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冥界的真相
漂泊的云色下,超脱了士兵亡魂的玛瑞和利亚姆站立在一旁,而利维坦则抓住了被五花大绑的慕容垂,恶狠狠地讯问他。
“天帝在哪里?你们签订了什么契约!快说!”
慕容垂看利维坦只是个小丫头的样子,姿色还颇美,便毫无惧意地露出不屑:“呵,为了复兴大燕,我死不足惜。”
但是利维坦的脸色却非常的难看,她咬着牙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慕容垂活活吃掉:“蠢货!复兴燕国?你知道那东西干什么嘛?你知道么?他会毁掉所有的一切,杀掉所有人!包括你的燕国!”
“怎么可能?天帝大人答应过我。”慕容垂还想辩解。
“答应过个毛,他是疯子。你不会知道他想干什么,就算是吾也从未明白那个疯子的想法。”利维坦顿了顿。“他想让人类进入新的纪元,但是却想要用冥界的恶鬼来统治人间,他是个彻头彻底的疯子。”
土地婆听到后急忙问道:“他想打开冥界的门......等等,利维坦,你说什么?天帝要统治人间?”
“对,利用冥沟线里的千万恶鬼,你知道那些是什么东西么?”
玛瑞插过话:“恶鬼?冥界的东西不是该死神和阎罗王掌管的么?”
“不。”利维坦摇摇头,“他们只是负责管理某一区域的鬼魂,相当于亭长一类的小官。真正掌控恶鬼的,不是某一个神明,而是这个世界的意志。”
“世界的意志?”玛瑞重复道。
利维坦说:“吾去过西方,那里有一个智者,称这个世界为盖亚,吾也就引用了那个名字。吾辈暂且称呼掌控世界根源,和控制灵魂转世的东西为‘盖亚意志’。”
玛瑞拖住下颚,顺着利维坦的话:“也就是说,是‘盖亚意志’在控制一切?”
“没错,而天帝妄图通过控制‘盖亚意志’达到不朽。他想成为‘盖亚意志’。”
“天帝想成为,‘世界’?”玛瑞和土地婆异口同声的问道。她们感到这已经不仅仅是不可思议了,简直是异想天开。
“没错,那个疯子说为了他的孩子他愿意承担一切,可这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罢了。人类可不止是他的孩子,人类的命运也不该由他来决定。”利维坦说完,接着挑了挑慕容垂的下巴,用极近凶恶的面孔瞪着他。“现在,你能告诉吾辈们,你和那蠢货签订了什么契约么?”
慕容垂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完全没搞懂利维坦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他似乎明白了一些,就是说天帝做的是坏事。但是他仍在反驳,这不是因为他想为天帝开脱,而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过错。
“怎么可能,你们一定在欺骗我,我!”
“欺骗你?”利亚姆冷哼一声,将夺过来的神剑往空中一掷。寒芒在清风中微颤,利亚姆指尖一滑,恶齿的锋芒便与那神剑的刃尖交错。
轰!伊尔勒格的面孔再次出现,并且直接咬住了神剑的剑身。
咔嚓!神剑被迎空咬断,碎成了两半。
“怎么可能?我的,我的刻印......”慕容垂睁大眼睛,看着那碎片整个人都懵了。
许久,他怔怔地看着利维坦低下了头:“我和张道长与天帝交易。张道长用自己的灵魂作为筹码,换来天帝的力量,也就是这把剑。”
“张道长?”听到这个名字,利维坦忽然喊出了男人的声音。
众人全都一起看向利维坦。
利维坦脸儿一红,急忙摆手:“不是吾,这个......应该是吾肚子里的一位道士。”
“道士?”众人齐声问道。
紧接着,利维坦再次发出了男人的声音:“在下燕人张百川,慕容将军,别来无恙啊。”
“张百川?”慕容垂张大了嘴巴,急忙喊道。“道长?你在哪里?快出来救救我!”
“慕容将军不用喊了,在下现在已经宣誓效忠海神大人,慕容将军的性命,只能由慕容将军自己拯救了。”说完,他便再次没了声。
众人看着利维坦,愕然了。
利维坦急忙解释:“不,这个说来话长,真不是吾说的。吾肚子里有一个人类,现在是吾的信徒。他叫张百川,是燕国的道士,刚才一直是他在说话。”
听完,众人都露出了一副“原来如此”的面孔。
不过,稍作片刻,众人忽然细思极恐。
“海神大人肚子里有个人?额......不碍事么?”玛瑞尴尬地笑笑。
“没什么麻烦的,毕竟在海里的时候生吞了不少大乌贼,它们经常会在吾辈肠胃里搅动,你们知道的,那种感觉。”
“就像吃了很多大蒜一样。”土地婆接着说。
“唔......大蒜......千铃不喜欢。”千铃摇摇头,突然又挣扎着喊道。“什么时候放我下来啊,呜呜呜,我都被绑着一天了。”
海鸣无奈地坐到地上,他背着千铃一天了,早就累的腰酸背痛,还不受这个小“公主”待见,只能自己低着头在一旁独自苦闷。
利维坦走上前安抚他:“吾的孩子,没事的,她终会是你的妻子,所以你不需要担心。”
“真的么?”海鸣抬起脑袋,呆呆地看着利维坦。
“当然的了。”她笑笑。
“妻子?什么啊?千铃才不要呢~哼~”千铃傲娇地扭过头,不去看他们。
“乖~小狼要乖~”海鸣回过头,温柔地拍了拍千铃的脑袋。
“要你管啊?”千铃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猛地一口咬了上去。“嗷呜~”
“啊~”海鸣急忙抽回手儿,但还是被咬破了个口子。
利维坦心疼的搂住海鸣的手,轻轻地吹了口气。
“那么现在的话,我们该去直接找天帝么?”土地婆说。
“打碎了他与这个人类的刻印,天帝的力量多多少少会受到影响。接下来吾辈可以试着去挑战他。”利维坦回应。
土地婆点点头:“那就赶紧吧,如果让他打开了冥界之门,那么一切都晚了。”
“嗯,正好,慕容部族的马匹听说都是万里挑一的名马,那么我们就借几只吧。”玛瑞朝着慕容垂,不怀好意地笑笑。
“你们要干什么?”慕容垂后退两步,拼命地想要挣开绳子。
“慕容将军?借我们几匹马吧?”玛瑞笑着,利亚姆便将恶齿的刀刃摆到了慕容垂的脖子前。
76—夜袭
“人死,到底是什么样呢?”
仰面躺在海鸣背上的千铃被风吹得头发散散,望着紧紧跟着自己的伙伴们,歪了歪脑袋。
烈日之下,载着利亚姆的白马鹿蜀带着一群马儿和众人越过竹林,朝着西岸奔驰。
两只黄鹂在林间轻鸣,顽皮地梳理着彼此的羽毛。
小千铃伸出手去想要触及,但却被鸟儿躲开。
她呆呆地看着它们飞走,内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呐,土地神大人,千铃的父亲,是死了么?”她忽然开口问道。
“你父亲?”土地婆一愣,拉住了马的缰绳。众人注意到后也都一起停下。
“小家伙的父亲是?”赵君悄悄地问孙都尉。
“不知道。”孙都尉摇摇头。
“荒原狼神,死在我们的族人手里。”玛瑞握住缰绳,淡淡地说。
“荒原狼神?神明?”赵君问道。
“嗯,神明。”她点点头。
“为何神明会......被凡人杀死?”
“这个......”玛瑞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参与屠妖之战。”
“千铃的父亲,死?死是什么感觉?”千铃问着,“千铃知道,千铃失去父亲的时候,母亲哭了整整三天三夜,肚子都瘪了,眼睛都肿了,叫不出来,嗓子都干哑,可是,父亲去哪里了?为什么?为什么要抛弃我们?”她质问着,哭泣着,但是没人能够回答。
“孩子,对不起。”土地婆叹口气,从马上跃下,走过去摸了摸千铃的脑袋。
“为什么?”千铃仍在问,她不明白为什么土地婆要道歉,她并没有做错任何事。
“不该提及这些。”土地婆摸了摸她的头发,站起身来,那马儿便通灵性似的,自己蹲下让土地婆能够轻松地上到背上。
“走?”利亚姆回头喊道。
“走!”土地婆拉动缰绳,群马便跟着她飞驰而起。
“死?是什么感觉?”千铃舔舐着舌尖,她刚刚趁着众人不注意,从地上擦了一口人类的鲜血吞下。
她饿了。
当众人抵达淝水,却看到秦晋两军正在交战,杀声震天,血洒满地。
相柳的尸体早就已经变为干尸,河床被尸体吸取了水分,也都干涸。秦晋大军的人马踩着泥床,在其上交锋不断。
“土地神大人?千铃......”她有些口渴,看着那些刚刚死去的新鲜尸体,眼神中不经意间就放出了光。
可是,土地婆却没有注意到千铃的异样,她和其他人商讨之后决定趁着夜色潜入战场搜寻天帝的踪迹。
“孩子,乖。”土地婆说完,朝着海鸣点了点头。
海鸣会意,终于解除了对千铃的束缚。
“啊~”突然被松开的千铃毫无防备,差一点就磕在了地上,幸好土地婆反应迅速,才抱住了她。
“孩子,你跟着海神大人,他们会保证你的安全,我有事情,不能再和你在一起了。”土地婆轻轻地揉揉千铃的脑袋,用笑容告别了她。
望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千铃懵了一下,随即伸出双手,想要跟着他们一起走。
但是,海鸣抓住了她,她感受到了令人畏惧的可怕妖气。
“跟着吾。”利维坦的声音充满了压迫感。
千铃因为害怕,本能地点了点头。
“走吧。”利维坦说完,便要转身潜入树林,而千铃虽然不愿,但是也还无办法。在最后的望了一眼土地婆的背影之后,她便跟着利维坦进到了树林中。
那天晚上,听闻北府兵伤亡惨重,即将溃败。而天帝却在那天之后便迟迟不再现身。
土地婆带着利亚姆和玛瑞,来到了秦军的营地之后。秦军几十万人,营帐绵延百里。如果没有确定的目标,想在这里寻找天帝的踪迹,无异于大海捞针。但是,作为大祭司的玛瑞却自有办法。
“吾辈先祖,请庇护我吧。”玛瑞摊开两幅羊骨图腾,在地上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
在她的意念之中,一个祖先的灵魂从那图腾之中现身。
幽兰色的灵体,羊头骨的装饰,那灵魂捋着长胡子,缓缓说道:“是谁唤醒了我。”
“是我。我的先祖啊,阿里斯萨摩耶斯卡姆牙,我是您的子嗣,玛瑞萨摩耶斯,在此请求您的庇护。”
“我的子嗣?”那灵魂绕着玛瑞转了两圈,接着说,“你确实是。那我就庇护你,你想要做什么?”
“先祖啊,为我寻找天帝的存在吧。”玛瑞吟诵着,闭上了双眼。
那灵魂听到了玛瑞的话,张开双臂迎空而飞,不一会儿,便消失不见。
许久,当玛瑞和利亚姆都有了些许的困意,那灵魂回来了。
“我的子嗣啊,去那最顶端的帐篷内寻找吧。”说完,那灵魂便在空中消散,化为了星蓝色的碎屑。
“走。”玛瑞说完,便进到树林中,向山坡顶端悄悄靠近。而靠在一旁树边的利亚姆和土地婆则紧跟其后。
秦军到处都有站岗放哨的人,为了引开他们,土地婆使用神力刮起了阵阵阴风,故意惊吓他们。再趁着秦军害怕的间隙,快速前行。
很快,他们就赶到了山坡最顶端的营帐外。这里,有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是死尸的味道,很重。”玛瑞说着,捂住了鼻子。
作为常年和妖怪打交道的大祭司,玛瑞对人的尸体所散发出的恶臭味再熟悉不过。
利亚姆看了看周围:“这里,确实很奇怪,方圆近半里,居然没有一个放哨的。”
“很显然,那天帝在搞些什么东西......”土地婆说着,没和其他人商量,便贸然地直接掀开了营帐。
玛瑞和利亚姆一惊,这不是打草惊蛇么?她们刚想阻止,却发现土地婆已是一脸的惊愕。
“怎么了?”玛瑞顺着土地婆的目光也看了过去。
“啊?”她呆住了。
在那营帐里的,居然是一地散发恶臭的死尸。
他们腐朽的脸上已经看不出面容,但是凭借他们所穿的轻盔服饰,玛瑞察觉,这几个人应该是服侍秦王的贴身护卫。
“两个躺在地上,两个趴在桌子上,没有明显的争斗痕迹。很显然,他们是被人下了毒。”玛瑞推测。
“或者是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某种力量在一瞬间击杀。”土地婆接着说。
“天帝?”玛瑞忽然明白了什么,她赶忙俯下身子在那些死尸之中翻找。
“没有,没有秦王符坚!”她惊叹。
“糟了。”土地婆赶忙回过身,却发现一切都太迟了。
她们的周围,早已被天帝布下了结界。
不知从何方,忽然传来了天帝的喊声:“想挑战本神?本神早就警告过你了,土地。你这可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怪不得本神了。”
话音一落,周围的空气瞬间逆流,一道神光在夜空中炸开,宛若数十个烟火一同炸响,半睡半醒中的秦军们全都被这炸声惊醒,向着秦王的营帐冲来。
天帝的半灵体出现在了秦王的营帐上空,俯瞰着众人:“西域的祭司?还是巫医?你该知道的,现在冥界由本神掌控,你所召唤的灵魂,都是本神的奴隶。”
但是玛瑞却丝毫的不慌不忙,反而是一脸的胸有成竹:“天帝?我知道的。”
“什么?”这下,轮到天帝愕然了。
玛瑞嘴角一翘:“不然,怎么引你出来呢?”
77—逆转的智策
雷霆滚滚,一道惊雷从万丈高空轰然劈下,将那营帐劈了个粉碎。
利亚姆抱住玛瑞,从山坡上滚落,撞到了一棵粗壮的杨树上才停下。
而土地婆则在这突然的袭击中被击飞,衣裳又碎了几个口子。
“可即使如此,你们拿什么来反抗本神?”天帝高高在上,神威凌世,气场迫人。
土地婆踉跄的从泥堆中爬起,扬起头来怒视天帝:“拿什么?不拿什么,天帝,你真的以为自己会是万物的主宰?你真的以为这世界该由你一人说了算?”
天帝怒了,挥举起双剑,在树林上空斩出了一道气刃。土地婆虽然尽力去抵挡,但还是再次被吹飞,背部重重地摔到了粗壮的树干上,咳出了血。
“不然呢?”他再次问道。那没有表情的面容冷冰冰的,仿佛无情的杀人机器。
土地婆爬起来,双手颤抖地抬起,她的面容居然没有一丝恐惧,反而沉着淡定:“你错了天帝,除了你之外,这世界上还有千千万万的神明。人类想要追寻的,也不只是你一个。”
“还有谁?”天帝再次震怒,又挥动右剑斩过树林,将那高于两丈的树木全都砍断。
“还有他们自己的信念。”土地婆说。
在那晨风之中,她看到了那遥远东方地平线上的一缕光芒。
她笑了:“天帝,你当初没杀了我,现在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愚蠢!这个世界必须维持秩序!绝对的正义秩序!”
天帝的震怒之中,整片山丘都在颤抖,土地婆感到了双脚的抖动,仿佛地下深处有着什么可怕的东西要冒出来。
即使面临陷阱,土地婆依然没有丝毫的畏惧和退怯,她怒吼着、咆哮着与天帝对峙:“你是正义的?天帝,你居然认为自己是正义的么?”
“胜者,即是正义。”
天帝的话音未落,土地婆脚下的土地便裂开,趁着土地婆重心不稳无法闪躲的片刻,天帝迅速朝向她挥砍了双剑。
那利刃横扫树林,砍断了半片山脊。
“愚蠢的小神。”他轻叹,眼神中毫无怜悯。
但正当天帝认为土地婆已死的时候,他毫无防备的前胸却被土地婆的神风撕裂了。
“什么?”他急忙低头看去。
那半灵体的身体被神风撕裂,大半块肚子都被撕开。
“风袭破空珠。”
“啊啊啊啊~!”天帝痛苦地嘶吼,他脆弱的半灵体被神风撕碎,疼痛一股脑的全都涌上了大脑。
“你这家伙!”他彻底怒了,双手不停地朝着四周挥砍,大地碎裂,山川崩坏。
而土地婆此时却待在远处,静静地观望着天帝的独角戏。
“你的灵魂替身,真是厉害啊。”她回过头,对身后的二人笑笑。
“不客气,怎么说我也是大祭司,这等戏弄人的雕虫小技,还是略知一二的。”玛瑞从树林的暗影中走出,和利亚姆一同握着三块牛头骨。
那牛头骨上用朱砂绘着人的图画。这是天遗族代代相传的通灵之术:替身术。通过借用先祖的灵魂伪装出自己的面容,因为只是虚假的灵魂罢了,纵然不会害怕天帝的挥砍。
等到天帝累得精疲力竭后他才发现自己的肚子并没有受伤,而他的周围也并没有什么土地婆。有的只是被他砍碎了的山丘。
“土地~!”他怒吼。
“喂!我在呢!”土地婆应和一声,双手托起神风,便朝天帝而去。
天帝看到了土地婆,不由分说的就要接着砍过去。但是他的手臂却被某种力量束缚住,再也挥不动巨剑。
“你们干了什么?”他怒气冲冲地质问。
“没干什么,你知道半灵体害怕什么嘛?”
“你们?”
“你是从冥界逃出的魂,害怕的无非是冥界之人,天帝,你知道伊尔勒格么?”
“难道说?”
伊尔勒格的面孔在天帝的背后显现。如果天帝能有表情的话,那么他一定是错愕的吧。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和一位冥界的执行官见面,而且还是这种状态。
“死~带回~”伊尔勒格咬住了天帝的脊背,狠狠地撕扯。
天帝疼痛地喊叫,但是双臂却被伊尔勒格束缚,连挣扎都做不到。
不一会儿,天帝便趴在地上不再动弹。
“快点镇压他吧。”玛瑞说完,便吹响了口哨。
听到口哨的声音,一股冲天的水浪突然沿着山口扑来,一路上将那些秦军全都卷了进来。
人们哭喊着,挣扎着。
“海神大人!”玛瑞兴奋地挥动双臂。
利维坦跃出水面,在曙光之中抖了抖身子。
她吼了一声,但这声音人类和神明是听不到的,她只是在给自己的孩子传达讯息。
很快,海鸣便回应了她。又一头巨鲸跃出水面,激起千层浪花之后猛扑向天帝的位置。
水流掀起了大风,将那山丘下的谷口吹净。
海鸣嘶吼一声,他的分身便突然出现在了天帝的面前。
“以海神之名!”分身喊道。
黑色的妖气从水流中喷涌而出,眨眼间便包围了天帝。那些妖气之中闪耀着微微的白光,正是无数的虫灵。虫灵们蚕食着天帝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吸干他的神力。
看着天帝无能的姿态,利维坦嘲笑道:“你想到过么?没有吧,天帝。”
天帝面朝下,叹了口气:“是啊,本神从未想过,会败得如此之快,如此彻底。
利维坦说:“吾也没想到过。你知道么?这一切,都还是一个凡人的提议。”
“凡人?”
“是啊,她提醒了我们,你只是个半灵体,还有,我们的同伴中就有死神伊尔勒格的信徒。如此,你怎能不败?”
就在昨天傍晚,玛瑞三人、利维坦三人和孙都尉二人分开之前,聪慧的孙都尉突然提出了一个让众人思考了半天之久的问题:“那复活的天帝到底是什么?”
孙美玉说天帝给人的感觉不像神明,不像妖怪,倒是有些像虚无缥缈的东西,但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出。
玛瑞听到这,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对众人说:“天帝没有完全复活,甚至没有像相柳一样依靠自己的残骸复苏,他有的只是飘渺的灵魂。他只是个半灵体!”
而对付半灵体,自然只需要冥界的执行官们帮助即可,而伊尔勒格就是其中一位。
“呵。从没想到过,本神居然会被凡人击败?真是可笑啊,本神还想着,为本神的子嗣们创造一个美好的未来呢。呵,一切都结束了。”
“美好的未来,你打开冥界之门,放出恶鬼是为了人类的美好未来?”
“你们知道本神为何要放出恶鬼们么?不知道吧?那本神就在这最后的时刻告诉你们。本神早就知晓了一切,这个世界的本质。”
“世界的本质?”
“冥沟线里的,根本不是恶鬼。如果是的话,那么在海神出现之前,又是谁在守护?冥沟线里的......”
78—反转的真相
漆黑的洞穴中不时传来水珠滴落的脆响。这里有着十几个秦王亲自任命看守犯人的士兵,他们举着火把,全副武装,各个人高马大。为了不被秦王呵斥,他们每时每刻都在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因为他们看守的人里,有一个并非凡人。
几只小小的蝙蝠懒懒地倒吊在岩洞顶端。突然,一阵骚动惊醒了它们。
几只火把被扔到了它们的身下,火焰很快就熄灭了。
突然,那些负责看守的士兵们惨叫起来,似乎遇到了什么可怕的野兽。它们听到了鲜血喷洒和骨骼断裂的声音,甚至还有铁片被折断,长剑碎裂的鸣声。
它们在嘈杂的声音中四处逃窜,并像是回应那些喊叫声一样互相鸣叫。不过这是蝙蝠独有的交流方式:超声波。这种音频很高的声波会与周围的物体碰撞,反射回来。借此,让蝙蝠在漆黑的夜色中也能够精准的掌握周围物体的方位。包括任何想要袭击它们的敌人。
几只胆大的蝙蝠试探性的想要搞清楚是什么东西突然袭击了洞穴,便一起沿着声波最为杂乱的位置而去。
在它们的大脑里,那地方的回声就像波涛起伏的海面一样,丝毫没有秩序可言。
它们好奇地在那杂乱的回声之中绕来绕去。但是它们却没有意识到,袭击它们的东西有多么可怕。
它们的行为惹怒了那个袭击者。仅仅是在刹那间,带头的蝙蝠便被撕碎了翅膀,活活吞下。速度快到其他的蝙蝠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
当它们意识到同伴突然消失后,全都心生畏惧,瑟瑟发抖地躲到了岩缝中。
“你是什么人??不,你是什么妖怪?来人啊!救命......救命!啊!!!”
在一声凄厉的惨叫之后,最后一位负责看押洞**犯人的秦兵死了。
他肥胖的身体上被老虎一类的野兽划出了数个大口子,臃肿的脸上满是血痕。
那个杀了他的东西踩到他的身体,停了一下,然后抬起了头。
蝙蝠们看到了它们一生中所见过的最恐怖的东西:那是如同滚沸的血潭一般猩红的双眼,扭曲的嘴角呲着歪斜粗糙的尖牙,鼻子上的灰色绒毛沾满了血污。
它举起锋利的爪尖,身子微微后仰,然后猛地前突。那由实木建造的监狱栏杆便被切断,而且端口还出奇的平整,仿佛被削铁如泥的利剑切开的一样。
借着掉落火把的光,被关押的一个犯人看到了这一切,他兴奋地拽着铁链直起了身子:“你是荒原狼神之子,西王母的孙女千铃?你来救我们了?太好了灵儿,我们有救了。是土地神大人的使者来救我们了!对了,还有这边的朱序将军。”他开心地笑着,仿佛他们已经脱离了险境。
但是那东西却没有回应他。
他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努力地伸着脸儿,想要去看清楚那东西。
他注意到了那双猩红的眼睛,心里本能地咯噔一下。
“不......不要......”他愣住了。
只是在他说完的瞬间,他和周围二人身上的铁链便都被切断。
白灵和朱序没有防备,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而孙康则径直扑到了那东西身上,想要抓住它。
“住手!不能伤害灵儿!你不能!”他拼命地想要按住那东西。
但是那东西的力气却比牛还大,只是稍微一用力,便将孙康整个人都掀飞。
“你是什么?”白灵瑟瑟地依着岩壁,不停地摇着头。
嗷呜~
它低吼着蹲下了身,将满是鲜血的面孔凑到了她的面前:“为了海神大人。”它的语气中没有一丝的感情,空洞的仿佛机器。
而此时的淝水战场,秦军两军又在交锋,鲜血在泼洒,马蹄在飞驰。
符坚带着主力军队亲征战场,想要趁着淝水水势平静之时强渡淝水。
年轻的谢玄带着数量远不及秦军的北府兵顽强抵抗,但是他们居然在几次冲杀中都没有败下阵来。
望着人类的战场,趴在地上的天帝无奈地叹息:“打开冥界之门的从来都不是本神。本神只是遵照世界的意志行事。”
土地婆疑惑道:“世界的意志?是盖亚?”
“是的,本神苏醒的那一刻,她就告诉了我必须要做的事情。这个世界需要净化。你们难道没发现么?多少年间,人类一直在发动毫无意义的战争。人类这样愚蠢。本神的心,痛啊!”
“那你觉得毁灭人类就对了么?”
“呵?毁灭?你们难道不知道冥界之门会根据打开者的意志行事么?本神为何要毁灭本神热爱的孩子?”
土地婆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不对劲,她转过头面向利维坦怒喝:“喂!利维坦!这是什么意思?!”
利维坦却大笑道:“啊哈哈哈哈哈,你们才发现么?其实要打开冥界之门的是吾辈!就像他说的,其实这一切,都是吾的意愿。就算被你们发现也已经太迟了。”
“你这家伙欺骗了我们?”
“吾从来没有哦。西王母当初告诉吾辈的,就是吾辈说给你们听的,也是你们认为的。至于为什么不是真的,这你们就要问西王母了。”利维坦顿了一下,回过身就要离开。
“你这家伙!”土地婆立即操纵神风想要阻止利维坦离开。
“对了,吾再提示一下,门的开启已经开始了。天帝,你替吾找到了钥匙,吾真的是太感谢你了。”
“什么?那个凡人?怎么会?本神明明将他困住了。”天帝颤抖着想要挣扎,但却无能为力。
“是啊,天帝,不过你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血狼妖’么?它们能够在千米之外嗅到任何他们熟悉的气味。利用那孩子,吾轻易就能找得到你藏起来的人。”
海鸣不知所以,望着利维坦的身影,焦躁地呼喊:“母上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利维坦温柔地凝视他许久:“孩子,你还记得吾说过,吾辈必须每天都守护在冥沟线上么?”
“是的,母亲说过。”海鸣想着,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啊,我们已经有好多天没有巡视冥沟线了!”
“是啊,好多天了。那在这么多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难道说?”海鸣的脚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了两步,惊惧地望着利维坦。
“是的。”利维坦肯定地点了头。
海鸣失落地跪在地上,哭喊着:“那母上大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你利用小狼到底做了什么?”
“为了终结我们一族的可悲命运。孩子,吾辈必须打开冥沟线。冥沟线里的不是可怕的东西,而是这个世界的宿命。”
“宿命?”
“迎接吧,吾的孩子。”利维坦挥举起双鳍,朝向天空呼喊。
霎时,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利维坦的妖气于每一处江水之上涌现,山川、河流,眨眼间全都被黑色渲染。
她是世界的主宰,她是至高的神明。
她换来狂风、暴雨,迎来日月星辰转变,斗转星移,腾飞成鹏,将世界尽收眼底。然后在那万丈高空之上,她化为了人类的形态。
“千铃!”她呼喊道。
映着她的呼唤,灰白色的巨狼踩着她实体化的妖气直冲云霄。
那奔跑的巨狼在风中挥洒着热汗,毛发上沾满了血污,眼神中毫无光泽,只有空洞。
“母上大人!”海鸣最后的呼唤声中,大地崩塌了。
利维坦从千铃的嘴中接过了被咬着脖颈的孙康,将其束缚在了自己的身前。
“以吾之名,唤醒深渊的力量。冥界的大门啊,为吾敞开吧!”她厉声大喝,双手猛地拍上,妖力宛若喷发状向四周播散。
孙康的二魂六魄被妖力强行剥离,抽取到了利维坦的手中。她猛地攥紧,然后妖力不可阻挡地将那魂魄吞噬。
孙康的**被扔下,坠落到了大地,粉身碎骨。
孙康残缺的灵魂被利维坦吞噬,成为了她的奴仆。然后利维坦借助这残缺的灵魂和自己无与伦比的强大妖力,硬生生撕开了空间裂隙。
是的,那是靠着残缺灵魂作为诱饵,然后再强行突破的空间裂隙。
黑暗的冥界之门终于被利维坦打开,无数的亡魂冲破人世。
纵使玛瑞和利亚姆她们尽力抵挡,但还是无法阻止泉涌般的亡魂大军。
人间,毁灭了。
利维坦借助亡魂的浪潮,被推举到了天空的至高点。
她大喝:“吾的飞升已经完成,世界当掌握在吾辈手中,所有人都将臣服!吾辈一族的可笑命运结束了。西王母,你看到了么?西王母?!”
那一天,秦晋两军的交锋被永远定格。那一天,悲鸣的,背叛的,信仰的,全都在那。
海鸣悄悄地找到了被利维坦抛弃的千铃,将其带走。土地婆用她的一己神力在青石湾形成一道屏障,庇护了她曾经的信徒。而玛瑞和利亚姆则在几日之后再次找到了海鸣。
“你的母亲毁灭了这个世界。”她们说。
“所以你们要来找海鸣报仇么?”海鸣问道。
利亚姆警惕地盯着海鸣:“不,我们想请你最后庇护还活着的人。”
“什么?”
玛瑞和利亚姆对视着点了点头:“作为交换,我会帮你唤醒被你母亲控制的千铃。”
“海鸣为什么要相信你们?”
“是叫张百川吧,那位道士的亡魂找到了我们。”
“张道长死了?”
“嗯,很显然,利维坦没有放过他。而且他也很懊悔,没有守护住燕国的人民。”
“不~母上大人说过,要帮海鸣永远和小狼在一起,她怎能杀了张道长?她又欺骗了海鸣?不......”
“张百川告诉我们,他会帮你完成结界。但是想请你去说服你的母亲,放过这仅剩下的人们。”
“说服母上大人?她会答应么?”
“会得。因为她是你的母亲。”
“那海鸣该怎么去天上,找到母上大人呢?”
“我和土地神会帮助你,竭尽我们的全力,让你也飞升。”
“啊?可那样子的话,你们可是会......”海鸣说着,眼神中满是怜惜。
“我明白。即使我们是不死之身,这样子做也会耗尽我们的修为。哈哈,没关系的,我们早活够了。不过还请你......”玛瑞说着,拉住海鸣的手儿将他拉到了远离利亚姆的位置,悄悄地说。“让利亚姆能够活下去,就让她待在你的结界里吧。”
“海鸣明白了。”
79—母与子
九重云霄之上,利维坦孤独的站立在那其中。
在她的周身,那些新的亡魂正在源源不断的聚集。
她的妖气在周身成型,化为了天空之上的土地。慢慢地出现了山川、河流、城池、村落。
“西王母大人,你告诉吾的,吾必将实现。就借用这份力量!”她一回头,看到了在她身后的冥界之门和她的背部正连着一条黑色的妖气带,通过这条带子,她在源源不断地获取新的力量。
这力量让她不再依靠和西王母的契约就能永生不死,并且还能够听到地球的“心跳”。
“母上大人。”她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呼喊声,猛地转身后再次见到了海鸣。而此时的海鸣已经拥有了自己的人类形态。
“孩子?你怎么上来的?”她慢慢地靠近他。
“母上大人,海鸣也飞升了。”他轻轻地说,眼角边落下了一丝丝泪。
“是么?那些凡人献上了自己,给予了你力量啊,孩子。”
“嗯。”他点点头,抹干眼泪,向着利维坦大喊。“所以母上大人,您看到了那些凡人们的努力吗?”
利维坦的内心毫无波动,她冷哼一声:“吾的孩子,你还记得吾辈日复一日的工作么?你还记得那西王母欺骗吾辈的吗?她骗了吾的爱,更骗走了吾辈的信任。多少年,多少年了啊!孩子,你绝不能忘了。”
“可是母上大人,如此草率地杀戮到底有什么意义?为什么不能给那些凡人一个机会呢?这并非他们的错。”
“是并非他们的错。但是孩子,人类是诸神的子嗣。诸神所做的都是吾辈痛恨的,所以他们的子嗣,吾也不想放过。”
“为什么?母上大人,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因为......”利维坦转过身,望着那幽冥的深渊。“因为她夺走了吾的爱。吾就只剩下了恨。”
“那么母上大人,海鸣想在此请求您,放过那最后的人类。”
“放过?不,吾的孩子,吾辈不会在这个世界留下任何人类的残余。他们以后一定会想法设法报仇。吾的孩子,你要明白,人类的本质就是憎恨与怨念的聚合体,他们永远不会主动放弃报复,永远不会。”
“母上大人,海鸣能带着他们离开吗?离开您的世界。”
“吾的孩子,你要做什么?”
“去带着他们还有小狼,寻找一片能够安稳生活的地方。”他跪了下来,双膝着下,伏下头。“母上大人,海鸣请求您的应允。”
“不,孩子。你不能抛弃吾,只有你不能~”望着海鸣,利维坦的内心绞痛万分,她不愿意再失去自己的挚爱。
“对不起了母上大人,海鸣无法忍心让一个种族就这么毁灭了。您曾经教诲过海鸣无数次,要保护那些濒临灭绝的海洋动物,要想方设法去拯救他们,因为它们是我们的朋友。海鸣觉得,人类也该是我们的朋友,所以海鸣要去拯救他们。”
“你执意如此?”她叹息。
“海鸣愿用鲜血起誓。”
“不~”利维坦抓挠着头发,眼睛因为焦躁和愤怒而变成了红色。“你必须留下!”她怒吼着朝海鸣扑去。
“再见了,母上大人。”海鸣悲叹一声,在周身突然迸发出妖气。
利维坦被海鸣的妖气打了个措手不及,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等到她反应过来,却发现再看不到海鸣的身影了。
“吾的孩子!孩子!”她抓狂地咆哮,悲伤地跪在了地上。
她的脚下已经出现了土壤,一切都是她想要的模样。但是......她最后的挚爱却抛弃了她。
“孩子啊~!”她仰天长啸,哭泣的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海鸣化为巨鲸沿着利维坦实体化的妖气一路向下,回到了青石湾前的大江。
此时的人间早已被亡灵充斥,即使是大江之上也飘浮着不少的诡异灵魂。
海鸣选择避开他们,上到江岸后再变为了人类形态。
一直守在江边的土地婆迎了过来:“你回来了?那恶魔怎么说?”
听到“恶魔”二字,海鸣瞪了土地婆一眼,但随即无奈地叹息:“母上大人还是不打算放过你们,不过海鸣已经决心带着你们离开。”
“你打算怎么做?”
“海鸣在封印天帝的时候,从他的身上拿到了这个。”他说着,摊开了一直紧握着的右手,在他的掌心上,躺着一块章鱼的触手。
“‘千人命’?土地婆惊叹。“你拿到了这个?”
“是的,有了这个东西的话,海鸣就能够打开逢魔之门了。”
“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海鸣没想过,但是如果能够和小狼一起的话,无论去哪里都好。”
“那好吧。对了,你看到张道长的灵魂了么?”
“没?怎么了?”
“看来我们得去冥界一趟了。”
80—幽冥界与塔纳托斯
九重云霄的对立面,便是九层地狱。
从利维坦打开的冥界之门进入,土地婆和海鸣带着千铃来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
他们清楚地知道,这里有着无数冥界的执行官。执掌西域的伊尔勒格,和中原的阎罗王,就在其中。
千铃呆呆地挠着小脑袋,仿佛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看着被土地婆搂在怀里的小千铃,海鸣心中万千杂絮。
“她这样子会持续多久?”他问。
“利维坦用妖气侵蚀了她的头部。你明白的,如果人被砍了脑袋,那就离死不远了,千铃也差不多是这种情况。虽然她是妖怪不会死,但她的修为会渐渐地消失,最终化为近似凡人的存在。”土地婆揉揉千铃的小脑袋,将她抱紧。
他们的面前便是充斥着亡魂怨念的深渊之口第一层地狱:幽冥。
迈入那深渊之口,周身立即被黑暗包围。
土地婆感受到了黑暗的压迫感,她的心脏跳动速度在缓缓地上升。
“伊尔勒格!”她忽然大喊道。
“死~”那长着巨大鬼角的恐怖面容再次出现在了她们身前,仿佛他们的引路人一般,带着他们往深处前行。
“跟着吧。”土地婆说道。“这是巫医她留给我们的。”
海鸣一顿,低下头说不出话。
想到那天为了让他飞升,巫医玛瑞和土地婆几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量,而玛瑞更是因此被伊尔勒格吞噬,就让他难受。
那惨状,他历历在目。
利亚姆的身体游到了青石湾前,望着土地婆所创建出来的蔚蓝色护盾,他喊了一声,然后土地婆就拉他进到了里面。
回头再看时,那些亡魂张着面目狰狞的身躯,死死地盯着他,让他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到了青石湾内的安全区域,玛瑞和土地婆她们早早地做好了准备。
她们预备了上百个兽骨,将其堆放在了四周,摆成了△,这是最为稳定的几何形状。
玛瑞坐在△顶端吟诵咒文,土地婆则双手撑着地面,将神力灌输其中。
“站到正中来。”玛瑞对海鸣说。“用你的分身。”
海鸣照做。当他的分身站到巫术阵的正中央时,他感到了一股畅爽的力量涌上心头。
“你们,要做什么?”因为力量的涌出,让他眼中冒着金光。
“让你获得神的资格,海神之子。”玛瑞和土地婆相视一笑。
海鸣感受着不断涌入身体的灵力,说:“这力量,是你们的?”
“嗯。能够让你获得‘假象神格’的力量。让你腾飞成鹏,拥有巨鲸之灵该拥有的完全身体。”
“可是,你们这样子会......”他朝向玛瑞她们伸出双手,可却被巫术阵周边的光芒阻挡。
“再会了。”这是玛瑞最后的遗言。
“大祭司大人!不,你不能!”利亚姆跪在了不远处的地上,她的双臂从施法开始就一直被伊尔勒格束缚着。
玛瑞担心利亚姆会破坏法术的进行,所以故意拜托伊尔勒格看住利亚姆。
“不,不要,不要。求求你们了,让利亚姆和大祭司一同去吧......求求你们了。”利亚姆捂住悲泣的脸儿,泪水沾湿了全身的衣裳。
等到法术完全结束,海鸣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他化出了双翼,腾而飞,一跃上了青天。
现在大祭司玛瑞没了,只剩下土地婆和海鸣还在坚持着。
幽冥地狱是九层地狱第一层,这里的亡魂都是尚未长大就夭折了的孩童。
土地婆搂着千铃,她们的周身很平静,微微的紫光从深处向外延伸。深渊的第一层就像宁静的大海面,毫无波澜,亡魂们也都安定的趴在地上。
“这些都是孩子?”海鸣张大了嘴巴,望着那些婴儿的亡魂。
“嗯,都是苦命的孩子。”土地婆心疼地俯下身,摸了摸她脚下的一个婴儿亡魂。
“和海鸣一样,生来饱受折磨。”海鸣的内心感受到了那些童婴的悲怒,那种共鸣在他的心中回荡。
忽然,他们脚下的大地忽的颤动,第一层的地板裂开了一道幽深的口子,无数的亡魂被那裂口吞噬,坠落到了不知何处。
“小子,躲开。”土地婆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她立刻挡在了海鸣身前,双手合十,造出了一道空气屏障。
来自二层的可怕气息让二人惊叹,而千铃则顽皮的抱着土地婆的腰肢,轻轻地咬蹭着土地婆那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
那裂口在不断的崩塌,一只巨大的触手从中伸出,重重地拍在了第一层的地面上。
“呼唤~”那像是孩子的哭喊。
海鸣立刻警觉起来,双臂横举,从两袖之中涌出了蔚蓝色的妖气。看到这,他楞了一下。
“和千铃一样。小子,你的妖气被净化了。”土地婆一边维持着空气屏障一边说。
“嗯。”海鸣点点头。
他的妖气如阵风般席卷幽冥界的地面,并且向着裂口处的那触手而去。
突然一阵哭声传来。这凄厉的哭喊仿佛撕裂心肺的疼痛。海鸣不知为何,或许是本能的恻隐之心,竟然停下了手。
“谁?到底是谁?”他大喊着,向那裂口处仔细扫视。
在触手的低端,他看到了一块灰色的斗篷,还有一把镰刀。
“希腊死神塔纳托斯?”海鸣的眼神变得犀利。他认得那家伙。虽然已经过去了上千年,但他清晰记得曾经和母亲在西之海的某个海岸见到那家伙收割灵魂。
塔纳托斯喜欢披着一块灰色的斗篷,将整个身体都遮住。海鸣知道,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不想让别人知道里面的只是个小孩子。
他是最年幼的死神,也是负责幽冥界的执行官。
塔纳托斯举着那把用来收割灵魂的大镰刀,哭泣着:“海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门被开了?孩子们都在坠落,年幼的他们不能够被那二层的坏女人带走!你得告诉我事情是为什么!”
海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收起双臂,缓缓地走向了塔纳托斯。
“对不起,是海鸣的母亲打开了大门,她已经毁灭了人间。”海鸣垂着头,眼睛不时扫向地面,他不敢看塔纳托斯。
“你说什么?是利维坦开的门?不,那个坏女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的心肠和第五层的一样恶毒。”塔纳托斯说完,挥了挥比他身子要高出整整一倍的巨大镰刀,将刀刃对着海鸣。“你来此地是做什么?”
“对不起。”海鸣退了两步。“海鸣是......想要来给你道歉。”他忽然跪了下来,正如同他乞求母亲一样。
“你这是?不,我不需要。”塔纳托斯连连摆手,想要拒绝海鸣。
“但是海鸣不能原谅自己,是海鸣的错,才让母上大人变成这样子。”海鸣双手握成拳,懊悔地砸着地面。
“你......”塔纳托斯毕竟只是个孩子,他再怎么愤怒也不能忍心看着海鸣如此做。他叹了口气,接着说。“好吧,只要你帮我把这一层的漏洞修复了,我就原谅你。”
“真的?”海鸣惊喜地抬起头歪了歪脑袋。
“当然。”塔纳托斯点点头。
虽然看不到他的模样,但海鸣猜测塔纳托斯脸上的,一定是娇羞如红苹果般的可爱吧。
81—大门与钥匙
“幽冥界自世界诞生之日起,就被盖亚委托照顾那些最为年幼的可怜婴儿,我便是最先者,我的弟弟构成了幽冥界第一层,我和他永生永世,守护在此地。”塔纳托斯说着,他的斗篷在幽暗的紫光中微微发亮。
“你的弟弟?海鸣听母上大人说过,是睡神修普诺斯?”
“嗯,他让婴儿们安眠,为他们带去最美好的梦境。”
“他在哪里呢?”
“他就是这第一层。这地板,这空气,都是他。”
“是么,化为自然了啊。”
海鸣和塔纳托斯相依着,站立在那贯穿了幽冥界的巨大触手前。
“这是什么?”海鸣指着那触手问道。
“门。”他回应。
“唉?这就是门?”海鸣吓了一跳,他本以为冥界的门应该是某种具象的,入口一样的东西。却没想到是这种怪物。
那触手大的像一座小山,皮肤表层是赤红色的,不时流着血色的脓液,鼓鼓囊囊地蠕动,仿佛里面有着许多东西在向外挣扎。
“门在发狂,它以前从不会这样,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刺激了它。”塔纳托斯说着,手轻轻地抚上触手。
“门是从第九层连上来的吧?”土地婆也走了过来,摸了摸触手的表皮,然后说。
“是的,冥界九层,每一层都有它的执行官,我们分别负责照顾不同的亡魂,直到他们转世。而九层之间唯一的联系便是这大门,它是盖亚的使者,负责筛选亡魂,阻断不同界层之间亡魂的紊乱,让他们有序的存在。但是......”
在他们说着的时候,土地婆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回头看了看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伊尔勒格。
“你听到了什么声音么?”她问。
伊尔勒格摇摇头,他赤色的大鬼面飘在空中,就像面具一样虚假,但那确实就是西域的死神。
“伊尔勒格?”塔纳托斯惊讶地喊道。“第三层‘暴雨界’的的执行官怎么在这里?”
“啊?你说他?”土地婆指指头上的大鬼面,眼眉垂了下来。“我的一个朋友是他的信徒。”
“信徒?我还没有过信徒。那种感觉一定很棒吧。”塔纳托斯看了看伊尔勒格,语气中有着些许的崇拜。
伊尔勒格的大脑袋歪了歪,冲着他摇了摇。
塔纳托斯惊讶地张大嘴巴:“唉?不好么?”
伊尔勒格又肯定地点了点头。
土地婆无奈地叹口气,走到了伊尔勒格身旁:“死之神,巫医在那边,你会好好照顾她的吧?”
伊尔勒格点点头。
回想起那天的事情,土地婆的内心就仿佛被针扎了一样。
伊尔勒格死死拽着挣扎的利亚姆,血盆大嘴面向玛瑞张开,却没有再动,他等待着玛瑞自己的抉择。
失去力量的玛瑞身体迅速老化。才过了几天青春生活的大祭司,抚摸着自己苍老的,满是皱纹的面容,不由得哭了出来。
她不是无所畏惧的英雄,她也只是个凡人,只是个会害怕的女人而已。
刚刚得到的美丽容颜如春风一般逝去。她跪在了伊尔勒格面前,痛哭着,祈求死亡的恩赐。
尽管利亚姆再三阻挠,甚至以死相胁,但是玛瑞还是义无反顾的迈入了伊尔勒格的口中。
“再见了,吾爱。”
伊尔勒格闭上了他的大嘴,玛瑞瞬间变成了一滩血渍。
“不~!大祭司大人~!!!”
利亚姆无力地瘫倒在地上,手中死死握着大祭司玛瑞唯一遗留下来的一片裙角缀花。
而在他们要来冥界寻找张百川道长的时候,利亚姆握着那裙角,独自蹲坐在土地庙的角落,一句话都没再说。
“利亚姆会走出阴影么?恐怕需要一辈子的时间吧,那孩子......刚得到爱又失去了,真是可怜。”土地婆怜惜的眼神看着伊尔勒格,让伊尔勒格有些尴尬。他急忙扭头向后面看去,想要避开。
但是忽的,他发现了奇怪的东西。身为三层执行官‘暴雨的鬼面’的伊尔勒格,他敏锐的耳朵能够听到千米内的任何风吹草动。
“死~”他瞪着恐怖的大眼睛,向某处靠近。
“死之神,你发现了什么?”土地婆察觉到了伊尔勒格的异样,急忙跟了上去。
“白灵,要唤醒夫君。”白灵正在他们的眼前。
“白灵?不,孩子你在干嘛?”土地婆惊愕了。
深紫色的幽光中,触手被绒白色的点点星光碰撞,不时地发出撕裂声。
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根本不只是碰撞,而是那星光在一点点地撕开触手的躯壳。
脓血在溢出,触手在骚动。白灵像一只发狂的猛兽,疯狂地用指尖撕抓着触手的表皮。
“你们发现了?”听到动静的塔纳托斯也赶了过来。
当看到有人正在攻击‘大门’时,他毫不犹豫的亮出了镰刀。
“居然敢袭击冥界的大门,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灵......”白灵的双手停了下来,她跪在了那里。
土地婆走了过去,她的眼睛忽然被白灵的指头吸引住了。
“不,孩子,你......”她心疼地一把抱住了白灵,将她搂到了怀里。
白灵的指甲全都被撕开,指尖也变得血肉模糊。
“你认识她?她是谁?”塔纳托斯用镰刀指着她们,厉声问道。
土地婆急忙解释:“她只是个可怜的孩子,请不要伤害她。”
“可是她正在破坏大门,如果再不制止的话这整个幽冥界都会崩塌。到时候我们都得去面对二层那个坏女人了。”塔纳托斯的语气不像是夸张,他似乎真的很害怕二层的执行官。
“白灵,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灵埋下头,长发将面孔遮住,白色的绒毛挤到了土地婆的怀里。她的嘴角夹杂着些许眼泪:“白灵......想要再见到夫君,夫君就在这里,白灵知道,夫君就在这里。”
“孙康?那书生在这里面?”土地婆抬起脑袋,仔细地看了看那触手。
“塔纳托斯,你知道这门里面是什么嘛?”
“门里面?是门的钥匙。”塔纳托斯说。
“门的钥匙?难道说......”土地婆的脸角惊出了一阵冷汗。
82—饕餮
孙康的三魂七魄中一魂一魄已经不知所踪,余下二魂六魄作为打开冥界之门的钥匙,被利维坦吸收使用。那么,地狱九层如果需要这样的钥匙才能打开的话。
“以西王母的名义。”土地婆想到这,双手合十,没有开口就把神力打进了那大门内。
他们面前的触手抽搐了一下,从正对土地婆的位置裂开了一道口子。但是,除了流出的脓液外,那口子再没流出别的东西。
“不在么?”土地婆突然沉思起来。
“嗷呜~”忽然,不远处的千铃嚎叫了一声。众人立刻警觉地看去。
她变为了灰白色巨狼,呲牙咧嘴地瞪着什么东西。
众人不解,除了那些趴在地上缓慢蠕动的幼儿亡魂外,这里再无其他。但是千铃的样子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夫君?!”就在这时,白灵忽然挣脱了土地婆的怀抱,站了起来。
“是夫君嘛?白灵就在这里哦,你的灵儿就在这里啊!”她拼命地呼喊,磷翅一振,飞身越过了众人。
塔纳托斯收起镰刀,快步跟了上去。
突然,他们周身的地板猛地裂开,众人下意识地急忙闪躲,四散开来。等到他们从尘埃中爬起,才发现他们已经被那狭长的裂口隔开。
土地婆和塔纳托斯被困在了靠近触手的一侧,海鸣、千铃、以及白灵则在另一侧。
“有东西。”塔纳托斯拉了拉斗篷的帽子,将那镰刀握成了攻击姿势。
土地婆虽然不清楚他看到了什么,但是她也作警戒样,将神力也聚集在掌心做好防备。
“夫君?是你嘛?”白灵踮起脚尖,转着轻快的风儿,向那裂口正中快速飞去。
“喂!”塔纳托斯大喝一声。“小心。”说完,他猛地斩下镰刀,一道银色的闪光便飞速的斩过白灵身前的裂口。
嘭!
裂口被塔纳托斯的镰刀砍碎,一个黑色的阴影从中冒了出来。
“深渊的恶鬼啊,绝不许你逃出!”塔纳托斯再次大喝,迅速提起了镰刀。
又一道闪光由下而上的挑起,在那黑影正中斩过。那黑影哀嚎一声,竟在光中散去。
“是地狱恶鬼?塔纳托斯,你杀的是下层的恶鬼么?”土地婆问道。
“是的,应该是第三层的妖怪们。你这不负责的家伙,伊尔勒格!”他抬起头,愤怒地瞪着还在不知所以飘浮着的伊尔勒格。
可惊恐的鬼面却没有理会塔纳托斯而是径直飞向了被杀死的黑影,然后贪婪地将其撕碎,一点点吞吃。
“死神都是这个样子么?”土地婆看着伊尔勒格,好气又好笑地问。
“不,他代表的是‘暴食’,只有他是这个蠢样子。”
“那你代表的是什么呢?塔纳托斯?”
“我?我这里是候判所。你知道婴儿是不会有任何罪过的,所以他们无罪,我也无罪。”塔纳托斯说。“好了,你最好去看看你的朋友,你是能飞的吧?”
“不。”土地婆摇摇头。“我只能借助祥云飞行。但在冥界是无法召唤祥云的。”
“是么,低阶神明啊。”塔纳托斯双手抱坏,刀柄压在手肘处,无奈地看着土地婆。
“喂,怎么说我也是西王母大人亲任的守护神明,你不能看不起啊。”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神不能飞的话,不是太不幸了么?”
“可是你不是也不会么?”
“我长大了后,一定能的。”
“唔~”土地婆上下打量着塔纳托斯,眼神中充斥着怀疑。
突然,他们脚下的裂口再次扩大,晃动让众人再次警觉。
“还有东西?”土地婆勉强地撑着地面,稳住身体。
塔纳托斯喊道:“第三层的执行官都不在那里了,我想那些恶鬼们都该察觉了。”
“那就糟糕了。”
土地婆身前的裂口再次碎裂,由下往上的长出了数根巨大的赤色触手。
在那触手正中,一只“山羊”的影子忽然出现。
塔纳托斯右手举着镰刀,在身前将其横置,然后二话不说就猛突向了那影子。
“吃~”那声音仿佛永远无法填饱的肠胃在蠕动。
塔纳托斯的镰刀在那触手上闪过,神力划开了幽冥界的天空。
那山羊左突右窜,躲开塔纳托斯的攻击后跳到了千铃的一边。
“糟糕。”塔纳托斯叹息。
“吃~”
千铃警惕地和那东西对峙,背上的毛如针林般怒立。
在幽深的紫光中,那东西长着人的脸,却是羊的身体,四肢像人手,紧闭着双眼。
看着那怪物和情绪紧张的千铃,土地婆不由得担心起来:“饕餮......”
上古四大凶兽之一的饕餮,也苏醒了。
“嗷呜~”千铃突然后腿一蹦,向那饕餮冲去。
利爪划破空气,指尖的寒芒触及到了饕餮的身体。饕餮虽然没有双目,但是却像是能看得到千铃的行动一样,居然躲开了。
“呜~”千铃发出了威胁的吼声,眼睛死死地盯着饕餮。
“吃~”饕餮低吼。突然,它抬起了前肢。
千铃呆住了,那饕餮并非没有眼睛,而是他的眼睛就长在腋下!
那抬起的前肢腋下,睁开了两只拳头般大的蓝色眼珠,它们转溜一圈,盯着千铃。
一股恶寒涌上心头,千铃顿觉厌恶,便毫不犹豫地张开血盆大口,直扑饕餮。
但是,在千铃就要扑倒饕餮之前的一瞬间,那伊尔勒格居然先冲了过去,一口咬住了饕餮,将它高高抛起然后猛地一咬。
饕餮悲惨地哀嚎一声,便被伊尔勒格撕成了碎片,然后全部吞下。不留一丁点残骸。
“感谢死之神的帮助。”土地婆立即双手合十,向着伊尔勒格做祈祷状。
她知道上古四大凶兽之一饕餮的力量到底有多强,如果千铃贸然行动,那先被撕成碎片的一定是她。
伊尔勒格晃晃脑袋,打了个饱嗝,再次飞到了众人身后。
“看来伊尔勒格还没有忘记执行官的任务。”塔纳托斯歪歪脑袋,靠在了那触手旁。
就在这时,那触手猛地蠕动起来,就像是吃坏了肚子一样瞎闹腾。
“门?你怎么了?门?”塔纳托斯急忙扶住触手,想要让它安定。可是那触手却丝毫不理会他,反而越动越快。
突然,仿佛达到了某个临界值。他们脚下的地板全都碎开,众人惊叫着坠落到了下一层。
他们周身的紫光消散。千铃嗅嗅鼻子,她大脑中的第一层的气息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海风所特有的咸味。
她感受着下落所带来的感受,那风搜搜地刮着她的脸畔,她身心因此放松下来,巨狼的形态骤然瓦解,再度变为了穿着银鳞裤裙的少女。
“黑风谷。二层的那个女人,我们又要见面了。”在快速的下落中,塔纳托斯用那镰刀猛地插进了身旁连接着两层的巨大触手,利用镰刀和触手的碰撞来减慢下落速度。
而土地婆则静静地,毫无举动的落着。如果她不想办法减速的话,当她坠落第二层的地面,便会摔死。
“以大海之神利维坦的名义,塑形化物!”海鸣大吼。
他的妖气从身体的每一根毛孔中渗出,迅速包围了他的周身。并且他还将这妖气向土地婆和千铃她们延伸。
“快抓住!”他大喝一声,身体猛地向后一挺,一双羽翼就在那妖气之中出现。
土地婆听到,立刻操纵自己的神力,在脚下放形成一道空气流。利用反作用力把身体往上推动,然后一把抓住了旁边的千铃,将她抱到了怀里。
“好了!”她大喊着提示海鸣。
“好!海鸣的母亲啊,赐予海鸣力量吧!”海鸣双臂横举,强大的妖气再度从双臂中涌出。
幽兰色的妖气将三人完全笼罩住,海鸣撑起翅膀,全力向上扇动双翼。
“给我!再用力一点啊!”他怒吼着,撑着三个人的重量,让他的身体完全无法使上力气。
眼看他们就要因此而摔死,一直抓着镰刀缓冲速度的塔纳托斯突然把那镰刀刀柄往触手里猛地一推,然后踩着刀柄向他们跳过来。
“幽冥界的灵魂们啊,借我力量吧!我以执行官,塔纳托斯之名!”塔纳托斯双臂向众人的下方伸出,双臂顶上迸发出了无穷强大的神力。那神力就像柔软的海绵一样,轻轻地托住了三人的身体。
“谢谢。”海鸣冲塔纳托斯点了点头,塔纳托斯看到了,也对着海鸣点了点头。
随同他们一起坠落的石板掉到了花岗岩的地面上。在一阵阵的岩石碰撞和碎裂声中,他们的脚下已然是一片尘埃。
在那尘土的乌烟瘴气之中,众人平安的落到了地面。
回想起刚刚的生死一瞬,他们还都心有余悸。
“谢谢你们。”土地婆礼貌的半蹲下,行了个礼。
“不,我们都是神明,何必感谢。”塔纳托斯说着,伸出了右臂。
仿佛听到了他的呼唤,他那插在半空中触手之上的巨大镰刀居然自己从中挣脱,稳稳地飞到了他的手上。
“是啊,神明之间,就不该有什么心机,我们都是一家人。”土地婆站起身来,对着他们笑笑。
小千铃歪着脑袋,不知所以地蹭了蹭土地婆的衣襟,像是在撒娇。
“乖~”土地婆宠溺地抚摸千铃的小脑袋,千铃像小猫咪一样舒服地打了个呼噜。
此时白灵靠着她的磷翅,还停留在第一层的幽冥界。
“夫君,灵儿看到你了!你就在这里!”她没有目标的盲目寻找着,仿佛孙康就在她的身旁。
但是孙康的魂魄早已散去,按照道理来说,是不可能再见得到的。
可就在这时,一个黄发垂髫的小男孩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前,摸着自己的小辫子,天真地笑着。
“我在呢。”他说。
“夫君~”白灵的眼角,因为激动而闪出了泪花。“你在啊,太好了,灵儿就知道,夫君一直都在呢。”她抱住了那孩子,大哭起来,但是眼泪却是滚热的。她的开心和激动,不是什么言语就能表达的。
那是见到了心爱之人的喜悦和希望。
83—睡神修普诺斯
白灵跟着那七八岁的孩子,缓缓走向了赤色的触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脓液散在了地板上。白灵俯下身,摸了下血渍。
“夫君?”她的鼻尖受到异味的刺激,大脑忽然变得清醒。
“不,你不是白灵的夫君?不对,你是谁?”白灵猛地向后退缩,却不经意地踩到了一块碎石,脚一滑,向后跌倒摔进了那地板的裂隙中。
“啊~”她本能地惨叫。身体想是被某种吸力牢牢地牵住,竟然一点都使不上力气。
双翅无能为力地垂下,身体飞快的下坠。
那小男孩却站到了裂隙口冲着她笑。
“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欺骗我?!”她怒吼。
“抱歉,但是请你再为我做点事情,这些孩子们需要得到妥善的安置。”某处,传来了和塔纳托斯极为相似的声音。
“睡神修普诺斯?”白灵想起了她刚听到的名字。
“你居然猜得到?看来凡人的智慧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不堪。”
“你想干什么?”白灵向上方的幽冥界伸出右手,在她的视线中,那个小男孩的身影越渐模糊。
“请你帮我唤醒他们,仅此而已。”修普诺斯叹了口气,在白灵最后的一点点视线中,消失了。
随即,白灵感到双翼上顿时充斥着某种奇妙的力量,那并非她自己的妖力,也不是利维坦庇护的力量,而是某种来自于周围自然的神力。
她猜测,那应该就是修普诺斯的力量了,他在帮助自己缓冲下落速度,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就在白灵猜测的时候,她忽然感到身体变得轻松起来。转过身,才发现自己已经能够看到地面了。
她轻轻地挥动双翅,在修普诺斯神力的帮助下,平稳地落到了地面。
她朝着周围望了望,参天高的巨大赤色触手从地下贯穿到了上层,周围连着无数黑色的碎岩,仿佛一片黑色岩石所围成的山谷。
“此地名为黑风谷,是冥界深渊地狱第二层,执行官是黄泉国女王。黑风谷对面便是黄泉国,那里连接着另一片大陆。”修普诺斯的声音回响在她的周身,像是岩石发出来的,又像是风的声音,亦或者凭空出现。
“你要我做什么?”白灵没有被吓到,反而异常的冷静。
修普诺斯接着说:“给你两个选择。一,服从我,带那几个外来者找到黄泉国女王。二,凡抗我,那我就会直接控制你的灵魂,就像刚刚一样。”
“好吧,那意思是我只能服从你了。你要我带他们去找那黄泉国女王是要干什么?”
“这个你不用问,等见到了她,你们自会知道。”
“白灵的夫君在你那么?”白灵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警觉和敌意。
“你果然还是发现了。是的,门的钥匙之一就在我这里,但是你想要救他,就必须从九个执行官手里得到全部的灵魂碎片。不然就只是妄想。”
“是么?那你试试看吧,看白灵能不能夺回夫君。”白灵咬着牙,恶狠狠地瞪着天空。
忽的,周围没了声。过了许久,才从天上悠悠地传来一句:“门的钥匙插在门上,想要取下来,需要用的力气要远比插上的多。”
修普诺斯的话让白灵觉得完全摸不着头脑。虽然她知道孙康的灵魂被作为钥匙而献祭了,但是想要取下来却需要费更多功夫?那费的功夫到底是什么呢?
虽然很不解,但是白灵也明白了自己该做些什么。她要找到九层的执行官,说服他们将孙康的灵魂碎片还给她。亦或者......
她攥紧了双拳,她将不择手段。
迈进黑风谷,就仿佛迈进了一个黑色的大风箱。周围无时无刻不在刮着猛烈的黑色旋风,将地上能卷起的一切都卷起,带着飞上黑色的天空,然后再重重地砸下,将泥土的地面砸出数个坑洞。
千铃紧跟着土地婆,小心翼翼地看着身旁那些奇形怪状的岩石。那些岩石的纹理有些像花岗岩,但却全是黑色的,而花岗岩则是浅灰色,或者肉红色,但是没有一个纯黑色的出现。
走在队伍最前方的塔纳托斯忽然停了下来,他灰色的大斗篷被狂风吹得像旗子一般飘扬。一张披着金色长发的稚嫩面孔忽然不经意地漏了出来。
“我们走出黑风谷的话,就会见到黄泉国,那里的国主是个坏女人。”塔纳托斯的语气似乎充满了厌恶,其他人完全能听得出来,他到底是有多么不喜欢第二层的执行官。
“第二层的执行官,东之母神,被自己孩子烧死而来到冥界的神明,伊邪那美。”土地婆依着岩壁,讲了出来。
“你居然知道的这么清楚?”塔纳托斯惊讶地回头看着她。
“不,只是曾经听西王母大人讲起过。说在更东面的地方,有另外一群神明,他们的故事很有趣,便常常讲给我听。”
“原来如此,昆仑的女神之主看来见多识广啊。”
虽然塔纳托斯的话是对西王母的赞赏,但是土地婆总觉得西王母好像被贬低了一样让她很不舒服,她便反驳道:“不,西王母大人曾是至高之神,以后也会是。”
塔纳托斯叹口气:“是么?可是如今利维坦才是人间最强的家伙。恐怕就算我们冥界执行官出手,都无法搞定她。而且再说,如果没有人界的召唤,我们也没办法轻易去到凡间。”
“是啊。”土地婆也应道,可是忽的左顾右盼后心急如焚地大喊。“死之神不见了!”
“伊尔勒格?”塔纳托斯楞了一下,拔出背在背上的大镰刀猛地一砍大地。在彭响的碰撞声中,镰刀尖深深地插进了黑色岩石之中。
“那家伙自己会飞。”他接着说。
“额......”土地婆尴尬地笑笑,随即转过身去,指着狂风另一端的某个光亮。“看,那应该就是出口了。”
“应该是了。”塔纳托斯点点头,将镰刀一把拔出后重新放回了背上,然后踏着碎石走进了狂啸的黑风之中。
“利维坦之子!”土地婆回头大喊。“我们要走了。”
“嗯。”跟在最后面的海鸣走过来点了点头。
“千铃......”她搂住怀里的小千铃,眼神中充满了怜悯。“你会没事的,孩子。”
“嗷?”她怀抱中的小千铃不经意地居然发出了像狼一样嚎叫,这让她的内心一阵酸楚。
“你难道......再成不了‘人’了么......”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都已经走到了黑色狂风之中。顶着随时能够将他们吹飞的大风,众人一点点摸索着前往出口的道路。
作为最熟悉冥界的人,塔纳托斯理所应当的走在最前面开路。土地婆抱着小千铃紧跟其后,而海鸣则负责最后的断尾。
塔纳托斯的斗篷就像一个能够吸收大风的神奇道具,他走在狂风中竟还能够傲然屹立。而土地婆则勉强支撑着能够庇护他们三人的空气屏障,以此阻断狂风对他们的侵袭。
走出黑风谷,天空都豁然开朗了。
他们踏到了一条鹅卵石小路上。
千铃好奇地四处扫视,在两片岩壁的夹缝处,她忽地看到了一块木牌子。那木牌子上写着:黄泉比良坂。
“到底,还是踏上了这条通往黄泉的道路。”土地婆叹息着,右手从那木牌子上略过。
“你们又没死,担心什么。”塔纳托斯嘲弄地笑道。
“听说此地有一条忘川,一块三生石,一位煮汤的孟婆。”海鸣也开了口。
“是的,只要过了那忘川上的奈何桥,在三生石上回忆过自己的前世今生,然后走到望乡台上喝过孟婆汤,便会了却凡尘俗世,忘记一切。”塔纳托斯回答道。
“那我们走过去,会忘记么?”海鸣问。
“只要不喝汤,就不会忘。”塔纳托斯紧接着回应。
海鸣好奇地眨巴眨巴眼睛:“那汤到底是什么?”
“其实......”塔纳托斯把镰刀别在怀里,挠了挠脑袋。“算了,我带你们去过你们就知道了。”说完,塔纳托斯站直身子,将那镰刀投到空中,然后双臂一横,稳稳地接住。
他举着大镰刀,将尖头对准了自己的身前:“跟着我,走这边。”
众人不言,紧跟着塔纳托斯走上了小路。
他们周围忽地涌出了许多白雾一样的气体,把他们的视线渐渐遮蔽。
“小心点,前面很可能就到悬崖了。”塔纳托斯提醒道。
“悬崖?这地方会有?”海鸣不屑地继续大步跨着。但是突然右脚踩了个空,身体猛地前倾。
他怎么都没想到打脸的事情居然来的这么快。他无力地想要抓住悬崖边的岩石,但是却够不到。眼看他就要再次坠落到下一层。
“都说了小心。”看到海鸣遇难的塔纳托斯无奈地将镰刀一掷,身体便向着海鸣的方向倒下。在临近地面之时,神力猛地从身下涌出,将他推到了海鸣身前,及时拉住了即将坠落的海鸣。
“啊,谢,谢谢。”惊魂未定的海鸣扶着双脚,大口地喘着气。
“唉,这地方在云雾中有许多临空的岛屿,必须多加小心。不然就会坠落到第三层,那充斥着妖怪恶鬼的真正地狱。”
“多谢。”海鸣搭上塔纳托斯伸过来的手,站了起来。
顺着塔纳托斯的方向,海鸣看到了一座矗立在云雾之中的巨大城堡。
“那个是?”他指着那城堡问道。
“冥界第二层,死人们的黄泉国。”
84—西王母的复活与对战梼杌
黄泉国自太阳升起的东方平原之下,连接着大洋的深渊。其之上便是冥沟线。其之下连接着第三层地狱:吞蚀暴雨。
黄泉国的城池全都建造在山岩之上,通过数条坚固的铁索桥相连。其最中央的都城,名为终末塔。
塔纳托斯无聊地挥着大镰刀,率先一步走到了那闪着玄色寒光的古老铁索桥上。他绑着棕色裹布的小脚踩在松动的木板上,吱呀呀的响。
土地婆倒吸一口凉气,回头看了看跟着她的小千铃。
她很担心,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害怕小千铃再出什么意外。她再担不起身边的人死了。
“千铃,你能不能待在这里。”土地婆抚着小千铃的脸儿,温柔地看着她。
“不,小狼待在这里会有危险。”海鸣走了过来,站到了她们俩的中间。“让小狼跟着海鸣,不会有事的。”
“跟着你?”土地婆抬起头再次打量了一遍海鸣之后,有些失落地垂下了头。“好吧,那就交给你吧,恶魔的儿子。”
海鸣有些不快,但没再说什么,手臂一挽,就将千铃搂到了怀里。
“跟海鸣走吧。”他在千铃耳畔轻轻低语。
那柔软的声音,让千铃有些呆愣,她懵懂地抬起小脸儿望着海鸣。
“怎么了?”海鸣眨巴眨巴眼睛。
“不......”千铃忽然开了口。她挣开了海鸣的束缚。
“怎么了,小狼?”海鸣疑惑地伸出双臂想要再抱住她。
“不要靠近我。我......千铃......”千铃的面孔忽然变得狰狞。“我不是任何人的玩物,你们折磨我,控制我,用我毁了人间,我会将这一切还给你们的。”她的眼瞳中冒出了幽兰色的妖气,指尖也不断地喷涌妖气,仿佛幽魅的恶魔,她的身形逐渐扭曲。
“小狼,你这是怎么了?”海鸣还是不知所以,又朝着千铃迈了一步。
看着千铃的身体在飞速地剧烈变化,海鸣很是心疼。
可就在这时,土地婆却挡在了他的身前,阻止了他继续前进。
“为什么?”他不觉得看着土地婆。
“她不是千铃。”土地婆似乎在思虑,她不停地打量着千铃的变化。突然,她朝着千铃跪了下来。
土地婆双手扶地,面朝下,一脸的惧色:“西王母大人?小神无知,还请西王母恕罪!”
“西王母?”海鸣惊讶地看着千铃。
“呵。”千铃却只是冷笑一声,随即身体向后倒退三步,退到了悬崖边上。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眼睛中流露出一股邪魅。
土地婆抬起头看到了西王母的位置,立刻慌了神:“西王母大人?别,下面可是第三层!”
“我知道。”千铃笑着。“下面便是我的坟墓,只要借助这具躯壳,我便能重生!”
“不,西王母大人。那样的话,千铃会死的!会魂飞魄散的啊!”土地婆痛苦地喊着,她脖颈的血管都因为紧张而绷起。
“我当然知道,可这是我复活的唯一办法,只要我复活了,那么人间就能够得救。利维坦身上还有我的契约,不足为惧。”
“可千铃是您的孙女啊,您忍心么?”
“我的孩子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的心也和他一起死了。你应该知道的,丫鬟。”
听到这熟悉的称呼,土地婆的心儿不由得疼了一下。她扶着地面,内心纠结万分。她是听从西王母的命令才去保护千铃的,如今西王母要牺牲千铃复活,无可厚非。可是她却不忍心。
“西王母大人,就没有别的方法了么?”
“没。而且也要来不及了。如果冥界大门再这样开下去,那么人间充斥的恶鬼真的会毁掉所有的人类,到时候一切就都晚了。”千铃说完,身体忽然半蹲下来。
她抬起头,朝着土地婆最后轻语了一句:“再会啦,丫鬟。”
然后她脚尖一瞥,身体猛地向后一窜,便从那不知千丈的云雾之中跳下。
“千铃!”土地婆急忙追了上去,但是千铃的脚跟却从她的指尖滑落。
她望着那缥缈的云雾,呆愣了半天。
“小狼......”海鸣凑过来,趴在了悬崖边,也呆呆地一同望着。
“一切都会结束。”千铃的裙角被狂风吹起,长发像墨入了水一样凌乱地散开。
“一切......”她的右掌忽然纂成了拳。“我会让你知道代价的,利维坦。”
狂风卷起了她的衣襟,她猛地转身,面朝下,双手在狂风中弯成猫爪形。
“以西王母之名,塑形化物!”她狂啸,脸颊上突出了白色的猫咪胡须,眼眉变得狭长,嘴中更是长出了两根锋利的小虎牙。
在吼出咒语之后,她的周身立即涌出了大量的妖气,那妖气瞬间包裹住了她,在她的背上变出了羽翼一样的东西。
她猛地向后一用力,那化出的幽兰色羽翼便扑扇起来,将下落的速度缓冲了不少。接着,她的双脚下生出一对黑色的烟雾,将她的身体托举了起来。
“我会再次,为世间带来希望。”她说。“就用我这崭新的身体。”
此时,云雾之上的铁索桥上,土地婆和海鸣失落地扶着铁链,慢慢地向雾中的另一端挪步。
“西王母大人想要复活......”土地婆只说了半句话,便停了口沉默不言。
“海鸣不会让小狼死的,海鸣要想办法去找到她。”
“可是......西王母大人的命令,小神不能冒犯。”
“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小狼死去,才肯满意么?”
“不......我不知道......”
“够了,海鸣自己去,就不费您烦心了。”海鸣气鼓鼓得,迈开步子走到了土地婆的前面。“海鸣先走一步。”说完,他也扬长而去。
望着逐渐远去的同伴,土地婆的内心是五味杂陈。可是她不想违背西王母的意志。
“我做的,对么?”她抬起头,望了眼飘渺的灰色天空,叹了口气。随后便也走进了迷雾之中。
在迷雾中她感到有什么在窜动,周身的云雾分明被什么东西冲散了。
她下意识地警戒起来,神力于不经意间流泻。
嗷~~
一只灰毛的大狮子突然从云雾之下冲出,窜到了铁索桥上,正对着她。
那凶恶的家伙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摇晃着一丈多长的粗壮尾巴,鼻尖喷着奇怪的热气。
“难道说?”土地婆的双手合成球形,于其中快速地汇聚神力。
“杌!”她怒吼。掌心汇聚出的神力瞬间爆开,一道气流压缩成的气柱猛地打了过去。
那杌瞪大了眼睛,急忙闪开。
土地婆的破空击落了个空,气喘吁吁地扶着铁链。而杌则凶狠地呲牙,半俯着身子,一副随时都会跳起来吃了土地婆的架势。
“想不到连你也复活了,那么......”她念道。“那他也该醒了。”
周围的云,忽地被吹散,杌怒喝一声,猛地跳起来扑向土地婆。
土地婆抬起了头,眼神坚毅,宛若磐石。
“以西王母之名!本神会再次送你回到地狱!”她大吼一声,双臂拉开,从左右的空中拉出了两块聚合气流。
嗷啊~~
杌咆哮着,张开了野猪一般的獠牙。
土地婆的双臂猛地向胸前一合,那高压缩的空气弹便全都打向了迎面而来的杌。
杌的利爪,也探到了土地婆的胸前。
电光火石之间,鲜血喷涌而出!
嗷啊啊啊啊!!!!!
悲惨的哭嚎声,回荡在整片山谷。
85—千铃再登场
时光荏苒,七百年早已过去。
昔日的海鸣已经长成了一只吞天土地的巨鲸。再回想起那些往事,他们都感慨万分。
但是......
“啥子??等等,世界毁灭了?我被西王母大人附体了?利维坦是这抹香鲸的母亲?还有你,你不是去找那孙康的灵魂么?”
春天的微风吹散了大地上的雾气,朵朵鲜红的桃花挂在天边,随着风儿慢慢地飘落。
千铃呆愣地站在泥土地上,面无表情,肌肉仿佛都因为极度尴尬而抽出。
“现在是平安时代,对应中国的唐朝。也就是说,是你讲的故事后七百年,而我是从公元2015年来的,是在东晋后一千七百年......我们这可是三个时间啊。再说了,我所待的时代是人类主宰根本没有过什么利维坦统治世界一说!”
“不,不对,千铃大人。”白灵跪了下来,她肩上的白色绒毛微微的飘动。
“什么不对?”
“这里是桃花源,海鸣大人体内的结界,你知道是哪里么?”白灵忽然问道。
“嗯?”千铃不解地向着四周转了个圈圈,扫视了一遍,“不知道啊?我怎么会知道这结界通向哪里?”
“是黄泉国。”白灵回答。
“what **??”千铃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那遥远云雾中的巨大城池,“那就是......黄泉国?”
“是的,七百年前的那个世界,是我们共同所经历的。白灵在此,就是为了找到你,千铃大人,你想起来了么?”
“我怎么会想起来......我......”千铃疯狂地拍打自己的脑袋,试图回忆起那记忆中所缺失的东西,但除了撕裂大脑的疼痛,再无其他。
“是么,看来利维坦和西王母大人对千铃大人的控制效果影响到了大人的身体,大人果然缺失了那场大战的记忆。”
“等等?什么大战?我一头雾水啊。”
“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并非我们所出生的那个世界。千铃大人,我们都来自利维坦所主宰的世界。在那个世界,西王母大人借用您的身体想要复活,然后阻止利维坦,但是她失败了。白灵碰巧遇到了那个时候的西王母大人,在她的帮助下找到了夫君的二魂六魄,成功复活了夫君......但是......”
“没找其魂魄,他并非那个孙康了,是么?”千铃的眼神犀利起来,她眺望着远方的云雾,轻轻地说。
“千铃大人居然知道啊?”
“影视剧中常见套路。”千铃一脸自信地点了点头。
“唉?影视剧?是什么?白灵曾经和海鸣大人一起看过京城的皮影戏,是那个东西么?”白灵俯身上前,好奇地凑在千铃身边飞来飞去。
“额,差不多吧。哈~”千铃挠挠头,从文明时代走过的她,完全能够理解白灵的想法,那种好奇正像她一样。
她知道历史书上所记载的过去发生的所有事情,但却唯独记不起关于自己的那段。她不知道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为何又会在这里,遇到海鸣,和白灵。
“你们,找我干嘛?”她忽然问起来。
“海鸣大人的意思,我们是从七百年前的时代存活下来的。但是千铃大人却和土地神大人去了别的时代。”
“什么?”千铃一愣,随即,她似乎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逢魔之门打开过一次?然后我们去了不同的时代?不,那不就是说......”千铃下意识的一缩,咽了口气。
“嗯?”白灵不解地歪着脑袋。
聪明的千铃终于明白了。白灵讲的故事如果没有错,那么她所丢失的记忆便能够解释的清楚了。
七百年前的东晋,世界毁灭,利维坦主宰万物。为了活下去,海鸣和土地婆第一次打开了逢魔之门,到了别的世界。但是,却去到了不同的时间线。
土地婆带着千铃到了她所处的那个世界,三百年前的清朝,和她相依为命一同活了三百年。而她记忆中的那只蝴蝶精,也就是模糊的白灵。
海鸣带着结界里的青石湾人们,和白灵他们一同去到了现在的时间线,公元前一千年,也就是日本的平安时代。
“也就是说,这是三个不同时间线的影响么,就像命运的大门,为我打开了三个......嗯~如此如此~”千铃右手扶着下巴,得意的想着,“这么一说,这三个时代可真是各有特色的,按照阴阳家的说法,没有妖怪的现代是极阳,亡灵作乱的东晋是极阴,那么这个平安时代便是阴阳和谐的时代。唔~完美~”
“嗯?千铃大人什么意思呢?”
“就是说啊~”千铃轻轻地拍了下白灵柔软的肩膀,“我都明白了!”然后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嗯?”白灵还是一副不解的样子。
“用我这二十一世纪的大脑来拯救一切吧!所以,你们一开始说的,神和妖怪的恩怨,到底是什么?还有,你要救的人,是孙康吧?他的灵魂碎片在哪里?让我像玩游戏一样,拯救你们吧!”千铃开心的笑着,没有想起那些悲伤的过去,或许对她来说,真的是一种再好不过的解脱。
“白灵明白了,走吧,我们去黄泉国。”
说完,她便拉起千铃的手儿,踩到了悬在山崖之中的铁索桥上。
一边走一边望着周身的飘渺白云,仿佛置身仙境,但是千铃很明白自己的脚下便是地狱。可却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感觉,仿佛,她曾经在这里待过很久很久,久到早已熟识了那踩在悬空木板上的感觉。
“嗯?那里的执行官是?”
“母神,伊邪那美。她会嘱咐你事情的。”
“唔~我在不少小说中见过她,听说是和她的哥哥伊邪那岐一同创造了日本诸神,但是后来被自己生出的火神烧死,到了黄泉国容貌溃烂,又被伊邪那岐抛起。真是个可怜的女人呢。”千铃忧伤地摇摇头,止不住地叹气。
“嗯?千铃大人知道的可真多,是的,伊邪那美大人要找我们的事情,就是想委托合适的妖怪们去讨伐伊邪那岐和高天原诸神,她要报仇。”
“唔~这就是‘神和妖怪的恩怨’么?”
“嗯。另外,白灵还想单独委托千铃大人一件事情。”
“是找到孙康的那余下一魂一魄?”
“嗯。”白灵点了点头。
“我好像明白了,那一魂一魄散在长江口,如今,应该流到了中国东海,嗯......说不定都到冥沟线了。如果没有什么寻找线索的话,可会是个苦差事啊。“
“白灵不怕,即使再等上百年,千年,白灵也愿意。”
“不,不是这个意思,你放心吧。”
“那是?”白灵绕着千铃转了一圈,突然双手捂住因为惊讶而张大的小嘴,吞吞吐吐的吐出了几个字,“难道千铃大人要让白灵献上自己?”
“不!”千铃一口回绝,白灵的话让她的脸儿红到了嗓子眼,她气呼呼地握住白灵的小手儿,“我不会做那种龌龊的事情,我可是二十一世纪的好青年!”
但是,当她说完这句话,她却又有些后悔。白灵长相着实貌美出众。
“呸!”她猛地朝着自己的脸给了一巴掌,“我怎么能够想这些,我明明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她呆了一下,抬起了头望着飘过去的白云,“还是说,一只猫?”
白灵忽然跪了下来祈求千铃:“如果千铃大人能为白灵找回夫君,那么白灵愿意为千铃大人奉献自己的一切,以后终生终世为千铃大人的仆人。”
“不!”千铃急忙拉住白灵的手臂。但是白灵却使劲跪着,不让她拉起来,为此,二人僵持了老久。千铃使出浑身的蛮力,可还是比不过白灵,便只好作罢。
“千铃大人不答应,白灵是不会起来的。”
“好好好,我答应你,我会找回孙康的灵魂的,然后让你们团聚,过上幸福的日子。”千铃扶住白灵的手儿,温柔地看着她。
“真的么?”白灵眨巴眨巴眼睛,满是感激地注视着千铃的眼儿。
“我保证,以西王母之名。”千铃的长发随着风儿起伏,宛若雄伟殿堂之上,那至高飘扬的旗帜。
86—伊邪那美要复仇
千铃挠挠头,银色的衣领在风中微微颤动,她歪斜着脑袋,鱼鳞片的束带便在云雾之中若隐若现。
“呐,这里,怎么像个迷宫一样?”她不耐烦地一屁股坐到地上,不开心地问着身旁的白灵。
白灵飘忽飘忽地飞过千铃的头上,笑了笑:“千铃大人不要着急,白灵自会带你去到目的地的。”
“嗯呐,话是那样没错,话说,你为什么不带我飞呢?”千铃抬头望着白灵,忽然想到。
“嗯?带着千铃大人飞?”白灵停了下来,伫立在千铃面前。“嗯?”她的小脸儿一红。“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像通过巨鲸的胃袋一样不就好啦?”千铃眨巴眨巴眼睛,然后眯着看白灵。
“唔~”白灵娇羞地点点下巴,然后还是凑到了千铃身旁,一把抱住了千铃的腰部。
“那你抓好了哦,千铃大人~”
“唉?啊~~”
千铃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白灵抱着一个箭步直冲上空。呼啸的气流卷在耳旁,让她大脑一懵,差点吓晕过去。
等到千铃的大脑反应过来,身体却已经趴在地面上不停地呕吐。
“千铃大人?”白灵一脸无辜地站在千铃身后,呆呆地看着她。
“别,别这么喊了,我感觉你们每一个人都能随随便便搞死我。”千铃一边呕吐,一边朝着白灵摆摆手。“别叫我大人,还是叫我小千铃吧。呜呜呜。”
“抱歉,千铃大人,白灵无法控制这份力量,还请恕罪。”
“嗯呐,力量很难控制,我理解。”千铃好似无所谓一般地笑笑。
“那,千铃大人,还要白灵接着带你飞么?这里距离主城只有半个时辰了。”
“别!”千铃急忙摆手拒绝。“求你了,我们还是走过去吧。”她差点没给白灵跪下。
“嗯呐。”白灵点点头,飘在空中的双脚落到了地上,轻轻地踩着草地上的桃花瓣,走到千铃的身旁,然后伸出了手儿。
千铃脸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的将手搭上。
“走吧。”白灵微笑着对千铃说。
“嗯。”千铃放松般的长舒了口气。她以为终于可以不用再经受那像过山车一般的折磨了。但是,当白灵的双脚发力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又错了。
“啊啊啊啊啊~!”千铃死死地搂住白灵的腰儿,心脏吓得怦怦乱跳。
白灵的双腿就像被猎豹追逐的羚羊,在山岩之上飞快的跳窜,几乎每一块仅有巴掌大的地方,她都能跳过去。
当白灵终于停下来,千铃也实在受不了地跪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千铃大人?喂?!千铃大人?!”
这是她脑海中最后的回声。
叮咚~
铜钟的响声惊醒了她。千铃谨慎地环顾了一遍四周,发现自己此时正处于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安时代日式民居之中。
抬头望望,头上一丈高的地方便是檀木的天井板。有一丝微香,更有一丝凉意。
背后的墙中有一个壁龛,里面挂着一幅看起来很是古老的山水画。
千铃好奇地凑过去。那山水画中有着数不尽的妖魔鬼怪。而在其正中,只有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对视而立。
男的手握一把有十握长度的长剑,而女的双手皆被烈火炙烤成灰炭,面容憔悴,身体削瘦。
男人似乎想要靠近女人,但是女人的脚下却有着无数毒蛇将其环绕,阻止二人相见。
“这画中二人......”千铃盯着那副诡异的壁画,陷入了沉思。
“画中二人是谁?你知道了么?小妖怪。”一声清脆的,有些像竹子一般悦耳的女声传来,千铃下意识地回头看去,一位披着灰色长袍的女人正站在拉门旁。
“你是?”千铃眯眯眼,她似乎从那被长袍遮得仅仅露出眼睛的女人眼中看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朕?”那女人眯眯眼笑笑。“便是此地的王。”
“伊邪那美?”千铃一惊,身体本能地向后退缩两步。
“不要害怕。你是鲸主的客人,朕是鲸主的朋友,对你没有恶意。”伊邪那美说着,轻轻地蹲坐到了榻榻米上。
千铃探过头,从门上黄鹂的篆刻木牌中透过的光洒到了伊邪那美的脸儿上。虽然灰色长跑遮盖着她的大部分面容,但千铃还是看到了一点。如惨白的雪一样毫无生机的脸上,血丝很明显的渗着。但是她的笑容却十分的温柔,仿佛那雪地上的暖阳一样温暖人心。
千铃有些发呆,但她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意识,假装镇定的说出了某个莫名其妙的话题。“我记得,这个时代榻榻米还没有推广使用才对。”千铃指着伊邪那美坐的软布垫,好奇地问道。
“你说这个?叠敷?”伊邪那美拉起屁股下的软布,笑了笑。“这个东西在黄泉国已经有很多家在用,虽然多数用的都是草料,但朕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用点布料不为过吧?”
“嗯......”千铃抚着下巴,沉思片刻。“说得没错,你是一国之君呢。”
“是吧~”伊邪那美纯真的笑笑。
“不对劲。”千铃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急忙趴在了伊邪那美面前。“鄙人见过国主大人!”
“不用这么客气~”伊邪那美凑到千铃头前,抱起了她。“来者都是客,何况还是远道而来的贵客。”
“嗯?”千铃不解地挠挠头。
“朕都知道的,小千铃是西王母的后裔吧?朕不在乎那些事情,西王母虽然在多年以前曾经在冥界搞过破坏。但所幸没什么大碍,朕也不会去追究。我找你来呢,只是想请你帮朕召集一下这个时代中原的那些妖怪和神明。”伊邪那美仍然微笑着。
“国主大人是想要千铃带着中原的妖怪和神明们去讨伐您的哥哥伊邪那岐和他所创造的高天原诸神么?”
伊邪那美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既然小千铃都知道了。那么也就好说了。”她说完,眼神不经意地瞟了一下那房间正中壁龛里的壁画。
千铃也回过头,看了看那幅壁画:“那就是国主大人和您的哥哥伊邪那岐吧?”
“嗯。那个男人背叛了朕,所以朕要复仇。不只要杀了他,还要让他的高天原陪葬!”伊邪那美愤恨地喷吐着深邃的冥界气息,那份黑暗的触觉让千铃的鸡皮疙瘩都长了起来。
“嗯呐,国之大人要复仇,所以想命令,唉......”千铃正要说着,突然意识到了伊邪那美看自己的眼色似乎有些不对劲,她便急忙改口。“所以要委托千铃和中原的妖怪神明们,一同助您一臂之力是嘛?”
“正是。”伊邪那美点点头。
千铃表面上冷静地答应伊邪那美,实际上她的内心怕得要死。她知道自己一旦说错了一句话,靠着伊邪那美那黄泉国之主的力量,自己分分钟死无葬身之地,并且死后还会变为凄厉的冤魂,永世不得超生。
迫于求生的压力,她不得不一直顺从着伊邪那美的意思。
她点了点头,俯下身子向其叩首:“鄙人愿意祝国主大人一臂之力!”
“如此甚好!朕会给你丰厚的犒赏的。”
“鄙人先行谢过国主大人!”
看到千铃如此简单地就臣服于自己,伊邪那美顿时心花怒放,大笑着,站起身来扬长而去。
等到她走远了,千铃才长舒了一口气,但是眉头又紧紧皱起:“这下子,我可卷进了不得了的事件呢。”
87—一切都串起来了
“朕的子民们!我们冥界多少年间一直负责清理凡间的亡魂,但是狂妄自大的高天原却妄图改变生老病死的自然法则,甚至还想将他们的势力范围扩展到冥界来。现在我召集诸位,就是为了一同商议,我们将打碎狂妄者的妄想,让那所谓的至高之地高天原陨落,让一切都回到正途!”
披着灰色斗篷的伊邪那美站立于云雾中的高台上慷慨激昂的宣讲。她的周身是一个圆形的大坛子,身后有着两个立着的巨大石像。千铃和来到此地的上百名妖怪一同站立在高台之下仰望她。
那两个石像,千铃粗略的估算之后觉得大概有十丈之高。透过云雾之中那微微的缝隙,千铃模糊的觉得,石像好像就是伊邪那美房间中的那幅壁画,那个被烧伤的女人身下围着长蛇,而那男人想要触及,却一脸的厌恶。
传说中,伊邪那美死后的惊恐模样吓到了伊邪那岐,这对恋人才反目成仇。千铃挠挠脑袋,她还在想自己到底该不该去插手这件事。
忽地,她左侧的云雾被清风吹散,是从天而来的白灵收起磷翅,降到了她身旁。
“千铃大人。”她低下头,向千铃行礼。
千铃转过去看着她:“嗯?白灵?之前你去哪里了?”
“白灵去和主人说些话,我们现在似乎已经到了冥沟线之上。”
“唉?到了冥沟线?要干什么?”
“主人要进食。”
“吃东西?在冥沟线,难道吃的是?”
“嗯,就是那逃出的恶鬼,然后再由结界将其重新拉到这里。”
“原来如此~这就是重新封印恶鬼的办法呀!让它们重新回到冥界。”
就在她们二人谈话的空隙,几个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士兵走了过来。
“二位是活人?”那领头的士兵仔细地打量了一遍他们,然后质问道。
“嗯,我们来自结界之外。”
“结界之外?”那些士兵们听到后似乎很是震惊,回过头和其他的士兵们面面相觑。
领头的思虑了片刻,单膝跪下:“我明白了,二位是鲸主的客人吧?实在是失礼。”
“不~”千铃急忙摆手,尴尬地笑笑。“你们是这里的守卫吧?尽忠尽责的兵哥哥怎么会失礼呢?啊哈哈。”
“呃......”那领头的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紧张地攥紧蓑衣,不敢抬头。
“啊,快起来吧!”千铃急忙拉住他的手臂,将他扶起。“不用担心的,我人很好的说。”
“感谢大人。”那士兵的眼神充满感激,他拉住千铃的手臂许久才肯松开。
送别那一队在诸个山崖之间巡逻的士兵,千铃和白灵也从人群中渐渐散去。
她们避开那些奇形怪状的鬼怪们,来到了中央大坛后的一处桃花林。
“听闻二层的执行官伊邪那美大人很喜欢桃花,却讨厌桃子。”白灵蒲扇一下翅膀,一步飞到了桃花林中,转了个圈,美丽的磷粉随风飘洒,宛若星辰银河,让千铃看的只愣住。
“嗯?”千铃缓过神来,望了望那些粉红色的娇艳花朵。“所以这些都是观赏用的桃花,不能结果的吧?”
“嗯,能够结果的都早已被伊邪那美大人烧掉了,现在第二层桃树只开花,不结果。”
“我听传说,伊邪那美和恶鬼们害怕桃子?是这样么?”千铃走到桃花林中,望着那披落一肩的花瓣,眼神柔美地盘坐了下来。
“传说?白灵也不清楚,但是当初伊邪那美大人要留下她的哥哥时,被一颗桃树阻拦了。从那以后,桃子就成为了大人最憎恨的东西。”
“嘛。”千铃伸手拂起脚下的片片落花,将它们放到掌心,然后轻轻地一吹。
呼~
那花朵便随风飘动,像只只粉色的小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
“千铃大人喜欢桃花么?”
“嗯,喜欢,我喜欢所有的花朵,唔~”千铃忽地低下头。“但不包括大王花。”
她想起了自己过去和土地婆一起环球旅行的经历,那时候她独自一人在印度尼西亚的爪哇热带雨林中碰到了大王花。那宛若臭豆腐坛子一样的恶臭感让她毕生难忘。
“怎么了?大王花是什么?”白灵好奇地看着她。
“不,什么都不是,那东西你不会想知道的。”
千铃叹了口气,正要起身,敏锐的鼻子却闻到了让大脑为之一颤的危险气味。
白灵也听到了,某种细微的,却满含着危险的声音。
“什么东西要来了!”白灵飞身到了桃林之上,双翼快速地震动着,全身保持着一种警戒的姿态。
千铃的面容也变了,她嗅了嗅,手臂上猛地涌出了大量幽兰色的妖气。霎时,桃花围绕着那妖气飞舞,千铃便在桃花的包围之中变了形。
前爪踩在岩石上,扬起高傲地头颅,仰望天空,长鸣一声。
在她的注视中,那灰白色的天空突然裂开,从中降下金色的光芒。
四块尖长的岩柱从中探下,一点点地接近黄泉国的山岩。
黄泉国坐立于云雾之上,本就十分靠天,那从天空顶端伸下的岩柱很快便贴近了黄泉国。
其中危险的气息让千铃和白灵不由得眉头紧皱。她们虽然不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但是直觉让他们明白,来着不善。
那天降岩柱撞到了黄泉国最顶端的山岩。随着轰鸣的震响,千铃只觉得脚下一麻,仿佛大地都在颤抖。那山岩便支离崩塌,岩块沿着山壁滚落,砸向下一层。
另外三块岩柱仍在下降。第一块的巨大影响让千铃明白,如果四块岩柱都落下,那么就会像发生地震一样,对黄泉国造成巨大的破坏。
“不妙啊。”她担忧起来,但是她却没办法飞起来去破坏那些岩柱。
她忽的扭过头,看了看娇小的白灵,但又晃了晃脑袋,自嘲道:“我怎么会有那么奇怪的想法,白灵根本不可能带的动如此巨大的我。”
就在她哀叹之时,白灵却已经飞到了岩柱旁边,用她那微弱的妖力攻击将要坠落的巨大岩柱。
“主人,请赐予白灵力量。”她默念着,用那毫无力气的拳头不停地捶打岩柱。
“白灵?”千铃抬起头,望着她。“真好呢,我要是能飞的话,多好啊。”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从她的视线之中掠过。
她身体本能的向后一缩,后退绷紧,像一张被拉到了极致的弓箭一样,好似随时都能蹦出。
狼眼猛地一缩,幽兰色的瞳孔中,一个披着斗篷的女子从灰色的天上飞过。
“愚蠢的高天原啊,你又来掠夺朕的江山么?”那女子的声音毫无疑问,正是二层执行官伊邪那美。
“高天原?”千铃一愣。“这岩柱是高天原弄得?”
没等她喊出声,伊邪那美的神力便已经穿透了一块岩柱,将其打得粉碎。
轰鸣的声响后,从天上降下了一道尘土碎屑的尘埃。
千铃急忙跑起来,那尘埃遮蔽了半片桃林,和她的视线。
突然,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刻,又一声雷鸣般的轰响,一块岩柱破碎开,从中伸出了金色的绳子一般的东西。
那金绳像一条蛇一样,居然自己就向着黄泉国正中而去,速度快的仿佛闪电。
“那里。”千铃下意识地顺着绳子飞的方向看去,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那里正是刚刚伊邪那美召集鬼怪们的广场啊。”
她忽然紧张起来,后腿猛地用力一蹬,踩到山岩上,向那中央广场急奔而去。
那金绳抓住了某个东西,然后猛地一缩。刚好和赶过来的千铃擦肩而过。
千铃回头看向那金绳,那上面绑着的,是个浑身长满眼睛的恶鬼。
因为实在是太快了,那一刹那千铃留下的唯一印象便是那恶鬼似乎留着长发,是个女人?
当那金色的绳子脱开了黄泉国的迷雾,伊邪那美也已经摧毁了余下的两根岩柱。
“最后再告诫高天原一次,如果你们胆敢再试图从朕的地盘拐走人的话,那朕真的要对你们不客气了!还有,告诉那无情的男人,他和他的孩子,都会明白,背叛朕的代价会有多么沉重!”她愤怒地仰天大吼,尖锐的吼声穿破了云霄,但是却不见回声。
千铃想想也明白,如果这真的是高天原有意所为,他们就不会为此感到愧疚。
“这就是复活妖鬼的方法么?”千铃轻叹,巨狼的形态也在叹息声中瓦解。
当她再次站到了桃林正中,伊邪那美和白灵也都飞了过来。
“那是高天原在复活妖鬼?”千铃问道,“七百年前的天帝也是这么干的么?”
伊邪那美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是的,不过你怎么知道?”
“没什么。”千铃挠了挠头,“白灵告诉我的故事和我自己的推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高天原的建御雷神吧?”
“没错。不知道他找到了什么方法,现在居然可以在人间随意干扰到冥界。他们肆意的破坏,然后抓走妖怪们的亡魂,在人间胡作非为。三层的鬼面伊尔勒格因为反抗高天原,已经被囚禁。现在二三层都归我管理。为了不让高天原的恶行继续下去,朕必须起兵反抗。”
“唔~现在我全明白了。事情也都穿起来了。嘛,反正我也已经答应了,那么。”千铃说着,忽然面向伊邪那美单膝下跪。“那我就在此向国主大人起誓,只要国主大人不嫌弃,千铃愿意尽自己的力量,让阴阳两界再次恢复该有的秩序。”
“你真的愿意?”
“以西王母之名。千铃绝无欺骗。”
88—千鬼町
千铃盘坐在云雾的缭绕之中,银鳞裤裙下露着白嫩的小腿。她望着那漫山遍野的艳丽桃花,闻着那沁入心脾的浓香。挠挠了脑袋,她在等待着伊邪那美的传令。
忽然,山谷口的微风吹来,她微微探过头去。
“国主大人邀请千铃大人前往千鬼町共饮一杯。”之前盘查千铃的士兵走了过来,向着她礼貌的行了礼。
“千鬼町?是什么地方?”千铃懒懒地伸了个长腰,眯着眼看他。
“黄泉国最美的地方,还请千铃大人赏脸。”
“不不不,怎么能说赏脸呢?国主大人的邀请,千铃一定会去的。那走吧,就现在。”说着,千铃翻了个身子。
“走吧。”那士兵抖抖斗笠,向着千铃示意后转过身去。
千铃转了转眼珠,周围的芳香包围着她,她举起手儿,接住了飘落的几片花瓣。
沿着石阶走下,她再回头一看,那之前待着的桃源渐渐地在视线中消散。
石阶到了底端,便是一条长长的木板锁链桥。士兵先踩了上去,示意没有安全问题后,才让千铃跟着上去。千铃知道,这桥每天都有人过,自是不必担心安全问题。士兵之所以这么做,估计是为了能让身为活人的自己安心吧。
走过石桥,千铃再看看身下的万丈深渊,却不由得有些害怕。那是生物的本能,是还活着的她的证明。
再次踏上地面,千铃趴在地上喘了许久的气才缓过来。
“千铃大人,走吧,千鬼町就在前面了。”守在一旁的士兵轻声说道。
“嗯呐。”千铃站起身来,拍拍胸膛,脸上装出镇定的样子。
士兵带路,千铃一路欣赏着云上景色,一边想着,那千鬼町到底该是什么样子。
虽然她设想过了许多种自己曾在动漫中所见过的云上城市,但当她真正见到千鬼町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
那不只是一座云上的街道,那根本就是梦幻的街道。
云中的赤色鲤鱼在翻腾,随着其带来的泡沫,一抹彩色的光晕挂在天边。
几只三眼的乌鸦叽叽喳喳的飞舞,似乎在诉说着它们生前的家乡。
千铃踩上一块巨岩,眺望远方。
那仿佛长蛇一般蜿蜒曲折的搭在山岩上的街道,每一处屋檐上都挂着鲤鱼旗和鱼头彩灯。五光十色的道路上,穿着花花绿绿的行人走在其上。
虽然他们都长着鬼角,面目并非和善,但也不是特别凶恶。或许是千铃见的多了,倒觉得这些妖怪,对她来说颇有些亲切。
她和那引路的士兵走到了街道的入口处。那上面的巨大木牌子上写着:千鬼町。
“这里是伊邪那美大人最喜欢的地方,还请大人注意不要随意使用妖力。”那士兵低着头,极其诚恳的请求。
千铃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么美的地方,伊邪那美一定不希望它被破坏吧?
走到街道上,周围的妖怪们都一同看着她。倒也不是用很奇怪的眼神。他们似乎在好奇,仿佛新邻居入住小区一样,那些老住户们总会不经意地留意一眼。
“请问客人大人是?”一个独眼的小僧人走了过来,向着千铃双手合十的行了礼之后,好奇地看着她。
“我?”千铃指指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是千铃,遵循国主大人命令来此地。”
“哦~国主大人的贵客啊。”独眼小僧眯着眼,微笑着为她指了指身后的方向。“国主大人现在正在那边的亡龙阁,对了,还有不知火大人在,现在过去能够听到不知火大人那天籁的歌喉哦~”
“不知火?亡龙阁?”千铃歪歪脑袋,随即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您,大叔。”
“唉?”独眼小僧羞涩地低下头。“我还只是个小孩子啊。”
不过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发现千铃和那士兵已经走远了。他们似乎并没有完他说的话。
“唉~是我长得太吓人了么?”他抓了抓自己的脸儿。
旁边的一只长蛇形只有一张恐怖鬼面的烟鬼忽然凑了过来,对着他问道:“小僧,那两人可是阳间之人?”
“嗯?”小僧挠挠头。“我没注意啊。不过感觉却是并非冥界之人。”
“是嘛?有意思。国主大人找那阳间的人,所谓何事呢?”烟鬼眯着眼,意味悠长的望着渐渐远去的千铃。
而此时,走过了那千鬼町入口的街道,他们来到了一处十字路口,这里的正中是一颗从下层长上来的参天古树。粗壮的枝干犹如山川,翠绿的叶片就有一个成年男子那般大。虽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当千铃想要靠近的时候,却感到了一种压迫到心智的强大力量。
那士兵急忙赶到了千铃身前,阻止她继续靠近:“千铃大人小心,这是上古大椿,它是三层执行官伊尔勒格用来镇压诸鬼的,拥有着强大的神力。如果贸然接近会被其所伤。自从伊尔勒格被囚禁之后,它就失控了,一路疯长到了二层。”
“哇,大椿!”千铃却丝毫不感到危机,反而一脸兴奋地望着那神树。
“不过虽然危险,远远欣赏倒也是蛮好的。”那士兵见状,也不再阻拦,而是伫立在一旁,静静地守候。
“嗯呐,谢谢你。”千铃点点头,绕着那神树转了好几圈。又是摸又是抱,虽然只能趴在上面,但是她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满足感。那可能是对家乡的怀念吧。
曾经,她在昆仑山巅见到过世界神树,大椿。
那是她和父亲少有的相伴时光。虽然短暂,但却让她想要记起。虽然她对那幼时的记忆早已遗忘,但是却依稀记得那是美好的。
“行了。”当千铃终于满足,他从那神树的枝干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到了铁索桥上,惊起了一阵翻动,差点让那士兵和经过的两名行人落下去。
不过幸好千铃反应迅速,在行人坠落之前,化作巨狼叼住了他们,这才没让悲剧发生。
当她把那两个行人放到桥上,幽兰色的妖气瓦解,她抓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呀。”
“唔,没关系~”那两个行人是一对母子,母亲有些害怕地点了点头后便带着孩子匆忙地跑掉了。
“他们是生气了嘛?”千铃挠着脑袋,有些自责地望着他们。
“可能吧。千铃大人,还请您的动作小一些,万一惊动了国主大人,这职责小人可担当不起。”
“抱歉抱歉~”千铃抓住那士兵的右手,笑了笑。“我们赶快走吧。”
“嗯......”那士兵似乎是被千铃手儿的温暖惊动了尘封已久的内心,原本只有寒色的脸儿居然有些害羞的微红。他怯怯地抓着千铃的手儿,带着她慢慢地走到了十字路口之外。
当走了出去,千铃忽然觉得面前豁然开朗。
良田美池,桑树、竹林。鸟儿和雀儿在纷飞。千铃张开双臂,那士兵便也自动地退到了后面。
享受那迎面而来,夹杂着微香的风儿。千铃开心地打了个呼噜。
“唔噜噜~”她微笑着。
“千铃大人,亡龙阁就在这里。”那士兵走上前,指了指他们面前的一座九层高阁。
“亡龙阁?这里难道死过龙嘛?”千铃好奇地问道。
“不,这里是由神龙的骨架建造的而已。”士兵摇摇头。
“唉?”千铃的面色一黑,惊讶地大喊。“哈?”
她再次转过去看那高阁,九层高阁高傲耸立。其上二层被云雾包绕,其下七层外圈皆由碧绿无暇的青玉组成。青瓦白砖,黑檐绿楼。就像漫画书中绘画的那些最为精美的殿堂,即使远远观望都让人望而生畏。
但是,那望而生畏的,不仅是因为其恢弘的气势,而是其中,暗藏着一种让人本能恐惧的东西。
“神龙的骨架?”千铃不由得咽了口口水。“到底是怎样可怕的东西。”
89—再会
天空仍是浑浑噩噩的,就像是永远都暗淡的浓雾无法消散。千铃走到了那石阶之上,身侧两旁的两只石狮子高傲地屹立。看着它们,千铃不由得有些害怕,便尴尬的笑笑。传说石狮子有驱邪的作用,而千铃小时候则是最为害怕那东西的。
“国主大人正在里面等着你,小人就不进去了。”那士兵扶了扶斗笠,退到了一侧。
“嗯。”她点点头,走到那用香木雕刻着山川风景的木门前,敲了敲。
“请进。”里面传出了伊邪那美的声音。
“嗯。”她抿抿嘴,小心翼翼的推开门。
吱呀~
门开了,忽地一阵香风从室内缭绕着白烟而出。千铃瞪大眼睛,那室内富丽堂皇的金色和银色的雕饰让她目不转睛。
那甚至远比人间帝皇还奢侈的装饰,让她不由得吓了一跳。
“这里是?皇宫?”她望着那高楼边,用金子镶嵌的木牌,用银条装饰的雕塑,连连赞叹。“真美啊。”
“不是皇宫,这些也并非原本应该有的。”站在大厅正中的伊邪那美滑落头顶的斗篷,露出了苍白的发丝和那渗着血丝的容颜。
“那这些是?”
“为了镇压,这座亡龙阁里的一切,都是为了镇守某人。”
“镇压?封印?”
“亡龙阁建造不过两百年,而它的地基,就在你要找的东西之上。”伊邪那美眯眯眼,转过身去。“鲸主将事情告诉朕了,随朕来吧。”
千铃便跟着她,走到了某个向下的楼梯处。
墙壁上每过两米就会有一根装着香油的长筒筒灯,那烛火虽小,却也都散发着微微的香气。
千铃忽然想到,刚才扑面而来的,莫不是这香油香气聚集了太久。那也就是说,在她们今天来这里之前,已经好久都没人来了。
不过,这些香油却能够一直亮着,莫不是有着某种强大的力量一直在助其燃烧。
虽然想了很多,但千铃也想不明白。跟着伊邪那美,千铃一直走到了地下很深的地方。她也不清楚有多深,但是她的鼻尖已经闻不到桃花的香气。她猜测至少已经下了有几十米深。
当伊邪那美在某个走道那停下,千铃也跟着停下。
她们面前的,是用近一寸粗的铁柱所封闭的一排牢狱。
“这里是?”千铃惊讶地看着伊邪那美。
“没什么。”伊邪那美却只是淡淡地回应。说完,她拉了拉斗篷,想着走道另一端而去。
千铃朝着那些牢室看了看,开头两个里的,都是一摊白骨。这对见识多了死尸的千铃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那中间的几间却都是奇形怪状的怪物,长着触手的黑色山羊,独眼的角蜥,肚子腐烂却还活着的巨人。
它们身上都散发着奇怪的,恶心的异味,还有让人不安的气息。
“这里是处理某些‘被污染的’妖怪的地方。”伊邪那美忽然停在了走道尽头,转过头。“它们不能够离开这里。”
“为什么?”千铃不假思索的就问道。
“没有为什么。”伊邪那美的表情显然有些不快。
“呃,抱歉。”千铃急忙道歉,并赶紧跟了过去。
到了伊邪那美身旁,千铃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强大的可怕压迫力,但是这股气息却意外的很熟悉,就像她多年未见的朋友一样让人怀念。
“你感觉到了吧?”伊邪那美说。“这门后的正是你在找的东西。”她说着,手放到了石门旁的一个蛇头雕像上,然后只见那舌头雕像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就像是一颗突然亮起来的夜明珠。在那微光的照耀下,石门居然自己开了。
“这里是?”
“你会看风水么?”
“唉?”千铃一愣。
“亡龙阁,位属北方,居水位,此地牢位于亡龙阁之下百米,深入地之土位,五行中土克水。土生金,故而大厅内需要用金银制成封符,方能维持五行均衡。”
“玄武结界?!”千铃懵住了。她想起来了自己之所以来到这里的原因。
“进来吧。”伊邪那美率先迈进了石门,千铃紧跟其上。
簌簌
她听到了急促的流水声。环顾四周,那圆盘形的墙壁底端,有着一条高度不规则的细长沟渠,其中从上到下,颠簸不停地流着清澈的水流。
再看那房间正中,却是乌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闭上眼睛,朕来点灯。”伊邪那美轻轻地说。
“嗯。”千铃应道。
待千铃说完,耳畔便传来伊邪那美的脚步声。
咚~咚~
好像是走到了某个机关的位置,伊邪那美忽然张开了双臂。
神力如声波一样在圆柱形的牢室内回响。忽地,周围的墙壁被那神力点亮,一道赤色的光芒沿着墙壁上的裂缝渐渐移动。
千铃吃惊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景象:在那赤色的微光中,一道如同指尖般细小的红色液体状光芒在早已刻着无数雕纹的墙壁上来回蜿蜒。
就像她见过的许多二十一世纪的美丽工艺品。那绚烂的霞光让她目不转睛。
其中,那惊异的光芒居然陆续出现了能够辨析的文字:斗、牛、女、虚、危、室、壁。
忽地,那赤色的光芒在沿着墙壁来回了几圈,将其完全点亮之后,终于在某处停了下来。
然后在那温和的红光中,千铃看到了牢室正中的东西:一个被八条手臂一般粗壮的铁链子所绑住的长发女人。
她身上披着赤色和白色的盔甲,长长的黑色头发散在地上,在那头发下,仿佛被遮盖了什么印记。
她好奇地凑过去,发觉那些被遮住的,好像是人类古老的的象形文字。
“我们来了。”伊邪那美弯下腰,对着地上的那个女人说。
可是那个女人仿佛并没有听到一样,丝毫不理会她,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
“她是?”千铃轻声问道。
“你的熟人,不打个招呼么?”伊邪那美说完,捋捋长袍,盘坐在了靠墙的位置。
“熟人?”千铃有些好奇,便缓缓地走向了那个女人。
她的长发就像一缸泼洒而出的墨水,散在地上宛若天然而成的墨色山川,茂盛森林。
千铃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触及那人的额头。
她颤颤巍巍地缩着,并不是很有胆量。但她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气还是碰到了。
就在指尖触及发梢的一刹那,宛若石像的那人居然用快到肉眼完全没察觉到的动作,将千铃的手臂抓住。
“你?”那人散开蓬乱的头发,抬起了满是污垢的面孔。
“我?”千铃呆呆地看着她。
“你!”她的瞳孔忽然一缩,双手颤栗地握紧了千铃细嫩的手臂。
“啊,好痛~”千铃疼得喊了出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你这家伙!你还活着!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能活着!”她怒吼着,仿佛有着无尽的怒气。
“啊?”千铃被吼声吓到了,怯怯地缩着。“对,对不起。是我打扰你了么?”
那人却一愣,随即松开了抓住千铃的手,然后失落地趴到了地上。
“你怎么了?”千铃关切地弯下腰,搂住那人的肩膀。
“我?是我的错。”她顿了顿。“你该早就忘了吧?”
“什么?”千铃疑惑地看着她。
“你是否还认得这把刀呢?”她说着,双臂微微一颤,那硕大的铁链便在摇晃中抖动,哗哗的响。
在响声中,她的背上抖落了一把有着火焰纹理的刀鞘。
“这是?”千铃走过去,想要捡起那把刀。
但是当她的指尖触摸到了那刀的时候,身体却如静止一般,停滞了。
“喂,这个东西……是妖怪么?”她的脸颊上,滑落了一滴汗珠。
“哼,妖怪?它是妖刀……”那人顿了顿。“不过现在,它是神刃!”她忽的睁大了眼睛,黑珍珠般硕大的眼珠死死地瞪着千铃。
这不是任何能称之为和善的东西,这种满含着憎恨与怨念的眼神,让千铃感觉自己仿佛在与死神对峙,在与对一切已经绝望了的怨灵对峙。
“我好像见过你。”她紧张地咽了口气。
“是么,你终究还是应该记得。毕竟,对你来说,这事情应该就在昨日。”那女人扯着链子,试图坐在地上,但她却没办法调整自己的姿势。
看着尴尬的她,千铃一时不忍,竟然丢掉那满含着妖气的刀,温柔地扶住了她。
“请问,你的名字是?”
“呵,你都不记得了呢?也罢,再告诉你一次。我……是玛瑞大祭司永远的追随者。”她微笑着,扬起了头颅,眼角上虽挤满了污垢,但那黑珍珠般的大眼睛中却含着星光。她披散的长发随着脊背滑下。在赤色和白色的盔甲片中,露出了白雪一般白皙的肌肤。
“你……”千铃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许久许久以前的记忆,虽然久远,虽然已经不再记得,但是她的眼眶却因此湿润。
“你是利亚姆?”她扔掉了那妖刀,一把抱住了那被铁链所束缚的女人。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