂该学学什么叫做动脑子,这样你酒不会再落得和之前一样的下场。”
“那我就不是霹雳枪格伦迪尔了,”格伦迪尔挥舞着手枪喊道,“再说了,”他笑嘻嘻地看着萨伦,“我这不是还有你陪着我嘛。”
“往这边走吧,”萨伦跳下马车,沿着小道慢慢走进西方的树林中,“我能感觉到能量从这边流出。”
◇◇◇◇
“我说,”呼哧呼哧的声音从凯洛德的头盔里传了出来,他有些艰难地抬起头,看着已经没入云层中的山脉,“这段路真是辛苦,我们还要走多久。”
“快了,”卡拉急忙走过来扶起了他,“我们一路上都没见到恶魔,而现在恶魔的味道越来越重,恐怕他们的老巢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卡拉说的对,”艾琳一只手捂着自己的鼻子,另一只手则在不停地用扇子扇风,“这儿的恶魔臭气太浓厚了,即便是普通人,也能一下就闻到这种令人不适的气味。”
“继续前进!”塔洛斯的声音传了过来,“在天黑之前,我们必须清剿干净这儿的所有恶魔!”
“天黑之前?”凯伦闻言抬头看了看,太阳已经走了过一半多的路程,“看上去我们没剩多少时间了。”
“加快脚步吧,”塔洛斯叹了一口气,“晚上可不适合和这些家伙战斗,那段时间是他们的主场。”
一行人不断地沿着山间的小路向上,越往上,氨水的味道就愈发的浓厚,中间还开始夹杂着恶臭的血腥味。
“怎么回事?这血腥味为何如此浓重?”
“我不知道,希克拉德,”塔洛斯的眉头愈发紧蹙,“但这味道给了我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我们必须加快脚步了。”
答案在十分钟后被凯伦所揭晓——山路的两侧和山间开始出现一根根削的尖利无比的石柱,人类尸体就像是被屠宰好的羊羔一样,被整整齐齐地串在这些嶙峋的石柱上。
“该死的,”塔洛斯愤怒地拔出权杖,能量在他的身边惠聚成了一股风暴,“这些恶魔简直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我今天绝不会留下任何一个活口!”
没有人出声,所有人都感同身受,就连希克拉德,脸色也变得一片阴沉。
“走吧,”他声音变得无比平淡,“让我去结束这一切。”
“这些人……?”
“取下来,就地掩埋吧,”塔洛斯叹了一口气,看着凯伦,“他们不应该被挂在这,曝尸于烈日之下。”
“我明白了,”凯伦的脸色有些沉重,“我这就去安排人手安葬尸体,如果有能够确认他们身份的东西,我会统一回收。”
队伍暂时停下了脚步,他们两人一组,开始斩断那些石柱,好放下上面被刺穿的尸体,这些尸体有老有少,最小的一个甚至看上去只有七八岁。
“该死的恶魔!该死的恶魔!该死的恶魔!”
有不少符文师崩溃地大喊起来,女性符文师更是已经泪流满面,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开始闪烁起愤怒的火花。
在二十分钟后,所有的尸体都被放了下来,凯伦死死地捏着拳头,回到了塔洛斯的身边,“他们中的大部分都还没开始腐烂,这场惨剧恐怕发生了没几天。”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塔洛斯才深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他艰难地开了口,两行热泪从脸颊上滚滚落下,“是我失职了!”他用力地一拳砸在一旁的山体石壁上,山壁直接被他砸出了一个小坑。
“恶魔本来就应该是我们符文师团的监控对象,”这名三十四岁,即将三十五岁的汉子痛苦的慢慢跪倒在地,眼泪从他捂着脸庞的指缝间倾泻而出,“这些无辜的民众,他们可能是樵夫、是旅人、是商人,他们本来不应该死在这儿的!”
“那你就睁开眼睛好好地看他们最后一眼!”
希克拉德突然怒吼出声,他大踏步地走到塔洛斯的面前,一头金色的头发随之舞动,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
他一把提起了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塔洛斯,“给我睁开眼,好好地看着这些死去的可怜人,让他们成为你人生的耻辱和警示!你的老师,萨伦曾经告诉过我,悲伤和哭泣没办法做到任何事情,也没办法扭转任何悲剧。”
他用力地甩出一个耳光,塔洛斯的左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把这个当做一个教训,所有的符文师们!让这些无辜的百姓提醒你们,你们的职责究竟是什么!以及你能否担得起这份职责!”
所有的符文师都羞愧地低下了头,“好好想想,帝都的奢华生活,和平景象是否腐蚀了你们的内心!”
说罢,希克拉德一把丢下了塔洛斯,“如果你做不好,就看看这些人!”他用力地指了指一旁的凯伦等人,“连一群平民都能做的比你们好!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是帝国的精锐,是天之骄子,是强大的符文师,对于普通士兵来说无比强大的狂战魔在你面前就是一坨狗屎。”
“可现在呢?我看你也是一坨狗屎!”
他又用力地一脚踢在塔洛斯的身上,“如果你还有点自尊心,就别再像个懦夫一样蹲在地上哭哭啼啼的,给我站起来,带着这些人去亲手把那些恶魔给宰了!你们可是平民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还需要我多说吗?”
塔洛斯猛地抬起头,看着希克拉德的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都给我起来,符文师团的士兵们!”
十名符文师团的士兵也止住了哭声,他们死死地咬着牙关,一个一个从地上爬了起来,“跟在我身后,耻辱只能靠鲜血来洗刷,现在,跟我一路向前,杀死你们看到的每一个恶魔,直到你们死去为止!”
“冲锋!”
塔洛斯高举着权杖,带着十名符文师,视死如归地沿着山路一路向上冲去。
“你不会看着他们死的,对吧。”
凯伦走到了希克拉德的身边,看着这名看上去懒散无比的男人,“我的意思是……”
“我当然不会,凯伦,”希克拉德抬起手,打断了凯伦的对话,“塔洛斯毕竟是萨伦的学生,这个师团也是他的心血,我不会看着他们这样死去的。”
“但有些事情,必须得先让他们自己来做,这样才不至于在他们的心底留下阴影。”
“跟上吧,”他冲众人挥了挥手,“说归说,我们还是得看着点他们。”
◇◇◇◇
“你说有个符文师同伴多么好。”
格伦迪尔举着手枪,小心翼翼地跟着萨伦的身后,他们眼前的森林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景象——到处都是枯死的树木,腐臭的气息在这片土地上蔓延,朽烂的植物铺满了大地。
“是吸血鬼的腐蚀,”萨伦皱起了眉头,“他们在这儿待多久了,腐化竟然已经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
“看起来他们一定是在这儿举行什么奇怪的仪式或是祭礼,”格伦迪尔也凑了过来,“只有在这两种情况下,大地才会被腐蚀。”
萨伦闭上了眼睛,他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摸起身边的大树树干,“我能感受到这片森林的痛苦和……愤怒,它很无助,吸血鬼的邪恶能量正在慢慢地腐化并杀死它,它的身体每时每刻都在崩坏朽烂。”
“等等……它希望我们能帮助它,”萨伦有些惊讶地说道,“那些吸血鬼就在这片森林的深处,森林告知了我具体的位置,他们正在举行一种邪恶的祭礼,似乎在试着召唤什么东西。”
“还有呢?”格伦迪尔焦急地看着萨伦问道。
“没有了,森林之灵只知道这么多,”萨伦睁开了眼睛,“但这已经足够了,不论他们在召唤什么,那都不会是一件好事,我们必须立刻阻止他们。”
他把手从树干上抽回,“快!我们必须立刻动身!”
“你哪儿都去不了,萨伦·诺维斯。”
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插进了他们的对话当中,一大批身披黑袍的吸血鬼从四面八方浮现,他们每个人的身边都有着一只浑身漆黑,眼睛通红的猎犬。
“……二十、二十一、二十二,真有意思,”萨伦眯着眼睛看着把他们团团围住的吸血鬼,“你们居然派出这么多人,就为了对付我们俩。”
“我们自知不是你的对手,即便有这么多人也不是,”为首的吸血鬼平静地说道,“我们并没打算击败或是击杀你,我们只需要拖住你就行了。”
“看起来你们执行的祭礼真的很重要。”
萨伦看向一旁的格伦迪尔,“动手吧,我们还赶时间呢。”
“乐意效劳。”
格伦迪尔咧开了嘴,不怀好意地盯着周围的吸血鬼,直到他们松开猎犬的缰绳。
所有的猎犬都发出刺耳的咆哮,朝着他和萨伦冲了过来,但格伦迪尔的速度和反应更快,只是一个瞬间的功夫,他的双手便各有了一把手枪。
“来吧,来吧!”在猖狂地大笑声中,格伦迪尔开火了,魔导手枪射出的子弹如同一团团紫色的能量一般,精准地击中了每一条冲向他们的猎犬,大部分的猎犬都被一枪爆头,子弹和上面附着的雷电能量让它们一瞬间就变成了尸体,只有很少一部分优秀的家伙,才借助着自己出色的能力避开了要害。
但它们终究没能冲到两人的面前,这部分躲过了子弹的幸运儿还没来得及高兴,来自萨伦的能量箭就把它们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但它们的作用已经完成了,在猎犬刚刚开始冲锋的时候,不少吸血鬼就已经掏出了法杖,开始用他们听不懂的语言吟唱了起来。
而现在,从他们的动作来看,有不少吸血鬼显然即将完成吟唱。
“小心他们的黑魔法,格伦迪尔,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
萨伦冲杀得兴起的格伦迪尔大喊一声,又抬手在他身体周围召唤出了一道半透明的护盾。
“感谢你,我的老伙计!”
格伦迪尔冲着萨伦比了一个大拇指,又大笑了两声,和一些吸血鬼展开了近身搏斗。
“你们真的以为你们能争取到什么时间么,”萨伦叹了口气,“如果有公爵或是亲王在此倒还有些可能,但你们当中最强的不过是伯爵而已。”
他缓缓地抬起双手,一颗石球在他的头顶开始凝聚成形,而在石球的表层,是不停跃动着的奇特蓝光和一层厚厚的油腻物质。
“在你们的无知中安静地灭亡吧,”萨伦看着有些慌张的吸血鬼,冷笑了一声,“你们的同伴很快就会下去和你们作伴。”
他的话音刚落,那颗石球就极不科学地迅速抬升,并很快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吸血鬼们都变得有些迷惑,只有少数几名吸血鬼像是明白了什么,在短暂的迷惑后变得无比惊恐,本就苍白的脸色也变得更加惨白。
很快,其他的吸血鬼便明白了他们在害怕什么:一颗燃烧着的巨石正从天边飞速朝下坠。
“快过来,格伦迪尔。”
格伦迪尔闻言,立刻快步跑到了萨伦的旁边,一道由花岗岩构成的护盾迅速成型,把他们俩完全封在了里面。
随后便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和一连串的惨叫声,格伦迪尔胆战心惊地看着花岗岩护盾上开始出现裂缝,并且在不断地蔓延。
“老天啊,”他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你有多久没用过陨石术了?”
“挺久了,”萨伦简单地回答道,“但看上去效果不错,我很高兴我还记得这个符文术。”
“下次请提前知会我一声,”格伦迪尔继续艰难地回复道,“这个法术很有可能会先吓死你的队友。”
“我的错,格伦迪尔,我的错。”
萨伦笑着解除了护盾,“让我们出来看看吧,嗯……效果不错。”
格伦迪尔呆呆地看着外面的巨坑,和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吸血鬼们,“何止是效果不错,”他低声说道,“你把他们全都蒸发了,连着衣服和武器一起。”
“这才是陨石术应有的威力,”萨伦开心地大笑起来,“我们走吧,既然他们已经发现了我们,就没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了。”
第九十三章 离去
事情的进展比我预料的还要顺利,半小时以后,我们就走出了银血旅店,在老位置的垃圾桶里,放着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黑色包裹。
“这应该就是我们的货了,”我一边对着三人说,一边把包裹取了出来,又从腰上拔出匕首,在包裹上切开一个不算太深的小口。
透过小口,我看到了里面放着的东西,两套叠得整整齐齐的皮甲,一把镀银精钢匕首,还有一把同样镀银的精钢刺剑。
“这就是了,”确认了之后,我冲同伴们点点头,“我们走!”
“你们跟着艾琳回去吧,重新武装一下自己,”在银血旅店前的十字路口,我把包裹递给了希克拉德,“我得去见见让·拉纳。”
“当然,”希克拉德接过了包裹,“那我们艾琳家见?”
“没问题,待会儿见。”我冲他比了个了解的手势,稍微辨认了一下方向后,朝贵族区的军管处走去。
因为各方面的原因——重建的需要啦,无家可归的贵族所造成的的混乱啦,还有浑水摸鱼的街上混混啦——诸如此类的原因让议会的议员们把贵族区和商业区都变成了军事管制区。
那些参加了卡波菲斯之战的士兵们,还有原本就负责卫戍中央区的士兵们摇身一变,变成了“军管宪兵”,被议会派去了这两个损毁极为严重的区域。
让·拉纳的旅就被派去了贵族区,和商业区相比,贵族区所遭受的灾难明显更为严重——如果你亲眼到这儿来看看,你就会知道许多人传言说的“贵族区变成了平地”绝不是一句谣言。
超过九成的建筑都变成了地面上的废墟,那些华美的豪宅变成了一地的瓦砾断砖,碎石横木,只有很少一部分的房子逃过了被抹成平地的厄运,但也好不到哪去——这些原本四五层高的贵族豪宅现在都变得只剩下一两层。
大部分的贵族都在这场内战中蒙受了极大的损失,除了很少一部分聪明人——艾琳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在被我救出来后,她迅速转移了所有还能转移的财产,在中央区买了一套新的住宅——虽然没有之前那一套那么奢华,但仍旧能算的上是豪宅,也就是我之前说的新豪宅。
说回军管区吧,展露在我面前的贵族区是一副完全不同于战前的面貌。以小队为基础单位的士兵在街上来来回回地巡逻,只是走过一小段路,我就看到了三队巡逻的士兵。
尖锐的哨音从不远处传来,随后便是响亮的枪声。我有些惊讶,但回到贵族区的市民们明显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枪声,他们的脚步只是微微一顿,然后便恢复到了枪响前的节奏。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顺着枪声传来的方向一路向前走去,很快就看到了另一队的巡逻士兵。
他们每个人都举着枪,枪口牢牢地指着地上一个光头的壮年男子,他的左小腿正在汩汩地流着鲜血,我猜刚刚那个被击中的倒霉鬼就是他了。
“站起来!”一副小队长打扮的士兵厉声喝道,“把他加起来!”
接到命令,立刻就有两名士兵背好枪,走上前去,把还在哀嚎不止的光头男子架了起来。
小队长面色阴冷地走到他面前,突然一枪托捣在了他的肚子上,“你还敢跑!?”他恶狠狠地说道,“试图行窃、逃避追捕,这两条罪名足够你在军管处的牢房里蹲上十五天了!”
“你应该庆幸你没能得手,”小队长继续生气地说道,“要是你得手,还伤到那位夫人的话,你现在已经是个预备死人了!带走!”
那两名士兵很快拖着面如死灰的小偷走远了,剩下的小队成员也紧紧地跟在后面,警惕地盯着那名小偷。
看起来贵族区还真是乱,我摇了摇头,就我看到的这一幕来说,军管的确有它存在的必要——就连子弹的监狱的威胁都没能阻止这些人铤而走险。
希望他能在监狱里好好地清醒清醒,我这么想着,哼着歌赶上了他们,既然他们也要去军管处,刚好省了我问路的麻烦。
要追踪他们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那倒霉鬼的哀嚎你隔着几条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没过多久,这支小队就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小偷还在不停地哀嚎,引来一旁路人愤怒的眼光,不少人更是丢出手上的鸡蛋和番茄,谩骂声也开始从人群中响起。
“该死的小偷!”
“恶棍!”
“卡波菲斯还没从战争中恢复呢!难以置信!这种人就应该被绞死!”
他们的话显然刺激到了这名小偷,他慢慢地止住了哭声,我猜对死亡的恐惧已经占据了他的心灵。
不出我所料,他全身很快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整个人的脸色也变得苍白,就像是血液一瞬间都从他体内被抽走了一般。
“好了好了,”那小队长无奈地笑了笑,站了出来,“都散了吧,市民们,贵族区的重建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们帮忙,没必要在这个人渣身上浪费时间。”
围观的市民都点了点头,人群很快散去,谩骂声也随之终止。
“走吧,”小队长回到那小偷的面前,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他的声音的确变得温柔了一些,总之他用比之前好得多的语气对着小偷说道:“你放心吧,我们不会绞死你的,只是你最好在牢里好好思考思考,让你这颗脑袋清醒清醒。”
在经过这个有些混乱的小插曲后,小队继续前进,我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没过多久他们就来到了一大片低矮的建筑群前。
这处建筑群占地面积极大,最外围更是搭上了简易的木制护墙,护墙顶上和门口都站着执勤的士兵,毫无疑问,这儿就是贵族区的军管处了。
“下午好啊,小波特,”护墙上的一名士兵冲着那名小队长打招呼道,“又抓了一个?”
“下午好,”小波特笑着回道,“偷窃未遂,试图逃离抓捕,腿上挨了一枪。”
“倒霉鬼,”那士兵看着小偷,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偷窃未遂只用蹲十天,你现在得蹲十五天,腿上还挨了一枪。”
他摇着头,解下腰上的水壶,喝了一口,“要我说,好好做事才是正道,卡波菲斯的市民大多是善良正直的好人,我们斯特兰也一直相信努力能挣来你想要的一切,好好在牢里想想吧。”
他们谈话的这会功夫,小波特手下的士兵已经把小偷押了进去,我看到一个左臂套着水纹袖标的人匆匆走了过来,应该是给那小偷处理伤势的军医。
好了,现在轮到我了。
等波特和他的小队全都进去后,我整理了一下着装,朝军管处大门走去。
“嘿!市民!”
墙上的士兵很快就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在一堆沿着人行路来来往往的市民中,只有我是笔直朝着军管处的大门走去。
我抬头看了看,喊话的正是之前和小波特闲聊的那名士兵,也许是职业习惯,他手中的蒸汽枪已经举起,枪口遥遥地对准了我。
“你是要进入军管处吗?”他问,“这还真是稀罕事!”
“没错!”我同样高声回道,“我来找让·拉纳!”
“你找让·拉纳?”那士兵看着我,“这玩笑可不好笑,伙计!”
“我没在开玩笑,”我认真地说,“我是萨伦·诺维斯!”
“萨伦·诺维斯!?”听到我报出名字,那士兵飞快地收起步枪,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那个萨伦·诺维斯?”
“就是我,士兵,”我笑着对他说,“现在我可以进去见见让·拉纳了吗?”
“呃,恐怕还不行,先生,”士兵闻言,又举枪瞄准了我,“如果你真是萨伦·诺维斯,你就该知道让·拉纳上校地位显赫。由于有潜在的遇袭可能性,所以我们必须经过他本人确认后,才能放你进来,先生。”
“你不会等太久的,拉纳上校现在就在军管处,”他说到这儿顿了顿,然后接着说道:“当然,如果你的确是萨伦·诺维斯,那么在这件事过去之后,我会亲自向您赔礼道歉。”
“啊,不必,”我笑着摆了摆手,“你们的尽职尽责让我印象深刻,士兵!”
那士兵也笑了,不过他举枪的手没有丝毫颤抖,“现在我倒是愿意相信您是真正的萨伦·诺维斯了,先生。”
派出去的传令兵动作很快,没过多久两个我熟悉的人就走到了护墙上。
让·拉纳依旧穿着那身无比时尚且骚包的搭配,在他身边是从军装到发型都一丝不苟的勒克莱尔。
“嘿!拉纳!”我对着护墙上的上校喊道,“你手下的士兵还真是不错!”
“哈!萨拉,”拉纳也笑了起来,“那是当然,这可是我卡勒奇野狼旅的小伙子!”
“好了,小伙子们!”他高声喊道,“你们做得很好,底下那位的确是我认识的萨伦·诺维斯,让他进来吧!”
“是!”整齐的应和声响起,所有举枪对着我的士兵都放下了手中的步枪,先前和我攀谈的那名士兵更是朝我敬了个礼。
“向萨伦议员、卡波菲斯的救世主、灰雾岛救星、共和国英雄致敬!”
一连串足以让我眼花缭乱的称号准确而迅速地被勒克莱尔报了出来,护墙和大门周围的士兵欢呼着,高举起手中的步枪,朝天连续鸣发了三枪。
和帝国火药枪支发出的清脆鸣响不同,蒸汽枪发出了类似气体排出与火药爆炸混杂而成的奇特声音,如果你见过运转中的蒸汽机,你就该知道我的意思。
在士兵们近乎于崇拜的目光注视中,我穿过了军管处的大门,让·拉纳和勒克莱尔就在不远处等着我。
“哈哈,”我笑着走上前,主动张开双臂,给了他们一人一个热情的拥抱,“看起来你们在这儿干得不错,拉纳,勒克莱尔。”
“你的气色看起来也很好,”拉纳笑了笑,反手抱了抱我,“今天怎么有空到这儿来?吟游诗人想要看看人间的疾苦吗?”
“不,啊,我们进去谈吧。”
“当然,”拉纳看着我,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我怎么把最基本的待客之道都忘了?跟我来吧,萨拉。”
我跟着他一路前行,在寻常市民看来无比神秘的军管处也对我揭开了它的面纱,这儿的大部分建筑都只有一层高,还都是使用一些简易的材料建成的。
“这是为了日后撤离的方便,”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拉纳解释道,“这样花费就不会太多,拆起来也不心疼。”
“议会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抠门,”我无奈地笑了笑,“这些议员什么时候才能大方点呢?”
“呃,”拉纳闻言,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笑容,低声说道,“其实这儿是陆军自掏军费建成的。”
“什么?”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议会的那些老爷甚至没有拨给你们经费?”
“我想是的。”
“好吧。”
我们就这样一路闲聊,顺着开辟出来的泥土路,来到了整个军管处东北边的一处平房里,从装饰和室内的摆放来看,这儿应该是拉纳和勒克莱尔的宿舍。
“欢迎来到我临时的家,”拉纳踏进屋内,转过身来对着我说道,“要喝点什么?我这儿有东方来的茶叶,新大陆的咖啡,还有热可可。”
“东方茶叶?”我挑了挑眉毛,“我以为我们已经和他们失去联系很久了。”
“啊,如果你指的是官方的沟通交流,那的确是很久了,”拉纳坐到桌子边,说道,“但总有一些勇敢的——我称他们为航海家,虽然他们更喜欢自称为冒险家——往返于我们和那个神秘的世界之间。”
“热可可吧,”我说,“我一向喜欢喝这个。”
“冬天的完美选择,”拉纳笑了笑,“今年真是见鬼了,明明已经步入了春季,却还是如此寒冷。”
他一边抱怨着,一边走进厨房,没过多久便举着托盘走了出来。
“你的热可可,你的茶,还有我自己的咖啡,哈!我们还真是不太一样。”
拉纳分别把热可可、茶和咖啡放到我、勒克莱尔和他自己面前,然后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啊——!”他轻轻抿了一口咖啡,发出心满意足的长叹,整个人也往后靠到了椅子背上,“好啦,现在可以说说,你找我有什么事了吧?”
“是的,”我放下热可可,“实际上,我是来向你们告别,顺便寻求帮助的。”
“告别……等等,”拉纳猛地直起腰来,“你要去哪儿?”
“啊,看起来我没和你们说过,”我点点头,挽起自己的袖子,“我是一个吸血鬼猎人,我相信你们知道什么是吸血鬼猎人。”
“这我们的确清楚,”拉纳和勒克莱尔对视了一眼,然后说道,“你的意思是你要离开卡波菲斯去猎杀吸血鬼了?”
“不全是,”我摇摇头,指了指手臂上几处不明显的伤痕,“看到这伤疤了吗?这是一个该死的家伙弄的,我的体内淤积了一种邪恶的瘟疫毒素——由一种诅咒带来的瘟疫毒素。”
“老天,”拉纳眨了眨眼,“你们这行还真辛苦。”
“是啊,”我放下挽起来的衣袖,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实际上这毒已经跟着我很久了,包括我和你们四处征战的日子里,这毒也陪伴着我。”
“如果不是我有着某些特殊的药物,我恐怕早就死了。至于那东西是什么,你们不会想知道的。”
“抱歉,我能问下那特殊的药物是什么吗,萨伦先生?”勒克莱尔好奇地看着我,“你知道的,我们的武器再厉害,也很难击杀吸血鬼……我只是想有所了解,以防万一。”
“好吧,”我点点头,“吸血鬼的血液提取物,这只能控制住它,而不能清除掉它。”
“如果你想要清除掉它,”我看着勒克莱尔已经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你得吃下一颗新鲜的吸血鬼伯爵心脏,必须得是新鲜的,而且你得生吃。”
“呕,”勒克莱尔干呕了一声,“我现在有些后悔了,萨伦先生。”
“总而言之,这就是我必须得去做的事情,我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不能尽快找到一个伯爵,我就会化成一滩该死的脓水。”
“好吧,我明白了,”拉纳面色显得有些沉重,“你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只要能帮到你,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我和勒克莱尔绝不会推辞。”
“不用弄得那么紧张,拉纳,”我哭笑不得地挥了挥手,“我又不是明天就会死,我也不需要你们帮我去猎杀吸血鬼,我只是想找你们借几匹马。”
“什么?”拉纳愣了愣,然后失望地看着我,“就这?”他不满地摇了摇头,“这都不算是个‘请求’!我亲爱的萨伦!”
“这就是我唯一的请求,”我平静地说,“就像你们说的那样,没有经过训练的士兵在吸血鬼面前的确是不值一提。”
“我明白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几个人?”
“越快越好。四个人。”
“那你从这儿走的时候,就带八匹马走吧。”他笑着对我说,“给你们四匹备用的战马,希望你们一切顺利。”
“谢了,拉纳,”我站起来,冲着拉纳认真地鞠了一躬,他的这八匹战马会是一个很大的助力。
“嘿!你这是干什么!?”拉纳站起来,把我摁了下去,“不过是八匹马而已!”他生气地说,“我可是一位上校,八匹马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
“不过我倒的确有需要你帮助的地方,”拉纳突然正经地看着我,“你和勒克莱尔的对话提醒了我,吸血鬼会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们不能指望着每一次都靠着吸血鬼猎人去解决这些麻烦。”
“等你走后,我会向议会提议,”他认真地说,“我希望能在军队中组建专门的吸血鬼猎杀队,我也希望能让民众知道吸血鬼的存在。”
“什么?”我严肃地看着他,“你确定吗!?你这是把过去千年来隐藏在黑暗中的战争拉到阳光下来!这有可能引起严重的恐慌!而且很可能会让这场战争波及到更多的人!”
“相信我,萨伦,”拉纳看着我,“你和我们不一样,你们,吸血鬼猎人,和我们不一样。也许你们从未以普通人的角度来想过这个问题。”
他站起来,目光变得无比深邃,“也许的确有一部分人,乐于见到什么事情,甚至他们的生死都由别人来安排,别人来保护,但这种人,即便没遇上吸血鬼也是这样的。”
“但对于大部分人,普通人,不知道这个世界或只是一知半解的人来说,我们更希望能掌握住自己的命运,我们希望的是我们能在面对吸血鬼的时候知道怎么应对他们,我们希望的是能靠自己的力量从吸血鬼的手下逃出生天,而不是只能无力地祈祷,希望吸血鬼猎人来拯救我们。”
我看着他,想起年幼时的我遇到施特拉德时的场面,深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我说,“这的确是……公会犯了一个最基本的错误,所有的猎人都犯了一个最基本的错误。”
“实际上,就连我们这些斯特兰高层,也犯了错,”拉纳说,“如果不是勒克莱尔的那个问题,我并不会想到这么多。”
“尽管去提案吧,拉纳,”我说,“我会先去切尔菲度一趟,然后返回卡波菲斯,搭船前往其他岛屿。”
“等我从切尔菲度回来后,我就帮你联系吸血鬼猎人公会。”
“这样就再好不过了,”拉纳点点头,“我替斯特兰的普通市民感谢你,萨拉。”
“我该走了,”我说,“既然你有这个打算,我越早出发越好。”
“啊,的确,”拉纳赞同地说,“我们走吧,我会让人替你准备好八匹战马,他们会在北门等着你。”
“哦,你真是太贴心了,拉纳,”我和他再一次抱了抱,“加西亚保佑你,希望你们在这儿的工作一切顺利。”
“也希望你一切顺利,”拉纳说,“加西亚和埃尔凯恩会注视着你前进的道路,他们会保护你免收那邪恶之物侵袭。”
第九十四章 消失
“一切都结束了。”萨伦突兀地松开握着战锤的手,任由沉重的银制战锤落在地上,在本就狼藉无比的地板砸出了又一个大坑。
“怎么了?”凯恩斯舒展了一下筋骨,噼里啪啦的响声从他身体的各个角落响起。
“你不会是怕了吧,我亲爱的小蜥蜴?”他盯着和他差不多高的萨伦,打趣道。
“不……”萨伦慢慢摘下岩石制成的头盔,他的尾巴也高高翘起,然后重重地拍落在地上,把地板打出如同蛛网般的细密裂缝。
他的龙眼里透出炽热的光芒,耀眼无比,像是能烧穿岩石,融化钢铁。
“哦,不…糟糕了糟糕了糟糕了…”
高台上的希克拉德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捂住脑袋,逃跑似地从顶楼飞速跑下,一脚踢开紧锁的大门,提着枪,朝着与贵族们逃跑完全相反的方向跑去。
“他又要发疯了,他一定会,”希克拉德苦着一张脸,“每次他的眼睛亮成这样,就准没好事!”他愤愤不平地咒骂道,像一位絮絮叨叨的管家,又像是一位啰嗦的母亲,“这次他想干什么?把整个切尔菲度的贵族区夷为平地吗!还是冒着滚滚浓烟的那种!”
他换了个姿势,把耐心背到肩上,又毫不留情地撞倒两个不长眼的可怜贵族,然后在他们的咒骂声中继续碎碎念道:“他应该还记得艾琳和瑟菲丽被他派去疏散……啊,或者说清理贵族这件事吧?他应该记得吧?毕竟那可是他最喜欢的姑娘。”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念着,语速变得越来越慢,语气也变得越来越不自信。
“啊,加西亚诅咒你!”他生气地跺了跺脚,“你最好记得这件事!”
萨伦和凯恩斯之间的战斗还在继续,而且规模还在逐渐变大,当希克拉德赶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他刚好看到萨伦挥出一拳,把凯恩斯打进墙里。
用于装饰墙面的光滑石砖一片片落在地上,发出有些悦耳的哗啦啦声响。凯恩斯在地面上滑行了好一会儿,撞塌建筑结构的同时,在地上拉出一条又长又深的沟壑。
尘土开始扬起,断裂开来的砖头飞射开来,偶尔打中一两个正在逃命的倒霉鬼,让他们带着一头的血昏倒过去。
“你!给我!住手!”
凯恩斯像弹簧一样,噌地一声从地上跳起,巨爪捏成拳头,重重地打在萨伦的肋下。
“咔啦咔啦。”
萨伦先是沿着低空飞行了好一段距离,然后在重力的作用下栽倒地上,铠甲上被凯恩斯击中的地方出现条条裂缝,失去魔力附着的泥土和碎石扑簌簌地落下,重新和大地归于一体。
“嘿!萨伦!”希克拉德扣动扳机,枪声和他的喊声一同响起,令人惊讶的是,他的喊声完全盖过了枪声。
“我来帮你了,”他恼怒地看了一眼凯恩斯,继续扯着喉咙喊道,“还有,作为你的朋友,我想我有必要在你动手前提醒你一句,别忘了艾琳和瑟菲丽!”
“我当然不会忘!”萨伦灵活地从地上爬起,岩石铠甲随着他的动作隆隆作响。
“你来的正好,”他双手做出抬举状,从膝盖开始慢慢往上抬升,他面前的土地也随之开始波浪式的起伏,一波接一波隆起的土地打向不远处的凯恩斯。
“我需要你帮我争取一点时间,”他语速飞快地说道,“在我准备就绪之前,就全指靠你了。”
“你还真是不客气,有时候我真觉得我是你家的仆人!”希克拉德骂骂咧咧地收起耐心,伸出两只光洁无比的手,开始分别勾画两个不同的符文。
“二分施法?”萨伦惊讶地挑了挑眉毛,“你还真是让人惊喜,我都不会这一招呢。”
“我总得有些自己的拿手绝活吧,亲爱的萨拉,”希克拉德一边勾画符文,一边大跨步地走到萨伦面前,用自己的身躯将他牢牢挡住。
他的动作很大,但他的手却比公鸡的头还要稳定,即便是连续大跨步,他的手也不曾颤抖过,就像被两块无形的钢板稳稳托住了一般。
当他完全把萨伦挡在身后之后,希克拉德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或者说这本就是他的另一面,因为人都是多元化的。
他脸上最常见的嬉皮笑脸神色消失得无影无踪,语气也不再似平日那般轻佻,只有熟悉他的人才会知道,这是希克拉德认真起来的表现。
“吸血鬼伯爵,对吧?”他抬起自己的右手,蓝光猛地从手心窜出,化作蛋壳般的椭圆蓝色光幕,把他牢牢地保护在内。
“如你所见,我答应了萨伦,”他认真无比地说道,另外一只手仍旧在飞快地勾画符文,“所以我想你必须得在我这停下来了,亲爱的凯恩斯。”
话说到这儿,他也完成了符文的最后一笔,一个繁复无比的符文在他的手心成型,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染成蓝色。
他使劲把手往地上拍去,哗啦啦的水声从他身后响起,蔚蓝色的水波凭空从半空中出现,一股一股地扭在一起,然后猛地拉开,变成一面无比宽阔的蓝色屏障。
屏障表面闪烁着粼粼的水波,就像是有水流在其中流动一般,月光从半空中打下,让蔚蓝色的水壁带上了些许的银白色彩。
“这还真是令人惊讶,”萨伦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与之一同传来的还有一股刺鼻的硫磺味,“你是从哪儿学到这个的?”
“瑟菲丽给了我一些资料,”希克拉德嘿嘿一笑,又恢复了平日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转过头,得意地看向萨伦,神气地就像跟朋友炫耀新玩具的小孩,“你就好好看着吧,这可不是一般的符文术。”
凯恩斯抬手,连续打出两道猩红色的闪电,又用双手推出一颗直径足有半米的猩红色能量球。
闪电打在水壁上,被它击中的部分迅速冻结,化作六边晶格状的冰晶护壁。闪电击打在晶格上,发出呲啦一声后便被反射到了地上。
之后的能量球也没能取得更大的成果,水壁像是一张连同深渊的巨口,能量球没入其中之后,除了掀起一阵阵的水波和涟漪之外便再没弄出任何动静。
但萨伦发现了凯恩斯所看不到的事情,在模糊的水壁之后,是希克拉德一下苍白了许多的脸庞。
他开始出汗,细密的汗珠打湿他漂亮的金发,把它们变成一绺一绺,紧紧贴在额头上的凌乱发丝。
“你还好吗,希尔?”萨伦开始担心起他的同伴,他体内的硫磺气息越来越浓厚,巨龙的血脉开始汇聚起他体内的力量,并把它们统一转变成滚烫的烈焰。
他想要支援希克拉德,却不敢动,也不能动,吐息仍旧没有积累到最大值,他当然能选择在此时出击,但那样威力、范围和持续时间都会大打折扣。
这恰好是他所不希望看到的,他想要的是一击必杀,而不是在计谋尽出,全力以赴后却仍让凯恩斯逃之夭夭。
于是他选择相信希克拉德,就像他无数次相信他那样。
既然他的老朋友选择了替他的当攻击,那就证明他有着这个自信。
凯恩斯皱起了眉头,显然对这次攻击的结果并不满意——在他看来,他所掌握的魔法足以击穿那道看上去并不够坚韧的水壁。
但他忘了一件事,水也许不如金属或大地那般坚硬,却有着更强的韧性和变通力,一个人也许能击碎巨石,但他永远没办法击碎溪流或海洋。
“事情似乎和你想的不太一样,对吧?”简单的休息之后,年轻的狮子似乎恢复了一些元气,于是他又露出招牌的吊儿郎当式笑容,开始用犀利的言语讽刺不远处的吸血鬼:“看起来你这个怪物也不怎么,你甚至不如一台抽水机来的厉害!”
凯恩斯没有说话,他只是安静地抬起双手,猩红色的能量从他的掌心纷飞而出,在半空中化成八股,没入了地上的八具尸体当中。
迪米特里子爵就是其中之一,或者说,他的尸体就是其中之一。
猩红色的能量只是一闪,便完全融入了他已经完全冰冷下来的无头尸体当中。
简短的沉寂之后,子爵大人的尸体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他的关节和四肢以一个极为可怖的姿势扭曲了起来,整具尸体在两条腿的帮助下猛地立了起来。
除了倒霉的子爵大人之外,还有七个不幸死去的可怜虫也被从长眠中唤醒,变作无脑的僵尸,对着不远处的希克拉德和萨伦发出一声接一声的嘶吼。
但他们的兴趣显然不在这两人身上,每一只僵尸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正在四散逃命的贵族们,除了没了脑袋的子爵大人。
如果不是凯恩斯的意志束缚着他们,他们恐怕早就窜到那些贵族大人的身上,开始大快朵颐,尽情享受生者的血肉。
在唤出这些僵尸之后,凯恩斯便没了下一步的动作,他静静地站在原地,就像是陷入了沉思当中。
但希克拉德和萨伦都没有因此而放松,他们都知道,凯恩斯绝不是那种会在战场上发呆的人。
而动起来的僵尸们也证明了凯恩斯并非陷入呆滞或是突然失去了意识,而是在全心全意地操控这些无脑的仆从们。
“让我们看看你们要怎么对付这些家伙,可怜的猎人。”
“就这?凯恩斯,这些只是无脑的僵尸,他们甚至没办法……”
希克拉德的声音随着僵尸们猛地膨胀起来戛然而止,就像一只被扼住了喉咙的鹅。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些鼓胀成人形气球的僵尸,看着他们发疯般地冲到水壁前,然后砰的一声猛地炸开。
尸体里所剩余的能量被完全释放了出来,血液完全蒸发,血肉膨胀开裂,它们转化为最为精纯的能量,推动着那些所剩无几的骨头打在水壁之上。
噼里啪啦的声音开始不停响起,就像是雨滴不停地打在屋顶上,让萨伦想起了暴雨天的布林托。
希克拉德浑身一软,一只脚直接跪在地上,他的脸色变得愈发惨白,月光打在他脸上,几乎看不出分别。
两抹鲜红亮丽的血液从他的鼻孔中冒出,顺着嘴唇上的沟壑流下,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如同彩绘一般的猩红纹路。
“啊,该死的,”希克拉德用双手撑着地板,慢慢地站了起来,眼前的一切让他嘴里开始发苦——他的水壁并不是僵尸爆炸攻击的唯一目标,不远处的街道上躺倒了一地血肉模糊的尸体,那是刚刚丧命的贵族。
“看出来了?”似乎是看到了希克拉德苦涩的目光,凯恩斯终于再次开口,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得意之情,“你看,这就是你没能看到的问题所在——这一片有的是贵族,而他们都能成为我的武器。”
“只要这一片还没有疏散干净,我就会有取之不尽的僵尸原料和供血牲畜,除非你把他们全部杀死,否则你就无法阻止我。问题是,你能做到这一点吗?”
萨伦叹了口气,不用希克拉德开口,他也知道结果如何,比起他,希克拉德更像是一个正义的伙伴,屠杀没有防备力量的普通人这件事他是绝对做不出来的,哪怕他们都是作恶多端的贵族。
这也是为什么他先派出艾琳和瑟菲丽,后来又决定亲自动手的原因,如果这些事情能由他来背负,那他不介意替他的老朋友多背负一些。
“我……”
“你做不到,既然如此,保护萨伦·诺维斯的承诺也就无从谈起,”凯恩斯嗤笑道,“真是令人可悲。”
“这不是可悲,凯恩斯,”萨伦迈开步子,挡在有些失落的希克拉德面前,“希尔所有的是你一辈子都无法理解的高贵灵魂。”
“没错,他是下不去手,他所坚信的事情让他做不出这种事情,”萨伦拍了拍希克拉德的肩膀,慢慢张开嘴,“但是我不一样,我可以做得到。”
第九十五章 归隐田园
“等等,等等,”凯伦被萨伦的故事弄得有些发蒙,“让我稍微梳理一下,”他咽了口唾沫,“你是说,写在历史课本里的,卡拉斯加拉顿的陷落,是你做的?”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萨伦。
“是我,”那个在历史书上留下自己身影的年轻男人笑的像个人畜无害的旅店老板,“即便是现在再看,那也是个十分冒险的计划。”他举起一杯可乐,朝一脸震惊的凯伦晃了晃杯子示意,随后一饮而尽。
“幸运的是,”旅店老板喝下一大杯冰镇的碳酸饮料,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又走回吧台,给自己添上了新的一杯,“我们成功了。”
“这不对,”年轻的退役士兵这会才勉强回过神来,用力地甩了甩头,“如果是你率领王国部队打下的卡拉斯加拉顿,那历史课本上为什么没有详细描述你。”
“描述我?”萨伦有些好笑地反问了一句,“让帝国的孩子们知道,那个符文师团的首任团长其实手上沾满了帝国人的鲜血吗?帝国政府可不会那么蠢,凯伦。”
“你看,”他又掏出一个杯子,给可怜的,被震惊到语无伦次的退役年轻人倒上一杯饮料,“我做下这事的时候才十四岁,我猜是一月份,王国没什么准确计时的可能,现在呢?我二十五岁了。”
萨伦没理会已经被这个消息震的头晕目眩的凯伦,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十一年前的事情了,十一年前你多大?就像你说的,你们是读着我创造出来的历史长大的,你还是我在符文师团任团长时的优秀士兵。”
萨伦说到这笑了笑,有些狡黠地看向凯伦:“如果你小时候知道帝国符文师团的团长是个刽子手,手下有着无数帝国士兵的冤魂,你还会充满热情地加入符文师团吗?”
“你不会,”还没等凯伦作出回答,旅店老板就自己接上了答案,“所以这就是帝国政府做这事的必要性。”
“但我不一样,”萨伦一边说,一边又神奇地变出一块抹布,擦起了桌台,“我承认帝国这些粉饰和欺骗手段的必要性,但我自己不会否认我曾经用骑士的神力屠杀过无数帝国士兵,也不会否认我曾经带队打下了卡拉斯加拉顿,被誉为,什么来着……啊,帝国近百年最严重的损失。”
“这真是,”凯伦仿佛才回过神来似的,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那不是重点,”萨伦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问题在于,你真的要写进你的书里吗?”他的脸色罕见地变得严肃起来,“虽然我已经不再是符文师团的团长或者士兵,但你得知道,这些内容如果公之于众的话,对帝国的威信和尊严可是个不小的打击。”
“我想是的,”凯伦虽然迟疑了一会,但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不想在我书里写出任何虚假的内容。”
“很好,”萨伦点了点头,放下抹布抿了一口饮料,“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如果你被抓了,”他看向一旁做认真倾听状的卡拉,“我和卡拉会去监狱里看望你的。”
凯伦没接他的话,这多少让萨拉觉得有些无趣,从他脸上的表情就能看的出来。
“不至于吧,”倒是卡拉有些疑惑地接上了话头,“凯伦并没有违反帝国法律啊?”
“所以你这条龙还得多学习,”旅店老板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如果说我从逃亡王国的这段日子里学到了什么的话,那一定是帝国法务部来说,最重要可不是法理,而是他们的面子。”
“而我,恰恰是一个让他们折了面子的大逃犯。”萨伦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淡地就像是叫卡拉多添点柴火一样。
“那我又不明白了,”听了萨伦这番话,凯伦一下子来了精神,挺直腰杆坐了起来,“如果按你所说,你又是怎么抹去你曾经犯下的罪行,堂而皇之的回到帝国的呢?”
“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凯伦,”旅店老板拍了拍这年轻小伙子的肩,“我想说的是,只要你能带来足够的利益,所谓的不可侵犯的法务部的面子也只不过是另一件可以拿来交易的商品而已。”
“也就是……”凯伦还欲再追问,却被萨伦一把捂住了嘴巴。
“有些事情太提前知道就没有那种感觉了,”萨伦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的嘴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则意有所指地看向了吧台上挂着的耐心,“我们会讲到这个部分的,但不是今天。”
“嘿,伙计们。”卡拉突然出声打断了他们,“你们看窗外!”
萨伦和凯伦漫不经心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窗外看去,前者原本的笑容在看到窗外景色时一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凝重的面庞。
整个“葡萄藤之血”被浓厚的雾气包围,原本就在街对面的小屋此刻都隐没在茫茫的白雾中。
萨伦一下从椅子上窜了起来,“这可不太对劲,”他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地走到窗户旁,“我以前可没在这看见过这么厚的雾气。”
“你觉得会是……”卡拉有些担忧地开口,他话没讲完,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指的是谁。
“不可能,”萨伦一反常态,有些粗暴地挥了挥手,否决了卡拉的推断,“那家伙这会还出不来。”
“但不排除是他手下某个恶魔领主。”萨伦很快又捏住下巴自言自语道,旅店老板的气质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只有那个吸血鬼手下的领主才会挟雾出行。”
“但我不确定……”没等卡拉和凯伦有什么反应,萨伦又自顾自地跑上了楼,依稀还能从大厅听到他自言自语:“只有一个办法……”
他很快就拿着一小玻璃罐的盐从里屋走了出来,“施特拉德和他的领主都是异界生物,他们带来的雾也是异界能量,”他快步地朝旅店大门走去,灵巧地打开了手上的盐罐。
“要想知道它们是不是异界之雾……”
“就看它们会不会烧起来!”凯伦眼睛一亮,大声地接上了下半句的话,“就像克莱芒主教做的那样。”他很快又补充道。
“正是如此,”萨伦脚步一顿,有些惊讶地点了点头,随即把大门拉开一条缝隙,用盐在门口画下一条白色的细线。
见细线画的差不多长了,萨伦把盐罐盖好,又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颇有年代感的湖中仙女雕像。
虽然听萨伦说过不少次了,但这还是卡拉和凯伦第一次看到湖中仙女的雕像,他们好奇地凑到萨伦身边,看着他手上的湖中仙女雕像。
那是一个铁制的镀银雕像,雕刻着一尊栩栩如生的湖中仙女,因为年岁悠久的缘故,不少镀层已经掉落,露出底下漆黑的部分。
“她的确很漂亮。”凯伦看着那尊美丽的湖中仙女像,赞叹了一句,“难以想象真人有何等美丽。”
“比这还漂亮一万倍,”蹲在地上的萨伦做出了解答,他用双手捧住雕像,嘴里开始虔诚地念起祷词。
“湖中仙女,护佑此身,异界邪物,速速退去。”
地上的细盐很快地猛烈燃烧起来,包围着旅店的浓重雾气像是被烫伤的动物一样,翻滚着向后散去,虽然没有退散太多,但至少能再度看清街对面的房子。
事情很明显了,萨伦铁青着一张脸从地上站起身,“我们必须处理这件事,马上!”
他带头走回旅店里,身后是忐忑不安的卡拉和凯伦。
“你以前看他脸色这么严峻过吗?”凯伦压低了声音,悄悄问卡拉。
“从来没有,”卡拉同样低声给出应答,“这还是来这之后第一次。”
“那事情可就大条了。”凯伦叹了口气,脚步加快,卡拉则走在最后,还不忘关上了旅店的大门。
“那究竟是什么?”凯伦快步赶上去,拦住了沉默不语往里走的萨伦。
“恶魔领主,”萨伦语气沉重,“记得我给你们说过的骷髅将领?那是他们的初级形态,”他一边走,一边做起了讲解,“施特拉德的力量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不断变强,作为他的手下,自然也得到了赏赐。”
“你们要知道,”萨伦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用手指狠狠地指向凯伦,“施特拉德可不是普通的吸血鬼,所以他手下的恶魔领主也不是那种,一块审判庭祝铁就能杀掉的故事里的可怜虫。”
他转过身去,从吧台上把耐心摘下,“我不知道来的是谁,也许是葛斯摩?威斯特摩兰?摩尔特帝奇?还是其他人?我不知道,你们也没必要知道,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即使是最弱的葛斯摩,我们的麻烦都大了。”
“听着,”萨伦背起耐心,又从吧台底下掏出一把锯短了的霰弹枪,挂在自己腰上,“如果你们想跟着我去,这是你们的自由,但这可不像上次打行尸,我没工夫管你们的死活。”
他又从吧台底下拿出一大盒的子弹和一条腰带,凯伦和卡拉看着他把腰带系好,又把子弹挂在腰带上,随后从吧台底下拿出了更多的盐罐。
“我的建议是,”萨伦把盐罐揣到自己衣兜里,看着不安的两人,“你们在这给我看着旅店,如果我回来了,那万事大吉我们继续讲故事,如果我没回来……”他讲到这停顿了一下,脸色变得复杂,“我不强求你们,但你们尽力多救走一些村民,然后能跑多远跑多远。”
一只手拦住了往外走的萨伦,旅店老板看着自己最优秀学生的那双眼睛,没再骂他,只是叹了口气:“我不拦着你,但你得把我的大骑士长铠甲穿好。”
卡拉也罕见地没有说话,也没有责怪自己的老师,他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轻车熟路地翻出那套铠甲,套在了身上,又把断钢系在腰上。
“算我一个,”没等萨伦看向他,凯伦就主动地把手枪系好,朝师徒二人伸出了一只手,“我可不想错过这么刺激的事情。”
“只有你会把这种事情称之为刺激,”卡拉朝他投去一个白眼,“这可是会死人的。”
“你们都不怕,我怕什么呢,”凯伦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但我得先做一件事,”他说着掏出自己那支笔,又从故事本上撕下一张纸,飞快地在上面写了一大段字:
退役士兵凯伦·桑切斯,维洛季马的传奇萨伦·诺维斯,蓝龙之母泰蕾苟莎之子卡雷多斯今日一同迎战恶魔领主,如果三人不幸阵亡,请看到这张纸条的人将他们的故事传唱下去,并把这本未完成的红龙传记予以出版,凯伦·桑切斯拜谢。
写完这一段后他又看了看,拍了拍手,满意地点点头,“我们出发吧!”
萨伦没说话,推开旅店大门,第一个走进浓密的白雾中,凯伦和卡拉彼此看了两眼,急忙跟上萨伦,小心翼翼地肩并肩走进了白雾里。
“这雾是不是又厚了?”凯伦走进雾里才发现不对,他甚至看不到旁边卡拉的脸,更不用说前面的萨伦了,全靠传来的脚步声他才确定自己依旧跟在萨伦身后。
“的确,”萨伦的声音从前面传来,“等等。”
一点橘黄色的灯光很快从前面亮起,那光虽说不上明亮,却能穿透这浓密的雾气。
凯伦看到那橘黄色的光亮,眉开眼笑地跑了上去,身后跟着满脸忐忑的卡拉。
“我自己做的符文灯,”萨伦手持一盏提灯,没等凯伦和卡拉开口就主动替他们揭晓了答案,“为得就是这种时候。”
“小心点,”三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萨伦突然出声,“把武器都准备好。”
卡拉急忙拔出了断钢,钢剑出鞘的声音在浓雾弥漫的夜空中不断回响着,凯伦也收起了那副兴致勃勃的样子,面色凝重地举起了自己的左轮手枪,另一只手则构造出了一面秘银护盾。
“秘银护盾不错,”萨伦转过头来,称赞了一句凯伦的护盾,“但还是要小心,它随时可能……”
他的话没能说完,一团绿色的火球从浓雾中疾射而来,凯伦和卡拉还没反应过来,萨伦就已经挥手打出了一连串的火弹,第一枚火弹和那绿色的火球撞在一起,剩下的如同石沉大海般没入浓雾中。
“萨伦·诺维斯,”一个尖利刺耳的男性嗓音从浓雾中传来,“你居然躲在这个地方,主人会很高兴知道你的消息的,击伤了施特拉德的萨伦·诺维斯。”
“我以为是谁,”萨伦举起了手中的耐心,“原来是你这个老杂种,葛斯摩,怎么了,太弱了被施特拉德赶出来了?”
“你这半人半龙的狗崽子还是和六年前一样牙尖嘴利,就是不知道你的实力这些年来有没有进步呢!”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消散在空气中,一把漆黑的长剑从雾气中飞出,如同有灵魂般自动砍向举枪的萨伦,葛斯摩的声音这会才幽幽响起。
“我可是受了不少罪,也长进了不少呢!”
第九十六章 学生
马车缓缓驶进布林托的北大门,我坐在车厢里,看着车队从雄伟的大门下缓缓穿过。
富饶之门是这座城门的名字,也是布林托所有城门中最为宏伟的一座。
时隔多年以后再次回到这座海滨城市,这些熟悉的地点和建筑让我的心里五味杂陈,我想起地下室里的凯拉斯,他还在那儿吗,我该怎么告诉他关于莎莉的事情。
还有盗贼公会里的朋友,他们一定知道了我的情况,我该回去找他们吗,也许会给他们带来危险。
也有可能他们早就离开了这座城市。
过了富饶之门的检查站之后,拥挤的人潮很快就顺着街道分散开来,马车总算不再用一点点地往前挪,可以畅快地在街上奔驰起来。
这么久没回来,布林托港的变化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天上的浮空列车轨道比以前要多了三四倍,往来于其间的浮空列车更是川流不息,街道上跑的蒸汽车也比以前多了不少,你几乎很难在布林托里再看到马车的影子。
马车很快在顺着街道右拐,出现在我面前的是无边无际的蔚蓝大海,和宏伟无比的布林托港码头区。
我们的马车车队在街道上缓缓往前行驶的同时,一艘巨大的船只——比我在帝都看到的捕鲸船还要大上许多——正在缓缓地靠入卸货港中,船身上的三个大烟囱在不停地朝外喷吐着蒸汽,这些蒸汽和城里许多地方排放出来的蒸汽聚集在一起,再被不知道从哪儿吹来的一阵微风一次性地清理干净。
这一定是什么布林托港新发明的处理装置,不然那些蒸汽能让这城市变成一座大蒸笼。
“啊,我们到了,科特少爷,”马车在伯勒商行的仓库前缓缓停下,商队的负责人特姆笑着跟我打了声招呼,跳下了马车。
我深吸了一口气,提起自己的行李,在商队侍从的服侍下走下马车。
刚下马车,海滨城市特有的咸腥味就顺着海岸线上刮来的风,传进了我的鼻子里。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布林托,我第一个能称之为家的城市,我回来了。
遗憾的是我并不能在这里久待,我可没忘记我还是巴伦利亚和埃因霍芬的通缉犯,越早出海,我就越安全。
我到的时候正是清晨,一名报童背着一整个背包的报纸,跑到了我的附近,开始大声吆喝起来,他的年纪让我想起了当初的我自己,这些报童在布林托很是常见,我刚来到这城市的时候,报业还不是很发达,所以我并没有成为一个报童。
在我加入盗贼公会一年之后,也许是沾了和斯特兰通商的光,布林托的报业迎来了一波迅猛的发展,各种报社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报童也开始出现在大街小巷的各个地方。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最后看了一眼年轻的报童,转身准备离开,背后却突然传来了令我无比感兴趣的吆喝声。
“最新消息!最新消息!皇家科学院的最新成果,斯特兰的最新发明,都在新一期的报纸上!”
我知道皇家科学院,那可以说是整个帝国科技水平最高的地方了,至于斯特兰共和国,那就更不用说了,身为岛国的优势让他们天生就能远离维洛季马上的各种麻烦,科学技术从来都是他们的强项。
“也许买份报纸也不错,就当帮帮那孩子,”我这样告诉自己,转身走了回去。
“您要报纸吗,先生?”那报童看我转身走了回来,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十分期待地问道。
“我先问你个问题,小伙子,”我摘下呢绒礼帽,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个所谓的皇家科学院的最新发明,是什么东西?”
“您可问对人了,”报童听完我的问题,眉开眼笑地说道,“整个布林托只有我们报社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我能告诉您,不过您得先买份报纸。”
他的话让我哑然失笑,心情也好上了不少,“你这狡猾的家伙,”我笑着骂道,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币,递给了他,“给我来份报纸,还要好好讲一讲。”
报童的眼睛更加凉了,我知道是因为什么:一枚银币就是一百个铜子,刨去报纸的两个铜子,他还能赚到九十八个铜子,这对于这个年纪的小孩来说算是一笔巨款了。
“您真仁慈,先生,愿光明神保佑您,”报童飞快地收下我递给他的银币,娴熟地从包里抽出一份报纸递给我,“先锋报,整个布林托最全面,也是最公正的报纸。”
我接过他递来的报纸,头版头条上就是他所说的“皇家科学院最新发明”,标题还是特大号黑体字加粗,想不注意到都难。
报纸上说皇家科学院研究出了一种叫做飞艇的新式载具,和蒸汽机器人,轮船等载具不同的是,飞艇是一种空中载具,据先锋报说,飞艇里充满了一种“比空气轻的气体”,这种气体让飞艇漂浮在半空之中,飞艇尾部是一个螺旋桨,负责帮助飞艇前进和转向。
先锋报还着重指出飞艇和那些需要依靠空轨连接的假浮空单人飞行器不一样,这是一种划时代的新式载具,因为它不需要连接在空轨上。
我很快读完了整篇文章,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收好报纸,看向一旁的报童,“这飞艇,在帝都吗?”
“不是的,先生,”报童听到我问话,有些骄傲地挺起了胸膛,就好像飞艇是他发明的似的,“看在一银币的份上,附送您先锋报的独家消息,我的好先生,飞艇已经投入使用啦!今天早晨,在新闻发布的同时,在这,布林托,就会设立起一班和帝都往来的飞艇航线,比以前的马车和轮船都要方便!”
“您马上就能看到飞艇了,好先生,”没等我开口,报童又飞快的补充道,“算算时间,第一班从帝都出发的航班马上就要到这儿啦!”
报童的话刚说完,浓厚的云层后面就传来“呜呜呜”的声音,许多正在码头区忙碌的工人、来往的平民,商人和工厂主都听到了这声音,所有人都疑惑地抬起头,看向了天空。
像是遇到了一阵飓风,又像是有两头巨龙在其中厮杀一般,天空中的云层激烈地翻涌起来,很快朝着四面八方散开,许多人一辈子都会铭记的一幕发生了。
一艘巨大的飞船缓缓地从云层中驶出,那是一艘极为庞大的飞船,它的影子遮天蔽日,遮蔽了一条又一条的街区,我能听到城中到处都是市民的惊呼声和害怕的喊叫。
我能够理解他们的想法,这飞艇太大了,足足有一百多米长,巨大的气囊底下是供人乘坐的飞艇客舱。
螺旋桨飞快地转动起来,带着飞船缓缓地停靠在停泊站的空中平台旁,这座停泊站是整个布林托港里最高的建筑,比以前的政府大楼还要高上不少。
“正是壮观,不是吗,好先生,”我身边的报童傻傻地看着天上的庞然大物,喃喃自语般说道,“我相信这只是最基础的飞艇,我们很快就会造出更快更大的飞艇,就像我们造出更大更快的机器人那样!”
“会有那么一天的,”我低下头,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拎着装有铠甲的包裹和背包离开了码头区。
我提着行李,在客轮的售票处买好了前往斯特兰的船票,从布林托港到斯特兰南方群岛的马林港,三十金普洱。
买好前往斯特兰的船票后,我还是决定去曾经的那些地方走走,顺便看看能不能找个地方,把手上的铠甲存起来。
我可不想带着这么一套特征十分明显的装备到斯特兰去,这套铠甲很容易让我的身份暴露。
如果说这么多年来,布林托有什么没发生变化的,那就是这座城市里的阶级差距了,我从码头区走进外环区,这里的一切都和我刚到这座城市时一样,拥挤的窝棚,衣衫褴褛的平民,最下等的混混帮派,还有那些可怜的,得不到救助的孤儿们。
压抑的哭泣声和呻吟时不时从街边的房子里传出,街上很少能看见行人,偶尔有人从我面前经过,也大多是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唯一露出的一双眼睛里写满了冷漠和警惕。
我叹了口气,顺着记忆中的道路往深处走去,在道路尽头迎接我的,是一堵高大的城墙,和满脸冷意的卫兵。
“站住!”我刚走到门前一百步的距离,门后的两名卫兵就叫住了我,“这后面是中环区,你有事吗?”
“我不是外环区的人,先生们,”我把两只手高高举起,示意自己毫无危险,“看看我的礼服和呢绒礼帽,外环区的人可买不起这些。”
先前出声的那名卫兵听到我所说的,有些怀疑地打量了我两眼,才冲我招了招手,“过来吧,”他开口说道,语气比之前柔和了不少,“你从码头区来?”
我点点头,“从码头区回来,就想着去外环看看,先生们。”
“嗯,”卫兵点点头,放我进了中环区,临走前又严厉地告诫道:“以后去码头区,请一定使用空轨。”
“一定一定,”我冲他们点点头,连做了好几声保证,拎着自己的行李走进了中环区。
比起我在这儿的时候,情况变得更糟了,我想起从富饶之门进入布林托时经过的长长的城门通道,那根本不是什么一般的城门通道,是横穿了整个外环区的隔离通道。
整个外环区已经被布林托完全地隔离了出去,老天啊,那里就像一个腐烂的垃圾堆,毫无希望,在那里的人们毫无目标,如同一具具麻木的尸体。
我只在爆发了无法治愈的致死传染病的城市里看到过这种情况,人们会把所有染病的可怜人集中在一起,看着他们慢慢地死去,腐烂,直到疫病被完全消灭。
但布林托的人们,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呢?数以万计的人在最外环的区域腐烂,慢慢死去,忍受疫病和毒素的折磨。
我很想替他们做些什么,但我不是圣母,我也没多少时间的,我的船今天下午就开。
中环区的气氛比外面要轻松了不少,一切都和我离开那会别无二致,除了街道变得更加宽敞了。
那座钟楼还待在它原来的位置上,更加的宏伟气派,我猜它一定是经过了好一通的翻修。
我顺着道路往前走,没多久就到了钟楼广场,整个布林托我最熟悉的几个地方之一。
我站在华丽的钟楼地下,思索着究竟是先去拜访凯拉斯,还是先回盗贼公会看看。
我最后还是决定回到废弃的洛山达教堂,去看看那个善良的牧师,还有他养着的一大群孩子。
洛山达的废弃教堂里广场不算太远,我在路上慢慢走着,过去的记忆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那座废弃的教堂仍旧废弃着,出于对远古神祇的尊敬,没有任何人或是帮派或是教会霸占这里。
我推开半掩着的积灰大门,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似乎下一秒就要从喉咙里跑出来。
我没办法不紧张,自从我带着莎莉离开之后,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很多事情都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教堂里的不少东西都积了一小层的灰,这说明凯拉斯很有可能还待在这教堂的底下,不然没道理教堂里只积了这么点灰,值钱的东西早就被拿光了,蟊贼们没有理由再来光顾这座教堂。
我轻车熟路地打开库房里的地门,顺着楼梯往下走。
地下室里非常亮堂,我装修好的壁灯还在发挥它们应尽的职责,我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除了激动再也没有别的感情。
“没事的,萨伦,没事的,”我悄悄对自己说,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迈出跨进房间的那一步。
“呼!”当我整个人都跨进了那个我无比熟悉的房间之后,我长出了一口气,开始打量起房间里的情况。
大部分的东西都和我走之前一样,我收来的衣柜,我请人做的装修,一切都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就好像时间静止了一样。
除了正在一张床边哄着婴儿的青年,他看了看我身上的华贵礼服,放下手上的婴儿,有些局促地走到我面前问道:“先生,您找谁?”
我仔细打量了他几眼,心里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人我之前可从没见过,但他还在做和凯拉斯一样的事情。
难道凯拉斯死了?不,不可能,他还算年轻,不可能的。
我甩了甩脑袋,把这个糟糕的念头从脑海里赶走,似乎是我的动作有些大,我面前的青年被微微吓了一跳。
“抱歉,”我摘下自己的帽子,笑着看着他,“我来找凯拉斯。”
“你来找凯拉斯?”年轻人看着我,露出狐疑的神色,“稍等。”
他说完这句话,就撂下我进了里面的房间,我松了一口气,最糟糕的事情没有发生,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如释重负的感觉过后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感,还混杂着期待和害怕。我局促地搓了搓自己的双手,等着年轻人给我带来答复。
没过多久那年轻人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进去吧,”他看了我一眼,声音里带着警告的意味,“不过注意你的举止。”
“非常感谢,”我冲他点点头,捏着自己的帽子和行李,走到了里屋。
我刚跨过房门,就看到一道无比熟悉的瘦弱身影,他坐在桌子的旁边,正小心翼翼地雕刻着一张还是半成品的婴儿摇篮。
我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模糊了起来,眼前的场景几乎和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模一样,只是凯拉斯老了,我能看到他鬓角边的白发。
似乎是被我发出的声响惊到,凯拉斯放下了手上的工作,戴上眼镜看向了我,他先是露出有些疑惑的神色,很快又变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一直在想是谁会来拜访我,查尔斯和我说的时候,我有些惊讶,”还没等我开口,凯拉斯就笑着开了口,“直到我看到了你,虽然你的发色和他不一样,但我知道你是萨伦,好久不见,孩子。”
“凯拉斯,”我听到他亲口叫出我的名字,眼睛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漱漱地开始往下流,我丢下手上的行李冲过去,一把抱住了他,“很抱歉,我没能照顾好莎莉。”
“那是怎么了,萨伦,我看到通缉令了,但我相信你不是这种人。”
凯拉斯并没有如我预料般的生气,而是仔细询问起我有关当初事情的始末。他温和的笑容和举动让我的心里更加难受了。
“没什么,是被人陷害了,”我抹掉自己的眼泪,争取让自己的描述变得模糊,我不想凯拉斯陷入和我一样的仇恨当中,“我迟早有一点会自己把这笔账讨回来的。”
“好,”凯拉斯点点头,随后把目光投向了我的假发,“你回来干什么?我能看出你做了一些准备,但帝国对你来说还是太危险了。”
“我打算出海,去斯特兰共和国,我想我能在那里过得很好。”
“聪明的决定,”凯拉斯笑了笑,“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定能在斯特兰有所成就,啊,说到这个,你的钱够吗,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出一部分船票的钱。”
他的这句话让我刚刚干涸的泪腺一下又变得湿润了起来,“不用的,凯拉斯,”我紧紧握住他的手,“我消失的这几年就一直在赚钱,我就是走之前再来看看你。”
我撒了谎,我不想告诉凯拉斯关于巴伦利亚的事情,这对他没有好处。
“好的,萨伦,”凯拉斯反过来我住我的手,笑容还是那么温和,“你一定要小心,我等着你成功证明自己清白的那天,我相信这一天会很快到来。”
“在走之前,”他握着我的手,带着我站了起来,“请让我赐予你洛山达的祝福,这是一个老朋友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我没有拒绝他,“是我的荣幸,凯拉斯。”
他点了点头,示意我在原地站好,然后从自己的衣袍里拿出了洛山达的圣徽。
“祝福这只羔羊吧,伟大的晨之主,愿清晨的微风指引他前进的方向,愿破晓的晨光帮他抵御一切邪恶和黑暗,愿他的生活从今往后都如清晨一般,璀璨而明亮。”
我在原地静静地站着,直到凯拉斯完成他的仪式。
“我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孩子,”凯拉斯把圣徽收好,走上了握住了我的手,“我猜你一定要去盗贼公会,他们都还在那里。”
“太谢谢您了,凯拉斯!”
“去吧,孩子,”凯拉斯朝我摆了摆手,“快去吧。”
我最后冲他鞠了一躬,带上自己的礼帽,提起行李离开了这座洛山达的废弃教堂。
盗贼公会离洛山达的教堂不算太远,我当初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这座废弃的教堂。
走在熟悉的道路上,我很快就找到了通往地下水道的井盖。
娴熟地把井盖搬开,我顺着楼梯慢慢爬进下水道。
在同样无比熟悉的下水道里跋涉了一小会儿之后,我又看到了那扇精铁铸成的小门。
啊,我的第一个家,甜蜜而团结的盗贼公会。
我慢慢走到门边,用记忆中无比清晰的暗号手法敲响了铁门。
“是谁?”多亏了我无比出众的巨龙听力,我听到门后面传来一个微弱而熟悉的,有些惊疑不定的男声,是布林,我笑了笑,想起了关于市政厅的那些事。
“不对,”另一个微弱的女声传了过来,是翡翠,“我们全部人都在这这儿了,除非暗号泄露了……”
“不,还有另一个可能,”又一个兴奋的男声插了进来,是约尔里夫,“萨伦!也许是萨伦回来了!”
“什么!?”一连串震惊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
“我去开门!”约尔里夫兴奋的声音再次传来,随后从门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门闩转动的声音从门后传来,我往后退了两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
“萨……”欢快的声音从门后传来,约尔里夫本来张开了双臂,看到我之后又立马收了回去,从背后拔出了一把手枪,“您是哪位?”
我摘下了自己的礼帽,露出的深褐色头发让约尔里夫的脸色更冷了,“放松点,约克,”我一把扯掉自己的假发,“你连你带进会里的小孩都不认识了吗?”
约尔里夫有些怀疑地放下枪,仔细地打量了我两眼,突然露出喜悦的神色,冲上来一把抱住了我。
“是你,萨拉,哈哈哈,老兄,我太想你了!”
“我也是,约克,我也是。”我反手抱住了他,“我想你们每一个人。”
一张又一张熟悉的脸孔从约尔里夫身后冒了出来,翡翠、布林、萝丝、洛克、沃尔佩和克拉博,太好了,每一个人都还在。
众人很快都认出了我来,盗贼公会里立刻变成了欢乐的海洋,我跟着他们走到熟悉的吧台边,布林很是慷慨地给每人倒上了一杯十年份的阿瓦托勒酒。
“老天,你都不知道,萨拉,”萝丝喝了一杯酒后,有些开心地调侃起了约尔里夫:“约尔里夫听到你被通缉的消息之后,着急的就像火上的蚂蚁。”
“你也好不到哪去,萝丝,”约尔里夫不甘示弱,立刻发起了还击,“你每天都在擦拭着自己的宝贝手枪,一直念叨着要是他被抓了,你就去救他。”
萝丝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他可是我们的好朋友,我们不应该担心他吗!?”
“是,是,”约尔里夫狡猾地笑了笑,“恐怕对某些来说不只是朋友。”
萝丝狠狠地盯了他一眼,又被布林从中间分开,“来谈谈你吧,萨拉,你这些年究竟去了哪里?”
“我去了巴伦利亚,”我打算把铠甲寄存在这里,所以没骗他们,“那里的生活,怎么说呢,非常精彩。”
“你去了巴伦利亚?”一向寡言少语的沃尔佩瞪大了眼睛,你去那做什么。
其他人也围了上来,大气不敢出地看着我。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笑着把提着的包裹摆到吧台上,“我成为了一名骑士。”
“一名骑士!?”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吓到了,约尔里夫最夸张,他整个人震惊到站了起来,嘴里的酒喷了布林一脸。
“那个仙女赐福的那种?你有封号吗?”就连克拉博也没忍住,飞快地问了我两个问题。
“呃,伙计们,”我有些尴尬,兰斯洛特在帝国的名声可不好,“我们能不提这个吗。”
“不行,萨伦,”翡翠也开口了,“这么精彩的故事,你得全部说出来,没成为赐福骑士不丢人,我们不会笑你的。”
“实际上我是,”我有些艰难地开了口,“我的封号是兰斯洛特。”
“漆黑的圣母啊!”就连布林都被这个消息吓到了,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你就是那个拿下了卡拉斯加拉顿的兰斯洛特!?”
“是的,”我点点头,又在他们的要求下讲完了我在巴伦利亚的所有经历,直到我和仙女决裂的部分为止。
“所以你现在和那个湖中仙女也闹掰了,伙计?”约尔里夫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这意味着你现在在被这个大陆上最大的国家和第二大的国家同时通缉?”
“我想是的。”我点点头,苦笑了一下,我可没想把事情闹成这样。
“那你现在要怎么办?”一向乐观的约尔里夫也皱起了眉头,“这事情可不简单,你没法靠伪装躲太久。”
“实际上我已经处理好了,朋友们,”我冲他们笑了笑,“我要去斯特兰共和国,我这次回来一是看看你们,二是打算处理掉一些东西。”
我指了指吧台上的包裹,“我本来打算是自己想办法,不过既然你们还在这,事情就简单不少。”
“这里面是什么?”就连最沉默寡言的洛克也开口了,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声音有些颤抖。
其他人也好不哪去,洛克的异常提醒了他们,每个人似乎都想到了一块去,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色。
“好了好了,你们都没猜错,”我哪能想不到他们内心的想法,于是直接解开了包裹,华丽的大骑士长盔甲和断钢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就是仙女赐给我的那把手半剑,还有整套的大骑士长盔甲。”
“嘶————”整齐划一的倒吸凉气声在大厅里响起,过了好一会儿布林才反应过来,超我点了点头,“你的决定是正确的,这种东西不可能在巴伦利亚之外的地方出现。”
“是的,所以我要把它处理掉,”我点点头,看了看自己的表,“已经十一点了,我一点的船,我想我该走了。”
“好的,”布林点了点头,把我的铠甲和断钢又抱了起来,“我会把它们存在你的房间里,等你回来取。”
“非常谢谢你,布林,”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作为感谢,“也非常谢谢你们每一位,愿意相信我。”
“别这么说,萨伦,”约尔里夫上来抱了抱我,“我们是一个大家庭,记得吗?我们从不怀疑彼此,也绝不背叛彼此。”
“我很感谢你们,真的,”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现在想想还是有些难堪,“我会回来的,总有一天。”
“我相信你,萨伦,”翡翠走了上来,温柔地抱住了我,“我们会一直待在这儿,等你回来了,你还是可以在老地方找到我们。”
“好了,”布林咳嗽了一声,“让他走吧,否则他该赶不上自己的客轮了。”
翡翠依言松开了我,我最后和他们每个人都挥了挥手,拉开那扇铁门,提着行李包走了出去。
老朋友们都还在让我的心情好了不少,所有该处理掉的东西都处理掉了也让我如释重负,现在,我终于可以不带任何负担地登上我的客轮,继续我人生的下一个部分了。
第九十七章 研究
前线的战事依旧吃紧,我却在熙德骑士的护送,或者说指引下朝传说中的湖心岛阿瓦隆前进,暂时远离的战斗的第一线。
按照他们所说,湖中仙女想要见我,我并不清楚湖中仙女为何会如此青睐于我,好在身边还有熙德骑士。
“一般来说,湖中仙女并不会特别主动关注某位准骑士,”熙德骑士对我的疑问做出了回答,“除了一些极为优秀的灵魂,比如你。”他指了指我的胸口。
“我可杀过不少人,偷过东西还行过骗。”我摇摇头,如果我也能算灵魂纯洁,我那群盗贼公会的同事个个都是圣人。
“仙女看到的不是这些,萨伦,”熙德冲我笑了笑,手指指向他自己,“我十岁那年为了活命偷了面包,现在也成了高阶骑士。”
他驱马走到我旁边,“仙女从来不会以一个人的行为来评断他的内心,重点不是你做了什么,而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笑了笑,“有些人杀人是为了拯救他人,有些人则是单纯为了自己的乐趣,这种人是不配成为骑士的。”
“至于你,比我们这些骑士都要优秀,”熙德骑士抬头看着天空,感慨万分,“这是我有生之年第一次看到能触发奇迹的候选者。”
“触发奇迹的候选者?”
“是的,”他重新看向我,脸上带着笑意,“你应该知道,仙女是美德的化身,而我们作为她在人间的行走使者,内心必须足够纯洁,行事也要遵从八美德。”
“但是,”他掏出水壶灌了一口水,脸色变得严肃,“有那么一部分的候选者,他们内心的美德力量充沛,作为美德化身的湖中仙女就能从这群人的美德中汲取力量,展现奇迹。”
“你的意思是,昨天的奇迹实际上是我的力量?”我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哈哈哈哈,我想是的,萨伦,”熙德骑士被我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起来,“你看了地图,也知道仙女离前线有多远,她自己的力量都在那湖里,怎么可能发散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天色晚了,我们得加快速度了。”太阳已经朝开始朝西边滑落,熙德骑士说完这句话后便加速朝前奔去,我只好鞭策脚下新换的战马,跟上他的脚步。
我们日夜兼程,终于在离开齐格菲之墙的第三天到达了这座传说中湖心岛阿瓦隆。
此刻正是黄昏时分,平地上突然出现了一大片的繁盛森林,最后一抹残阳透过繁茂的树丛射在林地间,熙德骑士在森林门口就把马勒住,认真地捆在栓马柱上。“我只能陪你到这了,”他朝我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你的命运就在前方等着你,别紧张,记得最重要的一点:坚守本心。”
我点了点头,利落地翻身下马。面前的森林很美,但我并不知道这森林深处等待着我的究竟是什么。说实话,我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不过既然已经到了这,临阵脱逃未免太可笑了。
我深吸一口气,想起特拉卓的教诲,做出一副坚毅的表情,走进了这座无数故事传唱的传奇森林。
没走几步,我就感觉眼前豁然开朗,掩盖在树林后面的是波光粼粼的大湖,夕阳照射在湖面上,反射出炫目的光芒,远处就是阿瓦隆的中心,湖中仙女居住的湖心岛。
岛上树木繁盛,时不时有一只鸟儿从林间飞出,发出清亮的鸣叫声。我深吸一口气,一股奇特的花香飘进我的鼻腔,让我觉得神清气爽了许多,几日奔波带来的疲累感似乎也消失不见。
在我面前不远处是一处简易的石制小屋和一块大石碑,一名身穿麻布修士袍,头发花白的老者就站在石碑旁,像在等着什么人的样子。
毫无疑问他在等我,于是我加快脚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石碑旁。
“啊,你就是女士在等的那个小伙子,我是梅林,女士的谦卑助手,”老者看到我,微笑着点了点头,又开始上下打量起我,“这是骑士美德和誓言,”他指了指旁边的那块石碑。“我必须确认你是否是八美德齐聚之人,然后才能让你面见女士。”
我凑过去仔细看了一眼,骑士八美德分别是英勇、谦卑、荣誉、智慧、公正、牺牲、怜悯、慷慨。“如果我没有这八项美德呢?”我有些好奇地问。
“啊,那我就得让你进行美德试炼了,”梅林若有所思地伸出一只手,“女士也会关注美德试炼,当然,并不是说试炼失败你就成不了骑士了,以后总归还是有机会的。”
“现在,让我看看。”他冲我招了招手,我感觉一股奇异的能量在那个瞬间把我的心灵全部审视了一遍。
“啊,很有意思,萨伦·诺维斯,你的出身,还有那条巨龙,我看到你在布林托港的所作所为了,很有意思,还有在狄洛列瑟,在齐格菲之墙,嗯……”梅林先是冲我点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冥想,又像在思考什么。
“女士刚刚透过我看到了你的经历,萨伦,”过了好一会儿,梅林才睁开眼睛,“她认为你在布林托的事迹展现了你的慷慨和英勇。”
“慷慨,是因为你将艰苦赚来的金子分给神父凯拉斯,又带着莎莉·诺兰和你一同进修。我们知道你的钱是怎么来的,所以这份慷慨才显得难能可贵。英勇,是你在市政厅的那一晚所作出的举动,我和女士都知道帝国的士兵有多危险。”
“莎莉……”我苦笑起来,心底的记忆被再次翻了上来,就像它从未离开似的,一股苦味在我口腔里弥漫开来,“还有么?”
“我很抱歉,萨伦,我能感觉到你内心的痛苦,”梅林目光变得温柔起来,“遗憾的是,面对布林托的那三个小混混时,女士认为你并未展现出怜悯,纵使我向女士表明了你当时心情悲痛,女士还是认为你需要进行怜悯的试炼。”
“我,我明白,”我叹了口气,“我本来可以给他们一个痛快的,那也是一种怜悯,但我当时真的很痛苦。”
“是的,你对怜悯的理解很到位,”梅林赞赏地点了点头,“可惜的是,学院里的生活和狄洛列瑟的经历并没有展现出任何一种骑士美德,不过你在齐格菲之墙上的表现很亮眼。”
“女士和我看到了你的荣誉,即使熙德骑士深陷敌阵之中,你也没有放弃你身为扈从的职责,我们还看到了你的牺牲,我和女士阅读了你的内心,看到了你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回熙德骑士的决心。”
说完话,梅林又伸出一只手点在自己额头上,我猜他又在和湖中仙女联络。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梅林就睁开了眼睛,“女士已经下了最终裁定,萨伦·诺维斯,”他看着我,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你将进行谦卑、智慧、公正和怜悯的美德试炼。”
他伸出手,在我面前轻轻一挥,我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就失去了知觉。
◇◇◇◇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家旅馆之中,脑海中还回荡着刚刚做过的那个梦。在梦里,我变成了一个叫做萨伦·诺维斯的男孩,经历了一段凄惨,甚至有些黑暗的故事。
“亲爱的,该出来咯,大伙都在等着你呢。”一个温柔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是我的母亲。
我想起来了,我是科尔文·德里格,是这片大陆上前后一千年来最有天赋的音乐神童,不是什么萨伦·诺维斯。
我摇了摇头,把那个真实的梦境甩到脑后,拿起自己的鲁特琴走下了阁楼。
一名穿着华贵长裙的少妇在门口等着我,她就是我的母亲,我摇了摇头,这个古怪的梦境带来的影响还真是严重,我居然得看到我妈才能想的起来她长什么样子。
以后不能熬夜了,我告诉自己,不然这种症状会愈来愈严重的。
“准备好了吗?”母亲冲我笑了笑,挽住了我的手,“外面的记者可都在等着你呢。”
我推开门,门外是一大群的记者,他们显然已经等候了多时,见到我出来后纷纷冲上前来。
“尊敬的科尔文·德里格先生,据说你是前后一千年来最有天赋的音乐神童,请问您能给我们表演一曲吗?”一名女记者挤开人群冲到我面前,满怀期待地问。
“当然可以了,对吧,亲爱的?”还没等我开口,母亲就高声替我应答了下来。
我只好捧起鲁特琴,弹了首《在山魔王的宫殿里》。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学会的这首歌,但它在我拿起鲁特琴的那个瞬间自然地浮现在我脑海里,就好像是我创作出来的一样。
一曲弹毕,所有围观的记者都热烈地鼓起掌来,我的母亲也站在一旁,笑着替我鼓掌。
“真是一首极富表现力的乐曲,我以前从未听过这首乐曲,想必是您自己创作的吧,真不愧是音乐神童!”之前那名女记者此刻满眼崇拜地看着我,其他记者也无一例外,每个人的眼里都写满了敬佩和尊敬。
“唔,实际上这首歌……”我有些迷茫,这首歌是不是我写的呢?
“你是千年难得一见的音乐神童,就算这首歌不是你写的又怎么样?你说是你写的也不会有人怀疑的。”迷茫之中,我听见心底一个声音不停地劝导着我。
我咬了咬牙,陷入了无尽的纠结之中。
承认下来,那我就是大陆上最厉害的音乐神童,财富荣耀都唾手可得。
可这首歌终究不是我写的,我是否应该保持谦卑?
这时我听到心底的另一个声音,那声音虽然微弱,却好似蕴含着无穷的力量,“是你的终归于你,不是你的不必去取,要记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我思考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如实相告:“这首歌并非我自己创作,而是得自一位前辈,我也说不上是什么音乐神童,世界上终究有比我更有天赋的音乐人,谢谢大家。”
女记者带头鼓起掌来,所有的记者也跟着送上了雷鸣般的掌声。
我转头看向母亲,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相貌年轻,美丽动人的少女。
“你的确是一个谦卑的人,萨伦·诺维斯,哪怕在你最自豪的音乐上也是如此。”她冲我笑了笑,伸出一只手在我脸上轻轻拂过。
什么萨伦·诺维斯?那不是我梦里的人物吗,我是科尔文·德里格。我这样想着,正打算开口追问,却在一瞬间失去了知觉。
◇◇◇◇
我合上书本,拄起自己的拐杖,这本路边捡到的书籍真是神奇,竟然能让我这个快七十岁的老头子如临其境般地体验两个少年的故事,这种宝物恐怕是希腊诸神的手笔吧。
我是谁,我站起来时脑袋一片空白,过了好久才想起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叫阿基米德,世人都把我称为伟大的科学家,但我觉得自己不过是在智慧之海里苦苦求索的普通人罢了。
我把那本诸神赐予的书籍放回书架里,自己还有不少研究要做,比如眼前这个。
ΑΒΓΔ乘以9=ΔΓΒΑ。
我不知道这道题是谁的手笔,但的确有一些意思。
Α和Δ并不难猜,既然四位数乘9后还是四位数,显然Α就是1,Δ则是9。
至于Β和Γ,不知道是不是我已经年老的关系,一时半会居然没什么头绪。
我想起那个叫萨伦·诺维斯的少年,他的世界真是神奇,那些法师和符文师简直和希腊神话里的诸神没什么区别,难能可贵的是,这名少年还在认真地学习数学和物理。
如果按照萨伦的思维,这道题该怎么解呢?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我回头,发现是隔壁家的女儿福珀,她颇为好奇地凑了上来,“阿基米德爷爷,你又在绘制新航线?”
我摇了摇头,“没有,小福珀,”我指了指那道数学题,“我在解决这道数学题。”
小幅珀似懂非懂地摸了摸头,我笑了笑,继续钻研起这道数学题来。
啊!有了,Β和Γ互换了位置,说明Γ乘以9会进位,所以Β乘以9则必须小于9,不然就会变成五位数。
那么Β就是0,Γ乘以9之后的个位数加8=0,那么Γ就是8了。
所以ΑΒΓΔ=1089。
非常好,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真厉害,萨伦·诺维斯,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数学题。”声后传来陌生的女人声音,我转过头去,小福珀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美若天仙的少女,宙斯在上啊,她是那么美丽,就连阿芙洛狄忒也不及她美艳动人。
她咯咯娇笑了起来,朝我吹了一口气,我的意识渐渐归于黑暗,在完全昏迷过去之前,我依稀听到了“公正的考验在等着你”之类的话。
◇◇◇◇
“绞死他!绞死他!绞死他!”我坐在观众席上,看着我国王的领民们唾骂一名无辜者——他被认定犯了谋杀罪,但我知道他跟那件事毫无关系。
国王似乎很满意,我知道那是因为他的尊严得到了满足,人是国王亲自带队抓回来的,罪也是国王亲自定下,所以即便他无辜,为了国王的尊严和脸面,他也必须认下这罪行。
“弗雷滕里希,我最勇猛的骑士,你没意见吧?”我听见国王叫我的名字,转过头,发现他正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我知道那人无辜,但效忠君主不是我应该做的么,我蹙起眉头,好在脸掩盖在盔甲的面甲之后,国王看不清楚。
我想起今天审判前和国王的争吵,“陛下,那可怜人不是罪犯!”我拦在陛下身前,语气急切而诚恳,“请您放了他吧,我会为您找出真凶的!”
国王的眼睛眯了起来,“弗雷滕里希·冯·希姆莱,我最忠心的御前骑士,你的意思是让我在广大民众,在我的子民面前,承认我抓错人了!告诉他们他们的国王是一个罪犯都抓错的笨蛋吗!”
我急忙低头,“不是的,陛下,只是……”
“那就不要再提!”国王哼了一声,一个人走上了观众席。
是的,我最应该效忠和保护的是我的国王,我回过神来,这样告诉自己,“尊敬的国王陛下,您的裁断英明神武,属下没有异议。”
“哈哈哈哈!”国王笑了起来,“非常好,那就明天中午执行绞刑,把这个肮脏的灵魂带下去吧!”
我回到自己的住所,内心却仍旧惶恐不安,我想到无辜者那死灰般的脸色和绝望的眼神,又想到国王的微笑和斩钉截铁的判决。
我是否做错了呢,我不知道,我跪在耶稣基督的圣像前,虔诚地祷告起来。
“你没做错,你是国王的封臣,你的第一效忠目标是你的国王,而不是那个无辜的可怜人,你又何必为了他得罪你的国王呢?”在虔诚的祈祷中,我听见心底的另一个自己对我这么说。
“别听他的!”恍惚间一个身穿铠甲的我从心底冒了出来,“你是一名骑士,而不是一名卖笑的谀臣,你应当保持公正,而不是这样葬送一条无辜的性命,摧垮一个美满的家庭。你应当保护别人,而不是带来不幸!”他挥舞着手上的巨剑,朝我怒吼。
“别听他的,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不过是穿了一身骑士铠甲,你又何必为了另一个人断送你的大好前程?想想你的封地和城堡,你觉得有必要插手这件事吗?”
我叹了口气,从圣像前站起来,满脸疲倦地脱下盔甲,我现在只想睡上一觉。
我躺在床上,很快陷入了梦乡,在梦里我遇见了一个叫做埃尔·熙德的男子,他和我一样是个骑士,不,我想他比我更高尚,他英勇,慷慨,勇于牺牲,为了拯救自己的国家,他勇敢地向敌人发起了视死如归的冲锋。
“轰隆——”天空中响起沉闷的雷声,依稀可以看见漂亮的彩色玻璃有闪电划过,我从睡梦中猛地惊醒,发现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你确定要置之不理吗?”昨天的着甲骑士再次出现在我的心底,“他马上就要被处死了,你的良心真的过得去吗?”
“别听他的,只要过了今天中午,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没人会在意一个倒霉蛋,这件事也会永远变成一个秘密。”另一个我也跳了出来,继续劝说道。
我叹了口气,正打算关上窗子继续睡觉,天空中突然劈下一道惊雷,我猛地想起昨晚的梦里,那名叫熙德的骑士对我说的话。
“对一名骑士而言,美德是最重要的,我们是英勇、谦卑、荣誉、智慧、公正、牺牲、怜悯、慷慨的化身!”这是他冲锋前,笑着给我的最后一句忠告。
公正……公正!啊,这不就是我正在苦苦追寻,为之烦恼的东西吗。我反应过来,如果我对这件事情置之不理,那我就永远失去了我内心的公正。
“是的,是的,我们就装作没看到这件……”我内心的另一个我还在喋喋不休,现在听起来却异常刺耳,我不耐烦地打断了他,“闭嘴。”
我的内心世界再次变得安静,恍惚间,我看到那个着甲骑士摘下面甲,是埃尔·熙德!原来他一直和我在一起!他冲我笑了笑,“我果然没看错你。”留下这句话后,他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房间里。
我不再犹豫,穿好自己的铠甲,拿起钉头锤、长剑和盾牌,合上自己的面甲,我是弗雷滕里希·冯·希姆莱,是一名骑士,是公正的化身。我要去救出那无辜之人。
我走出国王陛下的城堡,骑上我的战马,朝法场冲去。
天慢慢亮了起来,太阳也在逐渐升高,离预定的行刑时间越来越近。我骑着战马飞奔在大路上,心里焦急地像是起了一团火。
快啊!快啊!我在心底大喊,恨不得座下的战马速度能再快一点。
好在我还是赶上了,我冲到刑场门外时,他们刚把罪犯提到现场。
“弗雷滕里希大人,你也是来看……快停下,弗雷滕里希大人,快停下!”我策马朝刑场里冲去,在门口站岗的两名士兵热情地围了上来,但他们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我直接撞开了他们,冲进了刑场里面。
“怎么回事,你要……”押送罪犯的士兵显然对我突然冲过来的行为感到迷惑,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我抽出长剑,干净利落地把问话的士兵和他的三个同僚全部杀死。
四名士兵软软倒在地上,观众席上瞬间陷入恐慌,“弗雷滕里希大人叛乱了!杀了他!”一大群士兵拔出武器,朝我围了过来。
我看了看罪犯的脸,确认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利落地切断绑着他的绳子,把他送上我的战马。“你一定要逃出去。”我冲他笑了笑,用力地拍了拍马屁股。
战马开始朝刑场外飞奔,我手持长剑和盾牌,砍到了两个试图阻止战马逃跑的士兵,随后堵在了刑场的门口,不停地击杀着冲上来的士兵,直到那匹战马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观众席上出现了弩手,锋利的弩矢射穿了我的盔甲和小腿,我倒在地上,心里却说不出的轻松,在民众和国王的眼里,我也许是叛徒,但我守住了内心的公正,守住了身为骑士应尽的义务,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去评判吧。
我倒在地上,一群士兵冲了上来,我感觉到十几把钩镰顺着盔甲的缝隙刺进我的身体,我的生命力在飞速流逝。
在恍惚间我又看见了埃尔·熙德,他站在天上,微笑着朝我伸出了手。
我打开自己的面甲,笑了起来,朝着天上的他伸出我的手,然后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
“动手啊!萨伦,你不是很憎恨我吗?但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恨我,恨到成了王国骑士,哈哈哈哈哈!”一阵色厉内荏的笑声传进我的耳朵,我回过神来,手上拿着一把长剑,皮奇·斯凯姆,这个我日思夜想的仇人,就躺在不远处,一只胳膊已经被我砍了下来。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他见我看了过来,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你恨吧,你恨吧,你再怎么恨你的莎莉也活不过来了,这就是你侮辱我的代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摇了摇头,一大段记忆涌进我的脑海,皮奇的名声已经被弄的臭不可闻,既然这样,哪怕皮奇就在我面前,杀了他又有什么用处?莎莉也活不过来了,我也回不去学院了,这样就够了,让他做个人人喊打的残废吧。
“就这样吧,”我叹了口气,莎莉的幻影却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她面色狰狞,“杀了他,萨伦!”她朝我大吼,“杀了他给我报仇!”
“不,莎莉。”我疲惫地继续朝外走,内心是说不上来的滋味和解脱,“我累了,你也该安息了。”
“不!”莎莉露出怨毒的神色,“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你抛弃了我,现在连我死后的心愿都不能实现!?”
“我已经替你报了仇了,”我伸出手挥了挥,莎莉的幻象被我打散,“安息吧,莎莉。”
散成烟尘的幻影再次凝聚,变成了一名美若天仙的少女,满脸笑意地看着我,“非常好,萨伦,”她朝我伸出一只手,“你用行动证明了你自己,你拥有骑士的每一项美德,现在,是时候醒来了。”
第九十八章 卡斯通尼亚
“我总感觉事情有点不对。”
凯伦坐在作战会议室里,在他的身边是塔洛斯、希克拉德和卡拉。
火炉里的柴火还在噼啪作响,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香浓的咖啡,希克拉德正在漫不经心地用银勺不停地搅拌着属于他的那杯咖啡。
倒是塔洛斯闻言放下了咖啡,“怎么说,凯伦?”
“我不知道,”凯伦叹了口气,“我就是感觉不太对劲,”他说,“那伙暗处的敌人十分了解我们,他们知道我们在哪儿下的车,知道我们在山上的哪个位置,知道我们在车边安置了多少人手。”
“我想,”他喝了一口咖啡,“他们就算不是恶魔,也肯定是和恶魔一伙的。要不就是我们之中出了内奸。”
“你说的没错,”塔洛斯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凯伦的意思,希克拉德也放下银勺,点了点头。
“这么看来,这些所谓的恶魔肆虐可能都是诱饵,”希克拉德说,“对方既然能让这儿的恶魔死战不退,只为了给他们创造机会,说明他们的地位肯定在这伙恶魔之上。”
“你的意思是,对面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我们?”塔洛斯皱了皱眉头。
“正是如此,”希克拉德斩钉截铁地说道,“一般的士兵可不是恶魔的对手,审判庭的那群疯子根本没有用处,如果我是恶魔的统领,除了萨伦·诺维斯之外,整个帝国最有威胁的团体是什么?”
“符文师。”塔洛斯下意识地回答道,很快的,他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看起来你明白了,塔洛斯,”希克拉德点了点头,“而你的皇家符文师团,这个萨拉一手拉起来的队伍恰好是帝国所有符文师中最有威胁的,你们有着良好的纪律,系统化的编制和指挥,所以你们才是恶魔进攻这个国家的最大阻力。”
“而你再想想,”他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如果帝都的符文师团士兵,还有弗尔加二世得知你被困在这儿的消息之后,他们有可能不派出援军吗?”
希克拉德的话让塔洛斯浑身发寒,“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他猛地站了起来,“我想我们必须主动出击了,这也是我本来的打算。”
“我同意,”希克拉德第一个举起了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自己寻找生机。”
“我也同意。”
“我也同意。”
凯伦和卡拉也举起了手,“这伙敌人必须被扼杀在这儿,绝对不能让他们创造出削弱帝国的机会!”
“砰!”
会议室的大门被一下撞开,一名身穿黑色军服的普通帝国士兵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什么事情?”塔洛斯皱了皱眉头,帝**纪严明,如果不是有紧急情况,士兵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大事不好了,各位大人,”这名士兵喘着气说道,“一伙我们从没见过的恶魔从森林里冲了出来,对着我们的营地发动了攻击。”
他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塔洛斯皱起了眉头,“各位,”他看向一旁的凯伦等人,“看起来这伙恶魔认为他们的力量已经足够了,所以打算围困住这处营地。”
“我们必须立刻组织防御,”凯伦急切地说道,“普通的帝国士兵也必须被动员起来,萨伦曾经在王国的边疆,靠着手上的部队抵御了一次恶魔的入侵,如果他们可以,那手持更加精锐武器的帝国士兵没理由做不到!”
“时代变了,”他看着塔洛斯,“我们不能只依靠皇家符文师团的符文师和他们的附属精锐步兵去到处救火。”
“我同意,”塔洛斯点了点头,和众人一起离开了作战会议室,“士兵,去把你们的最高长官叫过来,我以塔洛斯之名,帝国皇家符文师团师团长的名义暂时接过这座营地的控制权!”
“是!长官!”
那名士兵对他行了一个军礼,飞快地跑开了。
此刻的帝国营地里已经是一片紧张,警报声在不断地响起,面容坚毅的帝国士兵们开始迅速行动,按照平日的章程进入了紧急位置之中。
西边的城墙上已经是一片肃杀的气氛,一门门加农炮被拉上了城墙,炮手蹲在大炮的旁边,一动不动地盯着城墙外的空地,那儿正有一大群的恶魔蜂拥而至。
大型臼炮也被人从仓库中拉了出来,这些曲射炮被放置在营地的中央,手持着旗子的观测员则是小跑着上了城墙。
塔洛斯站在城墙上,神色严峻地看着不断逼近的那一道波浪,在他的身边是原来营地的最高长官,第一五七步兵团团长雷耶斯·冯·阿伦道尔。
“雷耶斯,你们团一共有多少人?”
“报告塔洛斯大人,一五七步兵团编制二千四百人,实编两千四百人,其中后勤人员四百人,目前有八百人集中在营地西面的城墙上。”
“很好,”塔洛斯点了点头,“人手一只火枪吗?”
“那是当然,大人,暴风突击队也已经准备就绪。”
“让剩下的人分成两组八百人的预备队,我们很可能要打持久战了。”
在他们谈话的当口,恶魔组成的浪潮已经涌到了城墙下,凶狠的狂战魔统领着数不清的角魔和劣魔,不停地对着城墙发出咆哮。
饶是帝国士兵军纪严明,素质出众,在见到这种场面时,不少人还是开始不停地咽唾沫,脸色也变得苍白。
“塔洛斯团长可是在里面?”
城墙下的恶魔队伍出现了一阵骚动,一小伙身披黑甲,手持黑色长剑和盾牌的恶魔簇拥着一名人形恶魔,来到了城墙下,那名人形恶魔笑着对城墙上问道。
“我就是塔洛斯。”塔洛斯站了出来,冷冷地看着底下的恶魔。“看起来你身边的那一小群恶魔就是摧毁我们运输车的元凶了?”
“的确如此,”那名人形恶魔优雅地笑了笑,“我们达锐安突击队可是一直在等这个机会,实不相瞒,所有来到维洛季马的恶魔都被我集合了起来。”
“什么?所有?”塔洛斯有些愤怒地看着那名人形恶魔,捏紧了拳头,“审判庭都是干什么吃的!”
皇家符文师团最大的问题一直是人手不够,因而帝国各行省的日常恶魔防御都是交由审判庭负责,如今听到这名恶魔如此说道,就连不少城墙上的士兵也面露愤怒之色。
不少士兵已经开始咒骂起审判庭,本应以违反军纪处死他们的督战军官也皱着眉头,握紧手枪,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好啦,我们和你们这样的劣等种族可没有太多的话好说,不过是让你在死前明白一点事情,进攻!”
见到墙上的人类都开始咒骂起他们的审判庭,这名人形恶魔不免觉得有些无趣,他挥了挥手,带着自己的达锐安突击队回到了恶魔队伍的后方。
他一消失,场地上的恶魔便各个躁动不安了起来,在一阵奇特的号角声和鞭子的抽打下,它们发出暴虐的怒吼,纷纷朝着城墙冲了过来。
“加农炮,射击!臼炮,射击!给我炸死这群污秽的生物!”
塔洛斯愤怒的咆哮声在城墙上空回荡,所有的加农炮和臼炮都同时开火,数不清地炮弹如同石子没入大海一般没入了恶魔的浪潮之中。
每一发炮弹都杀死了数不清的恶魔,他们的肢体和血液在肆意流淌,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更多的恶魔死于炮火之中。
很快,随着恶魔愈发逼近城墙,城头的步枪也加入到了打击的行列中来,步枪兵一次也许没办法杀死如此之多的恶魔,但数量是他们最大的优势。
只是一次射击,恶魔最前面的箭头便齐齐软倒在地,比凡人强大不少的体魄也没能拯救他们,后续冲上来的恶魔很快把它们踩成了看不清形状的肉泥。
城头上的加农炮依旧在不停地开火,刺鼻的硝烟味和震耳欲聋的炮声是这儿唯二的元素,所有人都必须大声吼叫,才能确保别人能听到自己的话。
“启动城墙的蒸汽防御系统!”
眼见恶魔已经冲到墙下,塔洛斯又是一声怒吼,早有准备的帝国工程师立刻启动系统,城墙的底部诡异地翻来过来,露出无数冷冰冰的炮管。
面对着这些炮管,冲在最前面的恶魔很快从暴虐中清醒了过来,它们敏锐地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并试着从城墙下离开,但已经来不及了。
数不清的细针如同暴雨一般从那些炮管中喷涌而出,每一秒都有恶魔被这些细针击中,一枚两枚细针也许还不碍事,但每一只恶魔都被超过五十枚细针射中,冲在最前面的更是直接变成了筛子。
这细针就如同真正的暴雨一般连绵不绝,恶魔们开始恐慌,想要往后逃跑,却又被后面冲上来的恶魔给堵了个死死的。
“蒸汽消耗完了,需要补充!”
直到工程师的声音响起,这铺天盖地的攻势才算是告一段落,此时的城墙外,已经没有一片完好的土地了,每一寸土地上都插满了细细的钢针,数不清的尸体倒毙在这道并不算高耸的城墙前。
一阵噪音从恶魔的后方传来,前方的这些恶魔这才如蒙大赦一般,纷纷转头朝后方跑去。
“呼,”看到恶魔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塔洛斯出了一口气,“他们退兵了,我们暂时安全了。”
“是啊,”凯伦也摸了一把头上的汗,“虽然我以前听萨伦讲过,但当自己亲身面对这种情况之时,才能明白这是多么可怕的一种景象。”
“这就是战争,”塔洛斯感慨道,“就连老师那样的强者,在这样的战争中也只不过是稍微强上一点的一颗小卒子罢了。”
“休息吧,”他转头对着其他的士兵说道,“我们还有一场恶战要打。”
◇◇◇◇
接下来的三天里,狂战魔、角魔和劣魔又接连不断地对城墙发起了悍不畏死的攻击,但在帝**强大的火力攻势下,它们每次都没能摸上城墙,每次都会在城墙下留下数不清的尸体。
塔洛斯已经联合符文师们焚烧过两次尸体了,但城墙下的尸体还是越堆越多。
如今是第四天的早晨,凯伦手持着步枪,面色严峻地看着不远处的恶魔军团。
“你在想什么?”卡拉来到他的身边,在他不远处是正坐着喝酒的凯洛德,还有正在运送补给的艾琳。
“恶战恐怕要来了,”凯伦指了指不远处的恶魔军团,“你看,前三天的攻势里,角魔、劣魔和狂战魔已经基本消耗殆尽,剩下的都是些难啃的硬骨头。”
“是啊,”卡拉叹了口气,恶魔部队中那十个如同小山一般高大的独眼巨人,即便是在城墙上,也能清楚地看见,“还有那支达锐安突击队,希望我们能挫败它们。”
“我不知道,我想……”
刺耳的哨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卡拉和凯伦立刻架好了手中的步枪。
一道浪潮再次从远方奔袭而来,“是最后的低等恶魔,”凯伦说道,“看起来要开始了。”
“节省弹药,消灭这群恶魔,我们的苦战还在后面。”
塔洛斯的声音响了起来,所有人都静静地等在自己的位置上,加农炮和臼炮都没有开火,把弹药浪费在这些家伙身上是很不明智的行为。
“它们来了,射击!”
下级军官的指挥声响起,所有的步兵都扣动了扳机,在高度优势和步枪的强大威力下,最后的这批低等恶魔也全部倒在了城墙下。
“很好,”凯伦迅速给自己的步枪上好子弹,“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
“你害怕吗,凯伦?”
“我吗?我不害怕,卡拉,”凯伦面色平静地拉好枪栓,“这就是符文师团一直以来面对的敌人,再想想萨伦当时在帕力克的所作所为,我不害怕,我的内心充满了力量。”
“我也不害怕,”卡拉笑了起来,“我会让玛雷替我骄傲的。”
大地开始震动,整齐划一的龙人军团手持着攻城武器,一步一步朝着城墙走来,在他们的身后,是十尊高大的独眼巨人。
“终于来了,”塔洛斯握紧了拳头,“全体注意,准备开火!加农炮瞄准独眼巨人,臼炮轰炸龙人!打!”
沉寂了好一段时间的加农炮和臼炮终于重新怒吼了起来,开花弹不停地落在龙人群中,爆炸和四射开来的弹片很快击倒了无数的龙人。
加农炮则整齐划一地选择了最左边的独眼巨人作为攻击目标,数不清地铁球带着炽热的怒火从炮膛中轰鸣而出,如同小山一般高大的独眼巨人根本没办法躲开,被数不清的炮弹给结结实实地打中。
每一发炮弹都能在他的体表打出一个小坑,这头独眼巨人很快就变得鲜血淋漓,他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抓起一堆龙人,朝城墙丢了过来。
“打得好!加农炮继续集火最左边的独眼巨人!步枪兵,准备躲避飞来的龙人!”
事实证明独眼巨人不仅智力低下,准头也差的不行,大部分的龙人都落在了城墙的前面,独眼巨人的巨力加上他们自身的作用,让大部分的龙人落地的瞬间就变成了尸体,只有小部分体格健壮的龙人躲过了一劫,但他们很快就被城墙上的步枪毫不留情地射死。
加农炮很快发出了第二轮的怒吼,超过九成的炮弹依旧命中了那名独眼巨人,在发出另一声不甘的咆哮之后,他那颗巨大的独眼里的生机慢慢消失,庞大的身体也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干得好!继续攻击!”
龙人军团很快被炸的溃不成军,第二头独眼巨人也倒在了地上,他们甚至没能走完路程的一半,撤退的声音再一次从恶魔营地后方传来,所有的恶魔再一次从城墙前退去。
◇◇◇◇
塔洛斯突然从梦中惊醒,凯伦就坐在他的身边,窗外是绵绵的细雨。
“现在是第几天了?”
“第六天的中午,”凯伦答道,“情况不太妙,下雨天步枪、臼炮和加农炮都没办法开火,好在我们已经杀掉了所有的独眼巨人和大部分的龙人。”
“代价是几乎所有的炮弹,”塔洛斯苦笑道,“而对面还有一支精锐的达锐安突击队,我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但从现在的局势来看,他们恐怕才是真正的杀招。”
“努力吧,”凯伦看着窗外的雨,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萨伦总是和我们说,不要去想是否成功,只要努力就好。”
警报声再一次在营地里响起,塔洛斯从床上蹦了起来,“走吧,我们得上城墙了。”
凯伦叹了口气,把他心爱的记事本留在了桌上,“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完成这本传记的机会。”
“会有的,孩子,”塔洛斯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绝对不会死在这里。”
他们并肩来到城墙上,那支精锐的达锐安突击队已经在朝城墙进发了。
“他们有多少人?”
“我不知道,”雷耶斯摇了摇头,“但从这个规模来看,至少也有一千五百人。”
“我们还有可以使用的远程武器吗?”
“有一些弓弩,还有一些从斯特兰进口的蒸汽枪,但不多,只能武装起一千人。”
“那也足够了,总不能让士兵们拿着烧火棍打仗。”
“已经发放下去了。”
“做好准备吧,”塔洛斯叹了口气,“我有预感,这会是一场苦战。”
城下的达锐安突击队迈着沉稳的步子,不断地前进,他们身穿厚实的盔甲,手持长剑和鸢盾,一步一步地跨过了中场。
在跨过中场之后,他们突然用剑疯狂地敲击起盾牌,仰头发出暴怒的咆哮,然后朝着城墙发起了冲锋。
“开火!”
墙上的弩箭和蒸汽枪应声而发,密密麻麻的弩箭和长矛射出,虽然其中的大部分都被盾牌和护甲所挡开,但在数量占优势的情况下,还是有不少的突击队员死在了城墙底下。
但更多的突击队员已经冲到了城墙边,云梯被他们高高举起,然后牢牢地架在了城墙之上。
“云梯架起来了,准备近战!”
云梯周围的士兵纷纷把手中的远程武器递给同僚,然后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和背上的圆盾。
这是帝国士兵统一的近战配置,他们颤抖着,脸上满是害怕的神色,但没有一个人离开自己的岗位。
第一个达锐安恶魔很快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它发出一声狞笑,手中的长剑直接砍翻了一个帝国士兵,上等钢材铸成的圆盾在那把长剑面前就像纸糊的一样,脆弱不堪。
“杀!”
塔洛斯拔出权杖,身先士卒地冲到了第一线,他浑身闪耀着摄人心魄的雷光,权杖每一次敲下,都会有一具无头焦尸从城墙上坠落。
但个人的勇武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即便他们是一支小队也一样,愈来愈多的达锐安恶魔冲上了城墙,帝国士兵们必须五到六人一组,才能牵制住一个达锐安恶魔。
凯伦不知疲倦地挥动着手上的风雷双剑,那些达锐安恶魔根本不是他的一招之敌,他脸上、身上都是褐色的鲜血。
他不知道自己杀死了多少的达锐安恶魔,他只知道他们看上去还是无穷无尽一般,似乎他每杀掉一个,就会有两个登上这道城墙。
一旁的卡拉吟诵起诡异的歌谣,两名逼近他的达锐安恶魔突然就开始自相残杀,一个把剑捅进了另一个的心脏,一个把他的同伴削成了两截。
“你还好吗,卡拉?”
手起剑落,一大股褐色的鲜血喷涌而出,凯伦甩了甩有些发酸的胳膊,问道。
“我没问题,你呢?”
“好得不得了。”
凯伦再次举起双剑,朝凯洛德的位置杀去,这名脾气暴躁的矮人此刻又穿上了他那身厚重无比的铠甲,手持着一柄动力战锤,挡在他面前的达锐安恶魔不是变成了肉酱,就是变成了一滩烂肉。
“来啊,你们这些恶魔渣滓!”他发出一声大吼,战锤一圈回旋,几个达锐安恶魔就飞了出去,从他们凹陷的胸口来看,他们已经没有了活命的可能。
“哈哈!”凯洛德乘胜追击,又是一锤打烂了一个恶魔的脑袋,“我还能杀掉一万个,你们这些杂种!”
凯伦挥舞着雷电双剑,艰难地冲到了他的身边,“你还好吗,凯洛德?”
“好的不能再好,书记官小子!”凯洛德如同蛮牛一般撞倒两个恶魔,又给他们一人补上了一锤,然后对着凯伦笑道,“你最好去支援一下塔洛斯,他的位置爬上来了不少恶魔。”
凯伦点了点头,强撑着举起双臂,继续朝着塔洛斯的位置杀去,在他们之间是数不清的达锐安恶魔。
塔洛斯和希克拉德紧紧地靠在一起,他们周围已经没有任何活着的帝国士兵了,团长雷耶斯也已经壮烈殉国,至于符文师团的士兵则更是被分割开来。
“你还好吗,希克拉德,”塔洛斯开始大口大口地喘起粗气,他的左臂上有着一道血痕,“看上去我们今天大难临头了。”
“我还好,”希克拉德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就算我们要死,也得拉上这些该死的恶魔垫背。”
“说的没错,”塔洛斯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艰难地再次凝聚出一道电鞭,杀向包围了他们的达锐安恶魔。
“也算我一个!”
一个年轻的声音从场外插了进来,凯伦面无表情地挥舞着风雷双剑,所有敢于挡在他路上的达锐安恶魔都变成了地上的碎块。
“啊,该死的!”
一个惨嚎从不远处传来,塔洛斯急忙抬头看去,一名符文师团的士兵被一剑砍断了左脚。
“为了帝国!为了符文师团!”他眼中露出决绝的神色,突然一把抱住了正在狞笑的恶魔,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在自己身上画下了一道符文。
无数火红色的能量被他导入自己的身体当中,很快他就变成了一道刺目的红光,并且不断地膨胀,直到发出一声惊天般的爆炸声。
那附近的达锐安恶魔,连同那名符文师已经全部消失的一干二净,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样,原本还算平整的城墙地面变成了一个大坑,此刻还在不停地冒着青烟。
“帝国会记住你的。”
另外一声巨响很快从另一侧传来,曾经治疗过卡拉的索拉德在一阵大笑声中同样变成了最为纯正的火焰能量体,带走了另一批登上城墙的达锐安恶魔。
帝国士兵组成的预备队死死地堵住了楼梯,不少人泪流满面,但还是咬着牙,不停地对着城墙上发动远程射击。
还在城墙上的帝国士兵死死地抱住了他们面前的达锐安恶魔,暴露出他们的弱点,任由队友的蒸汽枪把他们的脑袋和恶魔的喉咙一起射穿。
“该死的,你们都是疯子!”
那名人形恶魔再次出现在城墙上,他浑身发抖,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就在他说话的当口,又有一名符文师能量化了自己。
伴随着另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又有一批达锐安恶魔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你果然上来了,你的部队也全都上来了。”
凯伦放下双剑,对着那名人形恶魔笑道,“萨伦留下的方法果然是有用的。”
“什么?”那名恶魔看着凯伦疯狂而决绝的眼神,心底突然涌起极为不妙的预感。
“是时候了,”塔洛斯高举起权杖,“所有能够撤下城墙的人,立刻撤退,引爆火药!”
凯伦挥舞着风雷双剑,正打算冲向那名人形恶魔,却被塔洛斯突然打下了城墙,和他一同被打落城墙的还有希克拉德。
“什么,塔洛斯,不!”
“这是我的战争,孩子,不是你的,你还有属于你的使命要完成。”
“不!”
伴随着一声不算太响的爆炸声,就如同上古的神祇发怒一般,整道城墙在火光中变得四分五裂,帝国士兵们发出畅快的大笑,死死地拖住能拖住的达锐安恶魔,仍由自己的躯体和它们一起被爆炸所撕裂。
一股庞大的冲击波朝凯伦冲来,他如同一块破布一般横着飞出去了好几米,重重地撞在了某幢建筑的墙壁上。
一旁的希克拉德捂着嘴不停地咳嗽,艰难地跑过来,把凯伦拉了起来。
“该死的,塔洛斯,该死!”
“冷静点,凯伦,”希克拉德一耳光抽在了凯伦脸上,“我看到塔洛斯了,他还没有死!”
他指了指不远处,塔洛斯就躺在那里,他的身上到处都是伤口,还有多处烧伤,但不停起伏的胸膛证明了他的确还活着。
“该死的!”凯伦留下两行热泪,状若疯癫地把塔洛斯拉回到他和希克拉德的身边,“他需要立刻接受治疗。”
“恐怕我们现在没有那个功夫,”希克拉德苦笑了一声,指了指完全倒塌的城墙,“他们来了。”
从灰尘和弥漫的浓雾中,达锐安突击队的残余部队杀了出来,为首的正是那名人形恶魔。
他大半个身子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啊……该死的,我的达锐安突击队几乎全军覆没,很好,你们成功惹怒了我,我以黄泉之主达锐安的名义发誓,你们全都会以最凄惨的姿态死在这里。”
帝国士兵们纷纷爬了起来,再一次和这群突击队恶魔厮杀在一起。凯伦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势,咬着牙站了起来。
他的脑海已经接近干涸,但他还是拉出了一把雷电长剑,和士兵们一起冲了上去。
和他一起冲上去的还有卡拉、凯洛德和希克拉德,艾琳也在后方冷着脸,不停释放起法术。
“该死的,”凯伦费劲全力,再一次劈翻一个恶魔,有些绝望地大喊道:“他们至少还有五百人,我们失败了。”
“那就尽可能的多杀一点!”
希克拉德的双拳上闪烁着大地的光辉,只是一拳,他就捣烂了一个恶魔的脑袋。
但战场终究是战场,即便他们如何努力杀敌,帝**最终还是被屠戮一空。剩下的达锐安恶魔把仅剩的几人围在了中间。
“啊,看起来我到的真是时候。”
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从城墙外响起,随后便是密集地如同暴风一般的枪声,毫无防备的达锐安恶魔们瞬间被打成了筛子。
“是什么……”
达锐安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他的一颗脑袋就飞了起来。
第九十九章 进入迷雾
当我第二天从剑与玫瑰里走出来时,克罗斯的氛围已经和昨天大相径庭。
街道上到处是一脸冷意的卫兵,他们押送着一队队面无表情的犯人,朝市政厅的方向走去。
我看着那些面露凄苦神色,明显不像是瘟疫之源教派间谍的人,微微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接着快步朝市政厅走去。
我不会救他们,我也不想救他们,老实说,我不相信他们从来没有发现过自己家丈夫或妻子或孩子或父母的异常。
但他们选择了沉默,这就足够了,人总是要为自己做出的举动负责,我很早以前就意识到了,不是什么事情你做出来之后,都可以用一句对不起遮盖过去的,哪怕你的道歉再诚恳。
沿着熟悉的街道快步向前,我很快就来到了市政厅的门口。
这儿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市政厅门口的广场上满是负责警戒的卫兵,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喷泉雕塑旁竖起了连成一体的一整排绞刑架。
木制的行刑台上是一个个看上去精致无比的套索,这绞刑架一看就是古帝国时期的产物,支架上还镌刻着各种各样的花纹;不少地方还雕刻有华贵的鸢尾花浮雕;就连把手都是藏在犯人视线所不能及的地方。
这一切想必都是为了让受刑的犯人在死前能够不那么害怕,我心想,不过绞死可终究不是什么太体面的死法。
但和放在绞刑架一切的另一台机械相比,这些绞刑套索看上去就温柔得多了。
一台不过两名男子肩宽的装置就静静地矗立在一旁,清晨的阳光照射在高高拉起的锋利刀刃上,反射出一道让人打心底里害怕的寒光。
断头台,或者说国王刽子手,帝国的毁灭者,我在之前只在史册中读到过这种刑具——在荷鲁斯与施特拉德叛乱的后期,这些断头台被广泛的使用,用于干脆利落地处死那些胆敢以下犯上的暴徒。
我有些好奇,不知道是那些罪大恶极的家伙,居然值得动用这一台断头台。
在士兵们构成的警戒线的外面,是临时搭起来的一圈圈木制观众席,这会儿已经有不少的市民坐在上面,正好奇地打量着场地里的刑具,还有不少人在低着头低声交流。
我走上观众席,随便在人群中找了一个位置,希克拉德还没起床,真不知道他来不来得及赶上这场盛会。
这会儿已经有许多城卫队士兵押着瘟疫之源的间谍从市政厅里走了出来,我一下子来了精神,认真地往市政厅门口看去。能被单独收押在市政厅里的间谍,大多都是身份尊贵之人,或者说,之前身份尊贵之人。
科尔夫查科男爵赫然走在第一个,借着巨龙那远超凡人的视力,我能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绝望和悔恨之色。
他的妻子和三个儿子紧紧地跟在他的身边,他们的脸色同样由痛苦与悔恨组成,他那美丽的妻子还在不停地落泪。也许他们正在后悔为什么从来没有试着阻止过自己的父亲、丈夫。
我再看了科尔夫查科一眼,叹了口气,他眼中的悔恨,也许正是在懊悔为什么自己会把家里人拖进来吧。从这个方面来说,他还算是有点人性,也许是家庭的温暖软化了他,也许是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合格的间谍,所以面对我们的质问,他很快就崩溃了。面对被牵扯进来的家里,他会懊悔,会难过。
光从这一点看,他比我在小镇里见到的那些教徒可好上不少,那里面都是些灭绝人性的疯子,他们如果不是在笑嘻嘻地残杀平民,就是在吹嘘自己今天又在几个人身上做了**实验。
我摇摇头,把这些恶心的身影从我脑海中驱赶出去,重新聚焦在即将开始的审判上。
除了这些从市政厅出来的达官贵人之外,另外一大批的士兵也从城市的某个特定的方向押送着一些看上去蓬头垢面的囚犯朝这边走来。
他们身上的衣服虽然残破,但还是能明显看出大多数都是一般市民的打扮,很难想象在过去的那个晚上他们究竟遭到了怎样的对待,才能让衣服变得破破烂烂,人也如同从贫民窟里出来的一般。
第二批的囚犯很快接近了市政厅广场,士兵组成的警戒墙很快空出来了一个口子,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见押送队伍从口子处走进了市政厅广场,然后停在了某一处的角落上。
和那些凡事都要讲排场,好面子的贵族不同,这些普通市民囚犯的队伍里早已经是愁云惨淡,不少看上去是一家的人都抱在一起,失声痛哭起来。只有少部分的人露出释然的表情,独自坐在地板上,看着头顶的清澈的天空。
我知道这些人在城里是什么身份,他们的衣服总是破破烂烂,在此之前,也许从来没有人会正眼打量他们——一群城里的乞丐和贫民。
从另一个方面来看,也许正是因为他们的身份太低,他们现在反而没有那么多的负担——没有家庭,就意味着没有惨遭牵连的可怜人。
我看着他们,突然有些出神,甚至有些同情起他们,别误会,我当然不是说他们罪不至死,这些负责伪装的教徒
又过了好一会儿,第三批的囚犯从各个方向走进了市政厅的街道,他们的衣服还算整洁,看上去就像是刚刚被士兵从家里拽出来的一样。
事实也正是如此,看起来这些卫兵一晚上都没有休息啊。
“看起来这就是最后一批了,”我一边这么想,一边伸了个懒腰,引来了周围不少人的注目。
两名卫兵这个时候走上了观众席,他们在人群中环视了一圈,很快就注意到了我,然后面带喜色地快步走了过来。
“早上好,尊敬的萨伦·诺维斯大人,”靠左边的卫兵给我鞠了一躬,“我们可算是找到您了,克劳德子爵传话说,希望您能和他们一起宣读审判结果。”
“什么?我吗?”
“正是,”那名卫兵脸上的神色愈发的恭敬,“犯人已经基本到齐,这里交接的是最后一批,只要您和希克拉德大人到场,我们的审判就可以宣告开始了。”
“非常好,”我点点头,没有什么事情比看到瘟疫之源教徒在我面前死去更让人心情愉悦了。“带路吧,尽职的卫兵先生。”
两名卫兵的出现让我收获了更多的目光,附近的市民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不用猜都知道他们议论的肯定是我的身份。
我只是笑了笑,快步和卫兵离开了观众席,负责警戒的士兵显然也有不少人认识我,还没等那两名士兵开口,不少士兵就纷纷放下手中的武器。
“向您致敬,伟大的克罗斯救星!”
他们一边喊着我从来没听过的名号,一边给我让开了一条路。
“克罗斯救星?这是怎么回事?”
等穿过了士兵组成的警戒线之后,一头雾水的我直接问道。我可不知道我还有这样的一个称号。
“您不知道吗,萨伦先生?”先前一直没说话的那名卫兵显得很是惊讶,“昨晚所有士兵出发前,克劳德子爵在所有同僚的面前宣布把这个称号赐予您,议会也是全票通过。”
“可以说,”他自豪地笑了笑,“现在的克罗斯城卫队,哪怕没见过您的人,也知道您就是克罗斯救星。”
“这可真是受之有愧,”我急忙摆了摆手,我可不认为我做的事情能担得起这样的一个称号。
“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最开始说话的那名卫兵摆了摆手,虽然隔着头盔,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还是能感觉到他的喜悦和自豪:“如果不是您,我们也不可能抓到这么多……人类之中的败类。”
“好了,兄弟,”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进去吧,这些家伙的末日很快就要到了。”
“您说的是,”我们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了一段,直到达到市政厅的阶梯底部。
两名卫兵在这止住了脚步,“您自己进去吧,萨伦先生,”左边的卫兵说,“我们只能送您到这儿了,接下来我们还得继续执勤。”
“感谢你们的护送和解疑,两位先生,”我冲他们挥了挥手,“我们稍后审判时再见。”
两名卫兵朝我鞠了个躬,然后快步退开。
我看着他们回归到广场内的巡逻队伍中,然后转过头,沿着一级一级的大理石台阶走进了市政厅里。
“啊,您终于来了,尊敬的好先生!”
我刚进门,克劳德子爵的声音便传进了我的耳朵,下一刻他和那些获救的贵族就把我团团围住。
“早上好,萨伦先生,”克劳德子爵先是对我行了一记极为庄重的早礼,这是一套自古帝国时期就砸使用的复杂礼仪,说实话,这多少让我有些猝不及防。
我急忙运转起脑袋,好在吟游诗人学院有教过这些,所以虽然有些困难,但我最终还是还了一记比较标准的早礼。
现在轮到克劳德子爵惊讶了,“真让人惊讶,萨伦先生。”他朝我微微欠身致意,“您在礼仪学方面的学识真是让我印象深刻。”
“不必多礼,克劳德先生,”我微微摆摆手,“我们还是进入正题吧。”
“啊,您说得对,希克拉德先生已经在这儿等候多时,既然您已经到了,我们的审判也该开始了。”
“另外,除了审判之外,我们今天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做。”
“我明白,是那些获救的灰雾城贵族的问题吧。”我直接开口说道,这也是我计划当中的一步,没有内应的帮忙,那些灰雾城的贵族肯定没可能被抓去瘟疫之源教会的秘密基地。
“等这里的审判一结束,我就会立刻出发前往灰雾城,”我一边说,一边用力地捏紧了拳头,“那座城市里的瘟疫之源教徒也必须被连根拔起!”
“太好了,”克劳德子爵一下子高兴了起来,“我这就去安排一支卫队和一支调查团,灰雾城的人可能……没我们这么好说话。”
“好了!”他转过身去,身后的披风高高扬起,“所有人都给我动起来!审判要开始了!”
准备多时的钟夫立刻用力地摇动了手边的机关,悠扬的钟声随之从市政厅的顶部响起,很快传遍了整座城市。
我能听到外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知道,审判就要开始了。
列成两队,身穿华丽仪典盔甲的市政厅卫队迈着整齐的步伐走了出去,克劳德子爵则是站在两列卫兵的中间,大踏步地踩着脚下的红毯往外走去,在他身后是一大批身穿礼服,脸色肃穆的贵族。
我很快看到了从市政厅内厅跑出来的希克拉德,“早上好啊,希尔,”我走到他面前,和他拥抱了一下。
“早上好,萨拉。”希克拉德显得兴致很高,“终于要开始了。”
“是啊,我们走吧,”我松开他,然后挥了挥手,“克劳德子爵可是很希望我们站在他身边呢。”
希克拉德点点头,我们快步走了出去,很快追上了克劳德子爵。
“克罗斯的市民们!”
被一众贵族的簇拥着的克劳德子爵高声喊道。“我很高兴你们今天能齐聚在这里,共同审判这些该死的叛徒!”
观众席上的民众顿时发出一阵阵的欢呼。
“但在这之前!我想先介绍两位尊敬的好先生给各位认识!就是他们从邪恶的瘟疫之源手中救出了我们!女士们,先生们,来认识一下克罗斯救星——萨伦·诺维斯,还有希克拉德·莱克索斯!”
民众们爆发出了一阵更大的欢呼,声浪几乎要把我和希克拉德吞没。
“好了,”克劳德拍了拍手,“欢呼到此为止,接下来是宣泄愤怒的时刻,把所有的犯人都带到绞刑架面前来!”
从市政厅出来的犯人是第一批被带到绞刑架面前,为首的正是一脸惨白的科尔夫查科。
“这一位就交给您来宣判吧,萨伦。”
我点点头,接过科尔夫查科手中的卷轴,拉开之后高声喊道:“科尔夫查科·维拉琴科,以克罗斯人民的名义,因你犯下反人类罪,绑架罪和恶意破坏罪,我判处你——绞刑!”
民众的气氛瞬间被点燃,所有人都挥舞起自己的手臂。
“绞死他!绞死他!绞死他!”
这呼声一开始还只是零星的一两片,但很快就变成了一大片如雷般的呼声。
两名负责执行绞刑的卫兵把死狗一样的科尔夫查科拖上了绞刑台,系紧了套索。
伴随着咔哒一声和民众的欢呼声,科尔夫查科脚下的木板瞬间消失,所有人都欢呼着看着他的身体重重地落下。
收紧的套索重重地拉扯着他的脖子,缺氧让他很快发出临死挣扎时的嗬嗬声。
他的身子挣扎了几下,然后便再也不动了。
第一百章 心灵感应
告别了维克之后,我轻车熟路地回到了塞巴斯蒂安的店铺门口。
我用钥匙打开紧闭着的古书收藏点的大门,回忆了一下塞巴斯蒂安第一次带着我进到地下密室时的画面,然后轻轻拉动了记忆中的那本书籍。
咔哒咔哒的声音再次从墙后响起,衣柜开始缓缓地下落,很快露出了藏在后面的暗门和阶梯。
“好了,老头子,”我搓了搓手,顺着阶梯走进了地下室,“让我看看你给我留下了些什么。”
地下室里一片昏暗,我唤来火焰,小心翼翼地点燃了墙上的几盏油灯。
昏黄色的光芒从油灯里放射出来,照亮了整个地下室。
地下室被收拾的一尘不染,所有的资料都整齐地摞成一叠一叠,比起我第一次来时的杂乱有天壤之别。
在木桌最显眼的地方安静地躺着一封信,在灯火照亮了地下室之后,我一下就注意到了它,信封用工整的字体写着萨沃斯·柯特亲启,想来是塞巴斯蒂安留给我的。
怀着有些疑虑的心情,我快步走到桌子边,拆开了这封信。
出乎我意料的是,信封里装着的并不是信件,而是一份有关灰雾岛吸血鬼的报告,除此之外还有有关灰雾岛上的瘟疫之源教会的情报。
我粗略地翻阅了一下,这些情报上都盖着公会情报组的戳印,代表这些情报是经过证实的,换句话说,也就是值得相信的。
拿出这两份情报之后,我又在信封里摸了摸,很快又摸出来了一份叠的整整齐齐的资料。
最后摸出来的这份资料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灰雾岛的大概情况和前往那儿的交通方式,这是一座由斯特兰共和国管控的岛屿,在卡波菲斯东方七十五里的位置。
整座岛不算太大,岛上只有两个城市,剩下的就是一些乡镇和随处可见的种植园。
最先受到吸血鬼袭击的就是这些种植园里的员工,“形如干尸,面容可怖”是他们的同事给他们留下的最后一句评价,因为吸血鬼的事情,整座灰雾岛都有些人心惶惶。
在情报的结尾,塞巴斯蒂安还特意强调了这次的灰雾岛事件是由斯特兰共和国政府直接委派给公会的,不少猎人已经出发前往了这座本来并没有什么名气的小岛。
塞巴斯蒂安还提到,除了吸血鬼的袭击以外,当地还开始肆虐起一种神秘的瘟疫,根据他的检测,这种瘟疫和我体内的瘟疫极为相似。
他没继续说下去,但我知道他的意思,他希望我能顺着这个线索追踪下去。
把所有的资料都仔细地阅读了几遍之后,我开始继续搜寻塞巴斯蒂安留给我的东西。
我很快就在桌子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小叠的斯特兰金钞,一共二十张,每一张都能看做二十枚斯特兰金币或是帝国的金普洱。
怀着对塞巴斯蒂安的感激,我把这些金钞小心翼翼地贴身收好,然后开始仔细地检查起地下室。
这大概花了我半个小时的功夫,在搜索过每个角落之后,我确信塞巴斯蒂安再没留给我其他的东西。
我笑着摇了摇头,这老头还是一样的严格,即便是我身染重病的情况下,他还依旧存着要锻炼我的想法。
把所有的东西收好之后,我吹熄了墙上的油灯,离开了地下室,又花了一会儿的功夫把书架上的机关归位,让这儿变得看起来和我进来时没什么两样。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满意地点点头,既然现在有了下一步的方向,那么是出发的时候了,但是在出发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件要处理的事。
那就是艾琳,还有住在她那儿的希克拉德等人,我一直在犹豫是否应该带着希克拉德和舒马特一起走,但我觉得这样对他们来说过于危险。
这一路上我都没能想出一个答案,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走到了艾琳家的宅子门口。
我曾经见过的玛尔菲嬷嬷正在院子里打扫卫生,她似乎是听到了门外传来的响动,恰好在这时抬起了头。
“是你吗,萨沃斯先生?”
她惊喜地丢下扫帚,提着裙摆跑到了我的面前。
“哦!天呐!真的是您,尊敬的萨沃斯先生,请进!快请进吧!”
她飞快地打开了大门的锁,把我迎了进去,“见到您如此的生龙活虎,我真是太高兴了,您不知道,当时您的朋友过来通知我们您染了瘟疫的时候,我们都担心坏了。”
“尤其是小姐,”她一路絮絮叨叨,引着我上了楼梯,“小姐她每天都愁眉苦脸的,凯特琳娜还听到小姐躲在房间里为您哭泣,啊,我们到了,”她替我打开了大门,“您请在这儿稍等,我这就去通知小姐。”
说完这句话之后,玛尔菲嬷嬷捻起裙子,轻轻地朝我行了一礼,然后匆匆走上了二楼。
我坐在客厅柔软的沙发里,内心忐忑不安又激动不已,期待着即将到来的会面。
“萨沃斯!亲爱的!”
一个喜悦和爱意并存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我站起身,一个令我魂牵梦绕的身影正提着自己厚重的裙子,飞快地跑下楼梯,朝我奔来。
在她的身后是好几天没见的希克拉德,还有舒马特和伯德姐妹。
“哦,亲爱的!”
我朝艾琳露出一个笑容,冲上去抱住了她,“我可太想你了,”我红着脸说,尽力让自己显得不太害羞,“我听说你每天都来医院看望我。”
“是的,”艾琳点了点头,“我担心坏了,亲爱的,”她有些担忧地说,“在你刚进医院的那段时间,也就是第一天的时候,你浑身都是汗,就好像有人刚刚把你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你的眉头也紧蹙着,就好像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但是现在,”她打量了我两眼,笑了起来,“看到你恢复得如此好,我心里的担忧也终于可以放下了。”
“我说你们,可以放开了吧,”希克拉德有些戏谑的声音从艾琳的身后传来,“至少让我和我的老朋友拥抱一下。”
艾琳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她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松开了抱住我的手,拢着裙子坐到了沙发上,看起来可爱极了。
希克拉德挂着一张笑脸走到了我面前,“欢迎回来,萨沃斯。”
“我可没那么容易倒下,希尔。”
我笑着回了一句,给了他一个简单的拥抱。
“还有你,舒马特,我可想死你了。”
“我也一样,萨沃斯先生,”舒马特递给我一个礼貌的微笑,“看样子你恢复的很好。”
“是啦,是啦,”我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坐到沙发上,“我是恢复的不错,但还没完全痊愈,事实上,这也是我这次过来打算和艾琳,还有你们说的。”
我说到这,看着他们,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打算去灰雾岛一趟。”
我能清楚地看到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随着我的这句话僵在了脸上,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艾琳,她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灰雾岛!?绝对不行!那儿可都是吸血鬼!”
“你是怎么知道的,亲爱的?”我有些诧异地看着艾琳,我还没说出来,她就已经知道了灰雾岛的情况。
“咳咳……别忘了,我可是玫瑰女士,”艾琳咳嗽了两声,然后说道,“怎么说我也算这个国家的高层之一,有些事情我还是有权限知道的。”
“我们是从克里斯托那听说的,”没等我开口,希克拉德就主动招认了,“你知道的,我现在也是公会的一员了,这事儿都在卡波菲斯分部传开了。”
“既然你们都知道,那问题就好办了,”我躺进了沙发里,试着让自己接下来说的东西不那么沉重,“我的瘟疫只是暂时被压制住了,我必须得找到解药。”
“而我手上的线索都指向灰雾岛,所以,我想你们知道的,不管你们说什么,我想我都必须去这座小岛一趟。”
“好吧,如果这能治好你的话,”艾琳屈服的速度就和她提出反对的速度一样快,“但你必须保证,你会完好无损的回来。”
“当然,亲爱的,”我认真地举起了自己的左手,然后把大拇指凹进了中指和无名指组成的环里,“这在诺曼人的文化里是最庄严的发誓手势,我向你发誓,我一定会完好无损的回来。”
“既然你一定要去,”希克拉德耸了耸肩,“我在想你也许能带上我?你懂的,我得经过磨练和战斗,才能成为一名更优秀的‘法师’。”
“如果你愿意来的话,那真是太好不过了,”我笑着拍了拍希克拉德的肩膀,“欢迎你加入我,希尔。”
“我想我不能去了,”舒马特则是有些抱歉地举起了双手,“在伯德两姐妹安顿好之前,我得照看着她们,抱歉。”
“当然,舒马特,”我冲他点了点头,“不必愧疚,伯德两姐妹就拜托给你了。”
“放心吧。”
“既然你要和他一起去,希克拉德,那我拜托你,请照看好我家的萨沃斯。”
“当然,艾琳,”希克拉德笑了笑,“我会保护好他的,我向你保证。”
事情很快被我们敲定了下来,“事不宜迟,”我站起来说道,“我打算现在就出发。”
“现在就走吗?”艾琳有些惊讶地看着我,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注意安全。”
“嘿,亲爱的,看着我,看着我,”我捧住她的脸,“我不知道我这次会去多久,但我跟你保证,只要我有空,我就会给你写信,一旦我解决了自己的问题,我就会立刻回来,好吗?”
艾琳泪眼婆娑地看着我,最后重重地点了点头,送我出了宅子的大门。
强忍着内心的不舍送别了艾琳一行人后,我带着希克拉德再次上路,卡波菲斯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是时候离开这儿,出发前往灰雾岛了。
啊,差点还忘了一件事,我拍了拍脑袋,拉着希克拉德回了银血旅店。
维克今天罕见地正在和一位吧台上的女士有说有笑地聊着天,见到我快步走向吧台,他低声和那位女士说了两句,然后朝我招起了手。
“怎么了,萨沃斯?”
“我打算去灰雾岛了,我听说那儿麻烦不小,”我直截了当地说道,“在出发之前,我决定再来一趟银血旅店,为了两件事,一是我雇佣那些猎人的退款,二是过来购置一些装备。”
“我还以为你忘了这事儿呢,”维克小声嘟囔了一句,“你只雇佣了这十名猎人两天,一人一天十五金币,十个猎人两天就是三百金币,这儿是退你的四千两百金币。”
他递给我四张金票和四枚五十金币的代币,我笑了笑,把他递过来的东西收入囊中。
“感谢你的慷慨,维克,”我笑咪咪地冲他说道,拿到这一笔退款之后,我手上就有了整整五千四百枚金币,这可是一笔巨款,足够我把我和希克拉德都变成全副武装的精锐猎人。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先是找军火商,给希克拉德配备了一把先进的,威力极大的,适合猎杀吸血鬼的转轮手枪,然后又给我和希克拉德各换了一套精锐皮甲。
这套皮甲的不少地方都缝补上了厚实的铁板,虽然损失了一些灵活性,但带来了更强大的防御力,更重要的是,上面的吸血鬼抵抗术从高级变成了大师级,足以抵抗不少的邪恶魔法,也能让我们扛住一些本来能取走我们性命的邪恶法术。
最后我又回到了军火商这里,我一直打算买两把短剑或是匕首,方便在狭窄的空间里使用,断钢在这些地方的表现实在说不上有多好。
我最后看中了两把精钢匕首,锋锐无比,就连吸血鬼的皮肤都能切开,当然,我指的是变回本体的吸血鬼。
我还给希克拉德买了一把精钢长剑,虽然他基本没修炼过剑术,但这至少能让他不立刻在近身战中败下阵来。
当然,所有这些东西的价格也不便宜,所有东西加起来一共花了我五千公会金币。
揣着剩下的六百金币,我和希克拉德志得意满地走出了银血旅店,所有的事物都已经准备就绪,是时候前往灰雾岛了!
完结预告
这本书应该很快就要完结了。一个是成绩不太好,二个是也的确到了我预想的最后阶段。这两天会准备一下新书。新书是一本科幻。比较传统的那种,没有金手指也没有超能力啥的。就是纯粹想写一个中国人视角下的未来世界,没有美式个人英雄主义的那种。感兴趣的书友可以继续支持。
完结的话,应该会在更新新书的过程中同步进行,感谢每一个能看到这的书友,希望能在我的下一本书里再看到你们,谢谢大家。
新书已发
新书已发,书友们搜华夏星海传就可以搜到了,是一本科幻向的小说,希望书友们继续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