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搜索记录
李闻低声问:“你怕什么?”
泥猴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再问的话,照样是“我怕”两个字。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了。
李闻看向钱院长:“他是不是智力有问题?”
钱院长指了指泥墙:“注意观察。”
李闻抬头一看,见墙上贴着一张奖状:侯宽宽同学,在2019年第一学期,成绩优异,获得年级第三名。特发此状,以资鼓励。
因为屋子内潮湿,这奖状有点卷曲变形了。
李闻问泥猴:“你叫侯宽宽?”
泥猴点了点头。
这时候,白胖白胖的女人走过来,面色阴沉的说:“不是要采访吗?”
李闻哦了一声,向钱院长使了个眼色,让他继续诊断泥猴,自己则跟着白胖的女人到了客厅。
他们家的屋子很简陋,一共三间房。中间是客厅,两旁各有一间卧室。
李闻坐在客厅的小板凳上,白胖夫妇则坐在他对面。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似乎在等着李闻采访。
李闻拿出手机来:“那个……我先给你们拍张照片,回头上报纸。”
那对夫妇连连摇头:“我们长得不好看,别拍人了。拍拍家里面吧。”
李闻哦了一声,对着墙胡乱拍了几张。然后开始问他们夫妻的一些基本情况。
这对夫妻倒也配合,估计是为了申请捐款,一五一十的说了。
男的叫侯水,女的叫潘立春。两个人都没什么文化,在省城打工。平时泥猴就在邻居赵奶奶家吃饭。最近赵奶奶生病住院了,夫妻俩就回家了,照看泥猴几天。
李闻问他们俩:“泥猴好像挺害怕,你们知道他怕什么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潘立春说:“我们回来的时候他就这样,可能是有坏孩子欺负他。”
李闻点了点头,觉得这种可能性确实比较大,看来得走访一下当地的小学。
接下来,这对夫妻又说了家里面怎么怎么困难,希望好心人救助之类的。至少让泥猴能够上完大学……
李闻都装模作样的记下来了。
等说完了之后,这对夫妻就直勾勾的盯着李闻。沉默了一会,他们问李闻:“你们还有事吗?”
这是下逐客令了。
李闻向钱院长那边看了看,他还在给泥猴做检查。
而李闻也想完成求不得的任务。至少,先看看泥猴最珍爱的东西是什么,再决定抢不抢吧。
所以,现在不能离开,得找个借口留下来。
于是他干咳了一声,做出来一副老油条的嘴脸:“我帮你们争取到捐款,你们连晚饭都不留我吃?你看,太阳都落山了。”
侯水幽幽地说:“家里穷,怕你吃不惯。”
李闻连声说:“吃得惯,吃得惯。”
一刻钟后,五个人围在一张小桌子上吃晚饭。
晚饭很简单,冷馒头、咸菜。吃完自己去喝凉水。
李闻和钱院长都苦不堪言。
吃完饭之后,潘立春看着李闻:“你们还有事吗?”
又在下逐客令。
李闻看了看钱院长,钱院长露出来一副一筹莫展的表情,显然还没搞定泥猴的病。
于是李闻说:“我们车坏了,在这里暂住一晚上行不行?”
侯水和潘立春对视了一眼,显然有点不情愿。
这时候,瑟缩在角落中的泥猴,忽然小心翼翼的指着钱院长说:“我想和他玩。”
潘立春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侯水和潘立春去收拾碗筷了。而李水把钱院长拉到旁边:“你怎么搞定泥猴的?他都喜欢跟你玩了?”
钱院长一脸茫然:“我什么都没干。他也什么都不跟我说。李闻,你不是会催眠吗?给他催眠看看怎么回事。早点搞定了,明天一早咱们就走了,我可不想再吃他们家早饭了。”
李闻没说话。开什么玩笑,催眠是大白菜吗?聆听一分钟,消耗阳寿一天,这代价也太大了。
忽然,钱院长说道:“我想起来一个不寻常的地方。这泥猴一直抱着一本相册,相册里面可能有线索。”
李闻说:“能拿过来看看吗?”
钱院长摇了摇头:“抱得很紧,拿不出来。”
李闻嗯了一声:“不着急,等他睡着了,偷过来就行了。”
李闻是真不着急,反正任务让他在这里呆一晚上,那就耗时间呗。而且李闻有点怀疑,泥猴最珍贵的东西,有可能就是相册。
钱院长又去找泥猴套话了,李闻则坐在小板凳上,百无聊赖的打开了手机。
这时候他发现,任务有了一点变化。
任务的第一个步骤,与泥猴共度一晚旁边,出现了一个进度条,现在进度条已经走了一个小时了。走满格的话,可能要十二小时。
李闻心中一动:现在就开始了?
他拿着手机出门,在院子里面转了一圈,发现进度条依然在缓缓地向前移动,看来只要呆在泥猴家,就算共度一晚。
李闻放下心来,继续回到小板凳上坐着,开始看朋友圈。
忽然,旁边多了一个黑乎乎的脑袋。
李闻一扭头,泥猴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他身边了,正在一脸感兴趣的看着他的手机。
李闻问他:“你会玩这个?”
泥猴怯生生的说:“玩过同学的。”
李闻点了点头。很多留守儿童的父母,回家之后,都会让小孩玩手机。这些留守儿童,不少都是手机迷。
李闻借着聊手机的机会,和泥猴说了几句话,感觉这小孩挺正常的,交流起来也没那么困难了。
于是他试探着问:“你为什么怕水?”
泥猴不说话了。
李闻又指着他怀里说:“能看看你相册吗?”
泥猴犹豫了一会,说:“你让我玩手机,我就让你看相册。”
李闻把求不得放到私密软件里面,设了密码,然后把手机递给泥猴,换来了他的相册。
迅速的浏览了一遍,李闻发现里面照片不多,全是泥猴一家的合影。
在合影当中,侯水和潘立春都是又黑又瘦。现在为什么变得白胖白胖的?难道出去打工,吃得太好了?
李闻摇了摇头,忽然,他注意到在这些相片里面。侯水和潘立春的眼睛,都没有看镜头。或者说,他们对着镜头的方向,但是双眼无神,显然没有聚焦。
李闻正在研究,啪的一声,屋子里面陷入到一片黑暗中。
不远处传来侯水的声音:“睡觉。”
李闻有点无语:“就算睡觉。你倒是等我们上了床再关灯啊。”
李闻把相册塞给泥猴,然后把手机要回来了。
两间卧室,一间分给了李闻和钱院长,另外一间,分给了泥猴一家。
关上门,李闻和钱院长躺到床上,发现被褥都是潮湿的。这简直没办法睡。
钱院长唉声叹气:“好人不好当,好事不好做啊。想当初医院兴旺的时候,哪用得着受这个罪?”
李闻幸灾乐祸的笑:“说实话了吧?来的时候不是挺无私奉献的吗?”
钱院长说:“你到底什么时候催眠啊?我带你来可不是为了让你在这农家乐。”
李闻一边玩手机,一边心不在焉的说:“等等吧,着什么急。”
李闻随手打开了浏览器,想搜一下怕水都怎么回事。也许能参考一下网上的答案。
结果搜索的时候,冒出来几个历史记录,显然是刚才泥猴搜过的:
杀人犯法吗
九岁的小孩杀人会不会被枪毙
九岁杀两个人判几年
“卧槽!”李闻猛的从床上坐起来了。
钱院长叹了口气:“干嘛啊,一惊一乍的。”
李闻把手机递给钱院长:“泥猴的搜索记录。”
钱院长脸色顿时变了,爬起来一边找鞋一边说:“马上走。”
两个人轻手轻脚走到门口,拽木门,没有拽开,再拽,还是没有拽开。
钱院长在黑暗中幽幽地说:“从外面锁住了。”
第十七章 不上相
李闻反应比较快,立刻指着身后的窗户说:“跳窗户走。”
窗户就在床边,两人直接跳到床上,把窗户打开了。
钱院长当先伸出脚,打算跳出去。结果像是触电一样,又狼狈的收回来了,并且将窗户死死的关上。
李闻被他这动作搞得心惊胆战的:“怎么回事?”
钱院长指了指窗外,低声说:“泥猴在外边蹲着呢。”
李闻听的头皮发麻:“这小孩,挺有心机啊。”
钱院长唉声叹气:“完了,完了。这下走投无路了。”
李闻沉默了几秒钟,忽然幽幽地说:“院长,咱们干嘛要走?”
钱院长说:“你疯了?不走等死吗?泥猴要杀我们。”
李闻说:“他只是一个九岁的小孩,咱们两个大男人。怕什么?”
钱院长愣住了:“对啊。”
李闻从背包里边拿出板砖来,在手里掂了掂:“走,咱们去教育教育这熊孩子。”
钱院长呵呵的笑:“教育一个孩子,还需要带板砖?”
李闻说:“有备无患,万一他有刀呢。”
随后,李闻打开窗户,看了看方位,直接跳下去了。
泥猴正蹲在下面,看见李闻出来,神色有些慌乱。他张着胳膊朝李闻走过来,那副模样,像是要把老母鸡赶回鸡窝。
李闻挥了挥板砖,低声说:“给我站住,不然给你开瓢。”
泥猴果然就不敢动了。李闻在他身上搜了一下,没有刀,然后松了口气。
这时候,钱院长才磨磨蹭蹭的跳出来了。
出来之后,钱院长先看了看侯水的卧室,见那边没动静,然后低声问泥猴:“门是你锁的吗?”
泥猴畏惧的看着他们俩,然后点了点头。
钱院长又问:“你为什么锁门啊?”
泥猴低着头说:“我不让你们走。”
钱院长乐了:“这小子,还挺坦诚。我问你,无冤无仇的,为什么想杀我们……哎哎哎,李闻,你干嘛呢?”
李闻正在抢泥猴怀里的相册,泥猴已经快哭了,两只手死死的抱着相册。
李闻冲他晃了晃板砖:“松手,不然我拍你了啊。”
泥猴还是不松手,李闻一使劲,还是把相册夺过去了。
泥猴坐在地上,咧着嘴没出声,但是眼泪已经哗哗的流下来了。
钱院长纳闷的问:“你这是干嘛?”
李闻叹了口气:“没办法,有人让我学坏。”
他打开求不得,看了看任务进度。任务的第二个步骤:抢走泥猴最珍爱的东西。尚未达成。
李闻皱了皱眉头,难道这相册还不是他最珍爱的?
李闻蹲下身来,拿着板砖在泥猴脑袋上来回蹭,像个流氓一样问:“告诉哥哥,你最喜欢的是什么?”
泥猴使劲低着头,不说话。
这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了冷冷的一声:“你们在干嘛?”
钱院长和李闻齐齐回头,看见另一间卧室的窗户打开了。侯水探出脑袋来,正盯着他们。
钱院长呵呵一笑,说道:“没事,和泥猴聊天呢。”一边说话,钱院长一边向李闻使眼色,让他闭嘴。
这时候,房门打开,潘立春走出来,把泥猴抱走了。
等屋子里面没有动静之后,钱院长小声对李闻说:“我感觉他父母也挺古怪的,泥猴的事,咱们先别声张。”
李闻嗯了一声。
钱院又说:“反正我在这地方不敢睡觉,咱们出去躲躲吧。”
李闻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别的不怕,就怕咱们睡着了,被人抹了脖子,那就糟了。”
任务固然好,小命更重要。何况这任务让自己做坏蛋,做完还没有奖励。谁愿意大半夜的跟个小变态斗智斗勇。
两个人走出院子,钱院长爬上面包车,拧钥匙,没打着火,再拧钥匙,还是没打着火。
钱院长骂了一句:“你个乌鸦嘴,车还真坏了。”
李闻也很恼火:“来的时候修车铺那师傅就说了。这车换了电瓶不管用,最好修修发动机,你不听。现在好了,舍命不舍财啊。”
钱院长摆了摆手,拿出手机来:“没事,我给泥猴的邻居打电话,看看能不能借住一晚。是他让咱们来的,总得负责到底吧。”
一分钟后,钱院长把手机拿下来了:“还是没人接。”
李闻有点郁闷,随手把相册扔在了后座上。结果这么一扔,从里面飘出来一张纸。
这纸像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正面是默写的课文,背面用铅笔歪歪斜斜的写着:你们别走,我怕。
李闻一看这几个字,顿时一机灵。
他把字条递给钱院长:“泥猴夹在相册里边的。”
趁着钱院长看字条,李闻说:“刚才我想了一下,泥猴蹲锁门、蹲窗户,可能都是想把咱们留下,不过方式有点另类。”
“这字条他藏在相册里面,可能是想找机会塞给我们。但是没想到,我把整本相册抢过来了。”
钱院长说:“解释不通,看字条的意思,他想让我们陪他。可是你的搜索记录,又说他想杀我们。很矛盾。”
李闻说:“这个不知道,可能得找泥猴问清楚。”
钱院长闭上眼睛,嘴里念叨着说:“害怕……害怕。泥猴老说害怕,他到底怕什么?他家里边有什么可怕的?为什么不跟他父母说?要偷偷给咱们塞纸条?”
李闻低声说:“会不会就是怕他父母呢?”
钱院长思索了一会:“这倒也有可能。这对夫妻看起来老实,没准经常打孩子。这个小孩啊,心理问题很严重,确实得看医生了。”
李闻说:“咱们回去看看?”
钱院长犹豫了一下说:“回去看看也行,不过得小心点。这一家人太古怪。事情不对劲咱们就报警。”
李闻亮了亮板砖:“放心,那一家人,要么又瘦又小,要么虚胖虚胖的,只要不是偷袭,我一个打十个。”
然后两个人悄悄的摸了回去。
一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两个人蹲到了卧室窗户下面,然后透过窗缝往里面看。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床上,李闻看见泥猴坐在墙角,正抱着膝盖打瞌睡。
而侯水和潘立春,则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睡熟了。
钱院长忽然低声说道:“果然是怕他父母啊。你看看,这两个人睡的像是死人一样,泥猴还是不敢躺下。”
李闻心中一动:“死人?”
刚才他就觉得这对夫妻不对劲,现在经过钱院长一提醒,这两个人白胖白胖的,平躺在黑乎乎的床上,不就像是泡胀了的浮尸吗?
李闻忙蹲下身子来,低声对钱院长说:“我跟你说个事,你别害怕。”
钱院长一脸不屑:“怕?我什么没见过?”
李闻说:“我曾经见过一个淹死的人,全身水淋淋的,发白发胀,和这对夫妻挺像的。”
钱院长都惊呆了:“你脑子没事吧?”
李闻嘘了一声:“你小点声。我这么猜,是有依据的。你想想,正常人,谁家吃饭的时候是冷馒头、咸菜、凉水?”
“这两个人在相册里面,黑瘦黑瘦的,怎么现在全都又白又胖?”
“泥猴一直说害怕,而且不敢喝水。是不是就因为,他身边有两个淹死鬼呢?”
“还有,刚才我假装记者给他们采访,随口说要给他们拍照。但是他们挺紧张的,不让我拍。当时我没多想,现在想想,他们可能不敢让我拍。”
钱院长听得一愣一愣的,也有点怀疑了。
李闻把手机掏出来,小声说:“我听说,鬼拍不出照片来。”
钱院长说:“真的假的?你拍一张,看看照片里边有没有他们两个。”
李闻郑重的点了点头,举起手机,对准屋子里面的人按了快门。
咔嚓一声,一道白光闪过。
卧槽!忘关闪光灯了。
第十八章 最珍爱的东西
钱院长差点骂出声来,抬脚就要走。
但是李闻把他拽住了,小声说:“来不及了,死角,死角。”
窗户下面,正好是死角。
两个人就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时候,屋子里面已经有的声音了,很显然,刚才的闪光灯,把里面的人惊醒了。
随后,窗户被推开了。李闻小心翼翼的抬了抬头,看见侯水正向外面张望。
他身上带着水珠,时不时就滴下几滴来。就这么一张望的功夫,窗户下面已经有一汪水了。
他没看到窗下的死角,又缩回头,把窗户关上了。
李闻听见侯水说:“外边没人。”
然后是潘立春的声音:“是不是打闪了?可能要下雨。”
侯水嗯了一声:“这几天是有点闷,有点潮。”
然后屋子里就没声音了。
李闻和钱院长等了几分钟,然后才松了口气。
钱院长说:“看看照片。”
李闻把照片调出来。因为开了闪光灯,照的还算清晰。两人瞟了一眼,顿时吸了一口冷气。
果然没人,床铺上面,只有两片人形的水渍。
钱院长坐在地上,世界观都崩溃了:“还……还真的有鬼?”
忽然,李闻看到照片的角落当中,有点不对劲。
在照片中,泥猴没有睡觉,而是跪在床上,一手扶着墙,另一手抓着一把水果刀,正作势向旁边的水渍扎过去。
李闻捅了捅旁边的钱院长。
钱院长看了一眼,顿时变色:“这小子,不会要杀他父母吧?”
李闻小声说:“再看看。”
他们俩慢慢直起身子来,向窗户里面望了一眼。两个水鬼依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泥猴照样瑟缩在墙角,只是这次他没睡着,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外面。
李闻对钱院长说:“你和泥猴不是挺熟吗?你把他叫出来。总不能让他和两只鬼睡一块。”
钱院长说:“你可想清楚了,这小子危险的很,心里边想着杀我们呢。”
李闻说:“他想杀的可能不是我们,是那对**妻。泥猴想让我们留下,对我们没恶意。”
钱院长一愣,然后点了点头:“有道理。”
他在身上掏了掏,把棒棒糖拿出来了,朝着泥猴晃了晃。
泥猴有点犹豫,不过没动。
钱院长把糖纸剥开,又晃了晃。然后朝泥猴招了招手。
这次泥猴轻手轻脚的从床上爬下来了。他出了卧室,穿过客厅,跑到了院子里边。径直朝钱院长走过去。
离的老远,钱院长就指着他手里的水果刀说:“扔了。”
泥猴犹豫了一下,把刀扔了,然后伸手要糖。
钱院长却不给他,一直拿糖逗他,引着他往大门口走。
一路上钱院长一个劲的叹气:“这下可更像人贩子了。”
本来泥猴一路上都挺安静的,然而快要出大门口的时候,他忽然不肯走了,钱院长怎么逗他都没用。
跟在后面的李闻想把他拖出去,但是他抓着门框死活不撒手,身子像是条鱼一样,扭来扭去。
钱院长摆了摆手:“放开他吧,再折腾下去,估计他得叫出来了。”
李闻松手了,把手机拿出来,指着搜索记录说:“你搜这些东西,是想杀谁?”
泥猴指了指屋子:“杀里面的两个人。”
李闻又问:“为什么想杀你爸妈?”
泥猴带着哭腔说:“他们不是我爸妈。他们是坏人。”
李闻和钱院长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是微微一叹:小孩感觉到了。
可能泥猴不知道那两个人是鬼,但是应该能感觉到,他们不再是以前的父母了。
钱院长谨慎的看了看卧室,然后和蔼的说:“泥猴,咱们出去说。”
泥猴抓着门框不松手:“我不走,我在家等我爸妈。”
李闻有点同情的看着他:“泥猴啊,你爸妈现在可能遇到了一点问题。不过,模样变了,人没有变。还是你爸妈。你仔细看看相册,他们和你爸妈其实长得一样。”
泥猴固执地说:“他们不是我爸妈。”
泥猴脸色涨红,气鼓鼓的,声音越来越大。
钱院长忙安抚他:“行行行,不是你爸妈。不过,就算不是你爸妈,你也不能上来就杀人啊。”
泥猴忽然惊恐地向李闻身后看了一眼,然后躲到墙角,低着头不说话了。
李闻回头一看,侯水和潘立春,正一脸煞气的站在自己身后,他们两个伸出手来,做出一副要掐脖子的表情。
李闻吓了一跳,转身一板砖拍在侯水头上。
侯水的脸顿时被打扁了,脖子歪在肩膀上,像是断了。
泥猴看见这一幕,尖叫了一声,晕倒在地。
至于潘立春,她也惊恐地看着李闻,拽着侯水接连向后退了几步。
李闻呵呵笑了一声,对钱院长说:“果然是鬼啊。”
钱院长面色苍白,缓缓地伸出大拇指来:“你牛。”
李闻提着板砖,幽幽地问侯水和潘立春:“想害我们?”
潘立春使劲摇头。
李水指了指泥猴:“想害他?”
潘立春忽然呜呜的哭起来了:“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回家看看孩子。”
两个水鬼也不逃跑了,干脆坐在地上。
据他们说,他们是在回乡的路上,不慎落水,被淹死了。
泥猴虽然九岁了,但是缺少父母的照顾,有很多事都不明白。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已经死了,或者不愿意接受父母已经死了,所以整天哭个不停。
两个水鬼于心不忍,偷偷跑回来陪着泥猴。
没想到这个举动,却把泥猴给吓到了。他们本来打算离开的,但是李闻和钱医生来了。他们听说能给泥猴争取到捐款,所以留了下来。想搞定捐款的事之后再走。
钱院长听到这里,叹了口气,对两个水鬼说:“生老病死,他早晚得面对。还是跟他解释清楚吧。长痛不如短痛,总这样下去,这孩子真得精神失常了。”
两个水鬼点了点头,然后惨然一笑:“可以的话,带他去我们坟前看看吧。跟他讲清楚。顺便给我们烧张纸。”
李闻苦笑了一声:“让我们告诉他,他的父母已经死了?那可真够残忍的。这孩子整天抱着相册,心里一定挺想你们的。”
说到这里,李闻心中一动:抢走泥猴最珍爱的东西?难道这意思是说,告诉他,他的父母已经死了?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原来,这才是任务的本意。
李闻点了点头,然后对两个水鬼说:“你们葬在什么地方了?我和钱院长,带他去你们的墓地。”
水鬼说:“白天我们不方便出来。现在就去吧。”
李闻和钱院长没有异议,两个人都想早点办完事离开。
泥猴晕倒之后,就一直在睡觉。可能他最近太疲惫了,睡得很香。李闻也没叫醒他,把他背在身上了。
两个水鬼在前,李闻和钱院长在后。一行人出了村子,向外面的农田走去。
路上的时候,他们经过了一条河,河挺宽,上面架着一座绳索和木板搭起来的桥,踩上去摇摇晃晃的。
李闻忽然笑着说:“听人说,水鬼死了得找替身。你们两位有这想法吗?”
侯水笑了笑:“封建迷信,都是假的。”
这时候,钱院长捅了捅李闻,笑眯眯的说道:“你瞅瞅,祖传的盲人,没听说这东西能祖传。”
李闻低头,发现钱院长递过来一张照片。是从相册中取下来的。
照片中有一间按摩店,名字叫祖传盲人按摩。
侯水和潘立春站在门口,笑容可掬,两人都戴着墨镜,穿着制服。
钱院长小声说:“这俩人长得挺老实,没想到还会骗人呢。你看见没有?盲人按摩。”
李闻忽然站住脚步,不肯再向前走了:“不对劲,他们可能真的是盲人。你还记得吗?其他的照片,他们没有戴墨镜。但是双眼无神,根本没有看镜头。”
钱院长愣了:“别闹,他们明明能看见人。”
李闻说:“那只有一种可能,他们真的不是泥猴的父母。”
说到这里,两人猛然发现,一直走在前面的侯水和潘立春不见了。
第十九章 我不爱听八卦
钱院长摁亮了手电筒,朝前面照了照。
侯水和潘立春确实不见了。不仅他们两个不见了,这座木板桥也发生了变化。
原本木板桥虽然摇摇晃晃,但是看起来很结实,很完整。
但是现在,这座桥现出了原形。它变的破破烂烂的。刚才走过来的这一段还好点,再往前走五六步,有不少木板已经断裂遗失了。
也就是说,如果李闻没有看穿两个水鬼的把戏,他们会毫无知觉的一脚踩空,跌到水里面去。
到那时候,恐怕真的要变成水鬼的替身了。
李闻马上转身,对钱院长说:“咱们走。”
两人原路返回,向岸边跑去,结果刚刚跑了两步,桥下就伸出来四只手,抓住了两人的脚腕。
猝不及防,两个人扑倒在桥面上。
李闻背后的泥猴被摔了一下,哇地一声哭了,随即被一只白胖白胖的手抓住,向桥下扯过去。
幸好钱院长眼疾手快,拉住了泥猴的一只脚。他一脸庆幸的对李闻说:“我宝刀未老啊。”
话音未落,钱院长也被拖下去了。连带着泥猴,两个人跌落水中。
李闻大急,想去营救,可是自己的脚腕被水鬼抓着,身子正一点点的滑入水中。
在水里面,绝对是水鬼的主场,李闻没有把握能胜过他们。
他一只手抓紧了木板桥,一手慢慢的摸索到自己的脚腕上,抓住那水鬼的手腕,用力一提,将他从水中拉出来了。
接近三级的相互作用力,果然厉害。水鬼被李闻直接拖出水,砸在了木板桥上。
是潘立春。
李闻也不废话,从背包里掏出板砖,直接拍在她的头上。
潘立春惨叫了一声,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李闻发现,她变成了一个男人的模样。
这两个水鬼,果然不是泥猴的父母。
李闻竖握板砖,一下下的砸过去。水鬼的惨叫声钻到人的耳朵里面,听得人脑仁疼。像是一把电锯,正在劈开人的脑子。
忽然,那水鬼凄厉的嚎叫了一声,化作一阵阴冷的黑气。被野外的风一吹,立刻就散掉了。
与此同时,水鬼身下的那块木板,也被李闻彻底砸断了。咔嚓一声,变成两截,掉落到水中。
李闻抓着绳索,去找钱院长。
钱院长正抓着泥猴,在水中起起伏伏。李闻朝他喊了一声,钱院长连忙向这边游过来。
两分钟后,钱院长抓到了木板桥,先把泥猴送上去了。
泥猴像吓着了,两眼呆愣愣的。李闻也来不及管他,把他放到了桥上,然后伸手去拽钱院长。
钱院长一边向上爬,一边气喘吁吁的说:“侯水跑了。看见你杀了潘立春,把他吓坏了。”
李闻嗯了一声:“跑了就好,咱们先离开这个鬼地方。钱院长,你自己也使点劲啊,就只靠我拽你?都什么时候了还占这点便宜?我都快被你拽下去了。”
钱院长努力的把半个身子爬到桥上,喘着粗气说:“别扯淡,我都快死了还占便宜?在水里折腾了一圈,早脱力了,手腕都是软的。”
李闻一咬牙,大喝了一声,直接把钱院长拖了上来。
钱院长趴在桥上,竖了竖大拇指:“你这力气……真大。”
李闻扭头看了看泥猴:“能不能走?不能走我背你。”
泥猴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样,惊恐地看了钱院长一眼,然后躲到李闻身后了。
李闻为之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钱院长忽然猛的一推,把李闻推下了木板桥。
随手,钱院长狰狞的一笑,纵身下水,消失不见了。
钱院长是假的,真的钱院长去哪了?还没等李闻想明白,就感觉脚腕一紧,被一只冰冷的手抓到了。
水鬼藏在水下,要拖着他沉入水底。
李闻握着板砖,想要拍在水鬼头上,但是在水中无处借力,河水来回摇晃,李闻根本无法砸中水鬼。
这时候,木板桥上的泥猴,忽然扔下来了一条绳子。
李闻伸手抓住了,拴在手腕上。
他抬头看了看,绳子的另一头,拴在木板桥上,可能是用来充当栏杆的,还算结实。
如此一来,水鬼想要把李闻拖到水下淹死,就无法做到了。而李闻一手抓着绳子,一手拿着板砖,想要爬上去也不可能。
这样僵持了几秒钟后,李闻开始扯着嗓子喊:“钱院长,你死哪去了?”
很远的黑暗中传来钱院长的声音:“我……我把水鬼甩开了……但是,我让河水冲走了,这水……水真猛啊……”
钱院长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李闻怀疑他是不是一遍游一边在灌水。
李闻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喊道:“快靠岸,到桥上拉绳子。”
远处钱院长答应了一声。
这样一来,水鬼有点慌了。刚才李闻用板砖拍死潘立春,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若让李闻上了岸,那一切都完了。
于是水鬼钻了出来,沿着李闻的脚向上爬。
李闻反手想用板砖拍他,但是做不到。水鬼躲在李闻背后,李闻根本够不着。
几秒钟后,水鬼趴在了李闻肩膀上,然后伸出冰凉的两只手,掐住李闻的脖子。
李闻呼吸顿时一滞,很快就眼冒金星了。
至于钱院长……还不知道在哪飘着,远水解不了近渴。
李闻一咬牙,胳膊抡了个半圆,把板砖向木板桥上甩过去。他也没看板砖落到哪了,迅速的用腾出来的一只手,抓住了水鬼的胳膊。
然后拼尽全力,把水鬼从背上撕了下来。
不等水鬼有所反应,李闻用绳子在水鬼脖子上缠了两圈,死死的勒紧。
水鬼凄厉的号叫了一声,随后被勒得吐了舌头,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咯咯声。
李闻深吸了一口气,抓着绳子向上爬。足足用了一刻钟,才回到了木板桥上,随后他又把水鬼拖了上来。
泥猴站在旁边,怀里面还抱着李闻的板砖。
李闻微微一叹,叫了一声:“好孩子。”
缓过劲来之后,李闻拿起板砖,狠狠的砸在了水鬼头上。
水鬼的脸顿时破碎,从钱院长变成了侯水。李闻又是一板砖砸过去,侯水的脸也破碎了,变成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
李闻不依不饶,继续砸了十来下,那张脸已经血肉模糊了。
水鬼嘶哑的求饶:“饶……饶我。”
李闻喘着气问:“泥猴的父母在哪?”
水鬼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早……早死了。”
“魂魄呢?”李闻又砸了一下。
水鬼手脚抽搐:“不是所有人……死后都有魂魄。何况他们是盲人……或许迷路了,找不到家。”
李闻骂了一句,继续拼命的砸。
水鬼忽然叫道:“饶了我,我可以告诉你很多事。只要你发誓不杀我,我什么都说……”
水鬼说话的同时,被李闻拍的支离破碎的身体,也在迅速的恢复。
李闻使足了力气,狠狠一板砖拍下去,拍得水鬼魂飞魄散:“我这人不爱听八卦。”
水鬼惨叫一声,化作一团黑气,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钱院长水淋淋的跑到木板桥上:“我来救你们了。”
李闻没好气的说:“不用你救,两个水鬼都搞定了你才来。院长,说句不好听的,你这是吃那啥都赶不上热乎的。”
话音未落,身下的木板断了,李闻身子一歪,掉进了河里。
钱院长趴在木板桥上,一脸认真的问他:“你这坨屎,现在还热乎吗?”
第二十章 真相
两只水鬼都已经魂飞魄散了。但是李闻不确定,这河里面是不是还淹死过别人,所以不敢久留,上岸之后,就背着泥猴迅速的向村子走去。
泥猴又睡着了。
钱院长仔细观察了一会,确定泥猴什么都听不到了。然后沉声对李闻说:“如果你只有九岁,你家闯进来两个陌生人,你会怎么做?”
李闻想了想说:“找大人,把他们赶出去。或者自己先溜出去,躲一躲。”
钱院长又说:“所以……你不觉得泥猴的反应有点奇怪吗?居然要杀了这两个陌生人。”
李闻也有点愣神。不得不说,钱院长不愧是医生,见多识广,一下就看出不对劲来了。
钱院长又说:“孩子的心思,相对于成年人来说,比较单纯。但是这种单纯,不仅仅是善的方面单纯,也有可能是恶的方面单纯。”
“以前医院里面,被送进来一个小女孩,这女孩就因为父母二胎生了弟弟。觉得父母重男轻女,不关心自己了。就趁其父母不备,给弟弟头上缠了塑料袋。如果不是发现得早,恐怕已经闹出人命来了。小孩啊,对生死的理解没有那么深刻。”
李闻纳闷的看着钱院长,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钱院长微微一笑,又说:“还曾经来过一个男孩,有自残倾向。他父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才明白,这男孩的父亲很忙。一个月只有一两天在家。有一次小男孩发烧,他的父亲陪了他一个星期。所以,他希望通过自残的方式,留住他的父亲。”
李闻迟疑的说道:“所以……你想说什么?”
钱院长又看了泥猴一眼,低声说:“比如啊,泥猴想和父母呆在一块。但是他的父母很忙,需要出去赚钱养家。因此不得不忍痛离开,让泥猴做了留守儿童。”
“这泥猴,会不会想要把父母永远留在身边呢?毕竟他还不清楚死亡的意义,或许觉得死亡和睡觉差不多……甚至他都不知道,他的行为对自己的父母是一种伤害。”
李闻倒吸了一口冷气,极为震惊的看着钱院长:“你是说,他有可能杀了自己父母?”
钱院长叹了口气:“只是推测而已,这泥猴先是搜索杀人犯不犯法,之后又拿着刀想杀水鬼。举动不太正常。”
“你不要觉得我心理阴暗,等你像我一样,做几十年医生,看过太多事,也会这样猜测。”
“当然了,我说的是一种可能。就像你推测那两个人是鬼一样,不也挺不可思议的?”
李闻缓缓点了点头,也没说别的。
三个人回到泥猴家之后,钱院长就对李闻说:“你不是会催眠吗?给他催眠一下试试。”
李闻干笑了一声:“不用了吧?现在水鬼已经死了,泥猴应该也不怕水了,这活已经干完了,还催什么眠。”
钱院长说:“你不想知道他父母死亡的真相吗?”
李闻有点犹豫。毕竟动用一次聆听,最少消耗一天阳寿,代价太大了。
可如果不查出来的话,就没办法治疗泥猴的心理问题。对泥猴自己,甚至对他身边的人,都是一个威胁。
李闻问钱院长:“一定要催眠?用别的方式不行吗?也许可以向邻居打听一下,看看他父母到底怎么死的。”
钱院长摇了摇头:“问邻居,确实可以问出来他父母的死因,但是问不出来泥猴心理有没有问题。万一他有这个心思,只是没有动手呢?”
“当然了,我也可以通过一些检测,测出来他的心理有没有问题。但是耗时很长,甚至逼得太紧的话,可能会对他造成二次伤害。”
李闻想了一会,觉得钱院长的话有道理,最终决定还是聆听一下试试。
他掏出手机来,查看了一下阳寿,还剩下五十二天。
李闻设置了两分钟的闹钟,对钱院长说:“如果两分钟内,我没有反应,你一定把我叫醒。”
钱院长有点纳闷:“叫醒?是让你催眠泥猴,不是让泥猴催眠你。为什么要叫醒你?”
李闻没有多说,迅速的进入了泥猴的内心世界。
泥猴的内心世界是一座小学。里面有一排教室。每一间教室的门上,都挂着一幅铅笔画。画的是一个小男孩。
笔触拙劣,应该出自泥猴的手笔。
有的小男孩是在大笑,有的是在哭泣,有的是在愤怒,表情各不相同。
李闻随手推开大笑的那扇门。很快看到了无数的景象。
有家中的老母鸡孵出来小鸡,有父母从省城回来,有考试拿了满分……
李闻心想:这间教室里面装着的,应该是泥猴的快乐。
他一路找过去,最后到了一间教室跟前。门上的男孩双手抱膝,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和这几天的泥猴很像。
李闻推开门,看到了泥猴的家。
泥猴坐在角落中,白胖白胖的侯水正在搂着他:“你不是想爸爸吗?现在爸爸来了,你怎么总躲着?”
泥猴小声说:“你不是我爸爸。”
侯水脸色一沉。过了一会,他指了指正在另一间屋子里面,翻找东西的潘立春:“那妈妈呢?”
泥猴说:“她也不是我妈妈。”
侯水的脸色来回变换,忽然低声说:“过一会,我会和她打架。等我把她抓住之后,你帮我在她心口扎一刀,好不好?”
泥猴畏惧的看了侯水一眼,哆嗦的更厉害了。
侯水笑眯眯的说:“帮我杀了她,你真正的妈妈就能回来了。”
泥猴眼睛一亮,问道:“真的?”
侯水点了点头。
这时候,潘立春走了过来,说道:“我找到个手机,估计是那人的遗物。”
侯水顿时变成了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接过手机摆弄起来了。
紧接着,画面一变。变成了侯水正在看电视,电视里面播的新闻,恰好与永康精神病院有关。
而潘立春,则搂着泥猴到了另一间屋子里面。
潘立春指了指正在看电视的侯水:“我一个人杀不死他,你帮帮我行吗?杀了他,你真正的爸爸就能回来了。”
泥猴没说话。
这时候,侯水拿着手机走过来了,笑眯眯的说:“我发现一个笨蛋,把他叫过来,咱们俩就够分了。你等我打个电话。”
潘立春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一亮。
就在这时候,李闻听到一阵闹钟声,时间到了。
他立刻退泥猴的内心世界,回到了现实中。
钱院长正在旁边,一脸纳闷的看着他:“你这是催眠?我感觉不像啊。”
李闻活动了一下身体,对钱院长说:“泥猴没杀人,他的心理有点问题,主要是太单纯,不太了解这个世界,加上最近被吓着了,可能需要辅导一下。不是特别严重。”
“至于拿刀,是那两只水鬼教唆他的,让他以为,杀了水鬼,就能见到真正的父母。”
随后,李闻把看到的东西说了一遍。
钱院长有点没转过弯来:“这两个水鬼有病吗?为什么教唆泥猴杀自己同伴?”
李闻呵呵一笑:“这还不简单?两个水鬼找替身,却只有泥猴一个活人,不够分啊。杀了一个,另一个就可以从容害死泥猴了。”
钱院长茫然的点了点头:“那后来侯水说,他打个电话,再叫过来一个笨蛋,是什么意思?”
李闻在钱院长身上掏了掏,把他手机拿出来,拨了那个一直无人接听的电话。
很快,屋子里面传来一阵震动声。
李闻拉开抽屉,拿出来一部老人机,上面正显示着钱院长的号码。
李闻把手机扔给钱院长,嘿嘿一笑:“好像你就是那个笨蛋。根本没有所谓的邻居,是水鬼给你打的电话。谎称泥猴有精神病,想把你叫过来之后,害死你当替身。幸好我陪你来了,否则你这条老命就扔在这了。”
第二十一章 报复倒计时
钱院长有点郁闷,好容易等来了一个病人,竟然是水鬼骗人。这打击对他来说有点大,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
他坐在椅子上,开始愁眉苦脸的深思。连湿衣服都懒得换了。
李闻倒是想换衣服,可惜没得可换。好在这时候是夏天,湿点就湿点吧,凉快。
他坐在钱院长旁边,开始查看任务。
任务的第一个步骤,陪泥猴共度一晚,并且获得他的信任,这一条已经完成了。
至于第二个步骤,夺走泥猴最珍爱的东西,还没有动静。
不过这时候李闻太困了,脑子已经不太清醒了,他对钱院长说:“我先睡一会,过会你叫我。”
说完之后,身边没有动静。李闻扭头一看,钱院长已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李闻摇了摇头,也闭上眼睛,很快睡过去了。
…………
“泥猴,泥猴……”外面传来一阵喊声。
李闻猛然惊醒,发现天已经亮了。院子里面多了一个老太太,估计是泥猴的邻居。
老太太白发苍苍,颤颤巍巍,怕有八十多岁了,手里面提着个竹篮子。
李闻快步走出去,那老太太吓了一跳,警惕的问:“你是谁?”
李闻把驾驶证拿出来了,笑眯眯的说:“我是记者,听说泥猴生活困难,想要报道一下,给他争取点捐款。这是我的记者证。”
老太太疑惑的看着李闻:“这不是驾驶本吗?”
李闻:“……”
这么大岁数的老太太,居然认字?
老太太呵呵一笑:“年轻的时候,上过几天扫盲班。”
正在尴尬的时候,钱院长出来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穿上了白大褂,一脸的道貌岸然。看见老太太之后,伸出手想要和她握手:“你好,我是医生。”
老太太没伸手,纳闷的问:“精神病医生?”
钱院长愣了一下,看了看胸前的“永康精神病院”几个字,微微一笑,说道:“对,是精神病医生。人的病症,分为生理与心理。身体有病要治,心理有病也不能疏忽。万万不要把精神病人,等同于疯子,因而讳疾忌医,那就糟了。”
开会是钱院长的一大爱好,即使现在永康只剩下四个人,依然喜欢在饭桌上侃侃而谈。因此这种冠冕堂皇的套话,他张口就来。
李闻听得直翻白眼,而老太太被镇住了,她小心翼翼的问:“你是领导吧?”
钱院长谦虚的说道:“忝为一院之长。”
见老太太不太明白,钱院长又说:“我是永康精神病院的院长,前两天还上过电视。有人给我们打电话,说小朋友有点情况,所以我们过来看看。”
老太太顿时激动起来了:“哎呀呀,院长亲自到我们这穷村子来了?快快快,进屋喝口水。泥猴没事吧?”
钱院长说道:“泥猴思念父母,情绪上有点偏激。问题不大。”
老太太叹了口气:“这孩子,也是可怜。”
进屋之后,三个人聊了几句,李闻这才知道,原来这老太太就是赵奶奶。前一阵子摔伤了胳膊,住了几天院,今天刚刚回来。
说起泥猴的父母,赵奶奶叹了口气:“出车祸死的,有十来天了。下葬的时候,泥猴倒没哭,瞪着眼四处看。等过了几天,开始哭着要人。”
赵奶奶摊了摊手:“我老了,只能给他一口饭,别的也管不了。现在身体也不好,就连这口饭,也不知道能管他多久了。”
钱院长说:“为什么不送到孤儿院?”
赵奶奶苦笑了一声:“咱也没有门路,不知道哪个孤儿院好,哪个孤儿院不好。我这么大岁数了,也不能带着他一家一家的找。”
钱院长说:“我倒认识一个院长,为人很不错。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打个电话。”
赵奶奶欢喜的说道:“那敢情好啊。泥猴进了孤儿院,有个吃饭睡觉的地方,我也就放心了。”
钱院长立刻打了电话,聊了几句就挂断了,然后告诉赵奶奶:“没问题,孤儿院院长会派人来接。回头我给你个地址,你想去看他,也可以去。”
赵奶奶连连点头。
几个人说了一阵之后,老太太又站起身来,走进屋子里面,翻找了一阵。把侯水和潘立春的遗像找出来了。
她将遗像摆在桌上,上了几炷香,絮絮叨叨的说:“他们下葬不久,我就住院了,恐怕这么长时间了,也没人给他们烧个香,送个纸钱的,真是可怜。”
李闻沉默了几秒钟,对赵奶奶说:“侯水和潘立春的坟在哪?我们想带着泥猴去烧张纸。”
赵奶奶指了指村外:“沿着大路走,过了河。那边有两棵老槐树,槐树下面就是他们俩的坟了。都有墓碑,很容易找的。”
李闻点了点头。
赵奶奶看见泥猴始终呼呼大睡,就没有叫醒他。而是从竹篮里拿出来两个煮熟的鸡蛋。她把鸡蛋放在桌上,然后颤颤巍巍的走了。
等老太太一走,李闻和钱院长马上把鸡蛋吃了。
泥猴一直睡到中午,醒过来之后就蹲在门口看着外面。
李闻问:“看什么呢?”
泥猴说:“等我爸妈。那两个坏人死了,我爸妈该回来了。”
李闻没说话,递给他一碗水。这次泥猴倒是很痛快的喝了。
钱院长又递给他一个馒头:“吃吧,给你热过的。”
泥猴狼吞虎咽的吃了,含糊不清的说了声谢谢。
钱院长看了看墙角的鸡蛋壳,居然好意思说了句不客气。
泥猴一边啃馒头,一边看着通往村外的大路,似乎想凭空把他父母瞪出来。
李闻走到钱院长身边,感慨的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啊。他这么等下去,整天念叨,早晚有别的鬼被吸引过来,再假扮他的父母,趁机害人。”
钱院长说:“孩子嘛,突然失去父母,这个表现也正常。”
李闻挠了挠头:“我就好人做到底,再帮帮他。”
随后,李闻走过去,对泥猴说:“小子,别等了,你爸妈不回来了。”
泥猴一呆,手里的馒头都掉在地上了。
李闻把他拉起来,对他说:“走,我带你去看看你爸妈。”
泥猴茫然的跟着李闻走,心里面有点不安。他是不懂生死,但是模模糊糊的,也有一点感觉。
李闻和钱院长带着他,一路出了村。这时候天光大亮,他们看见破破烂烂的木板桥旁边,其实还有一座石桥,就在几十步开外,可惜昨天晚上光线太暗,没有看到。
三个人过了桥之后,顺利的找到了侯水和潘立春的坟墓。墓前果然有墓碑。
李闻指了指两个人的坟墓,对泥猴说:“你父母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了。以后,你得一个人独立生活,不用再等他们了。”
泥猴问:“什么是死?”
李闻狠心说:“死,就是永远消失。从活人变成不会动的尸体,尸体埋在地下,变成泥土,最后什么都找不到了。”
泥猴小声说:“他们会变成鬼吗?”
李闻摇了摇头:“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变成鬼。即便变成了鬼,应该也不会存在太长时间。泥猴,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今天你失去父母,将来你还会失去朋友。等你老了,你认识的人,会一个个离你而去,最后变成你自己离开。”
“世界就是这样,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逃避没有用。你得到一件东西之后,就早晚会失去它,你得有这个准备。”
钱院长在旁边咧了咧嘴:“是不是残忍了点?”
李闻摊了摊手:“没办法,我在帮他。九岁也不小了,搁城里都开始早恋了,泥猴得弯道超车才行。”
钱院长彻底服了。
泥猴坐在地上哭起来:“我想他们。”
李闻拍了拍他的脑袋:“想他们了,就看看照片吧。但是不用再等他们回来了。如果以后看见他们了,不是幻觉,就是有鬼要害你,小心点,躲远点。”
这时候,衣兜里面的手机一震。
李闻掏出来一看,是求不得发来的一条推送:你已成功夺走泥猴的珍爱之物。
泥猴的珍爱之物,大概是和自己父母团聚的希望。现在确实被李闻夺走了。
按照某些善良的做法,李闻或许应该说个善意的谎言,告诉泥猴。他的父母在天上,在另一个世界如何如何,在怎么怎么关心的看着他。
但是这不适合泥猴。如果这么说了,泥猴依然会盼望着他的父母回来,鬼魂会再次趁虚而入。
所以……不论善恶,只做对的事。
李闻看着手机,感觉求不得……也没自己想象的那么变态。
这时候,任务的第三个步骤旁边,出现了一个倒计时。一共二十四小时。
李闻有点纳闷:这倒计时是什么意思?
第三个步骤的要求是:妥善的善后,避免被报复。
现在的意思是说,二十四小时之内,要善后?否则会被报复?
被谁报复?难道是泥猴?
李闻看了看正坐在地上,哭哭啼啼的泥猴,感觉不太像。
忽然,他心中一动,明白过来了。一家人的团聚,不止关系到泥猴一个人,还关系到侯水和潘立春。
李闻让泥猴断了再见到父母的心思,他的父母,是不是就难以与他相聚了?就好像鬼能感应到泥猴的思念,同样也能感应到泥猴的了断?
于是侯水和潘立春怀恨在心,要报复李闻?
这两个人……他们的魂魄还在?可是他们为什么一直没出现?
第二十二章 我知道你在听
李闻看着手机,有点疑惑:这个妥善的善后,究竟是怎么善后?
到底怎么妥善,才能让侯水和潘立春打消报复自己的心思?
李闻想来想去,觉得鬼魂的心思实在不好猜。最后他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谈不拢,那就板砖伺候。
这时候,钱院长接了个电话,对李闻说:“孤儿院院长已经到村口了。咱们回去吧。”
李闻点了点头,把泥猴拽起来了。
泥猴的脸上依然有泪痕,不过倒也很听话,跟着钱院长回去了。
孤儿院院长叫朱标,是个挺和蔼的老头。看样子和钱院长挺熟,两人见面之后,就开了几句玩笑。
然后钱院长把泥猴介绍给了朱标。朱标随手拿出来一个恐龙玩具递给泥猴,泥猴顿时眉开眼笑。
这时候,从朱标的车上,又走下来一个年轻的女人。
钱院长看了一眼,一脸的羡慕:“咱们俩都是院长,我如果也能配个女秘书就好了。”
女人笑了,伸出手来,冲钱院长说:“你好,我叫郑淼,是市日报社的记者。”
钱院长哦了一声,和郑淼握了握手。
朱标说:“刚才记者正在采访我们孤儿院。恰好你打电话过来,于是她想过来看看。”
钱院长一听这话,顿时精神抖擞。把自己怎么接到了求助电话,怎么千里迢迢开车赶过来,怎么给泥猴治病,怎么张罗着给他找孤儿院,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郑淼听得感动不已,要给李闻和钱院长拍张照片,回头写报道的时候,他们两个的故事,要占一定的篇幅。
钱院长一听这话,连忙抻了抻身上的白大褂。当郑淼要照相的时候,钱院长又说:“等一会。”
他快步钻到面包车里面,片刻之后,拿出来一个葫芦娃的面具,具体是几娃,李闻不清楚,但是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钱院长把面具递给李闻了:“戴上,戴上。”
李闻没接:“这次又是为什么?”
钱院长把他拉到旁边,小声说:“以后咱们还要接采访,要拍很多照片。细心的读者会发现,咱们精神病院,怎么总是这么几个医生?会怀疑咱们医院的实力。所以你戴上个面具,今天是葫芦娃,明天是穿山甲,读者就搞不清楚了。”
李闻一脸佩服的看着钱院长:“你怎么总有这么多馊主意?你就不怕读者认为咱们的医生精神不正常?”
钱院长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的说道:“也有道理啊。不过……”
“别不过了,这面具泥猴带着比较合适。”说话间,李闻把面具套泥猴脑袋上了。
郑淼立刻举起相机,抓拍了一张,很满意的说道:“这个构图很好。”
钱院长见木已成舟,也只好默认了。
拍完了照片之后,钱院长和朱标商量给泥猴入院的事宜,而郑淼去采访赵奶奶了。
李闻听见钱院长小声说:“泥猴失去了父母,又受到了惊吓,精神不是很稳定。最好找个心理医生,帮他辅导辅导。”
朱标说:“你放心,我们孤儿院有心理老师。”
钱院长一脸羡慕:“一个孤儿院,还有心理老师,啧啧啧。不过这老师水平行不行啊。”
朱标嘿嘿笑着说:“水平肯定没问题,以前是你们医院的。你们医院出事之后,他失业了,到处找工作,最后进了孤儿院。”
钱院长觉得有点扎心,不想再和朱标聊天了。
而李闻幸灾乐祸的看了钱院长一会,就坐在小板凳上,拿着手机来回研究。
任务的第三个步骤,还是没有反应。看来把泥猴安置在孤儿院,不算是妥善。
这样都不妥善,还想怎么样?
李闻越想越烦躁,感觉这两个鬼简直是事儿逼。
中午的时候,朱标带着泥猴去村委会办手续了。而钱院长钻到朱标的车里面,找出来了些面包、泡面之类的东西,和李闻分着吃了。
按照计划,下午泥猴应该跟着朱标去孤儿院了。但是赵奶奶说,她舍不得泥猴,能不能让他在家里面住一晚再走。
朱标对这个提议没有意见,约好了明天再来接泥猴。
随后,他又送给泥猴几块糖,一本漫画书,然后开着车和郑淼走了。
泥猴恋恋不舍的,一直把他们送到了村口,然后看着朱标的车屁股,很久都没有回头。
钱院长有点吃醋,小声嘀咕:“我昨晚上出生入死的帮他,这么快就被人拐走了?”
李闻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说,做人不能太小气。你把破水枪换成恐龙玩具。把你那一根棒棒糖换成一把棒棒糖。咱们昨晚上就不用受罪了。”
钱院一本正经地说:“李闻,如果一切都要向金钱看齐的话,说明这个社会病了。”
这时候,赵奶奶悄悄走到李闻和钱院长身边:“刚才他们在这,我没敢说。我把泥猴留下来,是想让他去招魂。”
李闻吓了一跳:“什么?”
赵奶奶说:“他爹妈,是死在外面了。按照我们这的风俗,得招魂,不然找不到回家的路。更何况他们两个眼睛不管用,没人叫他们的话,恐怕连纸钱都收不着。”
李闻为难的说:“一定要泥猴去?”
李闻费了不小的力气,总算让泥猴相信了,他爸妈不在世间了。赵奶奶可好,又来一出招魂,万一把泥猴的旧病勾出来,那就麻烦了。
赵奶奶说:“这里的风俗,得是亲人去。其实没你们想的那么可怕。就是去出事的地方,烧张纸,然后一路回家就行。亲人的鬼魂要是在附近,就跟着回来了。”
“本来我早就打算带着泥猴去,但是我住院了。而且我年纪大了,路又远,也不方便。你们不是有车吗?今天晚上劳烦你们,开车去行不行?就在镇上,一个钟头就能打个来回。”
李闻和钱院长没办法推辞,点头答应了。不过李闻嘱咐赵奶奶,尽量不要跟泥猴说太多封建迷信的内容,就像是普通的祭奠好了。
赵奶奶答应了,然后邀请李闻和钱院长晚上去她家吃饭。
吃过晚饭之后,大家就上了面包车,按照赵奶奶提供的路线,向事故地点开过去。
路上的时候,李闻有点郁闷。本来侯水和潘立春就要报复自己。现在好了,这不是主动送上门去吗?
不到半个小时,事故地点到了。
赵奶奶没有骗人,所谓的招魂很简单,确实只是烧纸而已。
泥猴作为死者的至亲,也被叫下来,蹲在地上烧纸。
泥猴忽然问:“纸钱是烧给我爸妈的吗?你们不是说,人死了之后,就永远消失了吗?为什么还烧纸钱?”
李闻说:“纸钱是烧给活人的。让活人求个心安。现在人死了,什么也不做,有点说不过去吧?就通过烧纸钱的方式,寄托哀思,和外国人墓前献花一个道理。”
泥猴哦了一声。
赵奶奶一脸无奈的看着李闻,过了一会,她把李闻拉到旁边,小声说:“咱们在招魂呢,你这么说,不怕死人怪你?”
李闻小声说:“我也是为了泥猴好。”
赵奶奶一副“我可没看出来”的表情。
李闻也没办法跟她解释,如果把前因后果说出来,可能会把老太太给吓着。
烧完了纸之后,大伙就上了车。赵奶奶避开泥猴,偷偷对钱院长说,把车开慢点,免得死人跟不上。
钱院长说:“你放心吧,他们肯定能跟得上。”
赵奶奶愣了一下,也就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毕竟……来的时候这车熄了十几次火,确实快不到哪去。
走走停停,摇摇晃晃。泥猴和赵奶奶坐在后座上睡着了。
李闻也被摇的有点累,开始犯迷糊。
这时候,钱院长忽然捅了捅李闻:“有情况。”
李闻向周围张望了一眼,一切都很正常,纳闷的问:“什么情况?”
钱院长指了指车载收音机。
李闻听了听,收音机里面有一个知心姐姐,正在接听热线电话,一会劝告早恋的初中生,一会劝说闹矛盾的小情侣,一会劝解婆媳关系。
业务范围很广,挺忙碌的。
钱院长见李闻不解,随手扯了收音机一把,拽出来好几根断线:“这收音机早就坏了。”
李闻顿时心中一紧。
与此同时,知心姐姐的声音不见了,变成一个冷冰冰的男声:“我眼睛看不见,可我知道你在听……”
第二十三章 有话好好说
收音机里面,是侯水的声音。
李闻没有见过侯水和潘立春,但是水鬼假扮这对夫妻的时候,也在尽量模仿他们说话。所以李水能认出这个声音来。
钱院长显然也听出来了,起初的时候他有点惊慌,但是很快变得兴奋起来了:“他是不是来感谢咱们的?”
李闻愣了,有点惊叹于钱院长的脑回路:“你这想法有依据吗?”
钱院长说:“咱们治好了泥猴,又帮着找了孤儿院。他们做父母的,不应该很感激吗?”
李闻想了想,觉得按照常理,倒也没错。但是这两只鬼,明显不按套路出牌。而且听他的声音语气,也不像是感激。
这时候,收音机里面又传来侯水冷冷的声音:“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不敢说话?只敢躲在背后嚼舌根?”
钱院长总算明白过来了,对方是来寻仇的,不是来道谢的。
他叹了口气,对李闻说:“我就说你劝泥猴那番话太狠了吧?什么永远见不到父母了,什么得到就等着失去。现在好了,家长找上门来了。”
李闻叹了口气:“这俩人不知好歹啊,就欠让我拍两下。”
钱院长连忙说:“你可别再说了,你是怕他们不够怒吗?”
李闻指了指收音机:“怕什么?他明显听不到咱们说话。”
钱院长摆了摆手:“不管了,先回去再说。这蛮荒野地黑灯瞎火的,我心里不踏实。”
钱院长使劲踩了一脚油门,然后面包车一晃。熄火了。
钱院长气的捶了一下方向盘。
李闻连忙拦住他:“小心点,回头方向盘掉了。”
钱院长开始打火,但是怎么也打不着。
收音机里面一直断断续续,传来侯水和潘立春的声音。他们两个时而咒骂,时而哭诉。
李闻听了一会,渐渐的明白了。
侯水和潘立春死了以后,果然找不到回家的路。
但是他们能时不时听到泥猴的声音。当泥猴哭着找他们的时候,他们是能感觉到的。
泥猴的声音时大时小,时远时近。他们就凭着这距离的远近,与模模糊糊的方向,摸索着往家乡走。
结果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李闻的那一番话。
或许是因为李闻的话说到了泥猴内心深处,或者因为这话是在他们两个坟前说的。总之,这夫妻两个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听到李闻教唆泥猴,不要再想着见他们,就当他们消失了,顿时恨得牙根痒痒。
紧接着,泥猴信听了李闻的话,放弃了再见到父母的愿望。
那一瞬间,侯水和潘立春感觉他们和泥猴之间的一根线断掉了。
虽然泥猴思念他们的时候,他们依然有感应。但是这种感应,不足以指路,也不足以让他们找到家乡了。
这两个人绝望的在路边徘徊,恰好遇见了刚刚烧纸回来的面包车。
赵奶奶和泥猴,本来就是给这两人招魂来的,所以他们马上感应到了,迅速的跟了上来。
等跟上之后才发现,他们无法见到泥猴。
李闻之前的那番话,让泥猴的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夫妻两个与泥猴缘分已尽。他们每次走到泥猴身边的时候,都会失去他的位置。
他们远远的感应到儿子,于是走过来,儿子却消失了。他们只好后退,远离,确定方位。兴冲冲的走近,再消失。
永远能感觉到他,永远得不到他。
他们每时每刻都处在煎熬中,沮丧变成了恨意,因此他们决定报复李闻。
钱院长听到这里,面色惨白:“坏了,坏了,被鬼缠上了。”
李闻摆了摆手:“别慌。他真有本事,早出来害我们了。还用得着躲起来装神弄鬼?”
钱院长指了指收音机:“很明显,他们不知道水鬼的事,你跟他们解释一下。”
李闻很无奈:“我倒是想解释,这是收音机,不是电话。我听得见他,他听不见我,我怎么解释?”
钱院长把手机掏出来:“水鬼曾经用侯水的老人机给我打过电话,这是他的号码,你试试。”
李闻回拨过去,依然是无人接听。
这时候面包车趴在路边动弹不得,赵奶奶和泥猴在后座上呼呼大睡。钱院长和李闻愁眉苦脸。
忽然,李闻心中一动,说道:“侯水说话之前,收音机里面好像在播一档节目。如果拨打这节目的热线电话,是不是可以联系到他?”
钱院长纳闷的问:“他们在电台?”
李闻说:“未必在那里。不过他既然用收音机联系我们,我们也许就必须用同样的方式,才能联系到他们。鬼这东西,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模式。”
钱院长有点犹豫:“那试试吧。这节目好像叫背靠背,心贴心。”
李闻在网上搜了一下,搜出来一个热线电话,然后拨过去了。
一阵兹兹啦啦的噪音之后,里面传来了侯水的声音:“我是出车祸死的,你们的车也别动了,不安全。”
李闻微微一愣,捂住电话对钱院长说:“他就在附近,他知道我们的车坏了。”
钱院长点了点头。
李闻问侯水:“你在哪?”
侯水幽幽的说:“等你死了,就能看见我了。”
李闻冷笑了一声,拿出来一面镜子,在这里面来回照。按照以往的经验,镜子当中,可以看见鬼。但是奇怪了,这次怎么也找不到。
侯水冷笑了一声:“我做了一辈子瞎子。人家能看见我,我看不见人家,我受了多少委屈?现在我死了,也让你们尝尝这个滋味,除非你也瞎了,不然你找不到我。”
钱院长在旁边关切地问:“怎么样了?”
李闻说:“他让我变成瞎子。”
钱院长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也太狠了吧?”
李闻摇了摇头,拿出来一个医用口罩,罩在眼睛上了。
几秒钟后,李闻发现自己猜对了。
遮住眼睛之后,看不到东西,排除了一些干扰。与此同时,因为视觉不见了,其他的感觉,自然而然的会进行补偿,帮助大脑收集信息。听觉、嗅觉、触觉,变得极为灵敏。
李闻很快发现,在车顶上,有两团阴冷的气息,模模糊糊的,像是两个人形。
李闻摸索着握住了板砖,然后一脸和善的笑容:“两位鬼朋友,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们有话好好说嘛。”
第二十四章 借眼睛
钱院长看见李闻的动作,立刻猜到怎么回事了。
他小声问:“在车上?”
李闻点了点头,然后笑眯眯的说:“院长,你觉得奇怪不奇怪?这两只鬼明明就在车上。为什么还大费周章,用收音机和我们通话?他们有话直接说不好吗?”
钱院长干笑了一声:“我怎么知道?可能用收音机交流,比较有气氛……”
李闻嘿嘿笑了一声:“我觉得还有另一种可能。听说鬼怕阳气,所以白天的时候,鬼不敢出来。人多的地方,鬼也不敢出来。你说是不是因为这两只鬼太弱了,咱们车上有四个活人,距离他们又太近,阳气直接把它们镇住了。”
“他们不敢说话,嗯……更有可能是不能说话。一旦和活人直接交流,可能会被阳气冲的魂飞魄散。所以才大费周章,通过收音机和我们交流。”
钱院长心不在焉的说:“也有可能。”他一边说话,一边东张西望,想要找到那两只鬼,但是没有成功。
这时候,收音机里面,传来了侯水的声音:“我们现在弱,但是我们有很多怨气,怨气多了,就会越来越强。等我们变成厉鬼,杀了你也不难。”
李闻听了这话,心想:看来杀鬼要趁早啊。
钱院长见李闻摸索着板砖,跃跃欲试的要拍鬼。连忙伸手把他拦住了,硬着头皮拿过李闻的电话来,跟侯水把泥猴的事解释了一遍。
侯水沉默良久,然后幽幽的说道:“我们看不见,活着的时候,被人骗惨了。死了以后,不想被人骗了。我没看到什么水鬼,我倒听到你们跟我们家泥猴嚼舌根了。至于送到孤儿院……谁知道你们跟孤儿院有什么勾结。”
李闻一听这话,猛的站起来,提着板砖向车顶上砸过去。
但是钱院长伸手把他拦住了:“镇定点,泥猴在后面睡觉呢。再者说了,我这车也经不起你砸。”
李闻愣了一下,心想也是。万一把泥猴惊醒了,又得搜肠刮肚的解释一番。
结果就这么一犹豫的工夫,侯水和潘立春迅速的逃到了外面。
李闻摘下口罩,对钱院长说:“我得去追他们,不然后患无穷。”
说完之后,也不等钱院长答话,李闻拉开车门就走下去了。
结果脚下一空,整个人摔倒了一条沟里面。
李闻恼火的爬出来:“钱院长,你停车的时候能不能看着点?”
钱院长一脸委屈:“路就这么宽,我能停到哪?”
李闻站在车外,闭上眼睛仔细感知,很快就感应到了那两团阴气。但是闭着眼睛在野外走很不现实,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摔一跤。但是睁开眼睛就会失去这两只鬼的位置,真的是麻烦的很。
侯水和潘立春显然也发现这一点了,现在它们也不跑了,而是慢悠悠的向李闻凑了过来。
李闻闭上眼睛,手中握着板砖,对两只鬼说道:“你们杀不了我。被我抓到的话,你们必死。”
侯水站的远远的,声音有些嘶哑的说:“我们不着急,你总有不防备的时候。”
李闻顿时头疼起来了。
片刻之后,他咬了咬牙,心想:好,你们逼我做坏人,就别怪我不客气。
李闻脸上做出一副奸诈的表情来,笑眯眯的说道:“是,我是抓不住你们俩,但是我能抓住泥猴。到天亮之前,你们俩不束手就擒的话,我就杀了泥猴。”
侯水立刻慌了,他有些犹豫的说:“我不信你做得出来。”
李闻把玩着手中的板砖:“那你就试试。”
侯水和潘立春聚在一块,小声的交谈起来了。
李闻感觉他们的语言很奇怪,不是汉语,也不是方言。但是很耳熟,音节又快又短,粘连在一块,这种语言,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似的。
猛然间,李闻想起来了,就在几天前,王苛的磁带。
李闻喝道:“这是什么语言?”
侯水似乎吓了一跳,没说话。
李闻晃了晃手里的板砖:“回答我,否则别怪我对泥猴不客气。”
经过最初的适应之后,李闻扮演起恶人来已经得心应手了。
侯水有点不情愿的说:“这不是在说话。做了鬼之后,可以用……我不知道怎么说,总之脑袋里想的东西,可以直接告诉别人,不用开口。速度比说话快得多。”
李闻恍然大悟:“精神交流?但是为什么要发出声音?”
侯水说:“我们刚死没几天,用精神交流的时候,还习惯出声。但是精神交流的很快,声音又跟不上,最后就这样。”
李闻心想:原来如此。这么说的话,王珂身体里面,住着鬼?
李闻摇了摇头,决定把王珂的事放到一边,以后再说。
他对着两只鬼,很嚣张的问:“怎么样?你们俩想好了没有?是你们死,还是泥猴死?”
侯水叹了口气,对李闻说:“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你也不像是坏人。也许真有水鬼,也许你真帮了泥猴,也许……”
李闻打断他:“你别也许了,直接说,这事怎么解决。”
侯水沉默了一会,说:“不亲自看看孩子,弄清楚这件事,我们俩的执念散不掉,没办法离开。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把眼睛借给我们,让我们亲眼看看,那就放心了。”
李闻就差骂人了:“你们怎么这么大脸呢?怎么不借我的人头?”
侯水干笑了一声:“不是要你把眼睛挖下来。如果你不介意,我们想附到你身上,看看儿子。看完了之后,怨气大概也能散了,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
李闻嘟囔了一句:“原来是鬼上身。”
侯水又说:“你放心,我们绝不会把你怎么样。你刚才也看出来了,我们很弱。你想要夺回肉身,随时都行,不用担心我们害你。”
李闻思考了两分钟,然后点了点头。
他肯这么大方,那是有道理的。老实说,杀泥猴,他肯定是干不出来。但是放这两只鬼走,那等于放虎归山,也绝对不行。
不如借出去肉身,让它们可以接触泥猴,一来了了它们的心愿。二来让它们知道,自己是救了泥猴的命,而不是在背后嚼舌根。
至于这两只鬼会不会翻脸,霸占着肉身不离开。李闻也不怕。因为这两只鬼确实挺弱的,应该没这个能耐。
即便万一中的万一,肉身真的被夺走了,算算日子,自己还剩四十九天阳寿。
大不了让他们用一个多月。等阳寿耗尽,它们自然就走了。自己再利用求不得透支两天,照样是生龙活虎一条好汉。
想通了这一点,李闻就呲了呲牙,笑眯眯的说:“好啊,你们来上我的身吧。”
他这幅表情,倒把侯水和潘立春吓着了,两人都在想:他不会是想把我们引过去,再一网打尽吧?
第二十五章 别以为我好欺负【推荐票过百加更1】
侯水和潘立春犹犹豫豫,想走过来上李闻的身,又怕李闻突然出手拍他们,于是走走停停,后来干脆绕着李闻开始转圈。
李闻等的有点不耐烦了。任务的第三个步骤,可是有时间限制的。现在已经不剩多长时间了,谁有闲工夫和他们在这里瞎逗?
李闻喝了一声:“你们来不来?我数到三,不来的话,我回去杀泥猴了啊。”
侯水叹了口气,心想:算了,如果他翻脸了要杀我,那就杀吧,反正我也死了,再死一回也没事,至少保住了孩子一条命。
侯水和潘立春走过来了,然后又战战兢兢的上了李闻的身。
李闻觉得身子一沉,好像身体里面被压上了重物,沉甸甸的有点难受。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别的不适感。
“这就是鬼上身?没感觉啊。”李闻纳闷的嘀咕了一句。
这时候,脑海中传来了侯水的声音,语气很谦卑,很诚恳:“我们太弱了,没办法掌握你的身体。你眼睛看到的东西,我们也看不见。麻烦你先睡一会,不知道行不行?”
李闻哦了一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一阵倦意袭来,他感觉自己像是进入到了梦境中一样。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侯水和潘立春掌控了,现在身体正在向面包车走过去。
李闻能感觉到,只要他愿意,可以随时醒过来,夺回身体。
确定了这一点之后,李闻就放心的呆在梦中。
对于外界的一切,他还是知道一点的,只是隔了一层,反应有点慢而已。
如果侯水有什么不轨的企图,要制止他倒也来得及。
…………
钱院长坐在面包车里面,一直在焦急的看着李闻。
他看见李闻站在荒野之中,掂着板砖不知道在说什么。忽然,李闻的身体哆嗦了一下,然后慢吞吞的向面包车走过来了。
等李闻进来之后,钱院长立刻问他:“怎么样?那两只鬼解决没有?”
没想到李闻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语调很古怪的说了一句:“不是他,这是个老头。”
钱院长听得毛骨悚然:这根本不是李闻的嗓音。
只见李闻慢慢的抬起头手来,捋了捋头发,动作很娘。
他看到了车后座的赵奶奶和泥猴,脸上顿时露出喜色来。
他打量了泥猴一会,忽然幽幽的叹了口气:“原来泥猴是这个模样,真好看。”
这一次,声音尖细,像是女人的声音。
钱院长的冷汗都下来了,他很想推开车门逃跑,但是又觉得把赵奶奶和泥猴扔在这里很没义气。
忽然,李闻向后探出去身子,在泥猴身上一阵乱嗅。嗅完了之后,点了点头:“确实有水鬼的味,看来是真的。”
李闻伸出手,摸了摸泥猴的脸,然后用极温柔的声音叫:“泥猴,泥猴?”
泥猴睡的像是死猪一样,始终没有动静。
李闻叹了口气,一脸失望的说:“我想和他说句话。”
紧接着,李闻的脸色一变,嗓音也很粗糙,像是换了个人:“别费劲了,不可能叫醒,没缘分了。能在这看上一眼,我就挺惊喜了。”
李闻正盯着泥猴自言自语,钱院长在旁边看的心惊胆战。
这时候,钱院长正在猜测:李闻是中邪了?是被鬼上身了?还是……这家伙根本就不是李闻?
钱院长很快联想起来,在木板桥上,水鬼曾经变成他的模样,把李闻给骗了。
现在,是不是也是这么个套路?外面的两只鬼,变成李闻的模样,来骗自己?他打算干什么?一网打尽,把所有人都杀了?
钱院长慢慢的把手伸到了工具箱里面。他摸到了一把改锥。
这东西用力捅下去,可以把人的肚子扎穿。但是钱院长觉得自己下不了手。
他又摸到了撬棒,这东西力气大了,可能把人打死。
他又摸到了扳手,摸到了锤子。摸来摸去,都觉得太凶悍了。自己救死扶伤一辈子,老了老了,难道要杀人不成?那不是晚节不保了吗?
忽然,钱院长看到了李闻手中的板砖,这东西倒是挺合适。
他趁李闻观察泥猴的时候,悄悄的把板砖拽走了。
李闻感觉到了,猛的回过头来,意味深长的盯着钱院长。
钱院长心中一紧,下意识的把板砖递回去。但是李闻没有接,而是幽幽的问:“院长,这泥猴卖给孤儿院,钱怎么分啊?”
这声音嘶哑难听,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有点像是之前收音机里的侯水。
钱院长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哪有钱分啊。我什么时候卖人了?”
李闻又问:“那你觉得孤儿院院长这人,怎么样啊。”
钱院长说:“朱标是我几十年的老朋友。嘴巴损了点,但是绝对是好人。”
李闻幽幽的叹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然后他贪婪的向周围张望:“原来这就是车啊,和摸到的也差不多。原来这就是树啊,居然长这样。要是白天看见就好了,可以多看点东西。晚上到处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
紧接着,他的声音又变成了女人:“好了,跟人家说好了,看完泥猴就走,别耽搁了。”
随后,李闻使劲打了个寒战。
仿佛从睡梦中惊醒,他回到这个世界当中了。他的身体很轻松,看来鬼上身已经结束了。
李闻闭上眼睛去感知他们,但是没有感知到。
李闻有点纳闷:“难道……他们的执念消除了,所以离开这个世界了?真是急性子啊,我还有事没问呢。”
他伸了伸懒腰,又有些得意的想:见了这么多鬼,却始终能毫发无伤,我也算是个人物了。
话音未落,旁边的钱院长忽然大叫了一声:“我不管你是什么鬼,总之你今天给我老实点。别以我老钱好欺负,我是李闻的领导,比他凶得多。”
随后,他握着板砖狠狠的拍下来。
李闻猝不及防,躲避不及,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下。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第二十六章 三楼楼长
李闻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这倒不是钱院长那一砖拍的有多狠,而是李闻最近几天都没怎么睡觉,早就疲惫不堪了。被拍晕之后,很快沉沉的睡过去了。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坐在面包车上。于是一脸茫然的看着周围。
睡得太久了,脑子有点木。
用了五分钟回神,李闻忽然记起来,昨天晚上,钱院长好像拿砖头拍了自己一下。
于是他疑惑的扭过头来,看向钱院长。
没想到钱院长没有半分愧疚,反而邀功似的说:“李闻,你不知道你昨天多危险。你被鬼上身了,简直危在旦夕。幸好我一板砖下去,把他们赶跑了。”
李闻有点茫然的挠了挠头:“是……这样吗?”
他迷迷糊糊掏出手机,发现求不得有一条推送,估计是昨晚上发来的:
“恭喜,你出色的完成了任务。用恶的方式来行善,你的心被打磨的越来越强大了。这个世界,并不安全,无论救人还是自救,都需要一颗坚韧的心,一颗杀伐果断的心。希望你早日炼就。”
“任务本身并没有奖励。但是盲人夫妇,每人送你二十颗感激之心。并且留下了一项隐藏天赋。希望你妥善利用。”
李闻兴冲冲的点开了:
【能力名称】:盲人
【稀有程度】:五星(最高)
【最高等级】:九级。
【当前等级】:一级(1/10熟练度)
【能力介绍】:
1,闭上眼睛,整个世界都消失了。一旦使用此天赋,可以逃避鬼魂的感知。记住,你不睁开眼,它就看不到你。
2,等级越高,隐身效果越佳,越能逃避强者的搜索。达到九级之后,无论对方多强大,都无法发现你。
3,每付出一天阳寿,可以使用天赋一分钟。
李闻握着手机唏嘘不已:好东西啊,可惜太贵了,用不起。
李闻顺手点开了商城,忽然发现里面出现了一些可兑换物品。看来四十颗感激之心,也是很值一些钱的。
不过李闻看了看,都是兑换熟练度或者阳寿的,价值不大。这些东西做任务也可以得到,用感激之心兑换,太奢侈了。
他打算先攒一攒,等感激之心够多了之后,换一些好东西。
关了手机之后,李闻的脑子渐渐的清醒了。他回头看了看,泥猴和赵奶奶不见了,这条路,像是回市区的。
李闻问钱院长:“要回去吗?”
钱院长嗯了一声:“泥猴去孤儿院了,咱们也出来有几天了,医院没有医生坐诊,我有点担心,早点回去吧。”
李闻叹了口气:“有什么好担心的,又没病人。”
看了看表,已经是上午九点钟了。李闻说:“我有点饿,你不饿吗?”
钱院长说:“我早上在赵奶奶家吃过饭了。”
李闻有点无语:“你为什么不叫我?”
钱院长很不好意思的说:“赵奶奶一个人住惯了,做的饭,不是太多……”
李闻:“……”
算了,再过一会就到医院了,忍忍吧。
这一路上,面包车很给面子,只熄了**次火而已。路过书报亭的时候,钱院长买了份报纸。
李闻接过来看了看,笑了:“咱们俩还真上报纸了。”
钱院长和李闻的事迹,占了不小的篇幅,里面把两个人的医术和医德都赞扬了一番,最后照片旁边还有一行字作为评语:德技双馨。
李闻把相关内容拍下来,发到了朋友圈。很谦虚地配上文字:记者朋友谬赞了,为群众排忧解难,本分而已。
很快王萌在下面评论:装!越来越像院长了。
李闻很生气的回复:你才像院长,怎么侮辱人呢?
过了一会,又有李闻的老同学乱七八糟评论。有人说报纸是ps的。有人说这年代谁还看报纸。更多的是一些女同学,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原来你是永康的医生啊,我还纳闷呢,怎么这么多年了都没出院……
李闻有点心累。
回到医院之后,李闻发现居然有三个病人在候诊。王萌正穿着白大褂,在办公室给人做心理辅导。
钱院长激动的老泪纵横:咱们医院,真的要中兴了。
“三个病人就激动成这样?”李闻吐槽了一句,进厨房找东西吃了。
等李闻填饱肚子,王萌也已经把这三个人打发走了,她对钱院长说:“这三个人都是师大的学生,准备考研,心理压力大。看了新闻之后,找到咱们医院来了。”
钱院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忽然说:“我想到了。现在城市生活压力大,谁没点心理困惑?进行心理辅导,是大势所趋。咱们医院也应该顺应形势,改革一下。”
“王萌,你年纪轻,形象也好。我就把门诊厅改成心理辅导室,你专门给人进行心理咨询。收费就按一小时五十块,怎么样?”
王萌说:“我没意见。”
钱院长搓了搓手:“要发了。”然后他又轻咳一声,恢复了一本正经:“当然了,治病救人是天职,有精神病人上门,咱们也不能拒绝。这一部分病人由我负责。”
然后他又看了看李闻,神神秘秘的说:“住院部三楼,闲置很久了。我专门给你打扫出来,任命你当楼长,由你负责,怎么样?”
李闻警惕的问:“让我负责什么?”
钱院长说:“这一次出去,我可涨见识了。我相信,被那东西缠上的人,不在少数。如果这样的病人被送来了。我就让他们直接去三楼。由你负责。价钱你自己定。”
王萌和老刘在旁边好奇的问:“你们在说什么?涨什么见识了?”
钱院长说:“咱们四个也算是共患难了。这件事告诉你们也无妨。我们这次出去,见鬼了。两个水鬼,还有两个……哎?王萌,你怎么走了?”
王萌走到自己办公桌跟前,拿出来一张打印纸:“院长,我这里有几道测试题,你要不要做一下?”
钱院长很受伤的问:“你觉得我有病?”
王萌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李闻哈哈大笑。
钱院长把纸放到旁边,转移话题问:“中午该谁做饭了?”
王萌掏出来几张红票子:“还做什么饭?今天看了几个门诊,小赚了一笔,咱们去下馆子。”
钱院长和老刘都欣然同意。
半小时后,三个人吃得不亦乐乎。在狼吞虎咽的间隙,王萌问李闻:“你怎么不吃啊?”
李闻叹了口气:“我想吃,可是刚在医院厨房吃饱了,实在吃不下啊。”
王萌同情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那正好,一会我打包带走,给王苛吃。”
李闻两眼望天,生无可恋:这些人太没人性了。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人关心我?
忽然,求不得又跳出来一条推送:韩朝老人已经等你很久了,他很想见你,有一肚子话要跟你说……
第二十七章 定位
李闻看到“韩朝老人”四个字,很是愣了一会。点开之后才发现,原来是没做完的进阶任务。
任务内容说,韩朝老人有遗嘱,但是来不及说出口,让李闻去听一下,事成之后有五点熟练度的奖励。
李闻想了想,觉得坐在这看人吃饭挺傻的,还不如趁这时间赚点熟练度。反正任务也不难,不就是见鬼嘛。
于是李闻站起来,对钱院长说:“院长,我请个假。”
钱院长哦了一声,嘱咐李闻二十四小时开机。
李闻走出饭馆,点了接受任务。随后,求不得跳出来一个界面。
李闻以为是韩朝老人的详细信息,但是里面只有一句话:他在那里,他不在那里。
李闻有点愣神:这是什么意思?到底在还是不在?到底在哪里?我连人在哪都不知道,怎么听遗嘱?
好在他仔细找了找,发现这页面的右上角有个小小的“帮助”。
点了帮助之后,直接跳出来一幅地图。和手机上的电子地图差不多。
有个绿点是李闻所在的位置,而红色的标记,则是韩朝老人的位置。
李闻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软件,总算是周到了一回。
他跟着地图走了两条街,到了红点附近。抬头一看,是市医院。
“看来韩朝老人是在医院太平间。这任务也有几天时间了,他还没有被人领走吗?”李闻摇了摇头,跟着导航走下去。
太平间在负一层,这里黑乎乎的,随着人的脚步声响起,有声控灯时明时灭。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李闻总觉得那些声控灯像是眼睛,一眨一眨的。
他加快脚步,很快找到了太平间的大门。
他推了推,大门是虚掩着的,应手而开。
里面一阵冷嗖嗖的气吹出来,让李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淡定,淡定,这里是负一层,当然要冷一些了。”李闻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然后从门缝里走了进去。
他刚刚进去,身后的铁门就咣当一声关上了。
李闻吓了一跳,伸手拽了拽铁门,铁门应手而开,李闻这才放心了。
这地方黑乎乎的,没有开灯。这也正常,躺在这里的人,也不需要开灯。李闻在墙上找了一圈,没有看到开关,也就懒得再找了。
他把手机摁亮当作手电筒,径直超那红点走过去。
不少床位上都睡着人,李闻的脚步声在人群中来回飘荡。他不由自主的,把脚步声放得很轻,好像担心会把这些人吵醒。
李闻也不知道这种可笑的想法是从哪来的,可是他分明就是有这种感觉。这些人,真的会被他惊醒。
两分钟后,他到了。但同时也发现了一个为难的地方。红点的位置,是33号床和34号床之间。
到底哪个是韩朝?
李闻敲了敲手机,有点无语:这东西,定位不准啊。
他双手合十,先向33号床鞠了一躬:“有怪莫怪,得罪莫怪。”
然后,李闻轻手轻脚的把白布单掀开了。下面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看样子大约二十来岁。
死人不好看,李闻连忙又给人盖上了,并且很有礼貌的说道:“打扰了。”
随后他掀开了34号床的白布单。这一次躺着的是个老头。
李闻长舒了一口气,这任务完成了一大半了。
他微微俯下身子,对着尸体轻声说:“韩老爷子,我来了。你有什么遗嘱,可以跟我说了。”
他等了一会,没有任何动静。
李闻有点纳闷:不是有一肚子话要对我说吗?怎么我来了又不说了?
难道……“一肚子话”这个四个字,有别的意思?
李闻和求不得打交道有一段时间了,知道这软件最喜欢隐喻、暗示,往往一句不起眼的话,就是破案的线索。
于是他把白布单掀开了大半,要看看韩朝的肚子。
他的肚子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双腿被截肢了,可能生前受过伤。死者的手搭在肚子上,手腕上挂着一个名牌。
李闻随意瞟了一眼,忽然发现这上面写的姓名是易铭。
嗯?不是韩朝?找错人了?
李闻有点无奈,这定位误差也太大了。
他把周围的白布单都掀了一遍。
不是这个,这个叫龙涛。也不是这个,这个叫齐鸣楠。也不是这个……
李闻找了一圈,发现这附近根本没有韩朝。
算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李闻开始扩大范围,挨个掀开白布单。
有很多尸体还睁着眼睛,每次掀开,都会让李闻心脏突突的跳。不过他都咬着牙忍下来了。
正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忽然身后一声大喝:“干什么呢?”
李闻吓得一哆嗦,猛的回头,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正一脸怒容的看着他。
李闻问了一句:“你是谁?”与此同时,伸手去摸包里的板砖。
那人说:“我姓火,发火的火,太平间看门的。你又是干嘛的?”
李闻松了口气,说:“我找人,找韩朝。”
火老爷子摆了摆手:“这里没这个人。”
李闻有点发傻:“没这个人?”
火老爷子嗯了一声:“这里有谁没谁,我清楚得很。你别乱翻了,赶紧走。”
李闻恋恋不舍的向门口走去。他有点怀疑,这太平间管理员想赶走他,懒得查名单,所以告诉他没这个人。
等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李闻心中一动,问火老爷子:“别的楼层,还有尸体吗?”
火老爷子呵呵一笑:“哪没尸体?”
李闻顿时豁然开朗:我这定位是平面的啊。只能告诉我水平位置。难道说,韩朝不在这一层?我应该楼上楼下多转转?
李闻低头看着手机走了。而火老爷子骂骂咧咧的坐在了停尸床上:“死人都不让安宁,现在的年轻人,太没礼貌了。”
随后,他又恨恨的说:“看门的老王也真是够呛。拿着工资不干正事,整天躲在值班室睡大觉。老子但凡还有口气,一定投诉他。”
火老爷子掀开白布单,看了看自己的尸体,然后躺回去了。
太平间恢复寂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而值班室里面,听到外面动静的老王,已经吓得手脚发麻了。
第二十八章 第二纺织厂
李闻出了太平间,直接去了负二层。
负二是停车场,他按照定位找了一会,找到了一辆僵尸车,上面落了一层灰,又被人丢了不少垃圾,惨兮兮的。
“难道尸体在这里?”李闻透过车玻璃看了看,里面没人。他又踹了后备箱一脚,后备箱开了。
里面也没有人。
李闻挠了挠头:“不会是在下边埋着吧。”
如果韩朝真的被埋在下边了,想要把他找出来,恐怕得先挪走僵尸车,再砸开水泥地面……为了区区五点熟练度,这么大费周章,简直就是傻叉行径。
李闻打算放弃任务了,反正是选做,完不成也没什么惩罚。
不过当他走出大楼的时候,回头看了看,这楼一共有十层。韩朝会不会在上面?
按道理说,人死之后,尸体应该在太平间。不过……也许韩朝有什么特殊情况,滞留在上面呢?
反正来都来了,李闻决定走一趟。
一层层,按照导航找。一楼红点的位置是垃圾桶。二楼是空床位。三楼是个女人……
李闻一直找到八楼。红点的位置出现在重症监护室。
李闻正要过去的时候,有个护士拦住他了:“你要找谁?先登记。”
李闻说:“我找韩朝。”
护士哦了一声,很自然的指着最里面的一间病房说:“在那边,182号。”
李闻愣了:“韩朝在病房?”
李闻将信将疑的走进去,发现红点的位置,躺着一个老人。看病历卡上的姓名,确实是韩朝。
李闻忍不住吐槽:人还没死呢,留什么遗言?
嗯?这话怎么有点别扭?
李闻轻声说:“韩老,我来听遗言了。”
韩朝平躺在那里,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李闻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时候进来个查房的护士,李闻连忙问:“老韩什么情况?”
护士说:“摔倒了,伤到了大脑,从送进来到现在,一直在昏迷,而且没有自主呼吸,情况不是太乐观。”
李闻微微点了点头。
按照系统的描述,韩朝有一份遗嘱,却来不及说出口。
这意思可能是说……他不会再醒过来了。
李闻叹了口气,有点同情的坐在韩朝床边。
在医院折腾了一下午,这时候天已经黑了。这病房里面只有韩朝一个病人。等护士走了之后,就留下李闻和韩朝了。
很冷清,很安静。
李闻把灯关了,又拉上窗帘。这里顿时变得黑乎乎的。只有监护器发出幽幽的光芒来,反而让这个地方显得有些阴森。
韩朝虽然还有心跳,还有呼吸。但那是仪器维持的结果。这时候的韩朝,其实可以看作是一个死人。
所以,李闻的一番布置,其实是想和韩朝的魂魄对话。
黑暗中,李闻幽幽的开口了:“老韩,我来听遗嘱了。”
韩朝没有动静,只有监护器上的心率,缓慢的跳动着。
李闻又说:“没事,你放心出来。我不怕鬼。”
韩朝还是没有反应。
李闻蒙上眼睛感应了一会,并没有感应到阴冷的气息。不过这说明不了什么,这办法不是对所有的鬼都有用。
他又拿出一面镜子,在病房当中照了照,还是没有找见人。
忽然,李闻心中一动,想起来任务详情中的那句话了:他在那里,他不在那里。
李闻忽然恍然大悟:他的身体在这里,他的魂魄不在这里。
死人的魂魄,如果不在身体附近,往往就在出事的地方。
李闻站起身,来到走廊中间的护士站,问刚才的护士:“韩朝是在哪摔伤的?”
那护士愣了一下,有点奇怪的看了李闻一眼,可能觉得他的问题有点多。
不过护士还是查了一下记录,对李闻说:“第二纺织厂你知道吗。韩朝是在那里面出事的。他以前是纺织厂的老员工。可能想回去看看。结果不小心摔倒了。”
李闻拿出手机搜了一下,第二纺织厂距离医院倒也不远。
护士好奇的问李闻:“你是韩朝什么人?”
李闻觉得这个问题挺难回答,含含糊糊的说:“我跟他有点业务上的往来。”
为了避免护士追问是什么业务,李闻匆匆溜走了。
现在天虽然黑了,但是还不算太晚,李闻决定速战速决,把事情办完再说。没准回去还能赶上晚饭。
二十分钟后,他到纺织厂大门了。
这纺织厂已经倒闭很久了,大门紧闭,但是旁边的墙头很矮,可以轻而易举地翻进去。
进去之后,李闻发现里面有几间厂房,不过都紧锁着门。可能里面还有一些设备。
厂房旁边,有一座两层的小楼,可能是办公楼。一楼有个房间居然还亮着灯。
李闻盯着那个房间看了一会,觉得里面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有活人,要么有鬼。
如果是活人的话,估计是看厂子的。可以问问他韩朝在哪出事的,然后守株待兔,去等韩朝的魂魄。
如果是鬼的话,估计就是韩朝本人了。
所以李闻径直向办公楼走去。为了安全起见,他把板砖掏出来了,握在手里。
办公楼的大门虚掩着,李闻推了一下,扑簌扑簌的落下很多土来。
进楼之后,里面有一股发霉的味道。
李闻找到亮着灯的那间屋子,敲了敲门。
里面没声音。
李闻推了推门,发现这像是值班室。里面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桌子上摆着一碗米饭,一碟青菜。
李闻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人。
李闻走过去,俯下身子嗅了嗅米饭,是新鲜的,没有馊坏,看来刚刚放在这里不久。
李闻沉声问:“有人吗?”
这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忽然,旁边的椅子发出呲啦一声,向后挪了半米,好像有人把它拉出来了似的。
李闻吓了一跳,握着板砖向后退了一步。
屋子里面又恢复了寂静。
李闻愣了一会,越看这椅子,越觉得是要邀请自己坐下。
他想了想,就试探着坐在了椅子上。
坐下之后,李闻发现对面墙上挂着一面镜子,正好照在自己身上。这陈设挺奇怪的。
忽然,李闻发现镜子中的人晃了一下,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正在笑呵呵地看着他。
李闻猛的一惊,一脸警惕的站起来。
结果镜中的老头,同样一脸警惕,站起身来。
表情动作,与李闻分毫不差,仿佛他就是李闻在镜中的影像。
第二十九章 意外情况
“装神弄鬼。”李闻骂了一声,握着板砖就朝镜子拍过去了。
镜中的老头吓了一跳,忽然开口了:“有话好好说。”
李闻呵呵冷笑了一声,把板砖收回来了:“刚才吓唬我的时候,怎么不想好好说?”
老头叹了口气:“我怕直接现身吓坏了你,所以才藏在镜子里面。谁能想到,你竟然……”
老头说不下去了。
李闻说:“我找韩朝。”
老头点头说:“我就是韩朝。”
随后,他指了指桌上的白米饭:“我活不下去了,可能吃不到最后一顿了。也只能看着你吃,过过瘾。”
李闻说:“我是来听遗嘱的。”
韩朝满脸哀求:“满足我这个心愿,我就告诉你遗嘱。”
李闻晃了晃板砖,韩朝则做出来一副要逃跑的架势。
李闻在心中暗骂了一声,这家伙要是跑了,5点熟练度就没了。
他摸了摸饭和菜,犹有余温。
韩朝说:“天黑以后,从外边饭馆买来的,很新鲜。”
李闻嗯了一声,这时候肚子确实很饿了。干脆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味道还不错,于是他狼吞虎咽起来了。
在吃饭的间隙,李闻发现韩朝依然附在自己的影像上面。自己在现实世界中吃东西,他就在镜子中吃东西。同样的一脸满足。
等李闻吃得差不多了,韩朝忽然幽幽的叹了口气,对李闻说:“我是横死的。还有三年阳寿没有用完。我本打算,把这阳寿转送给你。”
李闻一听这话,心里顿时一热,但是紧接着又有点忐忑,因为很显然,韩朝的阳寿应该出了问题。
果然,他又幽幽的说:“结果我的身体不中用了,像是个漏了气的气球一样,阳寿漏得非常快。你如果三天前来,还有两年的阳寿。现在……”
李闻忍不住问:“现在还有多少?”
韩朝说:“只剩下三天了。”
李闻差点吐血,怎么这么倒霉呢?
他深吸了一口气,使劲安慰自己:这次的任务,就是为了赚5点熟练度。阳寿是意外收获,别管两年还是三天了,有总比没有好。
李闻努力给自己洗了一波脑,但是心里还是很不舒服。这死老头,直接说赠送三天阳寿多好啊,提什么原本有两年……
李闻说:“那你的遗嘱是什么?赶快告诉我吧。办完了事,我早点领阳寿走人。”
镜子中的韩朝脸上露出来茫然的神色:“我的遗嘱?哦,我是有遗嘱。三天前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可是现在……忘了。”
李闻差点拿板砖拍他。
这老头,是真的忘了,还是故意的?自己让他等了三天,他就摆各种难题?
结果韩朝叹了口气,拿出来一个笔记本:“我查一查啊,自从得了病以后,记忆力很不好,重要的事,我都记在这上边。嗯?这个笔记本用完了……”
李闻随口问:“你得病了?”
韩朝嗯了一声:“阿尔茨海默症。”
李闻沉默了,是老年痴呆。
他把板砖收回去,冲韩朝笑了笑:“慢慢查,别着急。阳寿给我留点就行。”
几分钟后,韩朝哦了一声:“原来在抽屉里面。”
他把笔记本合上,站起身来似乎要找抽屉。忽然脸色一变,低声说:“有人来了。我先走了,你也走吧。”
随后,韩朝消失不见了,镜子里面,又恢复了李闻自己的影像。
李闻有点纳闷:“谁来了?怎么忽然走了?遗嘱呢?”
这时候,兜里的手机响了。求不得弹出来一个对话框:出现意外,要放弃任务吗?放弃任务,依然会给予一点熟练度作为安慰。
李闻翻了翻白眼:折腾了一下午,就给我一点熟练度?打发叫花子呢?
李闻没有管求不得。而是在屋子里面张望了一番,很快把目光锁定到了写字台。
写字台,带着一个抽屉,上面挂着一把锁。
刚才韩朝说的清清楚楚,遗嘱在抽屉里面。看来就是写字台上的抽屉了。
李闻搬起椅子来,直接把锁砸了。
拉开抽屉,里面只有一个笔记本。看来遗嘱就在这里面了。
李闻直接把笔记本装到包里,打算回去之后再慢慢研究,研究明白了,转达给老头家人,这任务就完成了。
呵呵,一点熟练度就想打发我?老子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这时候,求不得又跳出来一个消息:他要来了,请迅速离开。
李闻愣了一下:谁来了?
李闻朝外面看了看,发现有四个年轻人,正打着手电筒翻墙进入纺织厂。
之所以说他们是人,因为李闻还没听说过,有哪只鬼需要翻墙,需要打着手电走夜路的。
四个年轻人而已,有必要这么郑重其事吗?
还没等李闻想明白,下一个消息又跳出来了:五秒钟内不离开房间,将自动接受选做任务。
李闻一看这消息,立刻就想离开。
李闻倒不是不敢做任务,而是先要知道任务是什么才肯做。这样稀里糊涂的就接了任务,太憋屈了。
结果他刚迈开一步,忽然被椅子绊了一下,整个人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
等李闻再爬起来的时候,五秒钟时间已经到了。
李闻看了看手机,任务详情已经出来了。算了,看看再说吧。反正是选做任务,大不了放弃。
【任务名称】:见义勇为。
【任务说明】:第二纺织厂,有一只厉鬼正在沉睡。请悄声,不要吵醒他。
【任务目的】:活下来,也帮助外面的队友活下来。直到太阳升起。
【任务奖励】:
1,获得30天阳寿。
2,获赠5点熟练度。
3,获知一些秘闻。
【警告】:你们当中,有一个叛徒。
李闻把手机放下了,默默的看着窗外的四个年轻人。他们正在大声说笑,到处乱晃着手电筒。
这架势,能不吵醒那只厉鬼?这四个猪队友是干嘛来的?这么明目张胆,也不像是贼。
看他们有男有女,难道想要野……野餐?
还有,任务警告说,我们当中,有一个叛徒。这么说,这四个人当中,有人和厉鬼是一伙的?
李闻陷入了深思。
第三十章 作死的年轻人
外面的四个年轻人,很快发现李闻所在的房间还亮着灯,径直向这边走过来了。
这些人也没敲门,直接推门就进,看见李闻之后就哈哈大笑:“这破工厂,还真有看厂子的?”
李闻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他们把自己当工厂的工作人员了。
这样也好,任务的要求是帮助他们活下来。如果自己以工厂管理员的身份出现,劝阻这四个冒失鬼不要瞎闹,会方便一点。
这四个人进来之后,很放松,很随便,简直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样,甚至没怎么搭理李闻,就在这里乱逛起来。
李闻观察了一下他们四个,两女两男。都很年轻,看起来像是学生。
按照李闻观察人的习惯,女士优先。两个女生,其中一个穿着吊带热裤,打扮的挺时尚,一张网红脸。另外一个穿着牛仔裤,白衬衣,显得有点内向拘谨,看向李闻的时候,会不好意思的笑笑。
两个男生。其中一个染着黄毛,说话声音很大,基本上是他在喧哗。另外一个男生,则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
李闻坐在椅子上,对他们说:“你们安静点,否则就离开这。”
黄毛面露不屑,不过耸了耸肩,还是闭嘴了。
吊带走过来,朝李闻笑了笑说:“你好,我们想在这里进行直播,可以吗?”
李闻看了看她的自拍杆,忽然明白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了。
在厉鬼出没的地方直播,亏他们想的出来。这是为了火连命都不要了。
李闻淡淡的说:“我不同意,你们走吧。”
把他们赶走,任务自然就完成了。李闻觉得这办法不错。
但是四个人明显没有要走的意思。甚至黄毛还在那大言不惭:“哥们,你开什么玩笑?这么大的厂子,你能看得过来吗?你不让我们留下,回头等你睡着了,我们偷偷溜进来,不还是一样?”
李闻手有点痒,下意识的就去摸包里的板砖。
吊带一脸哀求的说:“帅哥,你就网开一面嘛,我们只待一晚上。可以给场地费的。”
李闻听到场地费三个字,有点动心了。
诚如黄毛所说,这么大的厂子,他根本看不住。回头把这四个人赶跑了,他们又从别的地方溜进来,保护起来更难。
倒不如收点场地费,既赚钱又完成任务,岂不美哉?
于是李闻点了点头:“给我五万,你们随便播。”
吊带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她小声说:“能不能便宜点?五百行不行?”
李闻呵呵笑了一声:“你挺能还价啊,一下就给我砍下去一百倍?”
吊带可怜兮兮的说:“我们都是学生,没有多少钱的。”
李闻指了指黄毛:“他可不像是学生。”
黄毛有点无语的说:“学生不能染发吗?”
李闻坐到椅子上:“这样吧,你们四个人,一人五百块。”
吊带和黄毛商量了一下,一人给李闻微信上转了一千。
李闻有点奇怪,看向眼镜和牛仔裤。吊带解释说:“他们两个是我们请来的帮手。”
李闻哦了一声:“原来是老板啊。”
忽然,李闻发现牛仔裤手里面还提着一个笼子,里面关着一只黑猫。
李闻指着黑猫说:“它也得交钱。”
黄毛快气疯了:“你别太过分啊。”
李闻呵呵一笑:“不交钱就滚蛋,否则的话,你们直播,我在旁边捣乱。还有啊,刚才交的钱不退。”
自从遇见泥猴之后,李闻发现有些事,变成恶人做起来更顺手。比如对付这四个年轻人,李闻一幅混不吝的模样,直接让黄毛没脾气了。
吊带又给李闻转了五百,并且说明,下不为例。
李闻满口答应,至于是不是下不为例,呵呵……走着瞧吧。
双方约定好价钱之后,李闻又提出来了几条要求,不能大声喧哗,不能破坏公物,不经允许,不能乱跑……
吊带都满口答应了,然后她的目光落在李闻的胸口上。那里有永康精神病院几个字。
李闻哦了一声,对吊带说:“我不是精神病,我是医生,这是我们的制服。我在这里兼职看工厂。”
吊带有点茫然:“医生……兼职看工厂?”
黄毛凑到吊带身边,小声说:“永康精神病院,咱们学校旁边那个,还记得吗?”
吊胆顿时恍然大悟:“哦哦,就是那个入不敷出,濒临倒闭的……”
她脸上露出笑容来:“这样就合理了。”
李闻翻了翻白眼,也懒得搭理他。
吊带忽然来了兴趣,问李闻:“你想不想扮演精神病?这样会让直播更精彩。”
李闻直接拒绝了。已经被钱院长坑过一回了,还要直播装精神病,以后还要不要脱单了?
吊带见李闻拒绝,有点失望。不过很快又有了另一个主意,邀请李闻扮演精神病医生,作为特邀嘉宾出现。
李闻要了五百块出场费,然后同意了。
吊带似乎很担心过一会李闻捣乱,又答应如果今天直播顺利,再给他五百劳务费。
李闻算了算账,今天什么也不用干,直接收入三千五。
还是学生的钱好赚啊。
眼看着搞定了李闻,黄毛就指挥着眼镜和牛仔裤忙碌起来了。他们开始布置这间屋子。
这三个人从包里面拿出来了一些纸钱、纸人、纸马。然后眼镜和牛仔裤又穿上了寿衣,脸上扑了粉,弄得惨白惨白的。
虽然是眼看着他们化妆的,但是李闻还是觉得得慌。
吊带解释说:“我们是直播闯凶宅的,太平淡了没人看。所以工作人员会在幕后扮鬼。”
李闻忍不住感叹:“有创意啊。”
这时候,黄毛又搬出来个小电视。电视不大,但是样式很老。
他把电视随意放在桌上,李闻注意到,电视后面有两根线。一根是断的,另一根则插在电源上。
黄毛特地把断线放在明显的地方,可能过一会是想营造出一种,电视没有通电,却在播画面的诡异氛围。
李闻好心提醒他们:“这工厂闹鬼,你们这个搞法,我看挺危险。”
吊带笑了笑:“我们知道这个传言,既然来这里直播,当然做足了功课。不过我们不怕鬼,因为那都是封建迷信。”
李闻叹了口气:“这是当着鬼的面骂鬼啊。”
这时候,黄毛说了句:“时间差不多了。”
眼镜和牛仔裤迅速的藏了起来,而吊带找好了角度,打开了直播。
她向镜头伸了伸手,甜甜的笑了笑,说道:“哈喽大家好,我们又见面了。我是胆子很大的小乔。今天我来到了第二纺织厂。”
她拿出来一张泛黄的报纸,说道:“据报道呢,十年前,第二纺织厂曾经发生过一起命案,一对年轻的夫妻惨遭杀害。从此以后,这里就有了闹鬼的传闻。工厂的效益也每况愈下,最终在几年前破产倒闭了。”
“几年之后,那两只鬼还有没有在这里徘徊呢?当初吓跑工人的,是不是他们两个呢?他们为什么始终不肯离去呢?我今天来一探究竟,为大家揭开背后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