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一村人命
之后三个月,伯阳算是尽了门主的职责,亲自给各修行洞府的入门弟子们讲授修行之法,并且时常在现场观摩这些弟子们的修行演练。入门弟子们情绪高昂,有醒者境大人物指点修行,那是多大的荣耀和幸运!
士气足,各洞府入门弟子们的修行进展也跟着加速。其中丹天洞的冷小非、玄天洞的谷洋、苍天洞的甲青竹最为突出,也正是在鉴德谷中通过“忘我”法阵测试的三名弟子,他们在短短三个月内,就已经窥到了圣境的门槛。而伯阳自己洞中的弟子庚桑楚,虽然修行上不算愚钝,但是进展却是不快,所以深夜明月悬空时,还能常常看到他落寞地坐在洞口观天。
冬至日,午夜,寒风刺骨。
一点飘摇的火把光芒,在通往圣德峰黅天圣洞的小路上时隐时现。
如此寒冷的冬夜,若不是极为无奈的事情,绝不会有人挑灯夜行。
黅天圣洞内,伯阳正在修行室内打坐入静,四足汪、应龙娇娇、黄三定在修行上却不是很勤勉,早已各自熟睡。然而,入门弟子庚桑楚却不在洞内。
伯阳当然知道庚桑楚的去向,但他并不知道此时山路上挑灯夜行的,正是庚桑楚。
四足汪耳朵忽然动了动,瞬间抬起头,它听到洞外有人走近。
伯阳也睁开了眼。
“师父!”一声微弱的叫声,因为赶路的急促喘息,有些发抖。
“出什么事了?”伯阳知道庚桑楚是回乡去了却一些家事,虽然已经“辞凡尘”,但毕竟还会有些突发事件。
“师父……我乡里……几百口人,一夜间,全死了!”庚桑楚开始带着哭腔,混合着呼吸的急促,声音已经不成声音。
“什么??”此时四足汪、娇娇正走了过来,听到这话都有些急眼——虽然它们不是人类,但是一夜之间死几百口人,那岂不是极为恐怖的惊天大事!
伯阳闻言后神情一变!立即将手放在庚桑楚的额头上。
他给庚桑楚输入了一些必需的显能,另外感知了一下庚桑楚看到的情景……
如果用“惨不忍睹”形容,好像还是不够!火光冲天、一片哭嚎!几只鸡扑棱着翅膀试图飞出火海,可挣扎了几下又掉落下去;一双焦黑的手刚刚把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递出墙外,却没有人接过来,婴儿掉落到墙外……很久之后,一片寂静,再无人声。
伯阳松开手,眼泪滑落下来,然后起身快速奔出洞外,瞬间消失在夜空中。
半个时辰后,他怀抱着一个婴儿襁褓,回到黅天圣洞内。
“还活着一个,但是摔伤很重。”伯阳对刚恢复了神志的庚桑楚道。
“师父,救救孩子吧,除了我,这可能是全村唯一的存活者了!”庚桑楚抽泣连连,跪地不起。
伯阳没有说话,直接抱着婴儿进了修行室。
娇娇不知何时去了玄水洞送信,不久后听希带着女儿李若水来到了黅天圣洞。
四足汪大概把情况说了一下,听希和李若水都非常震惊。听到伯阳在里面医治婴儿,不便打扰,于是招呼大家暂且进入议事阁内,耐心等候。
足足过了两个时辰,天光已透入洞口,伯阳的修行室内传来几声婴儿的啼哭,声音微弱。
听希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容,紧紧握了握女儿若水的手。
这孩子应该是性命无忧了。
过了一会儿,伯阳抱着婴儿走出来,看到议事阁门口的听希,一脸疲惫地说道:“正好,这孩子终究是躲过了一劫,你和若水先照顾他一下吧。”
“你怎么样,没事吧?”听希看到伯阳的疲惫,有些担忧。
“没事,损耗了一些修为,但是能救回此子一命,值得。”伯阳把孩子交给了听希。
“是男孩?”听希问道。
“是男孩。”伯阳回了一句,然后叮嘱了听希几句,重新走回修习室。
之后整个白天,庚桑楚呆呆坐在洞口。听希让若水给他拿了一件披衣,并没有劝说他回洞。
直到接近黄昏,伯阳从修习室走出来,听说庚桑楚还在门外,就让四足汪把他叫进来。四足汪出洞一看,好么,庚桑楚已经冻僵了。四足汪只好用嘴拉住他脖颈处的衣领,硬是把他拽回洞内。
伯阳挥了挥手,一些火能围绕住庚桑楚,很快他暖和过来,开始能动手脚,神志也再次清醒。
庚桑楚把他知道的情况又讲述了一下。庚桑楚本是要回到故乡取一些自己祖上留下的器物,其家乡在秦楚边境,虽然路程不是很远,但庚桑楚修行上并未达到瞬移境界,只能是偶尔腾跃着加快赶路。三天前到村里时,他并没有注意到有什么太明显的异常,但当天晚上,好像是忽然间四处起火,而且没来由的极其迅猛,村民们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幸亏庚桑楚掌握了基本的腾跃技能,经过数次移动,终于跳出了冲天大火的包围。
等火势渐小,庚桑楚发疯般入村开始寻人,却没有发现一个活人,只有遍地焦黑的尸骸。
而且,由于当时的慌乱,他根本没有注意到伯阳后来发现的这名婴儿。
伯阳去救那名婴儿时,由于人命要紧,也没有调查现场。
听到庚桑楚所述,似乎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四足汪,传讯通玄洞洞主,通玄洞全体,随我去出事的地方。另外,娇娇、黄三定也跟着去。”伯阳对四足汪道。
四足汪注意到,在伯阳的话中,娇娇的名字居然出现在黄安定前面!于是心里一阵得意。
四足汪像一阵风,跑去传令。
过了两盏茶功夫,通玄洞主即带着齐玄灵、冯安、黄三定以及三名新入门的弟子,匆匆赶到了黅天圣洞。
伯阳看了看通玄洞的这些修士。几年不见,冯安确已长成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水汪汪一对大眼睛,眼神明亮;瓜子脸、高鼻梁,肤色白皙。有些别扭地是,这位大姑娘按照通玄洞的统一特色,上下通体罩了一筒灰袍,乌黑的秀发高高绾起,中间还插了一根木笄贯发,俨然一个道士模样。
至于齐玄灵,由于修行缘故,并未显老;而新入门的三名弟子,两名男弟子都是精神抖擞,另外一名女弟子则长得有些普通,但是身高明显比两名男弟子还要高,气质上有些姜小凤的味道。
伯阳点了点头,招呼大家走出黅天圣洞,又让应龙娇娇过来,下令出发。
四足汪也想坐上龙背,但是看了看别人,又觉得不妥,也就搭乘着辛文子搞得符咒风筝前行。
符咒风筝很大,翅膀展开,足足有三丈长。四足汪虽然见过辛文子他们在制作,但是搭乘飞行还是第一次。这风筝骨架是竹子,骨架上粘接了一种特殊的布料,显得很结实,布料上还画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符号;风筝下方,数根很粗的麻绳,吊着一个竹篮,足够七八人乘坐。
通玄洞的三名弟子,第一次看到符咒风筝,当辛文子默念几句音诀后,风筝翅膀忽然开始摆动,飞入空中,坐在下部竹篮中的三名弟子,开始连连惊叫,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辛文子吓唬这几名弟子说,如果影响他念符咒,恐怕会掉下去。几名弟子立刻闭嘴。
符咒风筝的速度,居然不比应龙娇娇飞得慢,只是比娇娇要飞得低。应龙娇娇时而嘚瑟一下,一斜身就升入云中不见,然后直接在另一朵云后出现,惹得几名新弟子眼睛睁圆、捂着嘴巴,对龙背上的伯阳,无比羡慕。
四足汪则躺在风筝下的吊篮后部,打着盹,淡然而悠闲;庚桑楚坐在中间,一脸凄然;黄三定则趴在竹篮边,赏看夕阳落山后的一片彩霞。
几个时辰后,应龙娇娇开始降落,通玄洞的符咒风筝紧随其后,最后落到了方圆三里左右的一片废墟前。废墟即是坟场,直接被火烧出来的坟场,几百个生命在突如其来的火灾中陨亡于此。
第167章 寻兽
庚桑楚呆呆望着废墟,泪痕已干,心中的记忆好像也要跟着枯干。
天色已开始昏暗,伯阳安排众人深入火灾后的这片废墟,寻找线索。
齐玄灵取出十几张火符,交给尚且无法驾驭火能的几位弟子,必要时照亮使用。
众人分头散去,四足汪和娇娇则跟在伯阳身后,向前搜索。
冯安曾听过齐玄灵讲述临菑屠城的事情,但看到火场废墟中焦黑的尸骸时,还是无法接受,蹲在一处被火熏得发黑的石阶上,很久没有动;三名新入门的弟子,其中两名男弟子发生了呕吐,那名女弟子反而比较镇定,把明显是同一家的焦黑尸骸,往一起拢了拢。
黄三定自行跑入火场废墟中,不知去了哪里,但是它带着伯阳的特别期待:因为黄三定的搜寻、追踪能力不亚于四足汪。
伯阳进入能量态,试图从能量态中感知此地周边的一些蛛丝马迹;四足汪让娇娇留在伯阳身边,自己则启动了灵敏的嗅觉本能,循着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追踪而去。
四足汪发现了一种烟、火和形体焦味之外的一种味道,很淡,但是从来没有嗅到过。于是它顺着这个踪迹寻去,先是发现了一个已经烧成焦炭的柴垛,然后又发现了另外一处有整整八具尸骸的地方,这八具尸骸从痕迹上看是交错叠放的,头盖骨均都碎裂,显然是被什么东西咬死后又被火烧过。
四足汪站在八具尸骸前低头默哀了片刻。
“哎,你也来了?”忽然从八具尸骸中一下狭小的缝隙中,挤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四足汪一怔,从声音上判断,是黄三定。
黄三定的毛色都已经被黑尘沾染,黄三定已成“黑三定”。
它站到四足汪面前,抖了抖毛,然后用右前爪使劲从那堆尸骸下向外拉着什么东西,非常吃力。
四足汪赶紧上前,咬住那截东西,帮它拉了出来。
“这是什么?!”四足汪嗅到一种非常难闻的味道。
“你猜!”黄三定眯着眼睛,看着四足汪。
四足汪仔细看了看方才从尸骸中间拽出来的东西,好像是几根缀满铜扣的带子,部分连接在一起。
“嗯?好似拴马的络头?”四足汪道。
“是个络头,但未必是套马的。不过我方才在里面……不小心污染了一下。”黄三定道。
四足汪呲牙咬过去,黄三定一闪避开。
“你个恶心的臭鼬!总是随地大小便!”四足汪骂道。
四足汪从空中凝了一些水能,吞到口里涮了涮,一脸恶心。
“把这个拿过来看看。”能量态中的伯阳,发现了黄三定和四足汪找到的络头,传讯过来。
黄三定赶紧拽着那个络头跑过去了,四足汪在它身后慢慢走,一脸鄙夷。
“伯阳门主,从这个络头看,这村里出现过一头有着特殊形体的兽,并非常见的形体。”黄三定把找到的东西交给伯阳,赶紧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此时辛文子和齐玄灵也走了过来。
那络头带子都是金属的,带子上有着铜扣,难怪没有被火烧坏;而且带子连接出来的筒状,径长足有四尺。而做成带子的那种金属,伯阳一时也未能判断出是什么,虽然是金能,但是并未在显域中见过此种金能。
“有络头约束的东西,必然会有个主人吧,大神们?”四足汪终于走到近前,昂着头说道。
“也就是说,这里出现过有主人的怪兽?”齐玄灵皱眉道,看了看正走过来的庚桑楚。
“师父,诸位前辈,据我所知,我们这村里,从未养过带这种络头的牲畜,络头太大了。这种金属的络头,我从未见过。”庚桑楚仔细看了看那个络头,说道。
“连马都没有?”四足汪不解。
“有马,但不会是这种络头,不可能有如此大的马。这里两面有山,一面大河,村民很少农耕,基本依靠山产、水产为生;偶尔耕种一些谷物,也就是养牛,耕牛也绝不会用这种络头。”
众人争论半天,并未得出结论,此时冯安和三个新入门弟子赶了回来,其中那名女弟子手中拿着一个钩子形状的东西,在昏暗中发出幽绿色的光芒。
“师父,您看这个。”女弟子把那东西交给辛文子,辛文子看了一下,立刻交到伯阳手中。
伯阳仔细察看了一下,大吃一惊!
他赶忙从身边取出已经变成一寸大小的疾掣,然后从中取出吊命。吊命的“鞭梢”部分,在夜色中发出同样幽绿色的光芒,和那个钩子一模一样。但是,那个钩子是硬的,吊命的“鞭梢”却是软的。
伯阳进入能量态察看了一下,发现两种东西果然是一种能量,只是构成形体时的紧密度不同而已。
“又是暗域!”伯阳沉声道。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然后传出几声叹息,分别是辛文子、四足汪和黄三定。
“阴魂不散,它们不只是窥探,而且不断作恶!”齐玄灵则愤愤道,他对暗域已经恨之入骨。
“文子,你带着通玄洞的人员和庚桑楚回峰,四足汪、娇娇和黄三定留下即可。”伯阳道。
辛文子刚想说什么,齐玄灵抢先说话了:“伯阳,我留下吧,我和暗域这些东西交过手,比较熟悉。”
“也好。”伯阳点了点头。
辛文子也就不再说什么,为了弟子们的安全着想,他准备架起符咒风筝带着他们离开;庚桑楚本来也想留下,但是伯阳指了指符咒风筝,他也没敢再说话,跟着辛文子他们乘坐符咒风筝升空飞去。
看着符咒风筝消失,伯阳转身,对着齐玄灵等说道:“这头兽,必须除掉。现在暗域这些生命体,有个行动规律,基本都是顺着显域的形络,我们就此寻起。”
齐玄灵点了点头,他和辛文子追踪过甲字号形络,很有经验,如果暗域生命真的在显域形络中活动,他很快就可以发现。
伯阳作为醒者境界的修行者,当然不会费太大力气,就勾勒出了火灾现场周边的形络结构。
伯阳从能量态中感知到,周边的形络汇集到了一个粗大的显域元点上,而那个元点,就在废墟东方的一座山下。
既然此兽有着显域的络头,那形体必然是显域中的形体,而它又是暗域的背景,那必然要在形络元点上有些痕迹。
伯阳带着齐玄灵、四足汪、娇娇以及黄三定上了那座山。
山很高,但不及南山基地任何一座山峰。对于醒者伯阳来说,寻遍整座山,也不过就是需要一个时辰而已。
显域中,人类的逝去,似乎影响不了任何无意识之物。
即使万物有灵,那万物之灵并感觉不到生命逝去的哀伤。
山还是山,石还是石,树叶已落,但是树还是那树。
山涧的水依然遵从寒冷的规则,凝成道道冰瀑,像起伏的银色链条,紧紧拴固在山体上。
伯阳让齐玄灵等在一块背风的巨石后等待,他通过不断瞬移去游山。
果然在一个时辰后,伯阳已经查探完毕整个山体,却没有找到那头异兽的踪迹,只是发现了普通的山鹰、山鸡,以及积蓄了一些厚厚体肉、准备过冬的一些动物。
回到巨石后,伯阳皱着眉,他对自己的醒者境界又开始生出疑问:为什么?
齐玄灵看出了伯阳所想,安慰道:“也许,不在山体中?”
伯阳转头看着齐玄灵,什么意思?
“伯阳,可曾记得,当初我被暗域追杀时,那些暗域的东西是从水里凝结出来的。”齐玄灵道。
“凝结?……”伯阳关心的不是“水里”,而是“凝结”。因为周边的水能他也已经探察过,并没有异常。
凝结或者凝聚,这“凝”字是显域形体转换存在状态的一种方式、一个过程,比如水在寒冷时凝结成冰。
需要时“凝”,或者具备一定条件时“凝”,也是一种可能,尤其是对于越来越狡猾的暗域生命体来说。
如果是上述的可能,那就变成了时间问题,唯有等;伯阳凭直觉,相信这个“兽”一定还会出现。
如果要等,不能盲目地等。伯阳让四足汪和黄三定进行了多次探察,确定了一条路线,一条依傍着形络、又有那种特殊气味出现过的路线。
之后,伯阳带着齐玄灵、四足汪、娇娇和黄三定,驻扎入了一个小些的山洞,准备了一些必备的生存物资,开始等;等待期间,每日都要沿那个既定路线进行巡查,以便发现新的踪迹。巡查分了三组:伯阳自己一组;四足汪和娇娇一组;齐玄灵和黄三定一组,每三日轮换。
修行者对时间的概念会越来越淡漠。
伯阳他们这一等,居然超过了一个月。
腊月庚戌日,伯阳收到一条来自赵籍太子的讯息,晋国的赵武,死了,死因不明。伯阳虽然不意外,但是觉得惋惜。
就在赵武死去的第三日,齐玄灵和黄三定发现了一些异动:在巡查路线上的一道冰瀑后面,居然传来了显能的异动!黄三定迅速回到栖息地通知了伯阳,伯阳和四足汪、娇娇立刻赶到了那个地点。
“吼!”一声振聋发聩的吼声从冰瀑后传出,“轰”地一声巨响,冰瀑碎裂!
第168章 神是岁神,兽是岁兽
伯阳、齐玄灵均都取好了武器,娇娇飞上冰瀑上部的空中,准备与即将冲出来的异兽一搏。
四足汪勇敢地冲到了最前沿,毛都竖了起来;黄三定则举了一块石头,紧张地站在齐玄灵身后。
等了一会儿,却没有任何东西冲出来。
原本是冰瀑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洞口。洞口外的地面上,碎裂了一地的冰块,在日光照映下,闪动着光芒。
四足汪回头,冲着黄三定摆了摆头,意思是一同上前去察看。
黄三定踌躇着,后来感觉不能示弱,于是举着石头走过去。
四足汪和黄三定悄悄接近那个洞口,观察了一会儿。
“啪”地一声,一个冰块从洞口上方掉落下来,黄三定吓得一哆嗦,扔掉石头就要掉头跑。
“回来!”四足汪叫道。
黄三定停住动作,颤抖着回头。
“丢不丢人!”四足汪用前爪推开掉落的冰块,鄙夷道。
“我……又不是人……”黄三定终于看清了情况,有些委屈。
齐玄灵在后面看着,忍不住笑了。
“进去看看。”伯阳发话。
两人跟在四足汪和黄三定后面走入洞口。
应龙娇娇感觉洞口有些小,干脆从空中落下来,也跟在后面走着进去。它的身躯已经很是庞大,个头早已超过了伯阳,翅膀收回后仍然呈膀大腰圆状。
洞口虽小,但是洞内却宽敞异常,而且洞的顶部还不断闪动着某种五彩光芒,似乎嵌着宝石。
走了一截,地面开始有积水。伯阳挥了挥袖子,用火能把地上的积水蒸干,然后伸出右手食指,点燃指火,当作照明的工具。
伯阳的指火,远不同于油灯的灯火,要耀眼很多,可以把整个洞内照得通明。
山洞并不像黄三定居住过的地下洞穴,而是直直向前,没有任何分叉的路径,也没有子洞。
黄三定仍然感觉比较兴奋,觉得走在洞中很是亲切。
走了足足一个时辰,没有遇到任何障碍,更没有见到预期中的“兽”。
前方出现了亮光,一个出口隐隐出现;四足汪和黄三定狂奔出去。
伯阳、齐玄灵和娇娇跟在后面,慢慢走出洞口,看到了一片银白的世界。
眼睛被白色刺激到只能眯成一条缝,凉风阵阵,完全不同于他们来自的世界。
四足汪、黄三定跳到银白中,踩了踩,发现全是冰;应龙娇娇立刻起飞到空中,飞了一会儿就嚷叫着太冷。
伯阳闭目凝神,用意识直接感受这个世界,发现总体结构全部是水能,但水能包围中,却有点点很奇怪的火能存在。
“这不是我们熟悉的那个世界。”伯阳睁开眼,说道。
“一个洞而已,还会连接着不同的世界?”齐玄灵疑惑道。
“之所以说是‘世界’,是因为这还是显域的地方,并没有脱离显域,只不过是不同于一般的构造,这里全部是冰,还有部分火。”伯阳道。
“还有火?”娇娇刚好从空中降落下来。
“是的,冰原中部,大概每隔十几里,就会有一些火能存在。”伯阳道。
不等伯阳瞬移去察看,娇娇早已飞上天空,向着远处飞去。
齐玄灵很纳闷,所谓水火不容,这里如果只有冰和火的话,算是什么鬼地方?
“这真是个鬼地方!”四足汪看着周围白色茫茫,没有任何生气,抱怨道。
“不知吼叫的那个东西,这是去了哪里?”黄三定看着伸向远方的一些足迹,有些出神。
伯阳也看到了那些足迹,招呼身边几个同伴,循着足迹向前。
足迹很浅,但是很大,纵横近一尺,五趾。
应龙娇娇很快飞回,追上伯阳等,在空中叫道:“大师父,真的有火,直接长在冰块上!”
齐玄灵刚要质询,忽然发现前方远处有点点火光闪动,于是向前腾跃而去。
果然是冰上“长着”火苗。
火苗很高,内焰红黄,外焰幽蓝,从冰面上诡异地冒出来,升腾到空中。而燃火的冰面,却没有任何孔洞、也没有融化的迹象。
伯阳、四足汪和黄三定随后走近了冰上这团火。伯阳默默看了一会儿,伸出右手,从不远处冰面上抓了一把,然后甩到火苗上。
“哗”,一阵急雨浇到火苗上。火苗摇动了几下,却没有熄灭。
“是暗域中的孪能阴火,并非我们显域中的火能。”伯阳确认道。然后解释,显域中的火能也分阴阳,但暗域中的火能却是“孪能”,能量振动模式完全相反。火是孪能阴火,但冰却是显域的水能按规则冻结,所以冰上可以生出火来,冰却不至于融化。
听到伯阳的解释,齐玄灵不断点头,四足汪和黄三定则是满心的钦佩。
“嗷……”远处忽然又传来一声吼叫。
“你们慢行,我先跟上去!”伯阳吩咐道,然后身影一晃,原地消失。
……
……
冷风吹着冰原,没有雪花,但是白色的冰面却因为风带来的寒气,变得更加光滑,部分冰面干脆形成了镜子。
空中没有太阳,不知这冰原上明亮的光色来自哪里。
伯阳出现在一个巨大的倒影里,从冰面上并看不出本体的形状细节。
伯阳抬头看了看,发现光源似乎在天顶中部,所以倒影围绕着巨大兽体的四周,而伯阳的位置,似乎接近巨兽的腹下。
伯阳向旁侧移动了八尺的距离,然后腾空,落到巨兽的臀部位置。
巨兽长过一丈,全身披着半尺长的褐色长毛,头部有两个巨大的兽角。
兽背正中,坐着一个身披黑袍的人形,手中牵着一根发出幽绿色光的绳状物,绳状物末端,在巨兽颈部环绕了一圈。
伯阳落到巨兽臀部时,那人形没有回头,但是发出了一声冷哼。
“什么身份?为何出现在显域?”伯阳沉声问道。
“神为岁神,兽为岁兽。年轻人,好奇心不小!”黑袍下面发出一种幽冷的声音,但是那人形仍然没有回头。
伯阳心里一动。岁神?岁兽?刚才他已经察探过,这人形明明是暗能汹涌,怎么又是神?难道暗域这些不知廉耻的家伙都有神职?
无论什么神职,在显域中动了规则,任意践踏生命,也必然是该死的神!
伯阳想到了几百人在火海中嚎哭的那一幕。
“洞那边在火海中失去的几百条人命,可是你所为?”伯阳冷声问道。
“岁兽,在每次岁末都要到人间去觅食。”那自称“岁神”的人形仍然没有转身。
“觅食?食人吗?”伯阳惊怒道。
“非也,岁兽只是食人间一些孤寂的感念,并不食人。”岁神道。
“整整一村人!不食人,难道就可以全部用火烧死?”伯阳近乎吼叫,完全没有醒者风范。
黑袍忽然从上到下透出一条裂缝,那人形没有转身,但一个圆圆的脑袋却从黑袍中间探了出来。
“这……,岁兽前几日自己弄断了兽索,跑出去,想必是出了问题?”岁神终于认真了一些,同时露出了一个好似方形的脸,五官却是模糊不清。
第169章 伯阳被骗
“贵为神,需要说‘想必’二字?”伯阳皱眉,他对“神”这个字平添了几分不喜。
“你们显域,活着似乎很重要。但在暗域理解上,只有失去形体的生命,才是真正永恒的生命。”岁神转动了一下那颗圆圆而且发亮的脑袋,可能是因为想得太多而掉光了头发。
“那请问您这尊贵的神,为何跑来显域生事,却不去享受那永恒的生命?”伯阳冷冷问道。
“尊敬的醒者,你可知道,神也无奈啊,毕竟有职责在身!”岁神凄凄然叹息了一声。
“也就是说,岁神,就是岁末来伤害人命的神?”伯阳把手掌中的一个水能球体“砰”地一声捏碎,显然是开始震怒,无法维持醒者境的淡然。
岁神用模糊的面孔对着伯阳望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说道:“你这位醒者,居然无法控制自身的形体单元,想必很难归真了。岁神,每个岁末都会把显域生命体的孤寂感念搜集并整理,然后带回暗域督息司,作为暗息结构优化的部分息源。”
伯阳把岁神的话细品了一下,觉得有新知识,于是不断提出了一些疑问,而岁神居然很耐心的作了回答!但伯阳终究还是明白了一个非常关键的事实:暗域的认知和显域的认知虽然有关联,终究迥异,尤其是对生与死、善与恶的理解,根本无法放在一个桌面上讨论。
好在通过岁神的讲述,伯阳搞清楚了岁神和岁兽的本职所在,而且确认了岁兽并非那几百条人命的背后真凶,而是一个偷走岁神某个控兽神器的暗域生命体。
至于控兽神器是什么,岁神并没有透露。但是,他提到了暗域领主的吊命,让伯阳很是为难。
“如果吊命在手,这东西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发疯,居然偷跑出去危害人间!”岁神感慨着,仿佛他是天上的神一样。
“嗷呜……”岁兽如狼一般嚎叫了一声,但是声音洪亮,震彻天地,似乎在反对岁神的说法。
伯阳想了想,也对,这个冰原世界,确实并非人间;然后,他取出了吊命……
应龙娇娇对冰原的这种寒冷很是不适应,缓缓飞在齐玄灵、四足汪和黄三定的上空,冰原上奔跑的这三位,过了很久才找到伯阳,但是很意外地看到伯阳盯着冰原上塌陷的一个冰洞在发呆。
吊命递到岁神手中后,“轰隆”一声巨响,岁神骑着岁兽掉入了这个冰洞,踪迹皆无。
伯阳很丢脸,他被骗了。
四足汪和黄三定盯着伯阳发青的脸色,互相看了看,不敢说话。
齐玄灵也发现了气氛的诡异,探头使劲向冰洞中望了望,发现……洞中是一片蓝天。
“吊命丢了。”伯阳铁青着脸说了四个字。
娇娇飞过来,落到伯阳前面,低头蹭了蹭伯阳的脸,表示安慰。
“伯阳仙主,那吊命本身也是暗域的东西,也不是咱的不是……”黄三定也安慰道。
大家看到伯阳铁青的脸色,知道不是被偷的,肯定是某种非常让人生气的丢失方式,因为伯阳作为醒者,不至于动不动就升起七情六欲,且这种脸色是首次出现。
“以后遇到暗域的神,都不要信,都是骗子。”伯阳又补充了一句,神情冷漠,语气冰冷。
真相大白。
齐玄灵、四足汪、黄三定都“嗯”了一声,应龙娇娇则好奇地飞向那个冰洞。
“不要下去!”伯阳赶紧喝止,声音很大,娇娇吓得一哆嗦,赶紧飞回到伯阳身边。
“我们原路返回,有些事要做。”伯阳说完,带头向来时的方向走去,没有瞬移。
待走出那个冰瀑后的洞口后,伯阳收到多条飞火传讯:多地出现怪兽伤人事件!
伯阳安排齐玄灵、四足汪、黄三定先回南山基地待命,自己和应龙娇娇赶往最近出事的一个村落。
循着小喜鹊英俊提供的方位,伯阳发现那个村落在齐国境内,于是站在应龙娇娇背上,直接启动了瞬移!娇娇一直喜欢飞翔的感觉,可是伯阳这一举动让它有些失落,因为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已经到了村落的上方,不费力地扇动了几下翅膀,就降落在村落外围某处。
伯阳长出一口气,因为这个村落不像第一个,并未有火灾出现。
伯阳让娇娇在村外等候,自己瞬移入村探察。结果仍然让他非常吃惊!虽未发生火烧的后果,但这村仍然有上百人死亡!伯阳察看了亡者遗体,无一例外地是咬伤!
“岁兽!”伯阳恨道。
来不及停留,因为那只疯狂的兽还在为祸人间,伯阳只能骑乘应龙,沿着踪迹寻找下去。
十天过去了,近十几个村落、城镇都受到了岁兽的袭扰,近千人因此死去,伯阳却始终追击不到岁兽的踪影;但他发现,岁兽侵扰的地方,全部是在齐国境内。
齐国位置偏北,腊月时分正值天寒地冻,寒风刺骨,但远远赶不上冰原中那种寒风。
伯阳靠在一处断垣旁侧,闭目凝神,冷静了一下,理了理一些事情。
雍城瘟疫、女儿被移魂、火烧村民、冰原……
伯阳忽然感觉到,自己好像在被一种力量牵着鼻子走,但又说不出是什么。如果是暗域的阴谋,为什么要针对自己?就因为自己有拯救显域的使命感?还是因为自己进入了醒者境界?
如果不是暗域作祟,一切都说不通。自己只是显域一个修行者,为何暗域紧盯着自己不放?
伯阳没有想清楚事情的真相,但忽然想清楚了另外一件事情。
“娇娇,我的飞火传讯筒已经没有了,你亲自飞一趟,通知南山各洞主几件事情。”伯阳对娇娇说道。
伯阳安排得是预防岁兽的事。他通过岁兽留下的一些痕迹、幸存者的描述,大致判断出了几个可以起到一定作用的预防措施:一是这岁兽怕红色;二是这岁兽虽然自己善吼,但怕显域的几种声音——敲击声、炸裂声。三是这岁兽自带孪能阴火,可以偶尔引发显域火能出现反应,从而出现巨大的火能汹涌,但是它自己却畏惧显域的火能;也就是说,它并非故意用火来消灭显域生命。
娇娇听懂了伯阳的安排,领命而去。
心惊胆战的民众们,尝试了南山基地修行者们带来的方法,发现果然奏效,出事的地方越来越少,直到岁末最后几天,没有发生一起岁兽害人事件。
岁末最后一天晚上,伯阳终于发现了岁兽的一个临时藏身之地。
第170章 人间岁灾终得解
伯阳没有惊动岁兽,而是悄然去了附近的一个村落。
他隐匿到一个土丘后捣鼓了一阵,然后走了出来。
此时的伯阳,衣衫褴褛、形态佝偻、满脸污垢,俨然是一名合格的老年乞讨者。
夜幕降临,乞讨的老者步履蹒跚,慢慢走入村内。
就在他刚刚举手想要敲开一户人家的屋门时,“嗷”地一声吼叫从岁兽的临时藏身处发出。
“恶兽来了!”一声大呼,这个村落瞬间乱成了一团:叫嚷声、怒喝声、孩子的哭声交杂,犬吠不止,就连已经入窝的母鸡和公鸡们,也都“咯咯”地叫了起来。
岁兽多次惊扰人类,早已恶名远扬,人们开始恐惧岁末。
乞讨的老者放下准备敲门的手,刚想转身,这户人家的屋门已经“咣当”一声打开,一个壮实的男子背着一个布囊,左手拽着一个妇人,右手拉着一个十几岁的孩童,冲出门来,瞥了一眼乞讨的老者,也未搭话,径直向着村子北边跑走了。
乞讨的老者颤巍巍走到村落中心,发现村民们扶老携幼、举着火把,都向着村子北边的大山逃去。岁兽临时藏身处在西南一个土丘旁的土洞内,村民们逃往的方向倒是没有问题。
有村民匆匆经过时,乞讨的老者举手想要些食物,却没有一个村民理会。
一个时辰后,全村大片黑暗,静寂无声,就连犬吠和鸡闹声都不再有,唯有村东的一个老屋内闪动着点点灯火。
乞讨的老者缓缓走到那亮灯的老屋前,敲门。
一个年近古稀的老妇人打开屋门探出半个身子,一脸警惕地望着敲门者。
看到是乞讨的老者,那老妇人转身入屋,取了几个粗粮饼子,然后倒了一碗温水递给门外人。
“快走吧,往村北的深山去,一会儿,就走不了啦。”老妇人声音微弱而嘶哑,大口喘着气。之后又冲着乞讨的老者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这老妇人显然是生病了,没有力气逃走,只能留在村里听天由命。
乞讨的老者,正是醒者伯阳装扮。他喝了口水,看着那位老妇人,眼里泛.asxs.点泪花。
他想起了母亲。如果不是知晓了显域的危机,想必此时他早该找到了虚空之门。但如果显域都不存在了,母亲又岂能存在?暗域的野心,绝不止于当前这一个显域!听信岁神的话,他愿意把吊命交出去以约束岁兽,但结果发现原来是谎言!那么也就意味着,暗域这些所谓的“神”职生命,以及所有的暗域生命,只能作为敌人对待!
“这岁兽么,哪有那么可怕?”乞讨的老者捋髯笑道。
生病的老妇人怀疑地看了老者一眼,再次劝说他赶紧逃命去,那乞讨的老者却不再言语,径自走向院内一堆草垛。
老妇人叹了口气,不忍心那老者留在院落受冻,还是把他让入了屋内,让他睡在泥炉旁边的一块羊毛毡垫上,自己则坐在土炕的炕沿边,并无心去休息。
吼声渐近,生病的老妇人也开始变得紧张,忍不住大声咳嗽;她又恐咳嗽声更快引来那恶兽,于是使劲捂嘴,显得很是痛苦。
乞讨的老者从毛毡上很费力地站起来,主动给那老妇人盛了一碗水,顺便挥了一下手,那老妇人忽然不咳嗽了,伸开捂住嘴的右手,很困惑地拍了拍自己的颈部,不确定发生了什么。
“这位好心人,家里……可有红色颜料啊!”乞讨的老者声音颤抖着问道。
“倒是有一些赭石粉……”老妇人说完,从土炕一角拿过一个麻布小包,打开后给乞讨的老者看。
“这个可以了。另外的东西,想必都是普通物件,我自行取用就好。”乞讨的老者接过赭石粉。
老妇人摆了摆手,示意老者去取用好了,不知他要干什么。
装扮成乞讨老者的伯阳,听着岁兽已然走近,也懒得装什么老态龙钟,迅速做完了几件事情,直看得那老妇人目瞪口呆,恨不得自己像这乞丐一样的灵活——门框很快被他涂成了朱红色、院中很快燃起了大火堆,然后几个能敲响的锅、盆、碗都被这乞丐搬到了门口,取了两根木棍,叮叮当当敲了起来。
岁兽在其它民居都没有发现人类,也没有搜集到该有的孤寂感念;到了唯一亮灯这一家后,发现院中旺火升腾,叮叮当当的刺耳噪音搞得它心烦意乱;它试图走向屋门,但看到那红色的门框,顿觉非常眩晕,于是蹲在院外吼叫了几声,无奈地走了。
看到巨大的兽影消失,老妇人走到乞讨老者的身后,揪住那人褴褛的衣领,拉过来看了看,并未发觉有什么异样。
但是,这人怎么知道驱赶恶兽的方法?
那乞讨的老者笑了笑,说道:“以后岁末,都可用这些方法防治恶兽侵扰,它不喜红色、怕人间旺火,更怕敲击类的聒噪。”
说完,老者告辞,走出屋门,忽然不见。
次日上午,逃走的村民陆续返回村子,他们惊讶地发现,村东头的生病老妇居然安然无恙。被问及原因时,老妇虽然感慨人情冷暖,但还是告诉了他们驱逐恶兽的办法。
从此,民间在岁末不仅要祭祖,还要实施这些防止岁兽的方法,逐渐演变为一个辞旧迎新的节日。
而留下这些方法的乞讨老者,无人知道他是谁。
这位老者此时已经恢复了白衣飘飘,站在远处一株松树下,看着眼前那袭黑袍。
黑袍中露着一个圆圆的脑袋,反射着日光,有些滑稽。
伯阳很感慨,暗域的生命可以找个显域形体,肆意在显域中作恶,为什么显域的生命却无法自由进入暗域?不是他没想过,是确实不知道方法。
“狂躁的醒者,你可知你坏了我的事?”岁神声音阴郁,有些兴师问罪的味道。
伯阳心想,这可真是违逆天道!恶人,不,叫恶神,或者叫恶什么玩意儿,反倒问善者的罪!
伯阳没有作答,随手取过一根木枝,“啪”地折为两段,然后说了一句:“作恶者当如斯!”
“又来了!恶也好,善也好,不都是你们显域生命的一念而已!”岁神叫嚣着,鄙视显域的德观。
“存域当然有存域的规则。”伯阳道,摆出了醒者的姿态。
“督息司获取显域的孤寂感念,就是存域的规则!”岁神争辩道。
“存域规则允许你们制造孤寂了吗?你这所谓的‘岁神’,居然指使岁兽通过谋害人命来制造存者的孤寂,是在遵循规则吗?”伯阳神态愈发庄严,有些咄咄逼“神”。
岁神哑口。因为他和岁兽的作法,确实是自己想出来的,至于是不是合规,并未考虑过。
“起码吊命不是你的,我理应取回。”岁神转了一个话题。
这个话题偏偏戳痛了伯阳,他最不喜被骗。
“吊命,是你们暗域驭能司长老的作恶工具,难道我应当双手奉还,让你们继续用它作恶?”伯阳的形体周边,喷发出一种浩荡的气息,卷动着显域的某些显能,力图对岁神形成一种压迫感。
“想和神打架?哈哈……”岁神好似看到了无比好笑的事情,狂笑不止。
“就你,还敢妄称自己为‘神’?”伯阳说着话,早已卷起一个巨大的显能能量球砸了过去。
一言不合,马上开打,倒是让岁神吃了一惊,立刻展示手段拦截那个能量球。
岁神的手段比较简单,直接用了吊命。
想必岁神很少打架,即使用了吊命,也未能挡住伯阳连续三波攻击。到伯阳甩出一个巨大的陶埙罩住那个黑袍形体时,岁神这才有些发慌。
“不打了,不打了。”岁神感觉那个陶埙的力量过强,想停战。
伯阳没有理会,继续将土德陶埙向着他压下去。
“吊命给你!”岁神开始放弃抵抗,把吊命抛给伯阳。
伯阳仍然没有理会,接过吊命,并未停止口中的音诀,土德陶埙继续下沉,直到完全盖住了黑袍,渐渐沉入地下。
“嗷!”一声兽吼,被岁神藏起来的岁兽终于出现了。
岁兽瞪着一对铜铃大小的眼睛,开始探寻岁神的踪迹。发现岁神的气息处于正在沉入地下的陶埙后,立刻扑了过去。
岁兽本来是要掀翻那陶埙,未曾想直接扑到了陶埙上部,巨大的身躯反而帮助陶埙很快沉入土中。
“嗷!嗷!”岁兽跟着陶埙下沉,却没有跳出来的意思,显然是对岁神很是忠实,不想独自离开。
伯阳有些感动,念了一句音诀,陶埙停止下沉。
一道黑气从陶埙上部的一个孔洞中升出,围绕着那岁兽飘荡了两圈,消失不见。
岁兽转头看了看伯阳,眼中透露出了一丝恨意,然后转身跑走了。
伯阳没有追赶。他没有资格阻止岁兽搜集什么“孤寂感念”,民间也学会了阻止岁兽作恶的方法,岁末家人借着节日欢聚,恰可以驱离孤寂,也算是减少了岁神的“收入”;而他更是直接教训了那所谓的“岁神”。
一切应适可而止,没有必要赶尽杀绝,伯阳暗想。
毕竟,暗域到底在筹谋什么,他不得而知;整个存域的运作秘密,他更无从知晓;凡事应留有余地,是他进入醒者境时感悟的道理。
“尽力了就好。”他念叨了一句,瞬移消失,回去南山基地。
回到圣德峰黅天圣洞后,伯阳认真反省了自己的修行境界问题,决定闭关修行,以完成对醒者境界的巩固。
这次闭关,必然会消耗很长的时间单位,他需要安顿一些事情,于是唤来了各洞洞主。
第171章 闭关稳境
“修行至深,乃是向‘无’归元。但向无之径,非闭目可达,唯一的途径就是参透而至忘,至忘则通无。”伯阳在议事阁内对各洞洞主讲道。
各洞洞主在修行上都已进入圣境,伯阳的话自然听得懂,纷纷点头称是,同时也知道伯阳这是要安排事情,于是都抬眼注目。
“参透需要积累,参透一定量的物、参透一定量的事,才能继续提升境界。因此,各位尚需入世修行。为显域的未来筹谋,我将闭关五载,无惊天动地的事情,不会出关;所以诸位的入世修行必然会有一定的安排。”伯阳继续说道。
然后,伯阳让听希向姜小凤、山丹丹、扎登和辛文子各发了一卷布帛。
各洞洞主打开,布帛密密麻麻写了一些字。
姜小凤入世南楚、山丹丹向东入鲁、扎登向西北入雍城找小小,辛文子则去往南山东北的晋国。
布帛上写了一些简单的任务,比如辛文子看到了“亡国主”三个字,非常惊讶,头皮有些发凉。
“对于入世任务,无需问,自行去了解。”伯阳说完,留下听希,让其他三位洞主离开。
“听希,鉴于醒者境不稳,我不得不闭关。女儿尚幼,只能由你费心照料了。”伯阳将听希揽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道。
听希咬了咬下唇,头部动了动,“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一句话。
“闭关前还有个非常重要的事情,帮我传讯给小小,让她带小元来圣德峰。”伯阳道。
听希乖巧地起身,去传讯。伯阳又把庚桑楚唤来,探了探他的修行进展,又细细交待了一番。
次日午后,小小带着小元来到了圣德峰,跪在伯阳面前磕头;看到听希在旁边,小元赶紧侧了侧方向,冲着听希磕头,听希赶紧把他拉起来。
伯阳察探了一下小元的身体,发现他体内朝气蓬勃,正如当初判断的那样——果然是个先天就适合修行的形体。
“小元,我想和你商量个事情。”伯阳让小元走近,拍了拍小元的肩膀,小元顿时感觉受宠若惊。
听希和小小知趣地退到洞外。
“伯阳大师父,您有事就吩咐我,不必商量。”小元赶紧跪在地上。
伯阳对小元的称呼纳闷了一下,在雍城医馆时,小元从未用过这个称呼,因为伯阳“医和”的身份,都是称呼“伯阳先生”,想必是小元后来认识了应龙娇娇?
“小元,你天生骨骼清奇……”伯阳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自己都不知要表达什么,或者是不好意思说出口。说到让小元接受体内开拓两套形络时,自己忽然有些迟疑:小元毕竟只是个孩子!为什么要让他承受这些?
小元开始没听懂,也从未见过伯阳如此絮叨。
最后,伯阳还是下定了决心,毕竟元识是如此伟大,小元不会吃亏!
“小元,如果你体内可以再容纳一个你自己之外的‘人’,你可愿意?”伯阳决定用个“人”字来表述元祖,虽然它肯定不是人。
小元有些听懂了,他不是没有修行基础。
“没有问题,伯阳大师父!”小元拍了拍胸脯,甚至有些兴奋,他很好奇和别人共用一个身体会是什么感觉。
伯阳见小元如此痛快,有些宽慰,但同时也担心这孩童是否只是一时好奇?但元识总不能一直呆在自己体内,尤其是自己已经是有妻子的人,虽然可以隔离,但终归不是很方便……
当然,深层次的原因,还是自己作为醒者境的修行者,总不能一直依赖元祖,这次闭关必须解决境界不稳定的问题。
小元这边大致谈好,伯阳让小元暂离,自己则闭目凝神,准备与元识认真沟通一次。
“有毛病。”不等伯阳说完,元识早已不耐烦,“好不容易在你这形体内开了第二套形络,又帮着你进入醒者境,你这是要本尊从头再来?”
“这……”伯阳有些无话可说。他并非没有说服元识的理由,而是这个理由一旦说出来,无异于和元识翻脸——他本来和母亲活得安安静静,是元识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让他走上了这条前途未卜的道路,甚至好像还要肩负起拯救显域的巨大责任!
“元祖,您是否可以看看这个形体,然后再决定?”伯阳试探道。
不等元识回复,他睁开眼,喊了小元进来。
伯阳把手搭在小元的额部,将形体交由元识感知。
“哦?”元识有些诧异,它发现小元的形体结构确实有趣,除当前在运转的形络外,这孩童的体内另有一套隐隐的形络!而且,这孩童是一个非常有活力的形体容器,排除掉他自己脆弱的本体生命意识后,堪称完美的一个高级显域生命形体!
元识有些犹豫。如果接受这个形体,就得放弃伯阳这个醒者的形体,有些浪费;如果不接受这个孩童的形体,这么完美的形体结构,也是浪费!它自认为,在显域的美妙之旅尚未开始,的确需要改善一下容器条件。
最后,元识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等这个孩童修行入圣境,它立刻接受形体迁移。
“唉,老赖非你莫属!”伯阳暗想着,但是也没有其它更好办法,只能接受元识的意见。
随后,伯阳把小元交给听希,让听希在他闭关期间努力教导小元,尽快帮助小元提升境界。但是,小元再聪慧,也不过是个孩童,修行所需的形体条件尚不完善,没有五年到十年的修行,怎么可能进入圣境?听希带着疑虑接过这个任务,然后再次告别伯阳,把小元带去了玄水峰玄天洞。
伯阳缓步走到黅天圣洞外,看着南山基地中的几座山峰,听着嘟嘟怪们在峰外“哆哆、嘟嘟”地叫着,又深深吸了几口山中的清凉之气,转身走回洞内。
伯阳在南山选址时就已经探察过南山各峰的形络分布,知道黅天圣洞内有形络元点的存在;后来黄龙神也曾经告诉过伯阳,在黅天圣洞深处,有一个地脉灵气最为充沛的形络元点,当然也是各种显能输送的基本形穴,对修行有着极大的帮助。伯阳也早已安排黄三定开拓深处的洞穴,此时早已完工,黄三定为该子洞命名为“上善”,意喻修行中的“无为”之境。
伯阳走入“上善”子洞后,向身后挥了挥手,土能迅速聚集,一个坚固的土门封住了洞口。
从黅天圣洞前端看,洞内深处的上善子洞毫无形迹,如同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第172章 带走一湖春水
伯阳闭关,南山基地各洞洞主按照伯阳的安排,各自准备入世修行。
圣德峰一峰两洞,辛文子的通玄洞府离黅天圣洞不是很远,但是两洞分别位于圣德峰的南北两侧,且黅天圣洞的位置要比通玄洞府所在地高上三丈。通玄洞府以修习祝由、符咒、法阵等玄学技能为主,本来有七人,但伯阳的四弟子王九山,由于摆脱不掉对永恒生命的向往,最后还是离开了南山基地,回去鬼谷岭自行修炼,由此通玄洞府剩下总计六人,除洞主辛文子、齐玄灵和冯安外,还有三名已经正式入门的弟子,分别叫宋毋忌、正伯侨、充尚,其中充尚为女弟子。
按照伯阳的安排,辛文子、齐玄灵带着冯安和三名弟子,以寻常百姓的身份,踏上了去往晋国的路程。
三名弟子入通玄洞已有九年之多,虽已脱掉了凡人的俗念而入贤、也掌握了能量态的基本修行技法,但尚无一人入圣,资质上比通过“忘我”法阵测试的三名弟子差上不少,但辛文子并未失去耐心,一直悉心教导。三名弟子也是非常努力。听说要入世修行,三人都雀跃不已,非常兴奋;自从进入南山基地,他们已经多年未触及红尘,对世间之事近乎淡忘。
下了圣德峰后,很快到了俗世人烟之地。三名弟子以及冯安,就像刚出笼的飞鸟,叽叽喳喳、东瞧西望,捡捡石块、弄弄草叶,对一切都感觉是非常新鲜。辛文子斜背着一个布囊,跟在四人后面,看着他们喧闹,与走在旁侧的齐玄灵相视一笑,都没有去阻止,任他们放飞一下。
寒冬虽未尽,春意却已浓。路旁的草木开始透出隐隐的新绿,展示着某种活力和希望。
六人在一条小径上行走。走了半日,时已入午,天蓝云淡,日光和着微风,暖暖照在身上,很是舒服。
冯安走在最前,穿着一套淡蓝色粗布深衣,秀发没有绾髻,随意披在后背,随着早春的微风飘动,透出一种天然的熟女滋味。后面走着的正伯侨,时不时偷眼看看冯安的背影,眼神有些痴迷。
待转过一段弯路后,冯安忽然发现路边的缓坡之下,出现了一个碧水盈盈的湖。
“师父,爷爷,那边有个湖!”冯安回头冲着辛文子和齐玄灵喊道。
后面走着的众人,都顺着冯安手指的方向望去。
“哪里有,湖?”宋毋忌伸长颈部,左右侧着头瞅,像一只准备引吭啼鸣的公鸡。
其他人也没有发现有湖,包括辛文子和齐玄灵。
冯安仔细看了看湖,又回头看着众人,觉得非常诧异,明明有个湖在那里!
女弟子充尚撇了撇嘴,眼睛斜向路旁另外一侧。
“孩子,确实没有湖啊!”齐玄灵皱眉道,但他从未见过冯安说谎。
冯安有些沮丧,跑上前十几步,揉了揉眼睛看下缓坡——那湖依然在。
辛文子若有所思,下意识地向空中抛出一个防护符阵,在众人周边结出一个能量藩篱。符文引能,是通玄洞修行技法的特点,显得有些懒,可以在不进入能量态的情况下直接调动能量,效率很高。
刚入门的三名弟子,都接受过基本符阵构织的训练,也看得出师父辛文子动用了防护符阵,不由开始紧张起来。
“砰砰”响声不绝,如同雪球不断砸落在布匹上。
防护符阵开始震荡,符阵防护下的六人,都感觉得到。抬眼观天,是无数的水柱倾泻在防护符阵隔离层上,持续着发出响动。
冯安透过能量藩篱望出去,发现这些水柱正是来自刚才看到的那湖。
“师父,爷爷,您两位能看得到水柱吗?”冯安问道。
“看得到啊,只是看不到水柱从何而来!”齐玄灵答道。
“这水柱,正是从我看到的那湖中来啊!为什么只有我看到有湖呢?”冯安有些急。
对冯安的问题,齐玄灵仍然大惑不解,但辛文子却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片刻后,辛文子手中多了一截树枝;紧接着,一个淡淡的、细长的影子飘在辛文子身边。
“万物玄同,无非无是!”辛文子把那截树枝咬了两下,猛然大喝一声。
三名后入门的弟子从未见过辛文子玩树枝,目瞪口呆;但齐玄灵和冯安却是见过。
“枝枝!”冯安激动地叫道。宋毋忌、正伯侨、充尚三位则一脸茫然,不知冯安所云;但他们却都看到了辛文子身边的影子,不明觉厉,并未小看那截树枝。
天地陡然黯淡了一下,然后又明亮起来,冯安之外的五人,终于看到了冯安说的那个湖。
原本用来防护的能量藩篱已经撤掉,物灵“枝枝”早已飘到远处,恰好在冯安所见之湖的上方。
“果然是礼崩乐坏啊,物灵居然也敢玩障眼法了!”齐玄灵叹气道,他已经明白发生之事。
“枝枝”虽小,修为强大,生生从湖水中扯出一个高大的形影来,然后拖着它来到辛文子面前。
“这湖是什么湖?”辛文子问道,丝毫不考虑那高大的形影是否能听懂人言。
“枝枝”的物灵迅速充当了翻译的角色,对着高大的形影指指点点,然后在空中组出两个字:“九守”。
“哦,九守湖。那你就是这九守湖的湖灵了?这‘九守’又是哪九守呢?”辛文子不厌其烦。
然后“枝枝”的物灵又指挥着九守湖的湖灵回答问题,经过近半个时辰的费力交流,这才搞清了状况。冯安看到的湖,确实是叫“九守湖”,“枝枝”的物灵揪出来的那个高大形影,正是九守湖的“湖灵”。所谓“九守”,倒是有着非凡的道理,为“守虚、守无、守平、守意、守清、守真、守静、守法、守弱”共九层道理。正是长年累月的体悟,九守湖的湖灵感悟了至深的修行技法,甚至可以有目的地藏匿九守湖的显象,一般人路过九守湖,从不知其存在。冯安,成了特例。
齐玄灵迅速问了原因,九守湖的湖灵回答很简单:它喜欢冯安。
三名后入门的弟子,在旁边看着这几位前辈与湖灵交流,惊得险些掉了下巴。在南山修行多年,对修行界的奇闻异事必然听过不少,但亲眼看到“湖灵”与人类的交流,三人还是震撼到无以复加!
九守湖的湖灵为什么喜欢冯安,辛文子和齐玄灵都没有问,因为修行讲究缘定,不是姻缘,而是“修缘”。
之后,湖灵求着冯安带着它。物灵离不开物,就像形离体则不能成形,冯安有些为难,眼巴巴看着辛文子和齐玄灵。
“我们没有疾掣,怎么整?”辛文子对着齐玄灵苦笑。有疾掣的伯阳,曾经把一块绿洲都装走。
“我们不是有符咒?”齐玄灵想了想,说道。
“哪个符咒可以带走一个湖?”辛文子对齐玄灵的说法表示郁闷,眼角低垂,一脸苦涩。
“没有,就造一个。”齐玄灵道。
旁边的年轻人听着两位的对话,觉得很有意思。同时也觉得有些玩闹。
如果能造出一个符咒带走一个湖,那岂不又是玄学历史上的一个丰碑?但伯阳带领下的修行者们,本身就善于创造丰碑,比如“万语通”、比如“飞火传讯”。
六人来到湖边,九守湖的湖灵催动湖水起舞,以表示对创造丰碑的激励。湖水荡漾着舞动,有规律地掀起朵朵水花,落下时“哗哗”作响;舞向空中的条条水柱彼此缠绕、拍打,竟奏出出悦耳的音节。
辛文子和齐玄灵各自在湖边盘膝而坐,闭目凝神,思索着一个伟大的符咒。
不知不觉,两个时辰过去,几个年轻人腹内开始“咕咕”作响。湖灵非常贴心地用水柱送了几条肥鱼上岸,宋毋忌和正伯侨赶紧找来枯枝,架起烤鱼的火架。
烤鱼香味沿着湖边飘散,辛文子和齐玄灵各自咽了一口唾沫,但是没有睁眼。
又过了一个时辰,烤鱼的火堆旁一地鱼骨,伟大的符咒还未完成。除了冯安抱膝托腮、静静看着两位长辈外,其他三位干脆躺在湖边睡去。
日落西山,留了一个银边,渲染着西方天空的晚霞。
齐玄灵首先睁眼,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然后是辛文子,大叫一声“成了!”,保持着打坐的姿势升空一尺,然后旋转了两周,方才伸腿站立到地上。
睡觉的三个弟子惊醒,看着冯安左手拉着齐玄灵,右手拉着辛文子,急切地问着什么。
辛文子和齐玄灵并非是各自想到了什么,而是他们在修行状态中一直在持续交流。所谓“成了”,是他们终于认识一致,寻到了一种极其诡异的纳物符胆,恰好是湖灵所述“九守”中的“无”字。荡空一片空间,方可容纳,非常浅显的道理,但是用在符咒上,却是无比复杂。
辛文子从背囊中取出一支丹砂笔,然后又取出一个晶莹碧翠、色泽嫩如新柳的玉片,开始书符文。符文写好后,又低声与齐玄灵确认了一下音诀内容,然后面向九守湖,脚踏九宫罡步、手结八卦印,口诵几句音诀后大喝了一声“纳!”
天地昏冥、,九守湖上骤起数丈高的旋风,卷动着湖水升入高空,然后形成弧形的水柱,由粗到细,向着辛文子手中的玉片注入,那玉片如同藏了一个无底洞……
齐玄灵也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虽然此符咒是他和辛文子一起研究而成,但他根本想不到会有如此惊天动地的效果!冯安和另外三位弟子,则完全看傻了。
半炷香之后,旋风逐渐减弱,九守湖露出了干涸的湖床,只剩一些砂石和污泥。
玉片上的符文亮了几下,然后黯淡下去,如同刻在玉片上一般。
“师父,九守湖,到……玉片中了?”冯安不可置信地问道。
辛文子收了功法,把玉片交给冯安,笑着说道:“没错,你可以把这一湖春水随身携带了。鱼虾也在里面,湖灵倒是可以随时召唤出来。”
冯安一脸兴奋地接过玉片,摩挲了很久,旁边的三位弟子一脸羡慕。
“这个纳物的符咒,以后就叫‘春湖咒’吧。”齐玄灵道。
春湖咒,非常动听的名字,大家一致认为名字很好。从此,南山基地也就多了一项无比强大的手段,玄学史上也就真的新添了一座丰碑。
之后,辛文子把冯安单独叫到一旁,把春湖咒和湖灵召唤法告诉了她。
黄昏尚留些许残光,六人带着一湖春水,向着晋国方向继续行进,准备入夜时再寻找栖息之地。
第173章 红袍酒客
王九山静静坐在鬼谷岭最高的山巅。
他已经成长为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脸庞清秀、五官端正、眼神深邃,但清冷的目光中却透着几丝迷惘。
自从接受九天圣女灌顶后,他就从来没有沮丧过。然而现在,他却失去了方向。
父亲王朗的去世,让王九山思考了很多个春秋,却没有找到答案。他珍视生命、也珍视南山基地的师徒情、兄弟姐妹情;他愿意跟随伯阳师父静修、直至感悟归元的真谛。但是,那个让人生厌的“永恒”,却时时折磨着他。南山基地的任何修行课,都未能提及生命的永恒,即使是永生的“至人”,如遇意外,也是有失去生命的可能。
上次离开伯阳时,他偶然间遇到过一个佝偻着身形的老者,告诉了他所谓的“真相”,那老者说,显域一切生命的表征,都是一场梦,最后都要回归到暗域而存在;唯有黑暗,才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生命“永恒”。那老者告诉他,如果有一天想明白了,就去晋国的王宫去找他。
王九山当然有疑问,可老者并未回答,飘然消失。后来王九山看到了伯阳身上的光芒,决心跟从伯阳为师,但心中那个关于“永恒”的疑问,一直未能消除。
王九山没有想过什么叫“背叛”,他爱过、恨过,杀过人、坏过事,只知道人类的种种情绪,都是自身痛苦的渊源;他坚持一点——只要自己觉得应该做,就去做,简单而直接,是最合适的活法。
看着鬼谷岭上涌动的雾气,他叹了口气,然后取出斗星盘,抛到空中。
斗星盘在空中不断旋转,然后变大,王九山腾空而起,跳上斗星盘,化为一道白光,向着晋国方向飞去。
……
……
由于带着三位修行尚浅的弟子,辛文子一行在七天后才到达晋国都邑绛城。
临近傍晚,六人找了一家客舍安顿下来。辛文子摸了摸袖中那个布帛,心思有些沉重。然后他自己一人离开客舍,去城中街市上探听讯息。市朝则满,夕则虚,辛文子逛街的时间显然有些晚,街市各店铺多已闭门,唯有一家酒肆的招牌旗帜在微风中飘动,旗帜下方露着一扇半掩着的门,门内隐隐有灯光透出。
天色并未完全入黑,当前时刻就燃灯,显得有些奢侈;想必这酒肆的生意是非常红火。
辛文子走近那扇门,缓缓推开到一人可以进去的宽度。
酒肆不大,靠西墙摆着三张木制矮桌,两张空着,最里面的一张桌,面里跪坐着一个人,身着红色罩袍,堆叠在地上,桌上摆着铜制酒器,也有几个酒坛,整齐摆放在矮桌的一侧。看得出,此人正在自斟自饮,而且喝了不少,但看不出醉姿,想必酒量不小。
酒肆东墙边,摆着大大小小的若干陶制酒坛。酒肆靠东北一角,挂着半截竹帘,显然后面别有房间。
不见酒肆主人,辛文子看了看靠门的那张矮桌,想要坐下去。
“已到停业时分,这里已经不再待客了!”一个中年汉子挑帘出来,粗声粗气地说道。
辛文子听到此话,心里有些不高兴,指了指里桌正在饮酒的那位,皱眉说道:“他不是客?”
中年汉子两眉上挑,瞪着眼道:“当然是客,但不是你这样的客!”
辛文子本以为中年汉子会给个理由,然后自己就离开,但听到这句话后,心里升起了懊恼。
“说说看,我是怎样的客,他又是怎样的客?!”辛文子抬高了声音,冷眼盯着那中年汉子。
“你真是……”不等中年汉子说完,那位红袍酒客忽然抬起右手,摆了摆,却没有回头。
中年汉子瞥见那客人摆手,把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然后走到那客人后面,低头弯腰,尊敬至极。
“给这位远来的贵客上坛酒,算我送的。”红袍酒客开口说话,声音洪厚,震撼心神。
辛文子也不客气,在门口的那张矮桌前跪坐下来,甚至没说一个“谢”字。
中年汉子斜眼看了看辛文子,一脸鄙夷,但还是去取了一坛酒,“咚”地一声放到辛文子面前的矮桌上,又直接往桌上扔了两块酱肉,然后转头,“咚咚”跺着地面离开,挑帘进入了里间。
“贵客不要见怪,此间主人脾气有些暴躁。”那个洪厚的声音再起,但人还是没有回头。
辛文子自然也知道礼多人不怪的道理,但对此人面墙说话有些不喜欢,于是冲着那饮酒人施了一礼,只说了“多谢”两字。
两人各自饮酒,许久无话,酒肆内气氛异常沉闷。
辛文子本不是这种沉闷之人,可此刻不知为何,却没有勇气去打破这种沉闷;他本不是无礼之人,今日却偏偏有些无礼。
“出门在外,自己这种做法是要吃亏的。”他暗想着,饮了一口酒,感觉头脑清醒了一些,直了直身子,想要起身去里桌行个礼。
“不必过来。”红袍酒客仿佛脑后长了眼睛,把辛文子吓了一跳。
“你是神医医和的弟子?”红袍酒客问道,仍然没有回头。
但这个问题让辛文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确实不知伯阳在秦国用过“医和”的身份,但那人提到“弟子”二字,又觉得好像与自己确实有点什么关系。非修行人,非师徒,很少有人称呼“弟子”。
“我,并非医和的弟子,我师父不叫医和。”辛文子决心实话实说。
“哦?那你师父叫什么?”红袍酒客接着问道,举着酒杯的手停住,向右侧扭了扭头,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转过来。
“我师父……”辛文子停住了,觉得“伯阳”这个称呼,告诉那人也无用。
红袍酒客并没有追问,沉默着,接着喝自己的酒。
辛文子有些后悔。自己出来是打探讯息的,结果和这位红袍酒客僵在这里,一无所获。
他决定回客舍,于是放下酒杯,起身。
“要走吗?想必你也是修行之人,晚上子时可以出来看个热闹。”红袍酒客仿佛又看到了辛文子起身,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辛文子不知这话何意,起身向着红袍酒客施了一礼,然后转身走出酒肆,回到客舍。
夜入亥时末,辛文子辗转反侧,想起了那红袍酒客的话,于是起身着衣,轻轻走到客舍院中,拔地而起,轻飘飘跳出院墙。
街上寂静一片,没有半点灯火,唯有点点星光洒落在街道上,整个绛城都已沉入梦乡。
辛文子站在暗夜中,心里非常纳闷:如此寂静,能有什么热闹?
但他又觉得那红袍酒客的话不会有假,说不出信任的具体因由,可能因为同是修行者的缘故。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之后夜幕下的绛城更显寂静。
第174章 暗夜阅兵
清冷的夜色中,铺设街道的块块青石上映照出淡淡的星辉。
星辉之中,忽然生出道道黑气,然后凝出许多个暗影。
暗影有序排列在街道上,悄无声息,透露着无比的诡异。之后,街道两侧的店铺顶部,忽然出现了数千只巨大的黑猫,体型均大如狮豹,高傲地踏在屋顶、铺顶,却没有踩响任何泥瓦。
黑猫们高大的身躯遮住了部分星光,进而在街道上投出形影,与青石中泛出的暗影交叠。
数千只黑猫落地,暗影飘到黑猫脊背,呈骑乘状,进而结成一个紧密的军阵,整齐有序。
辛文子看到黑气时,就已经躲到街边一角墙影内,闭息凝神,看着街道上这一幕。忽然身边人影一闪,身旁出现了一个人;辛文子刚想退开距离察看,那人已经用手按住他的右肩,低声道:“别动,仔细看!”
那人声音洪厚。辛文子听出来了,正是已经在酒肆内遇到的红袍酒客。于是他没有动,只是偏头看了一眼。
暗夜下的墙影中,任何颜色都是黑色,人的脸庞更是无法看清,辛文子还是没有看到那人的脸;只能将注意力再次集中到街道上那诡异的景象上。
猫影幢幢,黑气腾腾。白日热闹喧嚣的街市,黑夜中却出现如此诡异的变化,若此时有一个普通人看到,想必一定会尖叫起来!
好在辛文子和那红袍酒客并非普通人,他们只是安静地充当着看客。
时过子时,本来无月的东方夜空,忽然隐现出一个弯弯的月牙儿。
一只无比高大的黑猫从长街尽头缓缓走来,黑猫背上骑着一个更加高大的黑影。
黑猫军阵迅速向街道两侧闪让,但仍然保持有序,只是犹豫数量众多,猫与猫之间很难再有空隙,猫背上的暗影也都挨到了一起。
那只,后者叫那头高大的黑猫,昂着头,左顾右看,沿着军阵的中央缓缓走过,似乎在进行检阅。
军阵检阅完成,那个高大的黑猫驮着高大的黑影,转身后奔跑而去,两侧受阅的“骑士”们也都紧随其后、纵猫奔驰而去。
辛文子通过瞬移和隐匿,跟了上去,发现它们居然冲入了晋国王宫大门,消失在宫墙后。
宫门两侧的守卫兵士,目不斜视,呆呆站立着,始终没有挪动分毫,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已经是连续第三天了。”辛文子耳边响起红袍酒客的声音。他诧异地转头,借着宫门透出的灯光,隐约看到了那人的尊容:瘦长脸型、须发稀疏,细看双目位置,居然上下眼皮是粘连在一起!
“盲者?”辛文子低声惊呼道。
“晋国盲臣,师旷。”红袍酒客也就报了身份。
辛文子赶紧转身,欲行大礼,师旷立刻阻止。在师父伯阳给的布帛上,已经提到了“师旷”的名字,辛文子知道此人乃是自己在晋国的协助者,当然不能继续无礼。
待那些诡异的驭猫者再无踪迹后,师旷这才抓住辛文子的胳膊,瞬移到了一个亮着灯光的房间内。
从黑暗中瞬移而来,辛文子略微适应了一下,这才逐渐看清房间的全貌。
房间陈设十分讲究,几凳、床榻、书橱等皆是昂贵的木料所制,其它各种陶制、铜制器皿精美绝伦,一看就知是价值连城。靠墙的书橱中,堆放着六层书简,满满当当。
房间靠卧榻处有一张特制的案几,案几上摆放着一张精美的五弦琴,琴面上雕有飞禽走兽。
辛文子并不知师旷另外一个掌乐太师的身份,伯阳在布帛中只是说此人是晋国太宰,虽是盲人,但是地位尊贵,在晋国地位极高、倍受尊崇。
“此间是我的寝室,也是在宫内。”师旷介绍道,然后让辛文子坐在一个几凳上,自己则坐在卧榻边沿。
师旷此时已经确定了辛文子的师父就是“医和”,尽管伯阳没有对辛文子说过秦国“医和”的身份、导致辛文子没有给出肯定答案。
“据你师父讲,暗域驭猫骑士本无法进入显域,但根据我的查探,显域子时阳气初生时,暗域却可以向显域输送自己的驭猫骑士。”师旷继续说道。
“我国君主彪,形体已为暗域生命占据,已经确凿无疑;上次经你师父出手,本以为已经彻底压制,可保晋国延续,但从近日这些诡异的事情判断,那君主体内的存在,早又重新自主,而且极为嚣张,居然在显域中紧锣密鼓地布置自己的力量!”师旷开始有些愤愤的情绪。
“是否已探明进入显域的驭猫者藏匿之处?”辛文子问道。
师旷抬头,用没有双目的脸对着辛文子,心想当然是在王宫内,你不是看见了?
“我是说,王宫内怎么可能藏下这么多的黑猫,以及那些……?”辛文子会意,立刻补充道。
“晋国王宫之下,都是空的,别说几千,就是几万的军士和战马都可藏匿!”师旷抬高了声音,粘连着的上下眼皮抽动了几下,显得有些痛苦。
辛文子骇然。想必这晋国王宫成了暗域在显域的军事基地?难怪自己接到了如此惊人的任务!
伯阳闭关前,给辛文子的布帛上写得很明确,让他到晋国后,听从师旷的安排;不得已的情况下,对晋国实施“亡国主”的斩杀行动,看来伯阳对这一切的发生早有预感!
辛文子不由地更加佩服自己的师父,情绪瞬间激昂起来!
“师旷前辈,还请您指教,下一步如何行动?我必不辱使命!”辛文子跪伏行礼道。
“现在还不确定,明日我将面见君主,晚上我会给你答案。”师旷扶起辛文子。
之后两人又密探了约一炷香时间,辛文子才告别师旷,瞬移出宫,回到客舍。
夜已深,除齐玄灵外,冯安和三名弟子已经入睡。任务虽然隐秘,但辛文子一直对齐玄灵尊敬有加,就把刚才发生的一些事情告诉了齐玄灵,但“亡国主”的任务过于重大,并未提及。齐玄灵本就对暗域痛恨入骨,听说它们居然大规模向显域屯兵,更是咬牙切齿,要求下次行动时,辛文子一定要带着他。
辛文子想了一下,也就答应下来,自己毕竟需要更多的帮手。
第175章 惫懒的丹天洞主
就在辛文子等待消息之际,姜小凤已经带着丹天洞的六名弟子到达了楚国宛邑。
小小虽是伯阳的三弟子,但在南山基地划分修行场所时,却是分到了赤焰峰丹天洞,当时可能伯阳是考虑性别问题。由于小小在秦国身有要职,很少去南山基地,故姜小凤也懒得管她,此次出门也没有知会小小。
姜小凤等一行七人,离开赤焰峰后,向着东南楚国方向行进,一路游山玩水,十分快活。其中最活泼的仍然是冷小非,他少年时就已混迹市井,对吃、喝、住、玩样样精通,姜小凤倒是省了不少心,常常当着单价的面,把冷小非夸赞一番,惹得其他五名弟子总是在背后窃窃私语。
姜小凤带弟子们去楚国,同时也带着任务。每到夜晚,她都要取出伯阳交给的那卷布帛,认真看上一遍,然后会痴痴想上一会儿,偶尔也会自嘲地笑上一笑,然后进入修行。
宛邑在楚国北境,而楚国都城郢,却远在楚国靠南部;姜小凤最终要去的是郢都,到宛邑也是任务中的一项安排。宛邑的任务,曾经让姜小凤困惑了很久:伯阳要求她去往一个特定地点,用圣火琵琶调集大量的天阳和地阴火能,并向该地点地下深处注入。这个地点依照形络元点来定位,倒是很容易找到;但是任务中对注入火能后干什么,并没有作任何安排;姜小凤要做的,只能是完事就离开宛邑,继续向郢都前进。
那个显域形穴,在宛邑东北约四十几里,周边没有村庄,只是荒芜的平原,平原上散布着片片丛林,枝叶尚光秃,缺失生命的盎然、但却存在一种落寞的美丽。
任务虽简单,但是非常耗费自身元能。姜小凤独自一人完成,筋疲力尽,休息了很久才起身。
姜小凤站在一片丛林边,看着丛林边一条大路,以及道路另侧的原野。大道横亘南北,坦荡但寂寞;原野中的荒草随风摇动,忘记着时间的过往。此情此景,让人的心情更加落寞。
品味着那种落寞,姜小凤不知不觉进入了能量状态,由着心境在能量态的存在中畅游……
忽然,一团淡淡的黑色能量出现在她的识海中。那团黑色能量非静止状态,而是相对着周边的环境能量在快速的移动!姜小凤迅速睁眼。
那种颜色的能量光,她曾经感知过绝非显域正常的存在!
“大白天的,这是要见鬼怎的?”姜小凤一边警惕地扫视周边,一边嘟囔着自我解压。
果真见鬼了!一匹疾驰的黑马上,骑坐着一个鬼魅一般的黑衣人,身后道道残影。
身后能留下残影,说明了一个“快”字,到达一个新位置时,旧位置的形影尚来不及消失。或者说,这是人类眼睛对人类意识的一种欺骗。
姜小凤从未见过如此快的马。作为圣境的修行者,她能够借用能量实现瞬移,但是瞬移不是奔跑,奔跑不属于修行技能;而那马,确实只是在奔跑。
好奇心导致姜小凤施放了一记神火飞讯,发给正在宛邑闲逛的几位弟子。
姜小凤刚想跟上去,忽然后面又跑来了几匹马,马上歪七扭八骑着几位随从打扮的人,气喘吁吁,抽打着胯下大汗淋漓的马儿。
“我说,咱这主公疯了怎的,从未见过他这么急!”一个青衣男仆擦着汗,上气不接下气道。
“唉,我也不知啊,听说国君病了,连出使陈国这样的大事都不顾了。”另外一人也是喘着气勉强回应了一句。
“废话多!快快催马,赶上令尹大人!”最前面一匹马上一人回头喝道,显然是一位随从首领。
一骑绝尘,哪里追得上前面的令尹大人?他们倒是被姜小凤追上了。
姜小凤不紧不慢地走在那位随从首领右侧。她早已看出前面骑黑马那人正是往宛邑方向而去,所以神火飞讯中已告知冷小非等六名弟子,让他们在宛邑北城门处等候一匹黑马,但没想到是一队人马。
那位随从首领策马奔驰,隐隐觉得自己右侧有一个人影在向前走路,于是转头看了几次,确实是有。但心中焦急赶路,以为只是骑马经过了几个路人而已。但感觉了几次后,他觉得不对。怎么觉得总是经过同一个人?或者说不是经过,那人……一直在自己右侧走路?
他转过头,认真地确认了一次。
“嗯?!……”那首领大惊失色,险些从马上摔下去。
姜小凤不好意思地转头,看着这人笑了笑。由于奔速相同,容貌很是清晰,马上的随从首领终于发现了这诡异的“真相”——真的有个女子,一直跟他并排行进着!但他是骑马,那女子却是在步行!
这次姜小凤成了日光下的“鬼”!吓得那随从首领猛然勒住马缰,那马由于跑得过快,忽然马首被回拽到脖颈处,险些直接跪扑到路上!
紧接着,后面的几匹马也都停了下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后面几人都感觉庆幸,终于可以歇息一下。
“来,这位大哥,既然停下来了,就唠唠。”姜小凤有些嬉皮笑脸。由于修行的原因,她还是那个十八岁的貌美女子(尽管实际年龄已过三十岁),自认为在男人面前应该不会难堪。
那随从首领本就受惊不小,听到姜小凤这么说话,感觉有些头晕。“大哥”这个称呼没听过,“唠唠”这个词也没听过。实际上姜小凤这些话词,都是从四足汪那无意中学来的,至于四足汪的话词又是源于何处,那就不得而知了。
那随从首领勉强撑稳身体,然后下了马。
姜小凤上下、左右把那人看了一遍,发现那人三十来岁、相貌堂堂,于是点了点头,好像对外观还算满意。后面几位没有下马的,此时呼吸也是平稳了一些,看到姜小凤这女子的滑稽表现,有人开始捂嘴偷乐。
姜小凤修行到现在,越来越是惫懒,直接抓住那首领的前襟,拽到眼前,问道:“前面那匹黑马上是谁?”
那首领本来还想装模作样一番,问问姜小凤的来历,没曾想已经被人拽在眼前,而且无力反抗,立时一脸窘迫,满脸涨红,吭吭几声说不出话来。后面几人也都下了马,但是看到姜小凤一把薅住首领前襟的劲头,不禁大受震撼,互相看了看,却没有围上来。
姜小凤很是失望,扭头冲着后面几人嚷道:“有需要留着嘴吃饭的没?!”
没等后面几人回应,姜小凤面前的那首领忽然能说话了:“神女……仙女大人,我来说,我来说……”
显然他想留着嘴吃饭。
凭姜小凤的气势和手劲,以及刚才那诡异的并行奔走,他知道此女绝不是凡人,眼前亏绝对吃不得,于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第176章 黑马穿城过
姜小凤与快马并行奔走的技法,是临时想出来的唬人手段,当然也不是凡人所能做到的。
她对显域火能的认知和掌控,甚至已经超越了伯阳;极致之处,便可能蹦出神技。她把“火生土”的原理用上了,催动着天阳和地阴两种火能滚动向前,不断在接近地面的两寸空间生出土能,等于铺设了一条“能量大道”,减小了显域的各种行进阻力,犹如装了圆形的轮子,不断托着形体滚动向前。
说起来不是很复杂,但在凡人眼里,则是完全无法理解的神迹!
那首领告诉了姜小凤一些她想知道的事情:骑黑马者是当前楚国君主的季父,芈氏、熊姓,名围,现任楚国令尹,于几日前受命出使陈国。昨日晚间,收到消息说是国君生病,令尹好似一晚未入睡,凌晨即上马返程,一路疾驰,没有歇息一刻。但这首领又说,这种情况很是反常,从道理上判断,出使陈国乃是国之大事,国君生病本也是正常,不知这位令尹是出于何种考虑,焦急到这种地步。
“那匹黑马,从哪弄来的?”姜小凤听完,立即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哦,仙女果真聪慧,已察觉到了那黑马的不凡!”首领赶紧奉承讨好。
姜小凤本已松开手,让他站了起来;听到他又说废话,立刻凤眼圆睁,作势继续欺压。
那首领刚刚振作一点的精神,立刻颓萎,不敢再有自己的想法,只是回答了姜小凤的问题。
“那黑马,是三年前令尹大人偶得。据无意看到的兵士说,是一位极其神秘的老人送给他的。此马最不可思议之处,是从未有人见它食过草料、但却每日精神抖擞!日行千里、丝毫不怠,堪称‘神马’!”首领讲到马,又生出一些放飞的情绪。
“不食草料?那就不能叫马了,还叫什么‘神马’?!”姜小凤对这首领虽然谈不上反感,但话语中却没有给他任何松口气的机会。同时,姜小凤也若有所思,她想到了伯阳给的任务。
“记着一句话,为恶必有天诛!”姜小凤忽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话音逐渐远去,消失不见。
那随从首领再次呆住,望着姜小凤消失的地方,很久没有缓过神来。后边几位随从见姜小凤离开,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
“一群废物!”随从首领瞪了那几位一眼,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后面几位随从也都上马,有人嘴里咕哝着什么。
……
宛邑北城门内,街道两边站着几个人。左边三个、右边三个。
这六人警惕地盯着城门外,神情严肃,如临大敌。
不多时,一匹飞驰的黑马接近城门,速度奇快无比,拖着长长的黄土尘烟。
“让开!”黑马上一袭黑衣,挥动马鞭,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城门内的六位,虽然有些紧张,但却不致于焦急,因为他们知道一件事,那几位守城兵士一定会把黑马拦上一拦,然后他们即可施展些手段,把马上人劫持下来,再弄到一个荒山野岭什么的,等洞主师父来问话。
冷小非想着这些事情,脸上堆满了得意的笑容,但是他的笑容很快就僵在了脸上。
一道黑影从眼前掠过,再一看城门,还是那几个兵士,再无什么黑马、黑人。
“啥情况?”冷小非摸着脑袋,向着街道尽头问道。
“师哥,那马……那马,过去了……”一位女弟子试探着回答道。
“怎么可能?!”冷小非如梦方醒,吼道。
“可……能,可能,师哥!真的过去了!”另外一个男弟子肯定道。
“过去了?真的过去了?你不是叫未过去吗?怎么就让他过去了!”冷小非继续咆哮,十分想动手打人。那男弟子也真的就叫作“卫过去”。
无论怎么遗憾和悔恨,冷小非等人还是未能完成任务。而且,冷小非在修行上虽已入圣境,却不会瞬移!他时常抱怨着,这种“圣境”不入也罢!
这六人正在各种追悔时,姜小凤出现了。
姜小凤看着几人的表情,已经明白了一切。
“不怪你们,那黑马不是普通马,那人也不是普通人,或者,不是人。即使停下来,你们也无法制服。”姜小凤安慰道。
众弟子感激涕零,心想师父真好,一定好好伺候她一辈子。
“看来,我这下个任务有点悬念啊……”姜小凤看着街道尽头,叹了口气。然后告知众弟子自行前往楚国郢都,半路上不许惹事。交待完后,她独自一人瞬移而去。
冷小非招了招手,另外五名弟子跟在他身后,向着宛邑的南城门走去。
黑马穿城而过,守城门的兵士却根本没有阻拦的意思,应该是因为认得那匹黑马。姜小凤在南城门口随便抓住一个兵士确认了一下,果然是这个原因!
看来,那黑马居然是楚国大地上明星般的存在!姜小凤有些心痒。
之后,姜小凤使劲在那兵士脑袋上拍了十几下才离开,表示泄愤,或者叫无聊至极。
宛邑到楚国郢都,路程七百里,那黑马用了近一天,姜小凤则用了一盏茶时间。在瞬移技能境界中,时间基本可以忽略,但是瞬移也有个定位和逾越障碍物的耽搁,所以会有时间上的延迟。
姜小凤到达郢都时,正是下午申时,但郢都街市上依然人来人往,不像辛文子此时所在的绛城。
姜小凤索性先逛了逛街。虽然是逛,又是女性,但姜小凤的关注点却并不在街市上。她很快就逛到了楚国王宫外围,看到附近有一个高耸的亭阁,就跳上亭阁顶部,坐在亭顶来观望整个王宫。
楚地居南,气候潮湿,建筑也是另种风格。楼阁开敞,处处是走廊和栏杆,很少封闭;楚地楼阁多为平地打桩架空式建筑,木材为主,少见泥石;但楚国王宫仍然是建在高台之上,可以俯瞰整个郢都。至于王宫各处宫殿布局,可谓“一步一景”,回旋错落,绕水缀绿,并非北方规整的对称排布,显得呆板而了无生气。
姜小凤浏览了几眼,目光放到一处戒备森严的宫殿上,然后纵身跳下楼阁,消失不见。
伯阳并不知道,他在秦国期间,南山基地出现了一位至人境修士,那就是姜小凤。她在伯阳去秦散念后,就已经结金丹、开灵智、经历了驭息使者的梳体,达到了长生的条件。但自从步入修行,原本羞涩内向的姜小凤,却变得性格狂野,表象之下,根本没人想到她居然已经步入至人境;即使是伯阳,也从未去主动探察过她的修为,姜小凤不说,谁都不知身边又多了一个至人。
此时的姜小凤,已经出现在楚国王宫中,藏在一间卧房的花布围屏之后。
第177章 又见弭音
姜小凤大概猜得出,这间卧房若不是君王的寝室,必是君王身边重要人物的寝室。
围屏布置在房间一角,屏后放置了一个一人多高的铜鼎,三足两耳,鼎身雕有精美兽纹,不知作何用途,看起来有些神秘。
透过围屏间隙,姜小凤察看了一下房间情况:在靠墙的卧榻上,并未发现有人,既然楚国君王生病,应当卧榻休息才是;屋内布置虽然讲究,但是不够奢华,与国君身份不符;屋门敞开,也不见宫廷侍卫,那此间卧房必定不是楚国国君的寝室。
“失策,失策!”姜小凤暗想道,自己这是来错了地方,她本来是要去看看那楚国国君。转念一想,将来之则安之,于是干脆从围屏后走了出来,在卧房内东瞧细看。靠窗矮桌上的一盘果品,引起了她的兴趣。那盘果品圆圆乎乎但非桃非李,色泽朱红、表皮光滑,看起来应该很好吃。
姜小凤也不客气,拿起一个咬了一口。
“呃……”口中有些酸涩,但是里面又裹着香甜的味道。姜小凤拿开咬过的果品端详了一下,立刻明白了一些事情。她很快把外皮剥离,取出里面橙黄的果肉,塞进口中大嚼起来。
“唔……好吃,好吃!”多汁的果肉,鲜嫩香甜,比北方的桃李要好吃很多,尤其是不必费力嚼咬,很适合她这样怕麻烦的人。
姜小凤一脸欣喜、如获至宝,吐出几粒果核的同时,又从铜盘中拿起一个,开始大吃特吃。
不一会儿,果品只剩了一个。姜小凤实在无法继续吃下,拍了拍自己的腹部,满足至极。
“如此好吃的果子,不知叫什么……”姜小凤喃喃自语道。
“朱橘。”一个幽冷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姜小凤吓得跳起很高,转身落在四尺开外,险些撞墙。
“你是谁?”姜小凤已经看清,来者是一个身高不足三尺、两耳尖尖、面容丑陋的怪人。
“朱橘。”那个怪人声音仍然幽冷。丑陋面孔上长着两只小小的三角眼,迸射出一种寒意。
姜小凤皱眉。难道,那果品叫朱橘,这个怪人也叫朱橘?如果真是这样,那很恶心。
“你是谁?为何来到令尹寝居?”不等姜小凤质疑,那个怪人已经抽出一个尖针般的武器,指着她的颈部。那针当然不是普通的缝衣用骨针、石针,而是非常大个的一个金属针,针尖闪着寒芒,拿在矮人手中显得很是滑稽。
“我是谁,不用你操心。你先说说看,朱橘到底是那吃的,还是你这个矮子?”姜小凤将手背在身后,挺直腰杆,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令尹大人喜爱朱橘,对我命名也是朱橘!”那怪人非常自豪道,手中举着的那根大针低了一些,指向了姜小凤的胸口位置,但由于怪人个头过矮,对他来说仍然是高高举过头顶。
姜小凤觉得有些好笑,腾出右手来捂嘴,但却掩不住脸侧露出的酒窝。
怪人看到姜小凤笑,扭曲的脸上掠过一丝尴尬,手中的大针又低了一些。
“干脆放下吧,小兄弟,举着挺累的。”姜小凤挥了挥手,一股无形力量卷向怪人手中的大针。
姜小凤当然知道自己入了至人境,满以为轻施手段,即可让怪人撂下手中的武器,但她想错了。
怪人手中的大针,跟着怪人的身体一起倒了下去,直到撞地那一刻,大针仍然在他手中。
“坏了,是不是给弄死了?”姜小凤心里一惊,觉得自己的确有些鲁莽,这么个小人儿,哪经得起她这至人的雷霆手段?
就在姜小凤内疚时,地上的怪人忽然发生了一些变化。矮小的身体忽然裂开!一条头顶有个红色疙瘩的蛇形生物游动出来,吐着蛇芯子,朝着姜小凤示威。
“弭音?!”姜小凤惊叫道。她认得那红顶大蛇,可不就是暗域的谍子、弭音!当初在大漠,正是弭音和弭光这两蛇兄弟探听了火能漏洞的秘密,然后逃走,现在居然又遇见了弭音!
那红顶大蛇听到姜小凤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大吃一惊,蛇芯子立刻缩回口中,瞪大蛇眼盯着姜小凤看。
“姜小凤?”那红顶大蛇口吐人言,蛇目闪动着惊讶的光芒。作为暗域的暗谍,它的技能很多,记忆力更是超群,当然很容易就认出了姜小凤。
既然互相叫出名字,那就确认无疑是相识。一人一蛇并非老友叙旧,而是冤家路窄,立刻动手开打。
姜小凤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普通的修行少女,而是连自家师门都不知晓的至人。她给了弭音两次机会,一次喷出明亮的闪电光球,一次发出了一种摄人心魄的音波,都被姜小凤挥手化解。
弭音正待第三次出手,姜小凤却不再给它机会了,一式五元神掌直接轰在红顶蛇头上,弭音头部那红色的疙瘩顿时被拍扁,直接昏死过去。
这令尹的卧房还算大,但打起架来还是显得小。待弭音昏死之际,屋内早已碎的碎、飞的飞,杂乱不堪,那具裂开的矮人躯体流淌着血水,污秽不堪,一片狼藉。
姜小凤拽起弭音的尾巴,把它拖到门外走廊内。远远跑过来几名侍卫模样的人,姜小凤挥了挥手,那几人倒在走廊转角处。然后,她又聚集显能,在所在位置周边两里范围内建构了一个能量藩篱,隔离外界,同时把藩篱内的生命迹象全部僵封,暂时不允许有生命活动。
弭音所在的蛇体,本身就是显域的形体,但是它出于某种目的,进一步借用了一个矮人形体,实属浪费。姜小凤这样想着,食指点燃天阳火,冲着弭音的尾巴烧了一烧。
“哎呀!”弭音发音了,痛苦地叫声。
“现在都已出了冬季,你还要冬眠?”姜小凤懂得不少,毕竟在乡村生活过,知道蛇会冬眠。
“凤姐啊,不是冬眠啊,是你实在厉害啊!本蛇晕了啊!”弭音带着哭腔奉承道。
“你还真以为自己是蛇?”姜小凤鄙夷道。她认为弭音不过是暗域生命简单附身蛇体而已。
“凤姐……”弭音刚想继续说些好话,姜小凤“啪、啪、啪”在它红顶上拍了三掌,喝道:“谁是你姐?!”
弭音弱弱地趴在地上,静音,同时身体微微颤动着。
姜小凤深吸了几口气,压制了一下自己的小暴脾气,然后要求弭音交待它知道的一切。
弭音偷眼观察了一会儿,认为暂时危机解除,也就给姜小凤讲了一些她应该有兴趣的事情。
事关楚国宫廷密事,弭音讲得绘声绘色,姜小凤听得是思潮澎湃。
第178章 秘杀行动
晋国绛城。
直到巳时初,师旷所派的一个心腹才给辛文子送来一个口讯。口讯中提到,国君姬彪已经无可救药,根本无法劝谏,身边还莫名奇妙多了一个蒙面的黑衣侍卫;一位老臣公开劝谏君王远离酒色,被一名黑衣侍卫一掌击杀,而且尸身成了一堆烂泥,群臣大惊,再无人敢言语一声!
师旷没有直接表达要做什么,但辛文子却明白了。
辛文子把齐玄灵等人叫到面前。
“伯阳师父安排我带大家来晋国,大家都知道是让我们入世修行;但现今事情急迫,我不得不把暗带的一个任务交待给大家。”辛文子环视众人,严肃地说道。
“还有暗带任务?”宋毋忌等三名弟子都很惊讶,齐玄灵和冯安却很平静,似乎早就知道。
辛文子把暗域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然后抛出任务主题:秘杀晋国国君姬彪。听到这个任务,宋毋忌首先深深吸了一口凉气,一脸疑惑;然后正伯侨和充尚也是露出了类似的表情,就连冯安也是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这几名弟子虽然在通玄洞已经修行八年之多,但说到要秘杀一个国君,无论谁都不会认为是理所当然之事,即使那国君是十恶不赦之人,也轮不到南山修士出手啊!
“这晋国国君并非是恶人那么简单!可以说,他已经不能再看作是显域生命。依师旷要求,伯阳师父已经对这国君体内的暗域生命压制过一次,但那个侵入姬彪体内的暗域生命,不知用什么手段突破了压制,现在已经变本加厉,将晋国王宫完全当成了暗域的一个基地,这对显域有着极其凶险的威胁。我们杀国君,并非是杀死一个人那么简单,而是要挫败暗域力量的大范围渗透阴谋!”辛文子看出了弟子们的疑问,跟着解释了一下。
“这个任务,是伯阳师父亲自确定的。”辛文子再次强调了一下,为了坚定这几位的信心,他拿出了伯阳给的布帛。
宋毋忌刚想拿过布帛看一下,正伯侨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看。宋毋忌马上明白了,这岂不是在质疑师父所说?师父说的还不够,还要从伯阳身上验证,那肯定是不识相的作法!
“请洞主安排!”齐玄灵首先表态,向着辛文子行礼,请示任务。众弟子也都跟着行礼,不再质疑什么。
“那好……”辛文子觉得大家思想算是统一,也就逐一进行了安排。之后,辛文子请齐玄灵带四位弟子去城外僻静处,演练几个可能用到的多人符阵,以防止实战时出错;他自己则再次走出客舍,去搜集更多所需讯息。
到黄昏时分,辛文子回到客舍,齐玄灵及四位弟子也都归来,各自检查了符咒、短剑等用品或武器,齐玄灵又通过符咒将几人着装全部统一为黑色,并准备了六块遮面黑巾,才算是一切准备妥当,静待黑夜降临……
“师父,街上清静了!”两个时辰后,冯安从客舍门外探察了一番,回来报告。
“出发!”辛文子轻声下令,几人将黑巾蒙在脸上,轻步走出客舍。快出院门时,辛文子回头,口中念动了几句音诀,然后对着客舍整座房屋挥了挥手,屋内其他人员自然就进入了深度的沉睡中。
一行六人,黑衣劲装、黑巾遮面,仅露双眼,在黑夜中无声潜行,很快到达王宫宫墙外。
到底是修行人,即使是本领最差的充尚,也是紧跟在冯安身后,轻飘飘跳入了宫墙。
辛文子早已对宫内各处探察清楚,带着几人直奔寝宫。
穿廊越池、暗动亮止,几人很快到了寝宫门外。齐玄灵迅速解决了几个门前侍卫,直挺挺站立在那里,乍一看还是在值岗,但实际早已暂失了意识。辛文子摆了摆手,冯安、宋毋忌、正伯侨、充尚四人按照事先安排,各自去往寝宫的一角,然后念动音诀,施展符阵,在寝宫外围构建出一个隔离符阵,普通人无法进出,一旦触及符阵边界,则立刻会进入昏迷状态。
辛文子到了国君姬彪居室的窗外,只闻室内传来阵阵嬉笑打闹声,显然这好色国君正在进行他最为钟爱的宫闱美事。辛文子左手取出一张符咒,右手持着一截树枝,回头对跟在后面的齐玄灵点了一下头。齐玄灵会意,用右手掌贴在窗户上,然后口中念动音诀……
一股淡淡的白色雾气在姬彪卧房内升起,飘飘渺渺荡开。
十息之后,屋内忽然寂静下来,再无喧闹。
辛文子推开门走了进去,不再躬身潜行,而是大摇大摆。
踏入室内五步之后,辛文子忽然感觉脖颈一阵冰凉,侧头一看,大吃一惊!一个和自己打扮相近的黑衣蒙面人,正持着一把锋利的长剑,架在自己脖子上!而自己居然毫无察觉!
辛文子心里也开始冰凉。心想,大意了这是。
不过,他并非一个人来的。齐玄灵此时已经到了那黑衣蒙面人背后,用桃木剑抵住了那人后背。
辛文子瞥见了齐玄灵的桃木剑,有些想笑,但是想到自己手中的树枝,又觉得不能笑。
辛文子手中的树枝动了动,齐玄灵手中的桃木剑也动了动。
整个室内的物品开始模糊,并且开始摇动,几案上的铜簋掉到了地上,几个原本倒在地上的薄衫宫妃,哼哼出声音;抱着美人的国君姬彪,也跟着房屋的摇动,滚落到了榻下。
“当啷”一声,辛文子身后的黑衣人长剑脱手掉地,但黑衣人却依然站立着。
黑衣人背后的齐玄灵指了指门口,那黑衣蒙面人僵直着身体走了出去……
辛文子此时已经走到国君姬彪的跟前。他仔细看了看,眼前之人**上身、瘦骨嶙峋、眼窝深陷,应该是那色鬼无疑,也只有色鬼才能损耗到这般地步。
辛文子举起右手中的枝条,准备抽下去。
“不错,几位修行进展不小!”忽然窗外传来了一个声音。辛文子和齐玄灵都是一震,这声音,非常熟悉……
不一会儿,一个身高七尺、着青色衣衫、方脸阔口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手背在身后,一脸淡然。
辛文子和齐玄灵都认真打量了一下来人,有些面熟,但是又的确不认识。
“两位尊长,我是九山。”年轻人道。
“九山?”辛文子和齐玄灵同时惊呼。王九山在雍城瘟疫时受到刺激,直接离开南山回去鬼谷,至今九年多,再无回过南山。此时见到王九山,模样已经大变,已然不敢相认。
“九山,你怎么来了?”毕竟曾经是师兄弟的情分,辛文子再次见到王九山,很是高兴。
“两位尊长,还请放过这位国君。”王九山却不再称呼“大师兄”,声音也很是冰冷,话锋直转到姬彪身上,并不接辛文子的问话。
“为何?”齐玄灵皱眉道,他对王九山早就丧失了好感。
“没什么,我需要他。”王九山看着地上的国君姬彪,却没有看齐玄灵,哪怕一眼。
第179章 通玄洞任务失败
王九山并没有解释什么叫:需要他。
辛文子和齐玄灵互相看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然后辛文子举起手中的树枝、齐玄灵取出一张符咒。
“轰”地一声巨响,无数个拳头大小的致密能量球砸在王九山身上。王九山却是一步也未后退,任凭能量球袭来。奇怪的是,辛文子和齐玄灵发出的攻击性能量球,就像掉入泥潭中的石块,对王九山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就连齐玄灵那一个“千斤坠”的压迫符咒,也没能把王九山撼动分毫!
双方争斗良久,晋国国君姬彪的卧榻近乎粉碎,若不是有冯安等四人守护的隔离法阵,整个绛城都可能因此受到波及。小小的一个寝宫,哪经得起修行者间的打斗!很快,整个屋顶粉碎飞离,三人俱都腾身跳到宽敞的宫院内,安静了一刻,互相看着。
“九山,你明知这晋国国君已经是暗域的工具,却依然要拼命维护?”辛文子忽然大声喝道。
“拼命?两位尊长见笑了,想必您两位还不至于能要我的命。至于显域还是暗域,不是真正的醒者所关心的,存在的永恒才是我关心的。”王九山负手而立,淡然说道。
“什么?真正的醒者?可笑!”辛文子闻言嗤之以鼻。听王九山这意思,不只是单单要表达自己已进入了醒者境,似乎还在暗指伯阳并未进入真正的醒者境界!
齐玄灵心里一震,他想到了伯阳这次闭关,同时也想到了“醒者无七情”的说法。
王九山面无表情,仍然负手而立,但整个身体忽然笔直地向着夜空中飞去,身体周边泛出了一圈白色的光晕。辛文子和齐玄灵抬头看着,却惊讶地发现,冯安等四人构造的隔离法阵,居然对王九山毫无作用!他突破法阵上空边界,仍然直直上升,直到变成一个亮点,消失在穹顶。
忽然,几道明亮的闪电如蛇一般在黑沉沉的天幕中一闪而逝,紧接着空中“隆隆”作响,一个淡淡的金色形影从夜幕中显现,逐渐清晰,向着地面徐徐降落下来。
待进入隔离法阵边界,辛文子和齐玄灵忍不住同时惊呼道:“醒者金身?!”
年纪轻轻,王九山居然进入了醒者境界!辛文子和齐玄灵骇然,无法进行下一步的反应。
辛文子已经到达圣境的巅峰,距离至人只差一步;而齐玄灵只修符咒和祝由,修行境界无法界定。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绝不是醒者的对手。
辛文子开始思念师父伯阳,但伯阳决然闭关,必有原因,此时当然不可能赶过来教训这个南山基地的叛徒。
没等辛文子决定,王九山早已出手,金身的光芒笼罩了整个寝宫,一阵无形的波动围绕着醒者金身扩散开去……
齐玄灵率先响应,直直飞了出去,掉在隔离法阵之外、正伯侨身边。正伯侨正在努力支撑法阵,瞥了一眼看到是齐玄灵飞到身边,心里一乱,手上松劲、口中音诀停止,隔离法阵倏然消失。
隔离法阵其实也没有必要再维持,因为辛文子此时也飞了出来,掉到齐玄灵身边。
辛文子和齐玄灵各自断了几根肋骨,口鼻出血,很是吓人。
感觉到隔离法阵消失、听到正伯侨的叫喊,冯安、宋毋忌、充尚也都赶了过来,看到辛文子和齐玄灵的状况,都是心急如焚,不知该如何处理。
“师父!爷爷!”冯安大声呼喊。
齐玄灵一动不动,辛文子勉强睁开了眼,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先把我们抬出王宫……”
王宫内几乎翻天,但好在王宫守卫的侍卫们还在呆呆站立,意识尚未恢复。冯安和另外三名弟子终于把两人抬了出去,抬到一个僻静的荒废院落中。冯安带头,四人又简单地结了一个隐匿法阵,将这荒废院落隐匿起来,无论敌人多么强大,隐匿法阵内的事物一时不会发现。
辛文子意识尚清醒,指导这四名弟子协助疗伤,但这几位弟子境界低微,没有伯阳和听希那样的境界,一时无法治愈,只能慢慢熬着,通过进入修行态来运转自身元能,缓慢修复。
齐玄灵则伤势较重,加上修行路数不是以元能为中心,几乎无法靠修行加速自愈,一直处于昏迷中。辛文子让冯安帮助辛文子疏导形络,好让他尽快清醒过来。
几天后,齐玄灵才算是彻底清醒过来,自己才可以主动配合照料,来调理养伤。
出去打探消息的正伯侨整整离开了三个时辰,此时才神色凝重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师父,目前绛城中各处已经贴满了对您和齐前辈的缉拿告示,而且在民众中传言,这缉拿令已经在整个晋国领土上传播发放,恐怕我们无法继续留在晋国活动了。”正伯侨说道。
辛文子听后没有太大反应,但心里不是滋味。作为一个修行者,却染上了尘世间的麻烦,终归是无法让内心平静的一件事。
“若留在晋国继续任务,即使我们能够对抗普通人,但气势已失,再加上王九山这叛徒的阻拦,也很难再有完成任务的可能。”齐玄灵叹了口气道。
“没有办法,我们回南山。”辛文子下了决心。自从在晋国王宫遇到早已进入醒者境的王九山,他已经再无信心。
是夜,万家灯火俱灭后,通玄洞辛文子等七人,驾乘符咒风筝返回南山基地,一路上众人缄默不语,气氛异常压抑。
……
……
姜小凤拖着弭音的尾巴,向令尹居室外侧的大门走去。她来时已经看到,令尹府内部虽然松懈、仅有弭音一个借体的“侍卫”,但大门外却是侍卫众多。她懒得发生冲突,于是采用了瞬移,直接到了王宫南部一处较为清静的宫殿内。
弭音被姜小凤拖得晕头转向,从瞬移中脱离后很久才清醒过来,睁眼看到了巨大的一座铜像,巍然屹立在数尺高的基座上。再一察看四周,发现是一个高顶的宫殿,自己并没有来过,但它心里已有判断。
姜小凤从弭音所述中已经知道,弭音是一年前接受直接上司指令潜入楚国的,当时在楚国令尹熊围的帮助下,毫不费力就进入了令尹身边的一个矮人侍从体内;它当时才知道,这位令尹早已是暗域控制的生命体。更让姜小凤意外的是,弭音顺便交待了一个惊人的事情!早在去年腊月,熊围就已经勒死了楚国国君熊员,之后在臣民面前出现的楚国国君,早已是受暗域控制的一具行尸走肉!
伯阳交待任务时,要求“入世任务自行了解”,所以各洞洞主并不知他人任务细节,姜小凤也自然不知辛文子等人在晋国的所为,否则马上就应该知道,暗域居然在向显域的国家层面全面渗透!
姜小凤看着那座巨大的铜像,觉得似曾相识。沉吟片刻,她忽然想起,这铜像从神韵上感觉,很像西海那两位大神共体的那个牧羊人!初见牧羊人时瘦弱不堪,但火神当时更换了一下行头和容貌后,与这个铜像十分相似,就是体型略显宽胖。
“这铜像是谁?”姜小凤问弭音。
“火神,祝融。乃是楚人先祖。”弭音很快答道,有些得意,觉得自己毕竟对楚国还是熟悉一些。
“果然!”姜小凤忽然明白了伯阳安排她来楚国的原因。
第180章 卧榻边的暗门
姜小凤在火神供奉殿等着那个熊围回来,闲来无事,就烧弭音的尾巴玩,惹得弭音不断嚎叫。
“哎,我说弭音,你那个黄头顶弟弟呢?”姜小凤觉得目前只能玩一条蛇,不是很过瘾。
弭音已接近崩溃,连忙报告弟弟弭光的行踪,说是在令尹熊围大人所骑的那匹黑马体内……
“哦,原来如此!你弟弟不错,跑得很快,在楚国都是明星级别的存在了!”姜小凤恍然大悟,连连夸赞。弭音有些尴尬。
毕竟是光么,先闪电后雷声,声音还是要慢一些,所以姜小凤觉得弭音实在有点腻,就停止玩火。
弭音松了口气,两只蛇眼光芒黯淡,精神倦怠,无力地盘在地上歇息。
姜小凤并不担心弭音作怪,直接在火神铜像前盘膝打坐,很快进入了修行状态……
当姜小凤再次睁眼时,天已大亮,一束光恰好投射在身后的火神铜像上,照得那火神很是俊美。
“想必那匹大黑马就要到了……”姜小凤起身,自言自语道。她更关心黑马,对马上那个令尹不是很感兴趣。反正,回来也是弄死他,就当他已经死了。另外,她也想到了冷小非等六名弟子,那肯定是跑不过大黑马,等自己料理完这些事,他们能赶到就不错了,也就只能是来郢都游玩一下子。
姜小凤从未认真地杀过人,并不知杀人需要勇气、需要狠心,不是说说那么简单。不过,图个心里预期的快活也好,姜小凤倒是不少干这种事情。进入至人境,想的东西很少了,情绪也不那么丰富了,但是对自我的放飞却已成习惯,甚至近乎闲云野鹤般的癫狂和不羁,凭空增添了很多快乐。
姜小凤想着这些事情,不由就高兴起来,拉着弭音的尾巴走出供奉火神的高顶大殿。
大殿外原本站着两名守卫,看到姜小凤拉着一条大蛇走出来,当场吓晕过去,姜小凤对此很满意。
把弭音扔在大殿前的台阶上,一掌拍晕,然后又施展了小手段绑缚一下,姜小凤把蛇扛在肩上,瞬移到令尹居室外的走廊。到达后到处看了一下,姜小凤很吃惊!发现昨天打斗的现场已经非常干净,碎裂的几凳已经更换,就连那矮人的残体也不知被移去哪里。看来这令尹身边的下人们效率很高,即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会让现场如此不堪——他们必然还不知道令尹很快就会归来。
按照弭音的交待,国君生病不过是它和熊围之间传讯的一个由头,真实含义是要求熊围速归。至于让熊围速归之后干什么,弭音还真是无权限知晓,它只知道在令尹居室内,有一条直通地下的暗道,熊围可以进去,弭音却不能。它的职责只是传递联络讯息、监视熊围的活动。
经过姜小凤百般折磨,弭音始终没有改口,所述应该真实。那么,只能等熊围回来,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一匹矫健的黑马冲入郢城城门,城门卫士连拦截一下的想法都没有,因为谁都认识那匹黑马。
黑马穿过郢城中心街道,直奔王宫宫门,同样无人敢上前阻拦,马上黑衣人扬鞭抽打,仍然嫌慢。
姜小凤早已让弭音找到了那个矮人躯体,如同衣服一般,缝补修复了一下,又重新穿回,眨眼之间又是活蹦乱跳的一个活人出现!姜小凤觉得暗域的手段很是神奇,不免又暗下决心,稍后一定让弭音把方法交待出来。令尹居室周边所有侍卫、仆人,均被弭音施展了控制意识的手段,可以按照要求各行其是,丝毫不露痕迹。
姜小凤摸了摸矮人的脑袋,很是满意弭音的表现。之后,姜小凤为确保暗中观察方便,也不顾是不是狼狈,准备躲在令尹卧榻下面。据弭音说,那个通往地下密道的入口,就在卧榻右侧的墙壁上。
姜小凤当然不会完全信任弭音,于是调动自身体内的天阳和地阴火能,凝聚出一个桃子大小的能量核,再注入自己的一点念息,将其摁入弭音所在的矮人体内,并告诉弭音,只要它图谋不轨,自己立刻就会知道,接着这个火能能量核马上就会爆炸。至于后果,只会魂飞魄散,再无恢复生命的可能。弭音早被姜小凤折磨到崩溃,连连作揖点头,表示一定配合到底。
姜小凤刚刚安排好,那匹黑马已经冲入令尹居室所在宫殿的大门。到达居室连廊旁侧,大黑马稳稳停下,黑衣人翻身下马,也不拴马,将缰绳直接绕在黑马脖子上,任它自由溜达;黑衣人则走入连廊,一直向着屋门走来。
姜小凤听到动静,迅速躲入榻下。卧榻高度还算可以,姜小凤觉得不是太委屈,只是暗暗骂了一句,该死的熊什么围。
“朱橘!”黑衣人熊围入门就喊。姜小凤躲在榻下,并看不到熊围的模样。
“来了,大人!”矮人连忙迎出来,满脸堆笑,笑得很不自然,显得面容更加丑陋。
“朱橘,你可知是何紧急指令?”黑衣人把马鞭扔到新换的案几上,解开束衣玉带,一边问道。
“大人,这指令一直是您亲自领受,小人只是日常传讯和服侍大人,并不知具体内容啊!还请大人自行去接收!”矮人朱橘正色道。
熊围看了看矮人,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也没说什么,直接向着卧榻走去。
榻下的姜小凤莫名有些心慌。虽然自己很自信,但是终归有种做贼心虚的恶心感。她更担心熊围会躺在榻上休息一会儿,那更不符合自己的期望,甚至会激发自己这个至人生起厌恶的情绪。
熊围倒是敬业,没有顾及狂奔而回的旅途劳累,直接走向了弭音所说的那面墙。
姜小凤只听“吱扭”一声,好像墙壁上有机关活动,打开了一扇门,或者窗。她有些后悔,这躲在榻下,什么都看不到啊!可刚才的确是观察了,别处也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唉,要是可以隐形就好了,都说至人境厉害,偏偏没有这隐形的手段。
“朱橘,守着门口,任何人不得进入!”榻边传来熊围的声音。
“是,大人!”矮人朱橘还是那幽冷的声音,音色与所说内容感觉很是不合拍,带着傲气。
榻边传来脚步声,之后渐渐远去,想必是熊围走入了暗道。脚步声消失后,姜小凤立刻从榻下钻了出来,拍了怕身上的尘土,很是沮丧,加上懊悔。
矮人朱橘恰好站在榻边,立刻向姜小凤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不要说话。
姜小凤看看榻边,发现真是出现了一扇暗门,门没有关,里面漆黑一片,不见光亮。
过了一会儿,矮人朱橘探头向门内窥探一番,这才低声说道:“您势必是要下去看看了,多加小心!这位令尹大人虽不是我暗域生命,但形体已经经过我暗域大能者调理,注入了暗能,对显域的声音很是敏感!”
姜小凤再次摸了摸矮人朱橘的脑袋,冲他笑了一下,表示感谢,然后闪身进入暗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