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生死的折腾
地面震动渐止。
“嘭”地一声巨响,那个铜制人形模具忽然崩开,上面的一半呈碎片状飞入半空!
人群后的四足汪刚想小睡一下,却被这巨响吓得跃起一丈多高,恰好看到了场地中央的这一幕……
“妈呀,诈尸啦!”四足汪怪叫一声,然后又回摔到地上,没有丁点修士的风范。
后面的很多人,不是被场中的场景吓到了,而是被身后的怪叫吓得脊背发凉。
回头看时,发现并没有人叫喊,只有一只体形硕大的犬站在那里:浑身金毛、垂珠尾、踏雪足,显得威风凛凛、气宇不凡。
四足汪为避免仪态问题,早已翻身站立,尽显一种霸气的风范。
人们疑惑地转回身,各自觉得自身这是出现了幻听。
此时的场地中央,多出来一个人,赤身**。
围观的妇人、年轻女子全都捂上了眼;伯阳赶紧随手取了一件长袍,给那人披上。
“三魂归位!”伯阳随手一抓,然后张开右掌,轻轻拍到那人脑门上。
邵氏一族的一位枯瘦的长老,颤巍巍从人群中走出,蹒跚着走向静静站立的那人。
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场地中央,也看着那位正在坚定向前的长老。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
邵氏一族的长老终于走近,披着长袍的人缓缓睁开了眼。
“拜见太子!”枯瘦的长老如同一根古老的藤蔓,弯曲在地,跪倒在那人脚下。
那人即是姬朝,刚刚由死复生,回到了当前世界。
姬朝眼神有些呆滞,带着一些疑惑,似乎是对这个世界已经不再熟悉。
不论是谁,死过一次又活过来,难免带着种种的疑惑,比如我是谁?我在哪里……
伯阳唤过王子乔,然后嘱咐了几句,然后就地消失。其余几位醒者,特地为此事赶来,本来还有各自的重要任务,也都辞别而去,留下王子乔一人照料刚醒过来的太子姬朝。
“神”、“仙”或“巫”的离开,让围观的人群轻松了不少,此时都壮着胆子向姬朝围拢过来。
邵氏一族最先跟在那位“枯藤”长老的身后跪下,然后晁氏一族也都明白了状况,忽啦啦跪倒一片,只有众人身后的四足汪傲首站立,眯眼看着眼前的场景。
知道家族秘密的族人,全部淌下了热泪。
得知姬朝已经身亡,他们近乎绝望;然而,老天有眼,短短一段时间内,仙门内却有了不起的大能者复活了他们活着的希望,这种催动情绪的反复,让好多人如同行走在梦中。
不论怎样,太子姬朝如今活生生站在眼前,此时已经能够活动肢体,并且把面前跪着的“枯藤”长老扶轻轻扶起。
“虽然不记得怎么个经过,但是我知道这是捡回了一条命。”太子姬朝对着人群说道,同时抬手示意大家起身。
王子乔靠近姬朝,耳语了几句。
姬朝听罢,脸上掠过几丝哀伤,很快又恢复了笑颜。
“大家先行散去,留下族里长老,我有些事情要安排。”姬朝提高了声音,对着大家喊话。
众人纷纷散去,很多人恋恋不舍地回头张望,深恐太子再次消失。
他们真正恐惧的,却是从此真正成为了庶民,面朝黄土背朝天,世世代代永无出头之日,这是人性的悲哀,却是符合所谓的“天道”。
晁氏一族的长老们“蒙冤”阵亡了一个,还剩三位;而邵氏一族的长老却是剩有五位。
这八位长老聆听着重生太子的教诲,忽然眼泪齐刷刷地流了下来,整齐到有些诡异。
如同被泥土绑架的蚂蚁,被裹在车轮上数次碾压,这次却碾压到了真正的痛处。
太子姬朝,要去修仙。
逃亡,赴死,复活;然后再次离开去修行——这个可以叫做“不靠谱”,或者叫“折腾”。
姬朝的折腾,是有着无法言表的苦衷,更无法对民众解释。但是,只要自己活着,就是要把希望送给追随自己的人、乃至整个氏族,这个道理已经足够。
氏族长老们当然具有非同一般的觉悟,对这种事情很快就在眼泪中理解。
他们难受的,是如何回去解释,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结局似乎已经注定。
太子姬朝眼神中闪烁了几点光芒,然后清楚了一些事情。
“诸位,昔日之情,无以回报,朝,惭愧万分!但一定不要忘记,还有几份交给你们的守护责任!典籍也好,礼器也罢,任何一个物件或者书简再现世间,都可得到荣华富贵;告诫后世谨记,得失只在一念间,存心向善,终得天道庇护!”姬朝说完一番话,闭目凝神,不再言语,心绪似乎已通天际。
伯阳说得对,姬朝不再是那个姬朝。
八位长老听懂了姬朝的意思,懊悔着自己的愚笨,然后齐身俯地,心念归一,共同消化那一个本来简单的道理:后世浮沉,也许全凭今日理解的深度。
姬朝看到王子乔恰好在一边,然后躬身施礼,与王子乔低声说了几句话。
忽然,姬朝挺直了身板,惊愕地望着王子乔。
随后,姬朝转向尚且跪地行礼的八位长老,声音颤抖着说道:“各长老,快快拜见……拜见祖上真音太子!”
八位长老闻言,全部成了雕塑,没有人能够及时动弹。
“真音太子”,这四个字只是在私下传言过,乃是指向五十年前那位控鹤飞升的大周太子姬晋,怎么可能忽然出现在眼前?
毕竟是长老,八位上岁数的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不是真音太子,而是真音真人!仙人!
这不只是不该发愣,而且应该无比的自豪!
还有什么理由质疑!还有什么理由惊愕!还有什么理由……
再也没有了理由,八位长老齐齐跪倒,拜完了王子乔,再次拜了太子姬朝,然后齐齐起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齐齐复齐齐,整齐划一是一种愉悦的节奏。
太子姬朝,跟着前辈太子姬晋,走向场外。
一个叫王子朝,一个叫王子乔,迈着整齐的步伐,踏入了去往南山之路。
李耳看着两位的离去,心里怅然若失,但很快想起,自己还有重任在肩,于是赶紧匆匆离开。
李耳回到居室时,意外发现伯阳在门外站立,眼睛看着天空中那轮红日,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287章 换掉一河水
一个高境界的自己,见到一个低境界的自己,总是不那么自然。
尤其是李耳,总觉得自身少了一些什么。
伯阳没有开口,直接采用了感念联结——既然是分身,何必那么啰嗦。
讯息铺天盖地涌入脑海,李耳的头瞬间大了一圈;好在形体基础不差,勉强承受了下来。
任何讯息都可留存在记忆之中,但人的意识又偏偏懒惰,一时只能关注几个重要的事情。
李耳略微缓了缓神,头脑中放大了三个事情。
第一个事情,是奔楚这事还得奔,只不过人马缩水,要更加隐秘;
第二个事情,姬朝留下的那三套奇书,不能静静躺在那匣内,有价值就要发挥;
第三个事情,紫气向西,伯阳这真身要西去忙点事。
这三个事情,李耳都有疑问,无论怎么探寻那真身的感念,也是没有答案,只好直接发声来问。
“奔楚这事,意义何在?”李耳问。
“传播上古文明的种子,制衡。”伯阳答。
“那三套书,怎么才算发挥价值?”再问。
“卖钱。”再答。
这个答案让李耳惊讶了一下。
“去西边干嘛?”最后问。
“去昆仑。哪有真人不去昆仑的道理?”最后答,反问。
李耳沉默了,反问的问题从来不用回答。
就连门外汉都知道,真人哪有不去昆仑的?没有。
伯阳觉得这分身倒还可以,问的问题直指关键;但是,现在不方便直接把念息开源,随便分享。
时机未到。
“那三本书,要改一改。”伯阳道。
“怎么改?直接说吧。”李耳打了个哈欠,似乎有些困了。
这动作,特别像当年的伯阳;伯阳看后心里有些温暖,记忆翻滚了一下,耐心就来了。
“连山,归藏,两书合一,可托名大周文王,就叫‘周易’好了。”
“据神机鉴的显示,当前显域有位千古圣人要出,需要帮一帮。”
“至于那‘盘古陆海图志’,可分为两册,一册主述‘山海经’,另外一册为‘山海图’,如此分开,可以设定天缘,待有缘人解。”
这明显有些啰嗦。
但阳真境界修士的指示,必定有着非凡的意义,李耳把这些事认真记在心里。
伯阳回去南山,李耳处理那些遗留的事情。
之后数年,盘古人界发生了一些对整个人类有影响的一些事。
楚国及周边的民间,流传出了一些誊写的神秘典籍,售价奇高;其中一本叫“山海经”的书简,令不少人几近癫狂,甚至跋山涉水,去追逐书中所记载的神山秘境;
鲁国孔丘得到了一本叫“周易”的书,从而自称“悟道”,一发不可收拾,开始疯狂地去影响他人的想法,而且还当了个官——中都宰;
是年,心在南山、身在秦国的小小传来消息,已当国主的赵籍驾崩,举国上下,“岂曰无衣”不停地唱了七日。小小决定要回南山了,因为她已经疲累于以前的护卫身份,只想专心修行。
“赵籍不错,小小也不错。”伯阳得知这个消息时很鲜见地说了句话。
修行者最大的悲哀,就是看着不错的人离开、死去。
不死者,未必有着不死的快乐,伯阳有些羡慕赵籍,但他更担心那册“周易”。
忙忙碌碌的李耳,把“周易”交付到孔丘手中时,山丹丹正躲在暗处看着。
“这书……这书可厉害!”李耳擦着额头上的汗。
李耳注意到接书的人有点疲惫,毕竟是五十岁了。上次见到孔丘时,已经是二十年前。
时光如梭。
五十岁,对跨过形至境界的修行者来说,连幼童都算不上;李耳虽然未入至境,但形体保养的极好,看起来仍然是年轻人。
孔丘先是盯着李耳发呆。待接过那册书、翻看了几篇后,立刻就痴狂起来,干脆蹲到地上、目不转睛,甚至还激动出了眼泪,一副很是贪婪的模样。
李耳叹了口气,转身离去,孔丘根本没注意。
山丹丹也是哀伤了一下,然后留下几个弟子暗中保护孔丘,自己则去附近一个山上沐浴阳光。
孔丘几乎废寝忘食,日夜读着那册书,还不时写着心得、注释,居处书简成山。
孔丘也略知修行之法,他并不知,此时正在不知不觉跨入“专圣”的境界。
这种跨境的状态,加上周易本身的巨大讯息内涵,引发了显能的异常波动。
这正是伯阳担忧的。
开始很是细微,孔丘居住的周边隐隐颤动着一些不知名的能量。
五天后,半个鲁国都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压抑,而且不知这种压抑来自哪里。人和人见面,总是互诉着想抓破一些什么东西,犹如在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时刻就要发芽,破心而出。
待到第九天,孔丘的心里先发芽了。
他痛哭流涕,嚷着“悟得了,悟得了!”
天空蔚蓝而晴朗,大地上的草木迸发着勃勃生机,鸟鸣兽吼,似乎在庆祝一个新的生命诞生。
伯阳和山丹丹站在一个峰尖,静静看着喜笑颜开的世间。
世间来往的凡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压抑已去,欢畅至极,开心不少。
伯阳表情严肃,山丹丹警惕地看着山脚下的一条河。
原本安静流淌的河水,忽然有几处翻滚起来。然后,河水渐渐呈现出了黑色,如同倒入了无数的墨汁进去,最后染黑了整条河流。
“这是尝试?”山丹丹问道。
“正是,你把这条河的水换换。”伯阳答着,抬手挥了挥,做了一道长长的能量藩篱,把整条河封禁起来。
正在向河边走着的渔人,忽然发现,无论怎么走也走不到河边;
正在饮水的一些鹿麂,莫名其妙腾空跌到了岸边一丈之后;
几只水鸟明明看到了水中的鱼,却无论如何也捉不到;
水中的鱼儿浸在墨汁之中,有种生命即将结束的不好预感。
山丹丹取出竹箎,“呜呜”地吹了几声。
幽静的一段山谷内,几十株参天大树忽然拔腿行走,从林中走出,走入了那条河。
约莫半个时辰,那几十株参天大树尽变黑色,而那条河却几近干涸,露出了河床,大大小小的鱼虾在河床上蹦跳,眼见就要没命。
伯阳冲着另个山尖摆了一下手。
一抹红衣正襟危坐在崖顶,面前是一架透着神秘气息的古琴。
清角鸣响,不同的山涧中缓缓渗出了水液,然后形成涓流,继而汇成小溪。
无数的溪水从地势高处流下,注入那条河流。
河水汹涌奔下,瞬间一条清亮的大河复原如初,黑色不见。
山丹丹召回那些变得黑漆漆的大树,让弟子们搬了不少萤石放在它们身边。大树们把根系置于萤石之上,如同呕吐一般,把黑色的河水浇灌在萤石之上。
无数道黑气从萤石上升起,很快消散在空中。
没有人知道,这是一场无声的屠灭。无数侵入显域的暗体生命,就此消亡。
孔丘读周易的第九天。晚上,天空无月,薄云,淡淡星光下树影婆娑。
孔丘居住的院落之外,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暗影,缓缓靠近了院落的篱笆门……
第288章 神兽来袭
孔丘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兀自在油灯下读他的周易,对迫近的危险毫无察觉。
暗影渐显真形,是一头奇怪的兽。
此兽体形与壮年公牛无二,身长约一丈,头部正中长着两尺长的独角,犹显怪异。
怪兽通体散发着淡淡幽绿的光芒,带着一种死寂的阴冷。
如此大的形体,足以直接冲入孔丘的居室,可以肆无忌惮地作恶,但这怪兽偏偏小心翼翼。
它用独角触及那道篱笆院门,试了试。
构建篱笆的木条上缠着一些藤蔓,还开着几朵喇叭花。
就在独角触及一根木条的刹那间,喇叭花忽然动了动,然后整片篱笆上有近百条藤蔓似乎忽然活了过来,蔓延并在孔洞中穿梭,瞬间把篱笆片编织得密不透风!
随后,几条藤蔓以极快的速度爬上了那怪兽的独角,几朵喇叭花开到了怪兽的“牛头”上,只是黑夜中不见漂亮。
噼噼啪啪……
如牧童甩鞭,又如火中爆栗。
藤蔓们开始疯狂地抽打那头怪兽。
这种抽打却不是鞭打般简单,每一次抽打,都是木能对形体的一次钻入,会有剑刺般的后果。
然而那怪兽却毫无感觉,甚至都懒得去理会这些小动作。
它的小心谨慎终于结束,“哞”地吼了一声,直直立起,直接踩碎了孔丘家围成院子的土墙。
声音也像牛叫,这让靠近屋门站着的山丹丹想起了一些事情。
算起来,这兽的年龄比山丹丹还要大,乃是上古神兽,叫做“兕[si]”,除了独角,处处像牛,但是比牛可要凶猛数百倍。
山丹丹有些吃惊,能调动如此神兽的,绝非是一般的存在。
针对孔丘而来,必然是由于“周易”引起的异动,从这几天的动静判断,毫无疑问是暗域作祟。
屋内没有动静,唯有竹简翻动的声音。
院墙崩塌,兕兽跳入院内,孔丘居然没有听到!
山丹丹佩服至极!这才是真正的读书人!
兕兽的下一步动作也并非那么顺利,它忽然觉得四条腿像是被什么东西缚住,一时无法动弹。
院内地面探出四个金属器物,恰好夹住了兕兽的四条腿,不偏不倚。
号称总是能节省一半力气的卢一半,站在院中一角,手中拉动着四根青藤,青藤连接着四个金属器物。
“咦,他怎么知道来的是四足兽类?”山丹丹生出疑问。
卢一半虽然一直在苍天洞修行,但山丹丹却很少见到他,对他设计的这个“兽夹”虽有耳闻,但是今日却是首次看到,而且他居然未卜先知。
卢一半把四根青藤再次拉动,四个金属“兽夹”收紧,兕兽浑身抖动了几次,显然是被夹疼了。
然后,其它的木系生命体弟子们又上去围殴,兕兽不停地“哞哞”叫着,开始恼怒!
“轰”地一声巨响,巨兽直接跳起半丈高,将“兽夹”粉碎,震退了那些弟子们。
孔丘终于听到了动静,然后起身,想要打开屋门一看。
山丹丹见状,觉得书生不宜观看这些,于是洒了点花粉进屋,孔丘不知不觉中吸入,直接倒在地上睡了。
“也该歇歇了……”山丹丹对孔丘生起了同情。
兕兽落地,开始疯狂的踢咬、用那独角又是挑又是撞,苍天洞的弟子们纷纷避开。
俨然就是一头疯牛!
山丹丹抽了个空当,腾空跃起,跳到兕兽背上。
花朵当然轻巧,兕兽也不在意,依然牵挂着屋内的孔丘,或者是那“易经”。
就在山丹丹认为将要降服这头神兽时,忽然感觉了一阵死寂的气息,大呼不好!
这种气息来自身下这头猛兽的后脖颈的位置,山丹丹在那发现了一个眼窝一样的孔洞,孔洞内散发出了丝丝黑气,同时透着那种迫人心神的死寂气息。
“寂灭之念!”山丹丹听伯阳说过一些事,暗域领主取走了元识的那些阴暗面的东西,就是叫做寂灭之念。
毫无疑问,这兕兽是被暗域领主的寂灭之念直接驱动,目标就是“周易”,这暗域的最高存在,必然是感知到了“周易”中蕴藏的可怕讯息,对它又构成了强有力的威胁。
山丹丹心里打鼓。那寂灭之念,不是自己这水平能抗衡的。
山丹丹手下那个叫甲春风的人类弟子,修行已达念至境界,虽也感觉到了气息不对,但是求胜心切,拎着一把“吞晦”短刀,直直刺向兕兽的右眼。
再强悍的生命体,眼睛也是无比宝贵,更是无比脆弱。
兕兽停止了疯狂,居然吐出一截舌头,“啪”地卷住了甲春风伸过来的手臂。
如此笨重的形体,速度却如此之快,令人咋舌。
甲春风大呼不好,想要抽回手臂,却是已经来不及。
“咔”地一声响,甲春风的半截手臂已失,断口处鲜血喷出。
兕兽身上的山丹丹见状,立刻腾空跃起,跳下兕兽脊背,用几条细根卷住甲春风,瞬移到院落之外。
甲春风咬牙切齿,很不服气。
“捡条命不错了!这厮我们惹不起!”山丹丹一边帮助甲春风止血,一边说道。
“师父,这兽有那么厉害?”甲春风不解,丢了半截手臂倒是觉得无所谓,搞不好还能修一修。
“这兽乃是上古神兽,威力无边!另外,它身上带着连门主都忌惮的寂灭之念,绝对不是个省油的兽!”山丹丹说的非常坚决,甲春风不得不信。
兕兽偶得小胜,倍受鼓舞,兴奋地撞开了一些围攻的修行者,用独角挑开了孔丘居室的屋门。
孔丘被山丹丹迷晕在地上,对屋外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
兕兽鼻中喷出了几次粗气,然后又使劲吸了几口,转动硕大的兽头寻找着什么。
忽然,它发现了孔丘身后散落的竹简,于是直接挤入门内,根本不考虑宽度和高度的问题。
房屋轰然倒塌。
巨兽横立,一片狼藉,孔丘被埋于废墟之中,不知死活。
兕兽小心地用嘴掀起几片竹简,嗅了嗅。
感觉到了竹简中那异常的能量,兕兽放下竹简,抬头对着夜空“哞”地吼了一声。
一道火光从坍塌的院墙外飞起,消失在夜空之中。
双方各自召唤了帮手,对战即将升级。
第289章 青牛
换帮手并不意味着战斗的间歇。
兕兽躯体笨重,但蛮力十足;“哞”完之后更来了劲头,越战越勇,把苍天洞的花花草草追得到处跑,而几个人类的弟子也是招架不住这兽的狂野,动用了各种手段逃生。
山丹丹看着这场景,颜面尽失,顶部的花瓣都有些蔫。
正当苍天洞修士们狼狈至极之时,空中传来一声龙吟,一条巨大的金龙扇动着龙翅,疾速飞来。
山丹丹大喜,原来是龙王娇娇来了!
娇娇探下龙爪,冲着兕兽的背部狠狠抓下……
哞……
一声惨厉的悲鸣,兕兽的背部落下了几道深深的抓痕。
娇娇降落在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背上走下了黄三定和四足汪,以及庚桑楚。
黅天圣洞几位资深修士全部到来,山丹丹瞬间有了底气。
山丹丹的神火飞讯只发给了黅天圣洞,当然是想让门主伯阳知道。
来的帮手不多,但是没有一个普通。
四足汪如风一样奔走,瞬间把兕兽的四条兽腿整得鲜血淋漓;黄三定放出一阵黄雾,遮蔽了兕兽的双目。
庚桑楚早已进入“念至”的境界,离醒者境只差一步;他不需要看,也不需要听,只是静静站在一旁,手中捏了几粒沙子,缓缓用指尖搓动着,并没有加入战斗的意思。
兕兽甩动尾巴,向偷袭过来的两名苍天洞弟子横扫过去。
庚桑楚出手了!
忽!忽!忽!
众修士耳边传来了三声重物破空之音。
哞……!
兕兽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惨吼。
“啪”的一声,兕兽的半截独角掉落到了地上。
三粒沙,击断了兕兽的独角,山丹丹在旁边看得很是清楚,忍不住大声喝彩:“好!”
独角掉落之后,兕兽愣了一刻,忽然醒悟过来!
幽冷的绿光乍起,兽不再是兽,变成了一个奇异的光团,直直向着卢一半冲了过去。
卢一半一看不好,叫着“不是我!”,同时拔腿就跑……
庚桑楚闭着眼笑了,抬手又捻起三粒沙,右手换左手,一粒一粒弹了出去。
“啪”,兕兽的牙掉了一颗;
“嗵”,兕兽的左后腿跪倒,身子一歪;
“当啷”,兕兽的脖子上有物落地。
声音悦耳动听,但是庚桑楚是从心里享受,对“视”和“听”均无概念。
兕兽转身,巨大的兽颅对着庚桑楚,它终于发现了罪魁祸首。虽然眼睛被黄三定搞得有些模糊,但是兕兽毕竟是上古神兽,修为并不简单,照样可以攻击目标。
卢一半躲过一劫,深深吸了几口气。
庚桑楚自认为不惧这兕兽,但很快他发现自己错了——巨兽张口,以极快速度咬住了庚桑楚。
……
夜更深,星星更明、更亮,但仍然驱不尽天地之间的朦胧。
朦胧中走来一人,不在地上,也不在空中,直直从天地之间走来。
兕兽又呆住了,咬着庚桑楚一动不动。
来人轻轻掀开兕兽的口,把咬着的庚桑楚从那口中拿了出来。
好在伤不重,来人用手掌在庚桑楚身上轻抚几下,血流骤止,肌肤重生。
兕兽呆呆看着来人,不知怎地,生不出暴戾的气息,也忘了攻击,总觉得哪里不对。
来人是伯阳,南山仙门的门主,阳真境界的修士、让暗域领主忌惮的显域存在!
“乖,你记得我吗?”伯阳柔声问道。
兕兽颤抖了一下。
南山仙门的众修士,齐齐跌倒,瞠目结舌。
“不记得。”兕兽实话实说,说的是人话。
它不知来人这是何意思,要么打架,要么求饶,你这是哪一出?
伯阳叹了口气,跳到空中,显出轩辕金身。
兕兽看到后,巨大的兽躯开始颤抖,前肢跪倒,头颅触在地上,不敢抬起。
与小弟久别重逢的故事并未顺利展开,兕兽的眼神忽然变成了灰暗。
山丹丹暗叫不好,她注意到兕兽脖颈后方,那股死寂的气息再次泛起。
数千年前,小弟是兕兽,伯阳是轩辕。
伯阳很诧异,怎么这兕兽成了自己的敌人?他很快注意到了那死寂的气息。
原来如此!这暗域领主可是嘚瑟,连上古神兽都不放过,你干脆来当显域领主算了!
想是想,说是说,伯阳的手臂早已蜿蜒着去了内屋废墟之下,把书生孔丘救出。
孔丘当然不能死,该死的是那死寂的气息,那恐怖的寂灭之念。
兕兽眼睛由灰转红,像看死人一样看着伯阳,一种毁天灭地的力量从兕兽眼中迸发!伯阳不得不急速后退,随手挥动袍袖,卷走了正在发呆的几位苍天洞弟子。
兕兽足底生出阵阵幽绿色的光雾,让黑夜显得更加阴森、恐怖。
伯阳知道,寂灭之念如果不受控制,可以轻松毁灭一个存域;此念的对手在自己体内——那纯阳的泛生之念。但这种泛生之念受控于元识,自己只能间接采用,不是那么方便。
好在元识似乎感知到了伯阳形体外的窒息气氛,及时醒来,感知到是自己那点阴暗在闹事。
它也懒得管,只是把泛生之念完全交给伯阳控制。
伯阳大喜。
随后,天地间生起一种无比安详而磅礴的气息,空廖中似有微弱的生命嫩芽在生长。
慈爱、正义、善良……
周边所有生命都感受着说不出的美妙,浸润在舒适之中,体验着从未有过的愉悦。
兕兽的目光黯淡,渐渐还原。祥和的气息裹住了兕兽的庞大躯体,兕兽也在安静地享受。
时间好似停止,天地间的一切都熟睡过去。
很久之后,曙光初现,气息清凉。
四足汪第一个醒来,它惊讶地发现,自身的形络中显能汹涌,似乎要突破什么,于是闭目进入修行态。
兕兽也醒来,看了看四周,不知身在何处,亦不知身在何时。
伯阳轻轻落在兕兽旁侧,亲昵地拍了拍它的脖子。
兕兽如梦方醒,前肢跪地,冲着伯阳行礼。
“既然来了,就留下吧,做头真正的牛,跟着我。”伯阳道。
兕兽点头,起身后抖了抖耳朵,半截独角消失,然后凭空长出了两只牛角。
伯阳又拍了拍兕兽的脖子,兕兽的身躯变小了不少。
一头健壮的青牛完美呈现在修士们面前。
伯阳轻轻跃上牛背,赞叹道:“这个好。”
山丹丹羡慕地看着伯阳骑牛,自己也想有一头。
门主收服兕兽,化为青牛成了坐骑,修士们皆大欢喜,都兴奋地交谈着。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木棒互相敲击,又像是空桶在相互碰撞……
第290章 一口吃掉白骨军
“仙主……有件事要告诉你……”青牛羞羞地说。
伯阳拍了拍青牛后背,鼓励它继续说。
“可能,是那白骨军来了!是……我,是我叫来的!对不住……”青牛声音更低了,牛头几乎耷拉到了地上。
“白骨军?是什么东西?”伯阳也是有些惭愧,虽然进入了阳真境界,不知道的东西还是很多。
“是……”没等青牛回答,伯阳已经升空。
东方的天空爬出了半轮残月,冷冷的清辉洒在旷野。
旷野中奔走着一个人形,没有血肉,只有一副人形的骨架,关节处“咯咯”直响。
长长的臂骨偶尔撞击在大腿骨上,发出空洞的撞击声。
另外一副行走的骨架出现,然后是三个、四个……直至无数,几乎占据了整个旷野。
“名副其实!”空中的伯阳觉得“白骨军”的叫法很贴切。
撞击声此起彼伏,无数的骷髅骨架汇成的一队大军,如潮水般向着孔丘家的方向涌了过来!
黄三定正蹲在一个高高的木杆顶部,最先看到了这恐怖的一幕,急忙跳下木杆,大喊着“死人们杀过来了!”
“什么?”苍天洞的弟子们没听懂,啥叫“死人们杀过来了”?
当他们看到那些骷髅骨架,立刻明白了黄三定的意思,开始浑身发冷。
没有人见过骷髅骨架也能行走,无法想通其中原理。
伯阳回到南山修行者一侧,正待安排反击时,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大喝:“我来!”
伯阳转眼一看,居然是四足汪。
他诧异地看了四足汪一眼,不知它要逞什么能。
“我,升境了!”四足汪极其兴奋。
“哦?醒者境?”伯阳不太信,因为四足汪一直比较懒散,不像是能够进入醒者境的状态。
“门主你收服这头牛时,不知怎地加速了俺这形络运转,冲破了那层障碍,通了!”四足汪得意自己,丝毫没有感谢门主的意思。
“那,你试试。”伯阳也想看下,这犬类要是入了醒者境,到底是个啥水平。
“我准备下啊……”四足汪话音刚落,像一阵风一样消失不见。
伯阳有些惊愕,打个架,它还能准备什么?
白骨军到达,没有一句废话,直接开打,或者它们根本不会说话。
白骨军的武器仍然是白骨,各自抡着或长或短、或粗或细的各类骨头,冲着修行者们就招呼。
发冷的时刻已过,面对着这些骨头架子,修行者们却是并不畏惧,直接反击。
藤蔓缠碎了肋骨、树枝打碎了骷髅头;吞晦直接切断了腿骨、肉掌拍碎了盆骨。
一地碎骨,有的成了渣滓。
有个苍天洞的人类弟子忽然发现,地上的碎骨居然在自动拼接,然后再次成为骨架立起!
“这些死人打不死!”这弟子惊呼道。
修行者们听了这句话,第一反应是废话,死人怎么会再死!但是转念一想,不对啊!于是各自细心地看了看周边,顿时冷汗直淌——这些白骨军兵士果然是打不死、杀不绝!
伯阳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并没有出手,而是静静探察着白骨军兵士们的活动规律。
他注意到,白骨军中间,有一个高大的骷髅骨架不怎么活动,而是不断挥舞着干枯的两只臂骨,并非攻击,像是在发号施令。
伯阳正待行动时,忽然夜空中淡出了一个巨大的形影,在月光下闪动着淡淡的金色。
形影有着四条腿,并非人类形体。
“南山门徒退后!”空中发出了震耳欲聋的一声吼叫,犹如一道炸雷一般。
南山仙门的修行者们知道这些白骨军打不死后,有些有气无力,觉得打地很没意思;听到空中这个声音后,知道是己方大能者要出手,于是纷纷跳出战场。
一个无比巨大的犬形金身彻底现身,然后张开巨口,朝着地上的白骨军咬了下去……
地面上无数的白骨军兵士很快消失不见,空中响起了一阵“咯吱、咯吱”的咀嚼声,声音巨大而刺耳。
“这、这是?把骨头军给……吃了?”众弟子们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庚桑楚则有些不相信自己的心;黄三定拼命摇了摇头,想确定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
伯阳有些感慨,四足汪的醒者境确实足够可怕,居然一口吃掉了一个军队!
这仗打得,结局很无聊,被四足汪一顿饭给结束了。
但伯阳有些担心,怕四足汪的胃口不够好,搞不好要呕吐。
果然,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四足汪的醒者金身开始不对劲,好像在空中开始翻滚。
伯阳立刻跳入空中,直接钻入四足汪口中……
醒者金身内部居然也是金碧辉煌,宛如一个华丽的宫殿!伯阳也从未有过这种际遇,有些意外。
但是没有时间在四足汪的醒者金身之内闲逛,伯阳迅速找到了被吞吃的那些白骨军。
他没有犹豫,直接把那个最高大、疑似指挥官的骨架找到,拽出四足汪醒者金身的体外。
四足汪是治了标,但是伯阳得治本。
伯阳把那堆已经不再活动的枯骨扔到地上,从空中凝了一些雨水,洗了洗自己,也洗了洗那堆枯骨。
然后,他闭目凝神,把附在枯骨上的幽精找到,用泛生之念认真教化了一番。
那幽精上有着寂灭之念的残留,伯阳立刻将那些阴暗用阳息全部消解。
“嗯?”伯阳忽然感知到,这堆枯骨的胎光和爽灵居然残留着踪迹讯息,显然此骨架的原形人类是刚死不久,就被暗域领主的寂灭之念侵蚀,变成了白骨军的首领。
那就顺便救个人吧,毕竟能找到胎光和爽灵的机会不是很多,况且七魄也未被收走,不救说不过去。
于是,伯阳动用造体的手段,给这具枯骨附着了血肉,依据残留的人体形息,将其还原为一个完整的人躯。
原来是一个男性的年轻人。
改造了首领,四足汪腹中的其它白骨军兵士,算是彻底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安静下来。
“哇”地一口,四足汪的醒者金身果然吐了!
天上下起了骨渣雨,南山的修士们赶紧躲避。
吐完之后,四足汪恢复了真身,躺在地上歇息。黄三定赶紧找了些水,端给这位功臣。
伯阳把改造出的那个人躯的天魂胎光和地魂爽灵取回,还归那具躯体。
过了一些时间,那人悠悠醒来,睁眼看到了身边的伯阳,挣扎着坐起。
“叫什么名字?”伯阳问道。
“徐甲。是您救了我?”那年轻人道。
第291章 黑衣人
“谈不上,是你命不该绝。”伯阳道。
旁边的弟子们看着,都觉得门主果然会说话。
徐甲千恩万谢,心意不尽,最后誓死要追随伯阳。
伯阳无奈,只好让徐甲跟随自己,负责照顾青牛,当自己的侍从。
休整过来的四足汪听说了这个事情,大笑不止,说是门主都已经是阳真界的高人了,哪还需要骑牛和侍从!
此次来鲁国的众弟子们也纷纷称是,门主高来高去,乘云穿雾,哪会需要青牛和徐甲啊?
伯阳一句话释疑:“既然是人,就要好好做人。”
果然高明!众弟子们纷纷议论,这句话除了深奥,内涵可是不浅!至少,享受做人之快乐是必须的!
隐在阴暗一角的一个黑衣人,看着此情此景,忍不住“嘿嘿”干笑了几声,然后腾身跳出一丈多远,几个起落,消失在远处。
随后,伯阳让山丹丹自行处理善后事宜,他自己带着青牛和徐甲,先回去了南山。
山丹丹感觉重任在肩、在叶,压得杆茎都有些弯曲,冷眼看了看那青牛的背影,觉得应该让它付出些什么再走,但是想到人家也算是上古神兽,如今又有了伯阳这个靠山,只好作罢。
好在孔丘家人当时并不在他读书之处,未受牵连,否则麻烦更大;
但孔丘的这一居住被青牛捣毁,此地等于是已经被暗处的敌人盯上,不宜再居住下去。于是山丹丹留下十几名骨干弟子,帮着把废墟中的书简收拾起来,架着尚在昏睡中的孔丘离开。
次日清晨,孔丘醒来,感觉不对,平躺着怎么会看到嶙峋的石头?他一激灵,坐了起来!
“这是哪?这是山洞!能不能不问这种愚蠢的问题。”旁边探过来一朵红艳艳的花。
孔丘当然认识山丹丹,瞬间反应过来,出事了!
他翻身从卧榻上下来,跪倒行礼,心里想着仙花真是贴心,居然带着自己的卧榻逃亡。
山丹丹很意外地扶起孔丘,没有过多地骄傲和不屑。
这花的确不傻,她知道这个人类不是个普通的人类,自己还是要尊重一下。
一人一花各自客套了一番,孔丘也就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再次跪倒行礼。
他可没想到,自己这么一个普通的儒士,怎经得起这仙门如此垂青!
山丹丹当然不能说得太多,而且她感觉到了一些异常的动静。
苍天洞断臂的甲春风跑入山洞,“噗通”一声摔在地上,好在断臂处朝上。
山丹丹扶了扶花瓣,觉得有些丢脸:自己这首席弟子都如此冒失,传出去怎么见人?或者见花!
“怎么了这是!”问话带着斥责。
甲春风赶紧爬起来,喘着粗气道:“师父,不好了,大榕树被敌人抓走了!”
“啊?”山丹丹站不住了,赶紧卧在地上歇息一下。
大榕树那么大个个子,居然被敌人抓走了!我这花脸还要不要了这是!
不过,再次想一想,暗域力量有着什么寂灭之念,这也是有情可缘,但是甲春风下面的话,让她实在是无法接受!
“师父,一帮黑衣人,架着大榕树飞走了!我确认了,那些黑衣人是人类!”甲春风道。
不是暗域?那怎能不是暗域呢!山丹丹伟大的自尊,立即遭受了前所未有的考验和折磨。
孔丘弱弱地探过身子,说了一句:“山丹丹仙修,既然是人,我们就还有机会。”
山丹丹几乎晕倒。
脸,我可以不要,但你这书生厮,几个意思?
孔丘看到山丹丹情绪不对,马上觉出是自己说错了话,立即吟诵了一段易经:
“同声相应,同气相求。”
“坤厚载物,德合无疆。”
“天地交而万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
……
……
山丹丹几乎想一巴掌……
她忍了忍,因为“呼死”的“呼”不确定对不对,这严重影响效果。
她懂那几句的意思,但是现在弄走俺弟子的那些家伙未必懂啊,大哥!
山丹丹实在忍不住,用纤细的叶子蹭了蹭孔丘的脸。
孔丘眼神迷离,他不知发生了什么。
“你不是有易经吗?去,给我找找,这事怎么办!”山丹丹命令迷离的孔丘。
排成一队的苍天洞弟子们,把孔丘日夜嗜读的易经卷册给送了过来。
孔丘的眼睛又直了,心绪又醉了,但是山丹丹的反复提醒,让他记起了任务。
没等孔丘找到易经中的道理,洞外又奔入一个弟子。
“师父,有个黑衣人来了,说是让咱把这什么书交出去,然后放大榕树回来!”那弟子道,口齿伶俐,比甲春风好上很多。
世间卖主求荣的行为很多,这只是其中一个。
山丹丹比伯阳的今世经历还多,她哪里容得下这种龌龊。
“要么你滚,要么黑衣人滚!”山丹丹怒道。
“师父,我早就让那黑衣人滚了!这种小事,何须报告!”那弟子道。
山丹丹诧异,我这老脸,这是回来了?
感谢后生晚辈,感谢显域还存留着新的生命!
天光尚在,雷声滚滚。
山丹丹的存在,没有偶然,唯一正常的是,人类从未尊重花的存在。
易经的出现,惹了很多事,也吸引来了很多人,以及不是人的暗域存在。
黑衣人在洞外。
没有什么值得问,黑衣人直接就叫嚣了:把那本书,拿出来,饶你们不死。
山丹丹这就郁闷了,我去,当我是死花?
孔丘,山丹丹,带着几个南山仙门的普通弟子,捧着几卷书,极为虔诚地走向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傲然站立,站在某个地角,等着人类的某些个谦虚一类。
门主走了,这是要受欺负?
山丹丹觉得不是。
给黑衣人的,那是给脸,但是这黑衣人偏偏不要脸。
山丹丹没有给脸,但是给出了一记痛击:她把很磅礴的力量集中在花叶上,然后给那个黑衣人一次难忘的痛击。
痛击实现了,黑衣人嗷嗷叫着飞出去。
随后,天空出现了一个无比巨大的符号,山丹丹有些眼熟,好似通玄洞的某种符咒。
符咒布满天空,然后笼罩大地,孔丘看到的曙色,早已化为一片酱紫,阐释着世界的末日。
末日,当然不到时候。
第7章 伏仙(下)
“不好受吧?“元识冷不丁于耳内传音问道。
“的确不好受。”伯阳答,随即又记起了那种剧烈的疼痛,感觉不只是衣服糊了,体内的五脏六腑也好似全部被烧灼过一遍。
“形体是表象,能量态是内质,形体间的因果存在,实际是背后能量的联结关系,想要改变形体之间的能量联结,一般会在能量状态中采用念能介入,但念能与显能的碰撞自然会产生热量,如果修行不到位,控制不了热量的话,就是你这个后果了。”元识看来情绪不错,以一个老师的姿态及时给伯阳做了辅导。
“怎么控制热量?”伯阳问到。
“等你能自主进入能量态时我会告诉你,现在说了你也未必能懂。”元识淡淡回答,传音渐弱。
伯阳已经比较了解体内这个家伙,知道没有可能再继续交流,于是注意力转回到身边的物事上。
“小凤,你过来!”旁边姜老大招呼姜小凤。
姜小凤本来还在望着山丹丹离开处发呆,听到老者召唤,忙用手拢了拢散乱的头发,然后站起身,双手五指交叉相挽,垂着头,朝伯阳这边慢慢走过来。
“大伯……”走到近前时,姜小凤腼腆地避开了伯阳打量她的目光,而是朝向了姜老大,脸上带着羞涩。
“这位是……”姜老大准备给小凤介绍伯阳,转念一想有点别扭,然后又转头对伯阳问道:“公子祖上姓氏是?”
“哦,晚辈祖上姓李,但是由于一些特殊因由,直接称呼伯阳即可!”伯阳边答边想起身,觉得躺着与姜小凤见面实在有些不雅。
姜老大见状,摁住伯阳胳膊,慌忙阻止道:“不忙起身,不忙起身……“
姜老大随后再次转向小凤,道:”小凤,这位是伯阳公子,刚才你能醒过来全靠人家了,快快见礼!“
姜小凤仍然低着头,扭着自己上衣下摆左侧的衣角,嗫嚅了一会儿,怯生生叫了一声“伯阳公子……”声音小到连自己恐怕都听不到——她长这么大,从未用过“公子”这种称呼!然后又用眼睛偷着瞄了瞄的伯阳的白色眉发。
“唉,村野的丫头,不知礼节啊,伯阳后生可莫怪啊!”老者叹息着摇头,实际连他自己也很难说出“公子”两个字,哪如用“后生”两字舒畅而痛快?
伯阳感觉到了两人在称谓上的纠结,苦笑道:“老伯,我虽然读过一点书,但是一直生活在村野环境,您还是按照习惯称呼就好!”
姜老大闻言马上释然,惊喜道:“那就好,那就好啊!”
旁边的小凤听到伯阳所言,表情也似乎轻松了一些,不自觉地笑了笑,脸上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正巧被伯阳看到,伯阳顿感心里似缕缕柔风拂过,觉得那两个酒窝甚是可爱。
“来,小凤,把伯阳扶起来!”姜老大招呼姜小凤。
伯阳此时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在二人搀扶下终于站起身来,然后晃动了一下胳膊,感觉还好,就示意二人不必再搀扶,姜老大于是拿开搀扶伯阳的手,又摸出了烟袋,姜小凤则站到了离伯阳两尺外的地方,明显还是羞涩。
伯阳想起山丹丹离开时所说的话,立即向东侧墙根看去:但见墙根杂草仍在摇动,偶尔阵风吹过,显露出一段棕黄色并闪出鳞光的躯体,好像是一条大蛇,躯体近乎茶杯一般粗细!伯阳头皮一阵发麻,感觉头发似乎正在一根根依次竖立起来!他从小对蛇比较恐惧,但是现在的他正闪耀着救人英雄的光辉,退怯的话就太不光彩了,只能硬起头皮一瘸一拐朝蛇藏身的地方移步过去。
微风吹过,伯阳身上焦糊的衣衫偶尔掉落了几块残片。姜老大和姜小凤不知他要做什么,各自呆在原地未动。
果然是条蛇,一条近三尺长的锦蛇,棕黄体色夹杂褐色横斑条纹,蛇体弯曲于草丛中,不断挣扎扭动,伯阳的心也跟着它扭动起来,甚至有点恶心想吐。但无论怎么挣扎,这条蛇像被施了法术,明明前进的方向上没有障碍物,但它却无法向前半寸,只能是在原地扭动。
这时姜老大和侄女姜小凤也注意到了动静,二人聚拢到伯阳身后,探头向前一看,俱都大吃一惊,姜小凤则是立刻向后倒退了数步,用手掩住了嘴巴,怕自己失声叫起来。姜老大吃惊后则很快平静下来:他已经经历了一次怪花走路的事情,现在看到的蛇虽然大了一些,但在心理上还算勉强能接受,至少吃惊之后的情绪迅速平稳了下来。
“老伯,这条蛇应该就是纠缠小凤的常仙本体了。”伯阳转身对姜老大说道。
“啊?常仙本体?”姜老大非常惊讶。“哦,难怪叫常仙,就是长虫修来的仙啊!”姜老大似乎又明白了。
“我感觉所谓的家仙附体,其实就是有修炼悟性的一些动物,悟出了类似道家修炼的一些方法,到一定程度后,通过一些小本事把人的意识给控制了。”伯阳貌似掌握了家仙附体的真理,得意地给姜老大和姜小凤讲解了一番。姜老大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后面的姜小凤则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伯阳转头恰好看到姜小凤点头的动作,想到体内的元识,突觉心有戚戚焉!然后紧接着就在耳中听到了一声断喝:“扯淡!”自然是元识的伟大又遭到了伯阳想法的欺辱。
“那,伯阳大哥,我们该把它怎么办呢?”小凤突然开口说话了,声音悦耳,像轻轻敲击铜铃发出的铃音,飘荡到伯阳耳内,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耳朵,像是被柔风轻抚过一般。
“啊,这个……”伯阳没想到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的确还没有考虑。一经考虑,他又马上陷入了纠结:如果想把蛇放掉的话,这条蛇是被山丹丹在能量状态中给困住的,他不知道怎么放蛇出来;打死它,内心柔弱的伯阳不忍心。
现在每每遇到了纠结的问题,伯阳就下意识地求教元识:“哎,伟大,这个怎么处理?”
“怎么办?吃掉,凉拌。”元识冷冷地回答,语气中透着幽怨。
伯阳以为元识是生气故意这么说,然后就不抱得到答案的希望了,转而对姜小凤说:“不行我们把它放了吧,我想想办法。”姜小凤使劲点了一下头,表示非常赞同。
“放了?“元识突然大声耳内传音。“不行,这个一定要吃掉的,太浪费了。”
“什么?你真的要吃蛇?不,不是,你是要我吃掉这条蛇吗?不可能!”伯阳震惊,马上抗议。
“什么吃蛇!我指得是要吃锦蛇形体中的显能和暗能,你要进虚空之门,没有外补那还准备修炼千年?不想见到你母亲了?”元识有些恼怒,开始有呵斥的语气。
“哦……”伯阳似乎明白一些。“好,那你说,怎么做?”伯阳不自觉地捏了捏焦糊的衣角,有点扭捏的神态,像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正在求助于大人。后面的姜小凤注意到了这个细节,虽然不知道伯阳是怎么回事,但是无意中发现伯阳那一瞬间的可笑神态和捏衣角的动作,不禁掩嘴偷乐。
伯阳也发现了姜小凤在掩嘴偷乐,脸上顿时一红。
“交给我吧,你只管伸直手掌,用掌心对准锦蛇形体的位置就可以了。”元识终于准备出手!
伯阳对元识的出手多少有些期待,毕竟共体有段时间了,他还不了解元识到底有什么本事,于是他依言将手掌对准扭动的锦蛇。
一阵温热的感觉从伯阳整个身体内升腾起来,他觉得有一种浩瀚无边的力量沿着身体的某种通道,齐聚到他伸向锦蛇方向的掌心,继而一道清亮的光线从掌心发散出去,冲入锦蛇扭动的躯体,锦蛇立刻剧烈地颤动起来,仿佛被灼热的开水浇在了身上!
姜老大和姜小凤不知道伯阳伸胳膊在做什么,俱都睁大眼睛,惊讶地看着锦蛇颤动。
时间一点一点消逝,颤动的锦蛇突然发出一声啸叫,瞬间消失不见;一粒浑圆、透着黄色亮光的珠子跌落在草丛中,滚动了几下,停留在伯阳前面地上的一片枯叶边缘。
“捡起珠子吧,我已经把锦蛇的显能存储到这个珠子中,另外珠子中还有一个微小的黑斑,那是暗能,以后再告诉你怎么回事。”元识体内传音给伯阳。伯阳走过去把珠子捡起,果然看到珠子黄亮的珠体内镶嵌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黑斑,隐隐有暗光在内流动。
姜老大和姜小凤目睹了刚才伯阳的一系列操作,都感觉不可思议,姜老大对伯阳暗暗称奇,认为这年轻人来历必不简单;姜小凤则在仰慕升腾中又感觉一丝隐忧,于是问伯阳:“伯阳大哥,那条蛇去哪了呢?”伯阳正在研究珠子,经姜小凤一问,心里也是疑惑:难道那么大一条蛇,全部化成了这么小一个珠子?如元识所言,珠子里面若只是能量,那么蛇的**去哪了呢?
他心里这么想,但在姜小凤面前却不能直言,只好掩饰道:“那个蛇是变到别的地方去了……”
“啊?伯阳大哥你会把东西变走啊?太厉害了!”姜小凤一脸崇拜,闪亮的眼睛望着伯阳,伯阳突然感觉有些窘迫,但表情上还是强行扮出一副冷静的模样。
“哎,哎,不错!不错!”姜老大凑近,拉着伯阳的手开始赞赏,伯阳笑了笑。突然,他又想到了什么,笑容立刻僵在脸上:不对啊,还有两位呢?
“不用想了,那两位一个是黄鼠狼形体,另外的则是一条狐狸形体,看到蛇同伴的下场,早就溜走了!”元识感知到了伯阳的疑问,马上传音给他。伯阳听到后,长出一口气。
简单收拾了一下这个废弃的屋舍,关好房门,姜老大唤过姜小凤,拉着伯阳向自己家走去。
第292章 儒圣
点点金光从空中激射而下,很多守卫在外围的南山弟子被金光击中,倒地昏迷。
山丹丹花体暴涨到一丈多高,以根系和花药为武器,全力对抗空中的符咒,时而急速旋转,时而将枝叶如长鞭般卷动,卷出几个躲在符咒掩护下的黑衣人。
从晨光中打到近晌午,那空中的符咒竟然没有丝毫破除的迹象,山丹丹却几近力竭。
好强大的符咒!
孔丘从洞口探出头望了望,然后又惭愧地缩回洞内。
他缓缓走到那堆周易书简前,很是伤感:自己不只帮不上忙,还频频给南山仙门引来麻烦。
随手翻了翻记载“周易”的竹简,忽然孔丘看到了一句话:“天地交,泰。”
他忽然怔住了。
自己也一直在试着修行,但是心头一直疑惑修行的基本原理,思虑时产生了阻碍修行的念头,所以在形体及心性的提升上,并无多大进展,甚至连基本的腾跃技能都不会。
天地交,乃是泰卦中的天下地上,阴阳反置的卦象,蕴含着“泰”的结论。
阴阳反置,阴上阳下,这里面定有玄机!
孔丘坐到地上,闭目凝神,开始进入了修行态……
不知疲倦地读“易”已经很长时间,孔丘对很多内容都是反复品味,悟得的机理早就烙在了意识深处。
一句“天地交”,让孔丘终于明白了打通这些机理的根本路径:阴阳调和。
阳息和阴息交融碰撞,相互影响;交融的元息进而引发了能量的波动……
洞外的山丹丹,此时正被五名黑衣人围攻,加上空中符咒的金光攻击,已经很是狼狈。
“不打了,歇歇!”山丹丹忽然大叫,想要休战。
但黑衣人和符咒却无动于衷,变本加厉,更加疯狂!
山丹丹的几片细叶,已经是千疮百孔,眼看就要被撕开花体……
一个高大的身影自山丹丹身后的洞口走出,身影的周边泛着一圈淡黄色光芒。
来人正是孔丘。
只见他神态极为安详,左手中拿着一册书简,右手负在身后,向着战斗着的山丹丹缓缓走了过去。
山丹丹瞥见孔丘过来,赶忙喊了一声:“快回去!”
孔丘不只没有止住脚步,而且还在加快,直直走入了符咒笼罩下的战场。
他口中不知念了句什么,忽然空中的符咒压力骤然消失!
山丹丹顿觉轻松不少,顺手取出了竹箎,“呜呜”吹了几声。
天地间飞来了无数的枝叶、藤蔓,似乎方圆几百里的木系形体都各自扔出了一些物件,遮天蔽日,把十几名无可遁形的黑衣人紧紧缠裹。
孔丘并未停止动作,挥了挥左手中的书简,朗声说了四个字:元、亨、利、贞!
这四字无疑是那周易奇书的精华,作为一种神秘的元息密码,可以催动各种显能的集聚。
那十几名黑衣人开始嚎叫,骨头接近碎裂。
毕竟非暗域的敌人,山丹丹和孔丘皆都适可而止,放松了攻击力度;多数黑衣人看到形势扭转,此时压力变小,立刻逃窜而去。
众弟子们最后只擒住了两个黑衣人,捆上后带回洞内。
山丹丹首先询问了下孔丘的反常表现,原来是孔丘从周易书册中的地天泰大卦中得大悟,居然悟得了元息利用的基本道理,加上以前贤修的一些功底,居然突破了瓶颈,当场修行入圣了!
专门研究学问的儒士专圣,那就叫做“儒圣”,孔丘被山丹丹这么称呼,也是很高兴。
对于那两个黑衣人,孔丘和山丹丹都没有审问的兴趣,但也想知道因由,于是让甲春风出面。
“说吧,想要什么?”甲春风用仅剩的一只手掌拍了拍一个黑衣人的脑袋。
黑衣人脑袋晃了一下,鼻中轻哼了一声,偏过头,目视地面,连看都不看甲春风一眼。
“嗬,脾性倔强啊!”甲春风一掌把那人拍倒在地上,口中吐出血沫。
另外一名黑衣人虽然低着头,但偷眼瞄了甲春风几眼。
甲春风捕捉到了这个细节,于是转向另外这个黑衣人。
“你来说,老实点,否则不是拍一掌这么简单了!”甲春风冷冷道。
“这……”那黑衣人眼珠转了转,看了看地上晕过去的那位。
“放心,只要据实讲明身份和缘由,你立刻就可以走!”甲春风一看有戏,赶紧加码。
“我们原本也是修行人士,如此大费周章,自然是为了那个儒士拥有的天书……”黑衣人交待了一个大家几乎都知道的事情,然后龇牙咧嘴,扭动着被绑着的臂膀。
甲春风挥了挥手,另外一个苍天洞弟子把这黑衣人的绑绳解开。
那黑衣人活动了一下胳膊和手腕,忽然从前襟内掏出一张符咒,口中喝了一声“遁!”,忽然消失了!
甲春风被惊呆了。然后瞬间又懊悔起来,呀呀地吼了两声。
他转向地上躺着的那位,忽然发现那人没了气息!死了!
“是我打死的?”甲春风有些懵圈。
“不是你打死的,那个跑了的干的!”山丹丹在一旁冷冷说道。
“真的吗,师父?”甲春风更加茫然,那家伙怎么杀的人?
山丹丹没有回答,走到地上那黑衣人尸身处,从尸体脖颈处取出一根蓝幽幽的尖针。
甲春风倒吸一口凉气!这跑了的家伙,好快的身手!
孔丘此时握着一卷竹册,如同一阵微风,轻轻吹了过来。
山丹丹看着身材高大的孔丘,心想这刚刚入圣,就这么嘚瑟!
孔丘俯身,用儒士的尊重抚触了一下那亡者的头部,然后起身郑重地说道:“这人是修行者无疑,而且他的形体中有着土德元息的痕迹。”
啊?山丹丹和甲春风同时惊呆了。
如果这儒圣所言不虚,那修士们都知道,土德元息的痕迹,必定与门主的黅天圣洞有关啊!
至此,事情开始变得不可思议。
孔丘看着山丹丹和甲春风的表情,一脸无辜,不知何意。
“应该不会错,我也修行过南山仙门功法,而且儒士圣境的开悟,全在元息方面,对五行元能的元息把握,应该是准确的。”孔丘唯恐山丹丹和甲春风不相信自己的水准。
他并不知,越是肯定,问题就越大。
山丹丹想不出原因,这夺“易”之事,矛头竟然还指向了自己家?内鬼?叛徒?还是……
第293章 清溪邑
山丹丹当然不想烦恼,既然涉及到了黅天圣洞,那问题就扔给伯阳去找答案。
一道神火飞讯破空而去。
黅天圣洞很快收到了神火飞讯带来的消息:暗域敌人之后,黑衣人夺周易。
伯阳看到讯息,开始觉得是意料之中,并未在意;但后来想了想,忽然神情严肃起来。
当前显域,说到土德、说到土系能量,除了黅天圣洞的修行技法,还从未听过其它修行门派出现过类似技法;而山丹丹发来的神火飞讯中,特意说明了这一情况。
那意味着,这帮侵扰孔丘、谋求周易的黑衣人,与黅天圣洞有关!
虽为阳真境修为的大能,伯阳知道当前还解脱不了尘世间的牵绊,这件事情必须查清才可。
伯阳通知了通玄洞,带着辛文子、冯安和厘嘎赶到孔丘临时停留的那个山洞。
厘嘎已经可以自由变换身躯大小,可为正常人类形体,也可恢复为巨人之身,全凭需要。
伯阳见到了那个死去的黑衣人躯体,然后对尚未离开的幽精进行了一番探察,进而顺着那枚致命的针状物,找到了一点线索:黑衣人下一步碰头地点在一个叫做“清溪邑”的地方。
散念的事情已经做过,伯阳根本无法找到黑衣人的踪迹,而且判断他们是用了类似通玄洞创造的一种符咒:匿形咒。
这,显得与南山仙门更加脱离不了干系,伯阳心中也是疑惑更重。
什么神秘的门派,能够切断阳真境界大能的追踪?事情更加复杂起来。
伯阳知道了孔丘进入“儒圣”境界,也是比较高兴,给孔丘又叮嘱了几句,然后带着辛文子、冯安和厘嘎赶往那个叫做“清溪邑”的地方。
清溪邑地方不大,处于楚国与陈国交界之地,政事安宁,民众和稳。
清溪邑东南有水系,却是一条大河,名“清溪”,但并非“溪”。
伯阳等三人到达清溪邑时,正值仲夏午时,天气炎热,街上很少有人来往。
清溪邑虽小,但是邑中街道两侧的商摊、门面却是不少。
伯阳驻步,简单感知了一下,然后很坚决地走向了街道西侧的一个卜摊。
卜摊后一人,蜷缩在一张竹木几凳上,正在打盹。
伯阳示意冯安过去把那人唤醒。
“喂,卜算的,给姑姑卜上一卜!”冯安大声嚷道。
卜摊后的那人掉在地上,左近很多打盹的摊主们都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厘嘎自从来到了盘古人界,从来没有好好上过街,他并不关注这个卜摊,而是东瞧西看,不断哼哼着所见的新鲜物事。
卜摊后的人爬了起来,见到是客人上门,当然满脸堆笑。
“姑姑大人,您要卜算什么?是亲眷,还是婆家,或者是自身?”卜摊摊主问道。
“哼,我卜算你!”冯安答道,眼睛眯成一条缝,对着那摊贩,透着一种不屑与霸道。
“啊?卜算我?姑姑见笑,卜算者不卜自身,这是规矩。”卜摊摊主给出了规则。
“就卜你!”冯安简直蛮不讲理,但伯阳并不阻止,只是在后面安静地看着。
第294章 神龟卜
卜摊摊主愣了。
作为一个卜算者,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不讲理的人,而且是女人。
“听清楚了,是我卜你,不是让你来卜算!”冯安凑近摊主的耳朵低声道,显得神秘兮兮。
卜摊摊主更愣了。
这是踢摊子来了,不是送钱来了!
冯安向身后的壮汉厘嘎招了招手,厘嘎走过来,把卜摊后面的摊主,如同拎小鸡一般,从卜摊后拎起扔到一边,然后把卜摊上摆着的蓍草、骨甲片一类的东西划拉到一边,只留下一个铜制的薄盆。
厘嘎从自己身上取出一片龟甲,放到铜盆之中。
厘嘎毕竟也是南山仙门的修士,只见他“忽”地一下,用右手食指燃起一盏火苗,冲着那片龟甲烧了一会儿。
龟甲被烧得“噼啪”作响,很快就现出了一条条裂纹。
厘嘎收了指火,“哼”了一声,指着烧过的龟甲,看向旁边的那个卜摊摊主,意思是你来说说看。
卜摊摊主一脸苦笑,俺家可不是这样卜算的啊,即使烧甲,也得有些虔恭的程序啊!就这么随便一烧,就完了?但他对那个手指燃火的技术很是敬佩。
无奈,他俯身试着去看那龟甲。
“咦?”那摊主忽然惊呼了一声。
他发现了这块龟甲的不同寻常。
是不是龟甲,很容易辨认,这块龟甲的确是龟甲;但是奇怪地是,这龟甲极其厚,而且不是一块完整的龟甲,也不是半块,而似乎是一个巨大龟甲上的一个小小的碎片。而且,烧过后的纹路,极其细密严整,完全不同于普通的龟甲。
卜摊摊主估算了一下,按照这个碎片的边缘去看,这个龟甲……
“啊,这该是多么大的一个龟!”他大吃一惊。
厘嘎在旁边站着,没有任何表情,心想你没必要去想象,这根本不是你们盘古大陆的人类能够想象的!
“行了,别想着龟甲的事了,看看你能看出什么!”冯安这“姑姑”性子又来了。
“啊,好,好……”卜摊摊主赶紧去看那龟甲纹路之中昭示的讯息。
纹路虽然细密而繁杂,但是有经验的卜算者都能看出,其间隐着一个“戎”字。“戎”字从“戈”从“甲”,与战事有关。
按照冯安所说,这壮汉卜算的是摊主,这“戎”字难道和卜算有啥直接关系?
“这,难道是说敝人会与兵戎之事相关?敝人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以卜算聊以度日,不会吧?”这个卜摊摊主非常质疑。
“神龟卜,一般不出手,出手从来不失手!”厘嘎不干了。
“什么,神龟卜?”卜摊摊主显然真是懂得占卜的一些由来,听到厘嘎的话后,显得极度震惊!
他重新看了那龟甲,转身就给厘嘎跪下了。
“您乃是世外仙人,在下有眼无珠!”卜摊摊主一脸惶恐。他在师父给的一册卜筮木简中看到过关于“神龟卜”的记载,那只是一个传说,据说只有在一个世外的秘境中才有神人可以实现,因为卜筮用的龟甲,只有在海外仙山中找到。
“你的名字,师从哪个门派?”此时一直旁观的伯阳说话了。
伯阳的声音不高,但是到达人耳时却带着一种神圣和威严,跪着的卜摊摊主闻言向着伯阳看去,之后又赶紧爬过去磕了几个头。
今天这是遇到真仙了!他在震惊中带着兴奋,因为眼前这几位,绝非普通人。
第295章 戏精上身
“在下我并未有师,只是当初有位仙人在无意中指导了敝人一下,现今靠卜算来谋口饭吃而已。”卜摊的摊主倒是诚恳。
冯安粗中有细,她已经看出,这个占卜摊的摊主,绝非一般的卜算者,也并非他说的那般无意,过于圆滑之外隐藏着一些无法言明的东西。
伯阳站在后面,笑了笑。
这笑,是阳真境界高人的宽容,并非是被蒙蔽。
卜摊摊主转身去收拾那个卜摊,想要再留些自尊,就此别过这些高手。
一匹骏马远远奔来,马上一人策马扬鞭,而卜摊摊主此时恰好挡在那奔马之前。
奔来之马枣红的毛色,马上坐着一个面色黑里透红的壮汉。
壮汉显得极为暴躁,一鞭子把卜摊的摊主卷了一个跟头,跌出一丈之外。
卜摊摊主郁闷不已,而且很疼。
已经被厘嘎扔了一回,好在他手下留情,自己并未受伤;可这次,右臂可是摔断了。
他左手扶着右臂,强忍疼痛站立起来,冲着那奔过去的红马骂了几句什么。
不料,那奔马忽然一个人立,长嘶一声,居然转身折回!
卜摊摊主显然吓坏了,觉得大事不好,于是一瘸一拐向着卜摊旁边的一条胡同逃去。
冯安刚想干点什么,伯阳伸手阻止了她,静观其变。
马上的壮汉从马背一跃而起,直接跳到卜摊摊主身后,伸手去薅其衣领。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壮汉连连抓了不下十次,居然没有一次抓住那个受伤的卜摊摊主!
红色骏马在壮汉身后用前蹄开始刨地,甚至打了几声响鼻,意思是你真没用。
卜摊摊主的身影开始没入那深巷之中,壮汉毫不犹豫继续抓那衣领,带着恼怒的吼叫……
冯安和厘嘎,同时疑惑地看向伯阳。
伯阳伸出食指,放在唇上,“嘘……”
冯安和厘嘎转身,表示明白,都聚精会神看着那条巷子。
“忽”地一声破空之音,那巷中飞出一物,直直砸向厘嘎;
厘嘎一惊,身形暴涨,一下现出了数丈巨人之身!
之后,整个清溪邑都乱了,乱成了一锅粥,到处叫嚷着有怪物。
伯阳惊愕了下,他显然未料到厘嘎变身的事情。但是,作为阳真境修士,这不叫事。
飞过来的,是那马上的壮汉。
厘嘎手中捧着壮汉,轻轻放到地上,然后看向地面上的伯阳。
伯阳忽然消失不见。
一呼一吸之间,冯安和冷静下来的厘嘎,根本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伯阳已经拎着那个占卜者回到卜算摊前。
冷静之后,厘嘎很快恢复了普通大汉的身材,但是仍然强壮而高大。
卜摊摊主、神秘的占卜者,此时一脸悲哀——今天的确遇到真神了,先前的侥幸已成回忆。
“还不说?”冯安冷冷道。
啪……
厘嘎一巴掌拍在那卜算者脑袋上。
“不想说,不敢说,不好说!呜呜……”那卜算者忽然哭了。
伯阳遗憾地摇了摇头,这位显然是戏精附身,至死不悔。
如果没有问题,阳真界的真人会毫不犹豫找到他?就那么脸大!
“哪个门派?”伯阳亲自问道。
戏精身体颤抖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差点离体而去。
伯阳只是小小地惩罚了他一下,并非严肃恫吓。
“我……清溪派!”那卜算者咬了咬牙,答道,好似努力下定了决心才交待了自己的身份。
轻而易举,就把一名百战沙场的壮汉击飞,当然是修行人士,居然叫做“清溪派”。
一般的门派当然不会叫“派”,南山仙门的三位高人,又不是傻子。
“啪!啪!啪!”冯安连甩了这人三个耳光,实在气愤不过,连续撒谎,不可原谅。
第296章 追踪符咒
自称“清溪派”的这人,修为显然不低,因为他没有任何反抗,因为他能感觉到窒息的气息。
阳真境界的大修士,还无法掩饰自己的强大气息,伯阳也不例外。
挨了打,但是咬着牙不吭气,一脸阴霾,这个“戏精”心里不知多么恨冯安。
一道神火飞讯破空而来,伯阳探手取过,感知了一下,眉头紧锁:刺魂精再现?那次在困魂迷宫击败两个灭魂使者后,貌似再未听说过刺魂精的出现,这是又开始了?
如此阴魂不散!看来还是要去做些彻底结束灭魂令的事情。
刺魂精的事情涉及整个南山仙门的安危,不能放置不管,伯阳只好交待冯安和厘嘎继续追踪黑衣人的事情,并嘱托不要打草惊蛇,暗中调查,然后瞬移而去……
冯安不太喜欢暗中调查这种事情,何况身边还跟着一个傻大个子,怎么个“暗”法?
“俺厘嘎不傻!”厘嘎抗议,显然随着修为的提升,他已经学会了盘古人界的察言观色。
冯安心里想的被看破,有些尴尬,赶紧说了一些安慰厘嘎的好话。
伯阳离开,那个“戏精”又打起了演戏的主意,眼珠子开始滴溜溜打转,不时偷眼瞄向冯安和厘嘎,手里还暗暗捏出几道符咒。
趁着冯安正与厘嘎说话之际,那“戏精”终于有了机会,说了一声“遁!”然后凭空消失。
冯安呆呆看着那家伙逃走的地方,不知是惊愕,还是懊悔。
厘嘎忽然碰了碰她的胳膊,伸出大手,手中捏着一个符咒。
冯安不解地看着厘嘎,心想你这巨人啥时候学会玩符咒了?
厘嘎“嘿嘿”笑了几声,一副很得意的样子。
冯安想了想也是,既是通玄洞弟子,耳濡目染,怎能不会点符咒术?但她不知道厘嘎这是要用什么符咒,拿过来看了看。
“嗯?追踪符咒?你给那家伙下了咒?”冯安非常惊讶。
“是,俺用神龟卜时早已知道会有这事!”厘嘎继续得意道。
冯安不由对厘嘎佩服起来,这傻大个子果然不傻!而且是粗中有细,堪称男人中的精品!想到“男人”两字,她脸红了一下,偷眼看了一下厘嘎,发现他并未注意自己所言,于是稍稍安心。
追踪咒与匿形咒恰好相反,乃是天敌般的关系;而且这两种符咒,并非普通的祝由术或者是玄术修炼者能够掌握,足以表明那逃走的家伙与抢夺“周易”的黑衣人有着关联,或者说,他们就是一伙的。
门主果然英明!阳真境界果然不同凡响!
冯安心里崇拜了一会儿门主,又看了看厘嘎,总觉得心里在升腾着什么,如春草要拱出地面般抓挠。
修士也是人,只要尚未成神、成仙,准确讲就是尚未进入真境的“元真”境,就不能彻底摆脱七情六欲的困扰。
冯安这是春心萌动了,在一个普通人类无法理解的年岁。
眼前有事要处理,她不能陷入春思之中,所以催促厘嘎,赶紧展开追踪。
厘嘎抛出手中的追踪符咒,用指火点燃,然后闭目沉思。
数息时间之后,他猛地睁眼,指了一个方向:“那边,八十里,山洞。”
冯安不由叹了口气,只要是修行的,除了山洞就是山洞,就不能换个新鲜的地方?人多了,山里也并非清静,她深有感触。
厘嘎看着冯安在那想三想四,非常不解,皱眉看着她。
冯安有些嗔怒,心想你这家伙果然是不解风情,作为女人,我想想事情怎么了?
“走!”冯安大声说了一字,两人瞬移而去。
……
第297章 师徒,生死,以及画卷
冯安和厘嘎并不知道,他们来的地方,叫做鬼谷。
与南山仙门的五峰六洞不同,鬼谷只有一个山洞,山洞旁有一条清溪,清溪穿过一条极深的山涧,奔向大地。
山涧即为鬼谷。
鬼谷很简单,简单到连天气仅有一种:阴郁。
没有湛蓝的天空,只有云团雾簇,即使是夏天,也体会不到什么叫“热”。
被厘嘎下了追踪符的那位卜算者,不知从哪倒腾来一身棉衣,在炎炎夏日之下疾走,很快就要消失在云雾之中。
仲夏的日光,强烈而刺眼,但那人却没有丝毫的炎热之感,走着路,哼着曲儿。
两位追踪者远远看着。
厘嘎脸上淌着豆粒大小的汗珠,就差吐出舌头;冯安当着厘嘎的面,不好意思再甩掉一些衣物——因为只剩一层。
日光更盛,却穿不透那层云雾;山风清冷,却比不得云雾之中那种寒凉。
卜算者终于走入云雾中,失去了踪迹。
厘嘎急急伺弄着追踪符,却再也无法感知到那人的位置。
冯安甩了一把汗,喘着气问道:“我说巨人,你还行不行?”
厘嘎觉得这句话带着侮辱的味道,看了看四周,没有什么注意过来,于是显出了巨人真身,试图站得高、看得远。
事与愿违,他看到的仍然还是一团云雾。
巨人泄气,高大的身躯如同泄气的气鼓鱼,渐渐恢复了正常的壮汉模样。
“管它,进去找!”女人有时比男人莽撞,男人又会觉得女人的莽撞一定有她的道理。
于是,厘嘎打头,冯安断后,两人一前一后闯入了阴郁的云雾之中。
……
……
南山,圣德峰,黅天圣洞。
伯阳坐在一张宽大的檀木椅上,听着通玄洞归来的一名“尘谍”说话。
“门主,在我护山大阵外围百里范围内,均都发现了刺魂精的踪迹,经过‘萤石探鬼器’的确认,这刺魂精虽然不是成队成建,但也是以合围之势袭来,一直在找寻我南山护山大阵的漏洞。”那名尘谍一脸严肃,很正经地报告道。
“什么叫,‘萤石探鬼器’?”伯阳没听过。
“这……”尘谍黑巾蒙面,只露出两只眼睛,一对眼珠齐齐转向旁边站立的通玄洞洞主辛文子。
“哦,师父,是通玄洞又发明的一种探察精微暗能的一种工具,还是用萤石驱动。”辛文子赶忙解释,然后从袖子中取出一个物件,递给伯阳。
伯阳接过来看了看,但他看得不是外形,而是其中机理。
看完后,他点点头,赞道:“通玄洞不错,这个物件很有意思。”
辛文子与那暗谍对视一眼,各自都有些喜悦涌上心头。
不论是凡人还是大修,赞扬永远让人愉悦。
既然探察的物件好,意味着尘谍的话可信度很高,伯阳也就不再询问,从木椅上直接拔身而起,化为一缕青烟,消失在天地之间。
尘谍呆呆看着青烟散去,觉得自己是不是离开南山太久了?
辛文子则不以为然,早就见惯,招呼了两个嘟嘟怪,给这位回来报告的尘谍,取来了很多肉食以及山果,让这位辛苦的尘谍吃个饱。
半个时辰之后,那尘谍含笑,死在肉果之中。
旁边的嘟嘟怪相互看了看,然后镇静地走出黅天圣洞,好似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死人已死,活者未必需要知道活着的意义,或者是死亡中隐藏的秘密。
辛文子轻咳了一声,抛出一张化物符咒,那死去的尘谍化为尘埃,飘散不见。
……
……
鬼谷的主人并不善保养,几丝白发爬上鬓梢。
他睁开“预示之眼”,看着谷底走入的那个穿棉袄的弟子,以及一个浑身要结冰的壮汉,还有一个冻得瑟瑟发抖的女子。
很清楚,不穿棉袄的一定不是本门中人,穿棉袄的也是修行境界低微的小修。
他忽然觉得,这一前一中一后三个人,似乎形成了某种极为协律的一个阵型。
王九山是个爱阵型爱到如痴如醉的人,如今也是一个阳真境界的一个真人。
他从不落后,因为骄傲于九天圣女亲临灌顶,尤其是不落后于自己曾经尊敬的那位师父。
南山仙门门主,阳真境界大修,此时正站于鬼谷洞之上的巅峰。
伯阳默默看着王九山,王九山专心看着谷底那极有协律的三个人。
山上山下,云里雾里,巅峰与谷底。
一切都是生命形体的错觉。
谷底如果在上,山巅如果在中,山下如果在上,会发生什么?
这一切就在鬼谷发生了。
天地错乱,山水倒置,地在天上,山在水中。
王九山化为一个横置的金身,金身周边泛着一层幽绿光芒,一脚踏天,另足触地,然后发出一声“噜……”
伯阳却没有现出金身,而是踏着几丝雾气,直直走向王九山那个骇人的金身。
伯阳是头朝下走着的,脚步平稳,如履平地,踩着有节奏的乐章。
朝下的身影走向了横置的金身,形成一幅极为美妙的画卷。
人倒立在金色之中,金色横亘在天地之外。
“你投了暗域?”倒立者问。
“用而已,非投。”横亘者答。
沉默。
还是沉默。
天光来了,扰动了一些本来的沉寂,光色居然侵入了鬼谷侧峰之巅。
一轮红日,屁颠屁颠地关照着鬼谷上空那一个极为和谐的图形。
横,以及竖,如同卢一半经常吹嘘的木艺直角。
“九山,你重新活过吧!”伯阳叹息了一声。
“师父,易经都已现世,您还在坚持?”王九山问话的同时,准备了一些东西。
“易经是正阳之能,你想错了。”伯阳道。
“师父,此时此刻,我还是坚持,暗域才是生命的去处,以及永恒!”话声未落,王九山瞬间甩出了致命的取魂符咒,总计一万张有余,直直扑向伯阳瘦弱的形体。
显域中刮过一阵狂风,显然要把世间所有的瘦弱凋零。
伯阳此时的形体,恰恰如同一张薄薄的纸片,漂浮在风中。
“非要这样?”伯阳的声音有些颤抖。
王九山不语,继续狂风大作,如同想要毁灭世间一切。
伯阳出手了。
仍然没有金身,也没有什么气息,更没有骇人的法宝,只是一个手指。
一根锋利的手指,轻轻戳在王九山那金身之心窝之处。
冰晶,碎裂。
金身变成一块冰雪,“哗啦”一声从天地间掉落。
浮冰坠于清溪之上,被溪水载向远方;
冷气散于云雾之中,雨雾冻结成冰雹,降落地面,天空却一片晴朗;
肢体化土,葬于山石之下、厚土之中。
伯阳杀死了自己最为钟意的徒弟,然后眼泪流下了很多滴。
山,水,雨雾,以及人,甚或眼泪,形成一幅画卷,荡然在山川之间……
第298章 洗元神
王九山也在阳真境界,那形体也不过是个表象,但展示出的,亦是生命的结束。
王九山的三魂以及七魄,也是早已归一,仅仅剩下一尊元神。
同样是阳真境界,却是有着显著差别。
王九山的元神很小,小到一根发丝那般细微;
伯阳的元神却很大,大到顶天立地。
凡人当然看不到,高大的元神正在抓住那个细微的元神,捏于虚无的指尖。
元神脏了,也要洗一洗,伯阳就是这么打算的。
他带着王九山的元神,先是去见了一下小元的那位民间妻子,然后回去了黅天圣洞,闭关一个月。
阳真境界的高人闭关,那当然是非常大的事情。
王九山接受过九天圣女的灌顶,也算是圣女的传人,所以伯阳去和九天圣女的再世分身打了个招呼,并且要了一个法门,便于打开王九山元神的某种神秘的防护。
王九山的元神也并非傻子、呆子,不会老实呆在那等着人洗。
伯阳闭关这一个月,实际是麻烦不断,王九山的元神各种折腾,想要脱离伯阳的控制,更想去恢复成形体生命。
对于洗元神这种事情,伯阳也没有经验,只是摸索着“洗”。经过了十天,才找到了支撑王九山那“暗域才是归宿”的元息,因为这是深藏在元神深处的元息,主宰着元神的整体意识,也是伯阳认为“脏”的那个根源。
高级生命的意识发展是一个非常奇妙的过程,就连阳真境界的伯阳,也无法得知是什么在控制某个生命意识的走向。
王九山的元神很顽固,宁可损耗自己的元能,也要把伯阳的介入阻挡。
伯阳有些头疼,甚至有几次险些被王九山的元神“反洗”。
最后无奈,伯阳只好做了最坏的打算——让未来的这个生命从头修行,废弃既有的修为。
伯阳把王九山的元神给拆解了,恢复到了三魂七魄的状态。
天魂融入元神,本来可以脱离念域的控制,而今三魂恢复到魂态,很容易被念域探知,于是伯阳也作了应对念域的准备,采用了三重隔离,把王九山的三魂完全与显域隔开,然后又进行了意识清理,把王九山自我发展出来的那些顽固念头,彻底粉碎。
这种毁坏性的方法有些残忍,但是伯阳不想让王九山堕入黑暗,宁可把他重塑。
三魂纯净了很多,保留了九天圣女给予王九山的那些关照,只剩找个形体,让王九山重新启动生命的征程。
一个月后,伯阳出关,带着王九山的三魂七魄,去了东方一个小国。
小国中有个小邑,小邑中有王姓之家,家主叫王错,本在小国朝中为官,不想年近四十岁的女主两年前忽然有喜,十月怀胎,一日临盆,生下了一个男婴。中年得子,王错高兴到连官都辞掉,干脆回到老家过上了田园生活。
但是好景不长,王错很快发现这男婴原来是一个痴儿,除了吃喝拉撒,整日双目呆滞,对外界一切动静都无反应,连坐和爬都不知学习,只能整日呆在大人的怀抱之中。
王错极为丧气。
这一日,王错站在院中长吁短叹,忽然白影一闪,身边出现了一个白衣男子。
王错吓一跳,但很快意识到来人必非凡人,赶紧躬身施礼。
“你可是姓王?”白衣男子问。
“正是,先祖乃是大周太子晋。”王错赶紧答道。
白衣男子正是伯阳。
听到王错说先祖是太子晋,伯阳愣了一下,那不就是王子乔?
第299章 王家的秘密
伯阳想了想,这也算是缘分吧,于是告诉王错,他要给王家那个痴儿治治病。
王错一听,这是祖上有德啊!赶紧跪倒,请求伯阳施展神力……
伯阳也不管这王错怎么个激动,径直走向屋内,要把王家夫人怀中的孩子取到手中。
王家夫人早就听到院子里的动静,知道伯阳没有恶意,很配合地交出孩子,但是心里突突直跳。
伯阳取过孩子,捏了捏筋骨,感觉了一下这小小形体中的形络,比较满意——自己在感知到的果然没错,这还真是天意,但是天又是谁?
他一边想着那些高深的问题,一边把王九山的三魂取了出来,准备替换那痴儿生来不完整的三魂。
至于七魄,这孩子形体当然有自己的一套,只是没有激活而已;但王九山的七魄带有形体修行的技能记忆,能省去后期不少麻烦。
伯阳想了想,还是决定全套更换,似乎更好一些。
对于伯阳这种阳真境的“高人”来讲,换个魂魄就是顺手的事情,但是过程中伯阳发现了一个问题:这孩子的爽灵,并非天生就有问题。换句话说,这孩子的爽灵,是出生后被动过手脚的!
伯阳皱眉了。
难道,是有什么东西故意把这个机会留给自己?
想想倒是挺可怕。
自己一个阳真境界的大修士,居然被某种无形的存在在背后关注、操纵?
不论怎样,王九山必须存在下去,伯阳也就接着把剩下的事情先做完。
王家那夫妻两个,战战兢兢看着伯阳鼓捣自己的孩子,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出什么纰漏。
纰漏倒是没有出。
半个时辰后,一岁多的孩子忽然睁开眼,眼神很明显锐利起来,并且有了精光;那孩子抬头望了一下四周,从王家夫妻二人脸上扫过,进而看到了伯阳。
“爹!”孩子叫了一声,显然是在叫伯阳。
伯阳吓了一跳,这是啥情况?看我长得好看就认爹?
同时也很尴尬,赶紧捏住孩子的脸,转向王错,说道:“这才是你爹!”
王错方才听到那一声“爹”差点崩溃,激动之后发现孩子是在叫伯阳,更加崩溃——以为这孩子被那仙人给倒腾得更傻了!
“哦,爹!”孩子忽闪着眼睛,很听伯阳的话,向着王错再次叫爹。
这下王错高兴了!老天啊,你终于开眼了,咱这孩子不只是不傻了,还直接就叫上爹了啊!
此种莫大的幸福,王错和夫人不知该如何表达出来,共同抱着孩子,一人托着孩子的腰背,一人攥着孩子的两只小脚,齐齐向着伯阳跪倒。
孩子此时的姿势,怪异而难受。
“放下我!”孩子嚷了一声,声音稚嫩,但是带着一种不明觉厉的威严!
王错夫妇赶紧把孩子放到地上,那孩子忽然拔腿就跑,躲到伯阳的身后。
“仙圣啊,这孩子……”王错眼神闪烁,似有隐言。
“说说看。”伯阳想了解一些线索,关于这孩子被谁动过手脚。
王错单独把伯阳叫到一旁,给他讲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这王错一家仅有这一子,并无其他子嗣,请各色医者看过,说是夫人将终身不孕;由于夫妻感情深厚,王错在求子无望后,也并未做那些纳妾之类的事情,而是将一腔心血倾注在公务之中,在此小国的官吏中深受好评,倒也是减弱了无子嗣的那种忧愁。
然而,就在两年前,王家夫人忽然意外有喜!据她回忆,是她觉得对不住王错,私下买了一个民间医者的几包药,结果服用后不到一个月就怀上了。
“问题是……”王错说到这里,闭口不语了,脸上满是阴郁。
伯阳不是一般人,立刻猜出了问题。
“那药,还有遗留吗?”伯阳问道。
“药是没有了,但是我特意留存了一些残渣。”王错毕竟为官,还是懂得一些备案、查访的手段,细心程度也值得称赞。
那个伯阳治疗过的孩子倒是很快适应了环境,也熟悉了早该熟悉的母亲,正在和母亲玩闹。
王错悄悄走到内屋,取了一包东西,暗中递给伯阳。
伯阳打开一看,瞬间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