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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剑小白衣     云之涯的不死人txt下载     云之涯的不死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96 再见慢剑,展南

    沙通天二人被引入府中,

    院子里站着一个虎目鹰瞳的半百老将,寂立无声,旁边有人为他背刀。

    一树白枫压下枝头,最靠近人影的下端是一抹妖艳的红。

    “将军?”陈巢试探说着。

    “我已经收到领主的书信。算日子两位也该到了。”卡夫回过身来,一笑说道,“沙庄主,陈总管,快快里面请。”

    并没有如事先预料到的严肃与冷傲。

    得知两人半路上中了伏击,人马俱亡,卡夫表现得非常震怒,立刻下令严查。

    “这件事老羊城一定会给两位一个交待。”

    陈巢受宠若惊,以为开了个好头。

    但他们说了许久,卡夫避而不答,仍是些不着边际的话。特别是关于凤麒蛟,明明城中都传上天了,卡夫却还是头一回听说似的。

    或者说,他眼中从未容下过这些刺客。

    “刺杀?并无此事,你们看看我一点小伤都没受,还好的很呢!”卡夫说着哈哈大笑起来,向来客展示他健美的肌肉,“这肯定是什么人别有用心,故意在滋生这种事端。两位都受骗了。”

    “果然如此。”沙通天先领会,“说了是误会一场,陈总管,你这次是白担心了。在这老羊城,谁能伤得了卡夫将军呢?”

    卡夫朗声一笑,低沉下去:“沙庄主通行两界,难得回来一趟,这一次在城里一定要多住些时日。你们沙族的事,我也听说了,心底很难过,不应该啊。”

    “战火一起,连牧疆城主都无法保全,何况我们一个小小的商贾之家?一切外物,皆为尘土。”

    沙通天的开阔与豁达,也得到了卡夫的敬重,

    老羊城破,沙族积攒数十年的财富也烟消云散,家族子弟死伤殆尽,换了一般人还真无法承受这样残酷的命运。

    本就不多的话题,很快就说完了,

    沙通天有了去意,拉着陈巢起身。后者还在纳闷,人人都说老将军忠厚,今天怎么也在这里打马虎眼。

    对于他们的离去,卡夫并未挽留,起身相送。

    “将军保重。”

    陈巢带着失望,出了府门道:“沙庄主,看来卡夫将军完全没有相信我们的打算。这一趟我们是白来了。”

    想起路天鹰的期盼,有些愧对,忽听旁边说到:“你上当了,他不是真正的卡夫。”

    这怎么可能?

    陈巢惊讶道:“我当年亲眼见过将军本尊,就是如今这个,这怎么可能还有假?”

    “真巧,我也见过一个卡夫。”

    陈巢被他说的糊涂了,难不成卡夫和风奇角一样,也有什么替身?

    沙通天打断道:“方才旁边站着的那个带刀武夫,才是卡夫。”

    “你是说那个脸上有道伤疤的矮子,可他完全没有一点将军的气派。”

    沙通天道:“我不知道五年前是什么情况,但我可以肯定,刚才坐着的是个冒牌货,站着的才是真英雄。”

    陈巢还要再说,沙通天又来一句:“你见过那么老的背刀侍卫?”

    在白鹭城来客离去之后,

    “将军,他们都走了。”

    背刀人坐了下来,那“卡夫”反倒恭敬站着。

    “立刻去调查一下沙家,这个沙通天,很不一般。”

    ……

    接下来几天,

    沙通天抽空去过几次将军府,但都是不得而入。也算是他运气不好,每次去卡夫都恰好不在府中。

    卡夫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来意。

    陈巢担忧道:“我们继续在这里白耗下去,一日一日还没什么关系,就怕白鹭城里出了变数。”

    沙通天道:“急也无用,若这就是卡夫的考验,我们只能忍耐。”

    这一天,陈巢安插在将军府中的细作,传来了一个消息。

    明日未时,将军出城。

    两人把旅舍的门窗关死,看着桌上那条剖开的死鱼,情报就是靠它传来的。

    伟大的英雄。

    “这个风口,凤麒蛟的人蓄势待发,卡夫贸然出城不是自找苦吃?”陈巢还有些克制,没有直接用上自寻死路。

    见沙通天沉思,又说道:“就算是想引诱刺客出动,这样也太过冒险。”

    “除非”沙通天话锋往下。

    陈巢明白过来:“除非这次出城的并非卡夫本人,而是那个稻草人。卡夫是沉不住气了,打算用替身的命,将那些刺客引诱出来一网打尽。他舍得啊。”

    “庄主,咱们也去瞧瞧热闹?”见沙通天似乎有话,陈巢奇道,“你有什么要紧事要做?”

    “偏偏是撞上了。”沙通天挠挠头,少有的歉然,“我有个老朋友,是一路玩到大的那种,这两天刚刚从外城回来,想找我喝酒。真的是许多年了,物是人非,惹人怜惜,我打算去赴会。这一次再不见,这辈子没准都见不着了。”

    陈巢惋惜着道:“庄主当真是个念旧情的人。也罢,我一人去也是去,看看卡夫的陷阱,有没有不长眼的耗子钻进来。有什么收获,回来一并告诉庄主。”

    “麻烦陈兄了。”

    沙通天叮嘱安全,颇为不舍地与陈巢话别。

    ……

    风萧萧,木落,

    一场刺客和侍卫之间的大战,

    当陈巢赶到时,一切狼烟已然熄灭,

    陆续赶来的卡家军将整个山道封死,打扫战场,收拾线索。树后,石间,多的是穿着一样兵衣,那身后纹“凤”的与之相比,不过十分之一。

    陈巢早有耳闻,这些亲兵都是修习武道的高手,最少也是三锻。

    “这一战,太过惨烈了。没想到训练有素的卡家军亲兵,碰上这凤麒蛟的刺客,也是这样的不堪一击。”

    那个稻草人,他以为了五年,之前热情接待他们的卡夫将军,被乱箭射死在轿子里,身中数刀,显然是刺客们怕他还剩着一口气。

    全身浴血,肚子几乎剖开,死状极为凄惨,陈巢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瞧。

    让他意外的是,这英勇的战士到死眼中仍存着一丝,类似壮志的东西。他,完成了他身为卡夫将军替身的使命。

    “没有抓到活口,今天到底还是卡夫计策败了。”

    陈巢面色发冷,在原地站着,碰上这些化剑宗师,卡夫也是有苦说不出。

    这时,

    一个带着斗笠,长身若立的男子走过来,低头一示意:“陈管事,久违了。”

    听到这声管事,熟悉的嗓音,

    陈巢又惊又喜,一时认不出,半晌:“你的剑……啊,展……展大侠,你还活着?”

197 一界武夫

    因为路路沙的缘故,展南与陈巢相识。

    当初老羊一别,展南投入狄族手下,为叛军摇旗呐喊,奔走效劳,不知做了多少“奸恶”之事。

    这件事在白鹭城传得沸腾,慢剑身败名裂,遭受千人唾骂。展南背叛义主路高轩,已经是不忠不义,这番更是助纣为虐,毫无操守。

    他的堕落,

    曾发誓宁死不入鬼集的剑客,离他所信奉的剑道,已是天地之别。

    “没想到连你这家伙,到头来,也成了一个为了名利钱财,就可以出卖道义,一切的杀手。”即便是陈巢听说,也没少在私底下破口痛骂,“展南,我从不认识你这小人。”

    但后来事情转折,

    直到战争结束的前夜,白鹭城才知晓,原来展南是受了卡夫所托,在狄族忍辱负重,假意卧底,这些年一直在暗中为卡家军传递情报。

    正是因为他的努力,让卡夫准确判断了叛军的作战策略,行军路线,得以在黄龙岭一战一举击溃叛军。从此,白鹭之地大局可定。

    整个白鹭城都在寻找展南,还有像他这样的人。

    但自从那最后一战后,展南就彻底失去了踪迹。最可靠的一种说法,他在决战前夜,刺杀了叛军主帅,自己深陷重围最终不敌被杀……

    世事弄人。

    曾经立志匡扶剑道的剑客,最后却还是做了一个杀手。

    这几年里,活着的慢剑受尽责骂,死去的侠名却传遍了整个关北。人人都怀念这位牺牲了的剑客……

    展南瞧见陈巢发愣,眼中却带着喜悦,拍了拍他的肩膀:“是我喊错了人,眼下的你,再不是那个小小的管事。陈巢,恭喜你,白鹭城,有你的声音了。”

    “喜从何来啊,哈哈哈……”

    陈巢看见展南衣着穿戴,都和过去风格大为变化,过去是又土又帅,现在变得干净俊爽。

    “展兄,话说你怎么会在这儿?原来大战结束之后,你依旧还留在卡夫将军身边,你肯定也是担心他的安危吧。”

    展南摇头,否认了他的猜测:“我刚刚从中州回来。实不相瞒,我从没效忠过卡夫,离开四公子后,我就加入了一界武夫。”

    “这么说,你之所以卧底,也并非卡夫的安排,这也是一界武夫的命令?”

    “陈巢,你错了,一界武夫没有命令,只有责任。”

    陈巢听得迷惑,他本以为这一界武夫和那凤麒蛟一样,都是一个强大的势力,有一个明确的权力支柱。

    但从展南的介绍来看,两者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没有半点相似。一界武夫没有什么宗主掌教,所有人都完全平等,他们只有共同的,对正确世界的认知与追求。

    “你是说,这个一界武夫的成立初衷,就是为了维护两界界门的安全,与星海周旋,江湖武道的最后荣耀。”陈巢第一次听,还是惊叹,点头说道,“这样看来,你们的目标和那凤麒蛟完全相反,水火不容……这些年在中州的厮杀,一定很不轻松,展大侠,你们辛苦了。”

    展南算是默认,把来此的目的匆匆带过,开口道:“听说这次陈兄来老羊城,并非是孤身一个。”

    “原来展兄不是来见我的。”

    陈巢见展南很有兴趣,也不意外,笑道,“沙庄主本就是老羊人,今天刚好去见一个少年相识的老朋友,所以才没来。展兄有时间,我可以为你们引见。”

    展南拒绝了:“不必麻烦。我们还有其他任务,陈总管,再会。”

    一眨眼的功夫,展南闪出十几步外。陈巢抬头看去,前方一片低矮密林,树梢上站着**个潇洒身影,与展南一样,人人都穿着玉蓝色天衣,和那凤麒蛟的杀伐血气截然不同,那是一个纯正的大写“界”字。

    一界武夫,浩然长气。

    随着展南的加入,所有身躯一跃而下,如同飞鸟出谷,消失在密林深处。

    “好大的气势。”

    陈巢追上去几步,心底感叹,他曾经听说过慢剑在江南宝剑院的故事,也许这家伙,真就是个疯子吧。谁能为这乱世挺身而出,或者,成为乱世。

    ……

    老羊城,一处隐秘的地下通道,

    上方的废墟曾经是一片华丽舞池,美酒淋漓,经年仍未散去。

    两个入口都有脚步声走入,

    几在同时,随着一双手打开锁门,这尘封多年的密地再次重见天日。

    “沙庄主,咱们终于见面了。”

    “应该加个又。”

    来人沙哑的嗓音,残缺牙齿漏风,像是笑更像是哭。全身裹藏在一件大猩红袍子底下,浓密又蜷曲的长发,手掌里是一个倒写的“凤”字,也在无形中验证着他的身份。

    此人能到此见面,那四号大约已遭不测。沙通天轻轻击掌,回身对眸的时刻,嘴角变得僵硬的同时,流露出惊叹的神情。

    “果然是伟大的戏术士,精彩绝伦!”他走上前去。

    “没想到吧。”

    “虽有期许,仍是出乎。”

    “没想到真正的风奇角,竟是个江湖都难寻的丑八怪啊?哈哈哈……”来人的笑声变得乖戾,他露出的半张面孔衰老又恶毒,眼球爆裂般睁大,“丑又如何,美又如何,只有一个我才是天底下独一无二。千千万万,连做我的一张脸都不配!万般皆假,唯我是真。”

    狭窄的通道回荡着狂妄的嘶吼,站在尽头的两人一起被风推开。

    ,“连自己都骗过,才算得上大戏术士。”沙通天承认着,顾不得吹嘘,“凤部之主名镇中州,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我就知道,我的眼光不会错。”

    对方的气息很强,即便是他,都感受到了压制。

    “哈哈哈,各取所需。今日若不是庄主您的情报,我手底下的人至少要多折损一半。”凤部之主厌恶地咒骂,“这卡夫太过狡猾,我早晚要将他除掉。他手里掌握的界石,也全是我们凤麒蛟的囊中之物。”

    “既然这是我们的共同目的,那我们也许可以继续合作下去。”

    两人都是正有此意,连握手的麻烦都省去了,“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198 去,还是留

    城中,将军府,

    窗户被推开,可见的明亮。

    “展大侠,昨天遇袭的事,你怎么看?”声音的主人咳嗽,坚硬的手指搭在窗台上,“如果坐在轿子里的人是我,咳,大概今天咱们也见不着了。”

    回答的声音干净:“是我的疏忽。我们阻截住了第一批刺客,没想到他们还留有后手。我们的布置,也完全被猜透了。”

    “第二批人是专门冲着本将去的。为了完成目标,即便牺牲自己也无关紧要,好厉害的夺魂之术啊。”卡夫弹去窗架上的灰,眼神里透出忌惮。

    他固然驰骋战场数十年,在武道上的参悟不及这些中州杀手一个零头。一旦五步之内,就是他殒命之时。

    展南从屏风后走出,颔首说道:“不管敌人是谁,有多么强大,一界武夫都将尽全力保护将军您的安危。一如昨日。”

    “本将对展大侠,对一界武夫完全信任。如果不是你们及时出现,我们的损失会比现在更大。”

    想起那血腥场面,卡夫仍是掩不住悲痛,那名替身是他帐前小兵,跟了他整整七年。两人情同父子,这一次的钓鱼设计本该是十拿九稳才对,否则他也不会答应。

    内鬼在我府中。

    卡夫几乎就要这样坦白,但是展南并未接上,只说道:“也许是凤部的人,提前算准了我们的计划。”

    “展大侠还记得四年前吗,也是在老羊城外,我几乎已经死在了狄人的暗箭之下……”卡夫带着感激,说道,“所有老羊人都欠你们一分恩情。”

    “请将军多多保重。”

    展南说完之后,便离开了房间。他并不是逃走,而是藏身暗处。

    这些年来,卡夫也习惯了这浪荡游侠儿的冰冷,这既是他的剑,更是用来保护自己的盾牌。

    这时,厅外跑进来一个亲兵:“将军,白鹭城沙通天求见。今天他是一个人。”

    “是他……他有没有说来意?”

    亲兵摇头。

    “看来展南说的没错,那天他就认出我来了。”卡夫思索片刻,他派人调查过这沙通天的底细,只有四个字,滴水不漏。往往这样的人,心机都可很怕。

    老羊城真有这样一个通天的商人吗?

    亲兵道:“还是要将他赶走?”

    “不用了。”卡夫喊了声,“请神鹿庄主进来,本将在兵机厅见他。”

    不一会儿,朴素布衣的沙通天便来了。

    进了大厅,他看见神貌老弱,骤然矮小的卡夫,却并不吃惊,一拱手道:“下臣沙通天见过将军。几年不见,将军风骨依旧。”

    “沙庄主免礼,请坐。”卡夫听他口气,早就把上一次见面的欺骗,这些日子的冷待全部忘记。

    沙通天表现得越是坦然自在,卡夫反而摸不准他的心思。

    沙通天喝了口香茶:“听说昨日,将军在城外遇袭,现场死了许多人……现在看见将军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卡夫道:“是一些水底的小贼,翻不起什么风浪,并不是我那些亲兵的对手。沙庄主,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哈哈哈……没抓住袭击你们马车的凶犯之前,本将不会先一步倒下,老羊城也不会。”

    沙通天点头称是:“这里是将军的地盘,敢来这里撒野的人,不是蠢就是没脑子。”

    两人一言一句说了一阵,卡夫换了个话题:“难为这次庄主千里迢迢赶来,领主大人有什么吩咐?”

    “将军是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卡夫注意到他的等待与按捺,憨憨笑着:“那就要看看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咯。”

    他眼下的样子,让沙通天想起那个胖城主,死去的牧疆。

    “真话就是,领主大人请将军按兵不动,没有他的命令永远都不要回白鹭城。”

    “领主真是这么说的。”卡夫面色平静。

    “至于假话。”沙通天一笑,“三公子的书信,相比将军早就收到了。白鹭城,从没有比现在更加需要将军您,还有您手中的力量。试想一下,有一场狂暴的漩涡正在水底酝酿,在某一个气泡之后就要喷薄而出,然而眼下掌控水面的,却是一头同时失去了眼力和爪牙的老鹰。他还能像年轻时候一样猎取到食物,让所有鱼类保持安静吗?”

    “这片池塘,是时候换一个渔夫了。”偷笑的眼神幽幽说着。

    “你当真是领主大人派来的使者?哈哈哈,沙庄主是在试探本将……”卡夫起身,神情变了,“你说的道理本将并不在乎,我是个粗人,也听不懂。”

    沙通天知道是被下了逐客令,笑道:“其实将军若是不想抉择,沙某倒是可以代劳。真话加假话,喜欢听的人才最多。”

    卡夫瞪了他一眼。

    沙通天开口:“将军自回白鹭城,谁人敢管,那白鹭领主谁来做,谁人敢骂?纵横一场,岂不是痛快?”

    唯一值得庆幸,在场并无第三人在。

    卡夫绷紧的沧桑脸庞,开了大笑:“哈哈哈哈哈,有趣,沙庄主,不管你今日是做谁的说客。都请回吧。”

    “今天陈巢总管不在,我总算可以说一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将军,不要见怪。”

    “我理解庄主,像您这样的大商人不会把所有宝都压在一个碗里。”

    “白鹭王。”

    “白鹭王。”

    沙通天见状也告辞,离开将军府。

    看今天的情形,卡夫是不可能再见他了,至少短期内。

    ……

    这一日,

    陈巢都在老羊城中走访,他亲眼目睹了一座成为废墟的城池,还没有积蓄好重新崛起的力量。饥饿如同瘟疫,带来了荒凉,写满每个人瘦弱的脸庞。

    他们是幸存的老羊人,从四面八方赶回,也许还要离开……

    陈巢看见一对祖孙,老人眼瞎了,是不到十岁的孩子成了他的拐杖,他们行走着……

    这些画面没有令陈巢心凉,反而使他得到了斗志。

    “老人家,放心吧,战争很快就要结束了。”陈巢攥紧了拳头,“真正的白鹭王将重新降临这片伤痕累累的土地。”

    泪水滑过脸庞,这一刻,他与脚下大地融为一体。

199 我意已决

    深夜,

    屋檐点点雨水,

    在陈巢睡下后,对面房间的沙通天披衣而出,如同一朵棉絮般消失在风中。

    他在城中一棵大树树顶,看到那只破口袋,盛满了天光。

    于是他停下脚步。

    凤部之主就坐在下边,一口枯井的沿上,用手指着星空,喊他的名字:“我还以为你要从哪儿来呢。”

    口气就像是喝醉了一样。

    沙通天没有当成说笑,正色道:“那是星海的天门,一重连着一重。天门尽头,是消失的时间。”

    “你去过?”

    “那地方没人可去,想去,必得九锻九折。那是将近千年的修炼,星海的历史还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物。”

    沙通天不敢再想,那种深邃和遥远,如同光年,远远超出了作为一个人的极限。

    两人最后又看了眼,忘掉星海,回到他们的江湖。

    “可惜这一次还是没能除掉卡夫,之后他一定会更加警惕。”凤主骂了声,该死的一界武夫,每天吃饱了撑的和他们作对。

    他愤愤说道:“要是没有那个展南,藏在卡家军里的界石早就是我们凤麒蛟的,我现在也可以立刻离开这片废土。”

    本来已经要得手的宝物界石,却被人硬生生抢去,

    这样的仇换了谁,都不能释怀。

    沙通天见他咬牙切齿,不由问道:“那慢剑现在是什么修为,也入六锻,化剑问宗师了?”

    “我尚且还没有和他交过手。”凤主没有准确的判断,只说,“从手下情报来看,此人厉害的并不是真气修为,而是他的剑道。江南宝剑院每年几百个学生,学快剑九十九,就几个学慢剑,但能练到他这样厉害,更是绝无仅有。”

    “没想到高傲如你,也会对人赞不绝口。”沙通天冷笑了一声。

    凤主见他看低自己,不悦道:“你从星海来,可曾见识过,有人一剑斩去,对手全身上下毫发无损,可就在短短几秒,几个时辰之后一下子老了几岁,几十岁,一个健壮男子直接被斩成了半百老头?”

    “这又是什么戏法?”

    “这可不是,这是那家伙的剑法。”凤主嘘了一声,“我手下最强的六号,就是死在这一剑上。事后我亲自检查过尸体,实在是太邪门了。”

    又是连叹数声。

    “慢剑,时间之剑……”

    这并不是沙通天认识的那个慢剑,看来这五年里他有不小奇遇,展南也是参悟不小。最起码,他挑战了过去的自己,开辟了新道。

    沙通天忽然明白过来,为何凤主来到关北,这般收敛,还能屈膝与他结盟。他是害怕展南的剑道,他从死去六号身上闻到了死亡的恐惧。

    凤主见沙通天喃喃,不耐烦道:“如今有那些碍事的苍蝇,卡夫龟缩其后,一时半会是除不掉。不然,你我先去找到被他们藏起来的界石。”

    “一个展南,你就怕了?”

    “我不是怕,我是怕耽误了我师父的大计。”凤主毫不掩饰他的敬仰,“眼下是还未惊动,若是我师父出手,这整个关北都要被夷为平地。”

    “既然不怕。”

    沙通天干脆利落:“这一界武夫是苍蝇,先除掉他们便是。”

    “你有计策了?”

    “卡夫还在老羊城中一日,我们就不可能除掉他。”沙通天往井中投入一颗石子,“必须让他下决心回白鹭城,我们才会有机会。”

    半晌,井底水声破碎。

    ……

    对于卡夫的秘密召见,陈巢显得有些惊喜。

    就如沙通天所说,他一直都认错了人。

    与大多数白鹭人心中所想相反,真正的卡夫并不英武,也不高大,走在路上,更像是一个操杀猪刀的老屠户。

    一身的屠刀腥气。

    陈巢坐下,听了几句,才反应过来:“前日将军您见过沙庄主了?”

    卡夫淡淡了应了声。

    陈巢以为沙通天出言不慎惹恼了他,忙为他说情圆场。一个见钱眼开的黑心商人,和一个顾全大局的久战将军,能尿到一个壶里才怪了。

    “沙庄主是个务实的人,这是他的优点,同样是他的缺点,领主大人也常常被他惹得恼怒。”

    卡夫朗声一笑道:“我并不在意他说的什么,道不同不为谋,我只相信陈总管你。五年前你说过的话,你也许忘了,可本将可还记得一清二楚。”

    “将军说的是……”陈巢吃惊。

    “如果杀一个人,就能够阻止一场战争,我也会这样做。”卡夫特意强调了一遍,“那时候黄族的小丫头来找我,是你替我挡下了她。这是当时你的原话。”

    “但是我们都错了,战争无法避免。”陈巢摇头苦笑,“四公子是白死了。”

    “从行军地图上来看,他已经做到了。”卡夫并不这样看,“陈总管,眼下白鹭城中情形到底如何?我要你一五一十都告诉我。”

    “尽在领主大人掌控之中。”

    “如果真是这样,那三公子为何还要给我写这封信?”

    “咚”的一声,卡夫把一封信拍在桌案上。

    陈巢接过来,发现封口完整,印泥未动:“将军您还没来得及拆看。”

    卡夫道:“三公子这些年给本将的信,我一封都没有看。确实也没有看的必要。陈总管,十公子是怎么死的?”

    陈巢惋惜地道:“是有些意外,有人找到了大公子,那个死去的儿子,他们是要……领主大人认错。但是领主大人不肯,他可是领主啊,所以十公子才死了,这是全部的真相了。连沙通天都不知道。”

    “果然如此。当年赐死大公子,就是领主犯的最大错误,即便是老羊人也无法原谅。”卡夫激动起来,大声反问道,“事到如今,领主为何还不肯传位?他已经做了二十七年的领主,难道还不够,他真要带到棺材里才肯罢休?”

    “将军,您……”

    “三公子贤明忠厚,足担大任。”卡夫神情坚毅,闭上眼像把前半生的知遇之恩忘却,“眼下是白鹭领主最需要支撑的时候。”

    一个软弱的领主,总好过一个糊涂的。

    陈巢听懂了卡夫的话,今天根本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他急忙劝阻:“您不能去白鹭城,这一路的凶险,超乎将军您想象。凤麒蛟的蛇虫都在等着您呢!”

    “我意已决,请陈总管先行一步,禀告领主。”

    卡夫说得艰难,又像是救赎一般,“如果风麒麟执意要我的命,那就让他们来吧。”

200 蛤蟆大王

    枯井左右,小蚁丛行。

    有两个人蹲坐其上,双手插进袖子,眼眶通红,就像是饿极了的流浪汉。还没到冬天,他们大腿抖得厉害。

    身后不远处,就是由民房改成的临时兵营,像这样的门面正如同星辰散布整个老羊城。来往出入的老羊兵,小跑着去校场,全没把他们的小声细语放在眼里。

    两个流浪汉缩着脖子,低头观察井底,

    有一头肥蛤蟆眼珠子冒泡,呱呱乱叫。它身上闪烁着诱人的光泽,让人不禁联想剥皮去骨,锅沸肉香的美妙画面。

    一支铁签子,串着三两肉,油星四溅。

    抹了抹嘴。

    “一个井里两百一十只,城里一共六十三口井……”他们边看边数,啊了一声,“这蛤蟆城里可真热闹……”

    那陶醉的样子,似乎早已经口水满地。可哪怕再美的想象,他们眼下也捉不住井底的小玩意,只能这样干瞪眼。

    这蛤蟆什么时候才能自己跳出来,跑到锅里去?

    痴痴地想着。

    其中一个突然叹了口气,不知是失望还是满足:“等了这么久,明天,这头最肥最嫩,最香最甜的蛤蟆王终于就要跳出来了。”

    “是你之前丢进去的石头起了作用,这蛤蟆王禁不住刺激了。”另一个道,“它要出来看看情形,它只看见这蓝蓝的天空,哈哈,没有看见咱们两个一直等着呢。”

    “这蛤蟆王心里记挂着天上飞的白鸟,它在井里只能看见那玩意,现在它看见白鸟有危险,能沉得住气才怪。按如今这个情形耗下去,咱们虽吃不了这蛤蟆王,但他手下的蛤蟆兵也抓不住兄弟你,这等一日是等,三十日也是等。”

    那个人笑道,“蛤蟆王总算是看出了这一点,索性不再白等。起码它现在,时间上还能主动点。”

    两个流浪汉腿抖得更加厉害,兵营门口朝这边叫道:“你们两个,鬼鬼祟祟蹲在这儿做什么?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就过来撵人。

    “哈,大爷,我们滚,现在就滚。”

    “要饭滚远点,再让老子瞧见你们,绝不轻饶!”

    “是,是……”

    沙通天和凤部之主,客客气气地赔笑着,嘿笑着走远了。

    从视线逃出,沙通天的脸色飞快暗下去:“三天不见,陈巢的那个内应果然出事了。”

    也就是说,他今天是白来一趟。

    凤主问道:“会有意外?”

    “说不定卡夫已经怀疑到我头上。”

    “你是说那个内应出卖了你?”

    “他是路天鹰的人,出卖我就是出卖路天鹰,他不会这么蠢。”沙通天摇头,“我担心的是别的事。蛤蟆王手底下这两万蛤蟆兵,将决定以后这片天空的主人。”

    “都说沙庄主眼光独到,你押中了谁?贤士馆主,还是那个神秘的小公子……”

    “不论是谁,路天鹰都必输无疑,他已经给自己挖好了坑。”

    沙通天忽然笑了一下,“对你我二人来说,谁会成为新的白鹭领主,有什么要紧吗?”

    “哈哈哈哈……”凤主丑陋的脸颊跟着抖动起来,“沙庄主,事成之后,按照约定,除了那三成界石,我一定会请我师父出手,替你凝化两道真气,再次冲击境界。”

    “那就拜托凤麒蛟老先生了。”

    沙通天嘴上谦逊,心底并没有抱多大期望,当初以接印之才为他升入六锻也是费了不少心力,这江湖一个黑手组织头目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这样的说辞,不过是为了安抚这凤部之主。

    “卡夫既已选择出城,我也要回去布置,沙庄主,明日城外再见。”

    “有用得着沙某的地方,凤主尽管开口。”

    “庄主放心,这蛤蟆王的命是你的。”

    两个流浪汉就像是分赃完毕,在十字路口分手。

    他们很快都消失在了日光之下。

    这一天,老羊城的夜晚来得好像比过去所有日子都快。

    陈巢在旅舍等到沙通天回来,知道他又去见老友,也不在意:“沙庄主,你总算是回来了。卡夫已经下定了决心,他明天就会带着大军回白鹭城,一界武夫的人会全程随行。我们只剩下这最后一个晚上。”

    他快步冲过来,沙通天只平静地应了声:“城里好像还没有动静,路上也很安宁。陈总管,你会不会搞错?”

    “千真万确,他昨天亲口对我说的。”

    “卡夫肯见你,这是个好兆头。”

    “现在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如果卡夫就这样回去,咱们可没办法向领主大人交差!”陈巢见沙通天依旧不紧不慢,更加着急,“这个时候,庄主你不能犯晕。白鹭城这个池塘,经不起这样一块巨石。”

    “真砸下去,会怎么样?”

    “水花四溅,鱼虾遭殃,一个气泡就是一条人命。”

    “谁也数不清。”沙通天跟着重复,突然笑了一下,“陈总管这次要站在哪一边呢,白鹭城易主在即,你难道还对领主忠心不二?聪明人,该懂得顺风使舵。”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想清楚了,只要卡夫也支持我的神鹿山庄,鹿珍的生意不垮,谁来当领主都一个样。”

    “沙通天,你?”陈巢再好的脾气,拂袖大怒道,“枉费领主这么信任你,还没见血呢,你这就急着要临阵倒戈?你这个奸猾的老羊人,只顾着为自己铺后路,我那天就不该为你说情。蛇虽冷血,却比不上你丝毫。”

    他忽然想到,沙通天来白鹭城,也许从一开始就是投机,他是为卡夫来探路的。他的山庄,他的鹿,都是一个精致的谎言。不由地更加愤怒。

    “这么晚了,你做什么去?”

    “我去将军府。怎样,沙庄主,一起走吗?”陈巢冷笑说完。

    “你只管去,卡夫还会见你吗?”沙通天幽幽道,“陈巢,你害怕卡夫班师,其实并非为了路天鹰,而是为了你另一个主子吧。”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胡说,陈总管,我比你想象中更了解你。五年前,你就种下了反心,当时你跟着路路沙来老羊城,你虽然克制,无意中也露出了许多心声。你很不耻领主对封臣的懦弱妥协,你心目中的白鹭王,不该是这个样子。”

    陈巢眼神变得古怪,这种事,应该不会有人再记得。

    “你从心底是反对路天鹰的,如果我没记错,你认了路恩为义父,他就是大公子的师父吧。”

    “大公子早已仙去,我和我义父只忠诚于领主大人一人。”陈巢坚持的口气,“这个事实,即便他真留下了一个藏身乡野的儿子,也不会改变。”

    陈巢说完,身影飞快消失在夜雾中。

    他的慌张,

    沙通天闻得一干二净。

201 将军,别去

    早晨在黄鹂的叫声中苏醒,

    今天的老羊城有些特别,进出城门的老羊兵是往日的数倍。装备整齐的军队精神焕发,在大街上清扫出一条长道,从将军府直通往城门。

    在沿途高楼暗处,是一条条“界”字披风。

    本就不多的店铺全部大门紧闭,

    整个城炸开锅似的,所有老羊人都从家里跑出来,有一个消息长了腿卡夫将军要前往白鹭城,带走至少一半军队。

    眼下的白鹭城,对他们来说,更像是一个神秘的深潭。

    “将军去白鹭城做什么,又是领主的召唤?”

    “并不曾听说过消息啊。”

    “变天了……”

    “又要开战,这次是谁造反?”

    惶恐不安的情绪在人群中传递,他们拥挤在军队的秩序之后,伸着脖子瞧看。如果拯救他们的卡夫将军能成为新的领主,他们心中的激动是难以言表的。

    但大多数人更关心的是,那些刺客都抓住了?究竟是谁要谋害卡夫?这一次的危机化解,下一次怎么办?那么多明枪暗箭,卡夫又有几条命?

    万众期盼,忽然间鸦鹊般无声,

    一队昂扬步出烟尘,马背上的卡夫出现在视野之中,在雄壮的兵官之间,他的身躯显得有些渺小。

    瞧见这黑黑人群,皆是来为他送行,今日老将亦是动容,喉骨发烫。

    几百张口齐齐喊着:“将军,卡夫将军。”

    卡夫用笑回应,他没有下令停止前进,队伍依旧保持着之前的速度进发。

    不,是变得更快了。

    渐渐的,半条街过去了,一整条街也过去了。

    两侧乌压压的人群跟随着卡夫的棕黑战马,成为了流动的街景,也一丛丛地淹没过去。

    追随的人越发密集。

    终于有人忍耐不住,喊道:“将军,不要去白鹭城。”

    接着马上有第二个,第三个,人数飞涨起来,都是相同的声音,不要去!

    “请留在老羊城吧!”

    一个声音只是一片树叶,上百成千就是参天巨木。

    “诸位,快快请起。”

    卡夫再顾不得,忙快步下马,无视手下的阻拦,将路旁的行人妇孺一一扶起。这一刻,他们的力量随着温度相互传递。

    送行人群依旧坚持:“如果连起码的安全都不能保证,将军去白鹭城不还是凶多吉少?”

    “这一定是个陷阱。”

    “鹰领主心胸狭隘,他怕是容不下将军啊。”

    几道沧桑语声,“将军切莫上了他的当。”

    卡夫环视四处,伸手让众人安静下来,看了半晌,郑重说道:“大家的心意收下了,老卡夫何尝不知道前路艰险,但若是就这样放着白鹭城,任由她落入一个不肖的领主手中,后果才是不堪设想。那样的白鹭之地,我们谁都不愿见到,也对不起这些年死去的所有将士的英灵。”

    “如果将军真要去,那就让我与将军随行。”

    “让我等随行!”

    一阵阵声浪,人群冲破兵卒的防线,聚涌到卡夫身前。他停在原地,身后副将低声说道:“将军,我们可还要继续前进?不如先回府吧,群情不可逆啊。”

    “你说的有道理。”卡夫一转身,“立刻出城。”

    在强大的人潮保护下,一路畅通无阻。

    ……

    走廊里飘着淡淡清气,

    沙通天听见外头动静,睁开眼,独自喃喃:“陈巢还是失败了,卡夫不惧怕凤麒蛟,更不会惧怕他。”

    “这些老羊人也真是可笑,你以为你能活着到白鹭城,哈哈哈……即便你到了,卡匹夫,你能改变什么呢?”

    沙通天手边放着一个大的空瓶,里面有一只脱了油的蛤蟆,正在“咕咕”地发呆。

    从早到晚,乐此不疲。

    这个时辰,卡夫大约已经出城,

    是时候去找凤部之主了。

    刺杀计划拉开序幕,沙通天提起空瓶,起身打算出门,来到院子,瞧见昨晚插在门上的那朵苦菊已经凋落。

    他捡起来,皱眉问道:“是谁伤了你?”

    看了眼四处,有一种莫名的不安,是谁来过了。

    思索间,一个斗笠挡住去路,这一道大门这人似乎已守护了多时。

    藏在护额上的眼神,柔媚得认不出男女。

    沙通天见他来势汹汹,这身衣服眼熟:“你是一界武夫的人,为何拦我?我现在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告辞了。”

    “且慢。”斗笠左手笔直,“将军有命,在他出猎的这段时间,为了安全考虑,请沙庄主在老羊城中不要到处走动。”

    “你们这是打算囚禁我?”

    “在下绝无此意,庄主不要多想。”斗笠咬着字,“这样做,对谁都好。”

    沙通天冷笑了一声,并没立刻动手,回到了自己房中。一界武夫不可能只派出这样一个人来对付他,没准连展南都藏在阴影里。

    他没必要过早硬拼。

    接下来的时间,沙通天完全把时间放进了读书之中,一本接着一本。夜色刚刚升起,屋内火烛光亮将他的身躯打在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怪兽,发出嘹亮的吼叫。

    时而有这样那样的读书声传荡。

    事情发生在第二天早上,斗笠人依旧没睡,他看见屋子里墙壁上隐隐还有人形。

    并没多在意,直到中午,接到了来自上峰的密信,将军安然离开老羊城,他已可以撤退。

    斗笠人心中一喜,但出于礼貌,还是要去和对方打个招呼。

    “沙庄主,你可以走了。”

    当他推开门的一刹那,才发现自己上当了。

    屋子里根本一个人都没有,桌子上坐着的是枕头被子拼搭的怪物,仅剩下的油烛也早就烧尽。而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地洞,通往府外。

    “该死,给他跑掉了!”

    斗笠人心急如焚,没想太多就飞快奔了出去,他必须得先一步把这个消息呈报上去。

    就在闯入者离去后不久,枕头被子怪从腹部裂开,钻出一个满是热汗的上身。因为这个抽象派杰作,他开始敬仰自己的创造力。

    看见外头真没人了,沙通天喝了口水,悠哉悠哉地出门去。

    来到城门口,还能看见送行回来的老羊百姓。

202 风雨将来墙危危

    沙通天刚要出城,听见一阵清脆的剑铃响动。

    节奏有声,极为悦耳。

    他并不在意,仍继续往前,那声音叫道:“沙庄主既是老羊人,怎么连这老羊铃铛都听不懂?”

    “你是在冲我摇铃?”

    沙通天回过身去,一袭纯净蓝衣的剑客半靠在城门边,斜着眼打量他。

    那气势让人倒退。

    剑客将斗笠戴好,一步步走过来:“我是在喊你父亲的名字。”

    他左手两指间缠着一小串,碰击在一处,虽然轻微却如惊雷。

    “我不记得了。”

    “是不记得这老羊铃铛的暗语,还是令尊的大名?”

    “大概两者都有。”沙通天笑了一声,“如果展兄想知道这个,我可以带你去我沙族祠堂。虽然受了一场大火,石碑都保存了下来。我这个月刚刚才叫人修缮过。”

    “你叫我什么?”

    “哈哈哈,慢剑的名声老羊人谁人不知?”

    展南没有听见似的:“沙庄主这是要回白鹭城?”

    沙通天看了眼四周,没有其他人在,他有些不明白展南的意思。他是白鹭领主的使者,并非老羊城的阶下囚。

    展南道:“太巧了,我也要走这条路,顺路。”

    “是卡夫将军让阁下来的,你等我多久了。”

    “将军认为保护庄主,就是在保护他。将军让我不要露面,但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沙庄主不是敌人。”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上路。”

    沙通天收了脸色,两人在马行各挑了匹快马,一棕一红,扬鞭而出。

    呼啸之间,便将那老羊城门远远抛开。

    没有人来送行。

    第三日瞬息便是,天光云影之下,

    通往白鹭城的丛山峻岭,两个身影牵着疲惫的马,一边走一边说着风土人情。

    他们的脚印融化泥土,成为枯草的一部分。

    沙通天来到悬崖边,极目的视线把大地拉远,带给他一种极致的渺小。

    山川不语,万物不语,

    这百年来无数人通过这条道路,来往于两座城池,他算是第几个呢?

    想着笑了起来,他回头道:“展大侠,比起大部队,我们两个轻装简行,挑着小路省时省力,按理说早就追上了。可偏偏眼下却连个鬼影都没看到,难不成是快过头,到了大部队的前面?不然,停下来先休息会儿?”

    展南轻轻应了声:“当然可以,不用一天,他们就能追上来了。”说话的时候,他依旧贯彻了一个剑客的警惕,始终保持身位的安全。

    “真慢啊。”沙通天故意叹了口气,就像展南故意将他带偏,

    这并不是去白鹭城的方向,两人从来没有走出过第一片山脉,无聊地打转。

    到了第二天晚上,沙通天算是明白过来,展南是打定了主意,不会再让他接近卡夫。

    可到底是谁在带偏谁呢?

    世事难料。

    “展大侠,听说你当年曾为路高轩做事,受他暗算还险些丢命。眼下他垮台了,你心底可有什么感想?比如说,恶有恶报之类。”

    “我已经忘了。”

    “忘了?我听一些风言说,你喜欢他夫人,那位隔壁城主的端庄女儿?不然以你的傲气,怎会甘心为他做事。”

    “这是场误会。”

    展南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愿,但禁不住沙通天的再三挑动,“我曾以为也许有一天,他是下一任白鹭领主,他会明白他肩头的责任。但我后来发现,没有这个也许。于是我选择离开,我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夫人,她把这件事告诉了路高轩,她说,我是三公子的人。”

    “你居然去向她辞行?”

    沙通天笑了一下,无风怎会起浪。

    展南摇头道:“路天鹰不会把领主之位传给他。”

    “那可是五年前,对弈方到中盘,观棋者都还在山中,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如果沙庄主当时也在,只要看一步就明白了。”

    “哪一步?”

    “不管黑棋多么努力,白棋心思百变,他们每次要建立一定的优势,下一步就会立刻折损,走到现在,谁都没有赢的把握。这不是焦灼,而是假棋。大公子的事情之后,他变得更加慎重。”

    两人又看了一阵风景,上了马往岭下行去。

    比起开始,展南的话多了一些。

    “几个月前,白鹭鬼集,十二座迷宫一夜之间坍塌了,这件事沙庄主可知道?”

    “并不曾听说,鬼集,那是什么地方?”

    “杀手的秘密。”

    展南停顿片刻,“半个月前,曾经有五个樵夫来找过我。他们眼睛里的杀气,是用一颗颗倒塌的巨木炼成,庄主小心为上。”

    “能杀猛虎的樵夫,好好,多谢展大侠提醒。”

    两人的话题就此沉默下去,继续在这片山脉里晃荡了两天,

    他们终于绕了出去。

    此时,距离卡夫大军启程已过去整整五天,草木风声,剧烈地速度冲击而去。

    整个白鹭城从上到下,皆是震动无比。

    “白鹭王选中的将星来了!”

    “老羊城的大军压境了!”

    即便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不免也觉得太快。

    当叛乱还未被掐死的那一天,城中对卡夫对卡家军的怀疑之声,就没有消停过。过去非常时刻可以马虎的问题,现在全都被放到了台面上。

    卡夫并不干净,为了击败对手,

    他甚至曾经让几百个平民,穿上兵衣前去诱敌。不择手段,才是他的一贯作风。最后顾然赢得了胜利,但诱饵一个都没活下来,

    他们成了一笔抹不去的血债。

    天亮之前,没人知晓卡夫,这个屠夫的来意。

    这支百战之师的到来,水底漩涡没能被遏制,反而更加汹涌澎湃。

    在地下秘密进行的盟会,变得越来越密集,讨论的话题如一片片凝聚成球的雪花,敏感激烈,他们蛰伏得太久,需要一个爆发的时刻。

    这些年曾经忍受的耻辱和痛苦,已经到了不能用血无法偿还的地步。

    “诸位,十年谋划,十年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谁是下一任白鹭领主,不能让一个外城的死刑犯来决定,绝对不能。”

    白鹭贵族对老羊将军的鄙夷由来已久。

    他们有骄傲的资本。

    “白鹭城属于白鹭人,我们的新领主!”

203 凤部的第一次行动

    风雨将来墙摇摇,

    此时放眼东南西北,凄风苦雨席卷全城,只有一个地方例外,

    那就是藏身大罗云雾的神鹿山庄,一群群茁壮成长的鹿群,在草地间欢快嬉戏,其中不少鹿角之间已经冒出了点点光华。

    与这江湖愚蠢的同类不同,它们不吃廉价的草叶,而是吮吸着金银的奶水。如同一个个饥饿的孩子,白鹭百姓用自身血肉喂养它们。

    还未等到收获的季节,但一场未知的灾难就迫不及待了……

    “快开门,不长眼的东西,是我!”

    “啊,陈总管??”

    陈巢抄小道连夜赶路,第一个赶回白鹭城,蓬头垢脸几乎被当成刺客。

    他抹了把脸,才被准入府门,推开书房大声道:“领主大人,大事不好,沙通天反了!卡夫受他蛊惑,带着大军正朝这边开来。”

    路天鹰面色惨白,坐回位置:“他没有回来?”两只手掌抖动起来,喃喃自问,为什么呢,不会这样的。

    陈巢苦口婆心劝道:“领主,咱们都被这老羊人给骗了。他从一开始就没安什么好心,请大人下令,现在就让埋伏在大罗山的人动手,查封整个山庄。”

    “住口,沙通天忠勇之士,岂会负我。”路天鹰喝住他的话,“他这么做,一定是有别的考虑。倒是你,就这么空着手回来,陈巢,你太让我失望了?”

    “大人息怒,属下……”

    “你立刻出城,把沙通天给带回来。否则,就永远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是。”

    陈巢一咬牙,忍住怒气退下。

    书房大门再次关闭,路天鹰把椅子转过去,躺靠下去,

    对着梁上那面皎洁的圆镜,渐渐的,露出痴痴的神情,叫着他第一个儿子的名字:“很快了,很快了,兄长,我们所期待的太平盛世……”

    ……

    这一天,

    沙通天弃了马匹,两人在山野间,发现了大军行进留下的灶台。

    从数量上来看,这并不是一支主力,人数在两千上下。

    他们跟着车辙找到方向,站在半山腰往下看去,只见一条看也看不到头的长蛇队伍,军容整肃,纵横在山道尽头。

    此时夕阳在望,队伍的两侧生起了火把,如同一个个飘红的瞳孔。

    沙通天看了一阵,想起在白鹭城所见守军,两相对比真如饭桶,不由说道:“卡夫不愧是将才之名,他这一步分兵四路,谁也搞不清他真身究竟藏在哪里。如果我是凤麒蛟的刺客,凤部之主,一定要头疼啦。即便是侥幸找对了真身,有界武夫隐藏在暗处,军帐之中必不得好死。”

    他一摊手,这还刺杀什么,乖乖回中州去多好。

    展南走过来,他显然也非常自信,若非防范周全也不会离开卡夫身边。

    这时忽然问道:“这几日你我寸步不离,你怎么知道将军分兵四路?”

    “这么简单的事。”沙通天笑笑,“我亲自数过。”

    “你数过?你是说在老羊城。”

    “展大侠,可知道这四个领军的身份?”

    “他们都是深受卡夫将军器重的猛将,独当一面,不在话下。”

    “如果,我是说万一,将军真的死在了凤麒蛟手中,那谁会接下他肩上的担子?”

    沙通天这个问题,展南犹豫了,他显然并不清楚老羊军中的枝节:“将军不会死。只有一种可能,我死在了他前头。所以我没必要思考你的这个问题。”

    沙通天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午夜时分,乌鸦怪叫,

    吵醒了在树梢上休憩的二人。

    沙通天睁开眼,展南已经握剑跳了出去。

    顺着他的方向,西南角的天空燃起了滚滚浓烟,传来许多人“救火”“搬水”的嘈杂声响。

    那里是老羊军扎营的地方,

    这个时候大多数兵还在睡梦里,仓促地爬起来,混乱之中,谁也没注意到有一队身披凤袍的神秘人正在接近。

    他们的伪装帮他们躲开了巡逻,所去的方位,就是主将的大营。

    步步逼近,没有阻拦。

    “是凤麒蛟的人,他们动手了!”沙通天两人占据着高点,反而看得一清二楚。

    他要下去被展南伸剑拦下。

    沙通天冷道:“原来展大侠白天是在糊鬼,要是卡夫将军就在那帐中,出了意外你答不答应?”

    “没有必要。”

    展南的笃定给沙通天迷惑:“你知道将军不在这一路,所以才这么冷静。”

    合情合理,大约也是如此,所以展南才会带他走这个方向。

    真正的卡夫在更安全的地方。

    没准人已到了白鹭城下。

    “我不知道,但你仔细看看这些刺客,有没有凤部之主,或者六锻宗师。”

    “我没见过的人,认不出来。”

    “我也没见过凤主,但我坚信,只要一眼我就能认出他。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他不在这里。”

    展南没有开玩笑,

    几个凤部刺客修为平平,至多也才是五锻巅峰。

    入了军帐,原本黑暗一片瞬间火光升腾,把急着救火的众兵也吸引过来。

    有人叫了一声:“有埋伏!”

    “蛤蟆王不在这里。”

    可他们再想后退也晚了。

    波动的气浪,散逸的功力,冲得整个军帐木骨四分五裂。打斗声里,又出现了许多强大的气息,真气凝聚身侧的本事绝非一般的兵士。

    一声声“界漩涡”从掌心打出,本就起伏的地面顿时出现了许多深坑。

    原本以多打少,这一下人数优势翻转。

    凤部刺客逃出帐门,暗器打在对方身上,那个鲜艳的“界”字仿佛一面坚不可摧的盾牌。

    十几个界武士紧逼过来,喝问道:“你们的头目,去了哪条路?”

    “快说!”

    凤部刺客被打得惨败,一个个倒下,很快就只剩下最后一人。

    深陷重围,逃生无路,

    他满身是血,这个时刻却发出狞笑:“哈哈哈,你们永远不会知道了。蛤蟆王必死!”

    界武士只当他放屁,一人上前要废了他真气外甲,这时凤部刺客突然整个身子膨胀起来,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不好,他要散功了!速退!”

    但还是晚了一步,那个冲的最近的界武士稍一走神,没能躲开直接被真气炸死。其余人只吃口土,受了点轻伤,气愤地冲上去,那个凤部刺客连骨头都没剩下一块。

    不远处树梢上,沙通天惋惜了声。

    展南眼睛不眨,说道:“之前是为了庄主的安全考虑。现在没事了,一起去见见这里的领军吧。”

204 一路同行

    展南和此间的领军有过几面之缘,后者以为他是卡夫的心腹亲兵,态度显得十分热情。这一次的袭击在意料之中,并未造成太大的惊动。

    火灾被扑灭后,一切都回归平静。

    展南问起卡夫的安危,领军表示并不知情。除了率军前往白鹭城,他并未接到其他的军令,想来将军已经有了完全的计划。

    “有劳大人了。”

    沙通天隐瞒自己的身份,只说是展南的朋友,两人在军营之中休息了半晚,第二天便来辞行。领军本想挽留,见他们坚决,也就作罢。

    “两位好兄弟,那就白鹭城下再见!”

    离开军营,沙通天两人恢复了之前的行进速度。

    山河壮阔,眼前流过。

    离着白鹭城一日近似一日,渐渐来到了沙通天熟悉的大道,他之前就是由此而过。

    估算着卡夫班师的消息,定也早就传入了白鹭城,

    可惜卡夫并非是史书中的恶将,不会火烧四座城门,劫掠百姓,少了一场好戏。

    沙通天倒宁愿他是个汉室董卓。

    “如果卡夫进了白鹭城,凤麒蛟的人再想动手就难了。”

    “沙庄主在为谁担心?”

    沙通天应着,并未解释,两人这时都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像是一根根竹签往鼻子里扎。

    还有惹人心烦的蚊虫嗡嗡嗡叫声,附近像是有什么野兽在分食尸体。

    “展兄,你闻到了吗?”

    “什么气味。”

    “好像是红糖煎山楂哦。”

    来自前方那片溪谷之下,

    在火红的云霞之下闪烁着橙光。

    两人心照不宣,同时调动身法往前飞掠,跳下山石一看,面前的一幕令人骇然。

    原本灿烂的红云,在这条黑血汇聚成的暗河前,也失去了全部的光亮。

    就在两面山壁之间,突兀林立的乱石之阵,毫无规则,

    锋锐的刺角如同一把把破天的利剑,肉串一般挂满了残破的**。临死去前剧烈的痛苦,撕裂了他们的脸庞,把一条条青筋都拉拽出来。

    沙通天想说什么,最后都卡在了喉咙里。

    手掌,额头,颈后都爬满了潮湿的泥鳅,

    这感觉,就像是有一个巨人魔头,站在山腰上,将这些肉身当成树木一样,一个个往下投掷。就算没被石刺所杀,也被那重击直接砸扁了脑袋,

    这些尸体背后,有些是“界”字,有些是“凤”字,

    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暗些,一个更暗些。

    让人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

    随便数数,“界”字似乎比“凤”字多出一倍。

    展南眉头拧紧,沙通天站在数步之外也能感受到他心底的怒火。在他消失的那段时间,这些倒在地上的人就是他的伙伴。

    展南快步上前,一一查看。

    沙通天忍不住道:“别白费力气了,这腐烂的情况至少也是三天以上,不可能还有活口。”

    他打量四周,去转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

    离去前,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印记。

    对于沙通天的劝告,展南毫不理会,他检查完一个尸体,就要转身,耳朵动了动,那是一声心跳。

    急忙转过身去,手掌按在那人心口,一股真气源源不断地灌注进去,不一会儿脸上就满是细密的汗珠。

    在这种力量的压迫下,那“尸体”凝固的血液奇迹般恢复了流淌,眼皮也挣扎了一下。

    展南大喜,将他扶到旁边的大石头,冲他耳边连声道:“醒醒,醒醒!”

    那个界武夫嘴唇干裂,嘶哑的喉咙,眼睛早就瞎了:“凤主……出手了……”

    说完就扭头死去。

    “兄弟,兄弟!”

    无论展南再给他多少真气,都是于事无补。

    “该死的凤麒蛟!”他拳头猛地打在地上,坚固的大地立时碎开一个口子。而他的手,也鲜血淋漓。

    “这些中州魔人以残杀生灵为乐,心狠手辣,实在是令人发指。”沙通天回来看见这一幕,面色发冷,“展大侠知道他们的底细吗?”

    展南独自去了河边一趟。

    沙通天看着他一遍遍洗脸,不由想起当初他埋葬林豪的画面,

    那个冷静到冷酷的剑客,

    他变得不平静了,他开始在意起别人的生死来了。

    一界武夫,在朝着他走来。

    展南吸了口气,开口道:“凤麒蛟,是由一个星海归来的神秘人创建,至今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三个部主,各得一个代号,都是这大魔头的化身。”

    沙通天第一次听说:“原来这凤麒蛟是星海炼气士,他可有气龙,又是几折境界?”

    “一界武夫与之争斗了几十年,连他的面具一角都没有揭开,就因为他从不亲自出手。”展南虽然否认,但言下之意,凤麒蛟隐忍不出,十有**就是在养气。

    这也是星海炼气士的一贯作风,就如三重天长生宗的掌教,

    十载养气,一朝龙出,再次恢复到境界巅峰。

    “光是一个凤部之主就这么厉害,再别说这藏身背后的人物了。”令沙通天困惑的是,江湖真有这样厉害的炼气士,为何他从没听掌教,接印提起过。

    再者说,此人敢在江湖制造血狱,人神公愤,回星海难不成就不怕**宗门,举起宗门飞升大阵,联合制裁?到那时候,即便是至高的六折破道,也难逃一死。

    星海炼气士大多都看不上江湖这破烂地,一般都不会插手,

    这凤麒蛟却是个例外,无法无天。

    除非他是打算永远呆在江湖,当一个土霸王……

    这样做未免也太可笑了。

    想来眼下只三个徒弟部主,局势都这样艰难,如果凤麒蛟本魔亲自出手,一界武夫还能抵挡得住吗?

    沙通天不能不这样悲观,因为他很清楚,在星海炼气士面前,江湖肉身武道有多么渺小。

    即便没有气龙,双方的气剑修为也不在同一个层次。

    “这凤主是为了关北的界门石而来。”展南接着道,“沙庄主也许有过耳闻,卡夫将军发觉界门的重要性,赶在这些魔人之前,提前把剩下的界石全藏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这才招致了这些魔人的仇恨。”

    沙通天表示了赞美,更多的钦佩。

    “界石的秘密,以及上面的碑文,百年来无人知晓。可喜的是,就在最近两年,江南来的那位大学士,他用毕生的时间刻苦钻研,终于破解了其中的意义。”展南面露感动。

205 老羊遇刺

    “你见过庞智先生?”沙通天反问说道。

    展南颇为惊讶,说道:“我没有。几个月前庞智先生在枫叶之地失踪了,据说是凤麒蛟的人搞的鬼。”

    沙通天暗暗嘀咕,那个老头原来说的是真话,他真是个砖家。

    “这样强大的力量一旦被这些魔人夺取,后果不堪设想。解决完卡夫将军的安全问题,我们下一步的计划就是解救庞智先生。”

    展南看了眼前方,就要继续前进。

    沙通天好奇地喊住他:“如果当时在场,你觉得你可能胜过凤主?”

    展南沉思了一会儿,却是用一界武夫的宣誓词回答他:“但凡再大的黑暗,也要有人寻找光明。江湖,这里是我们的家园。”

    “永远都不能停歇。”他重复了一遍,眼神里满是坚定。

    这天傍晚,

    跟随着人群,沙通天二人来到一处村镇,就在白鹭城脚下。

    镇门口依旧安宁无事,可他们心底却不平静,从街上的闲聊中可知,并没有卡夫的消息。

    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卡夫手下的四路大军失去发条,停在了原地,离着白鹭城至少还有两日的距离。

    很快,连这样捕风捉影的消息也中断了,老羊军队彻底隐藏在了雾气之中。

    这样古怪的事情,让沙通天两人都摸不着头脑。

    他们的速度本就不快。

    他们在镇子里等了两日,依旧没有等来老羊大军。

    沙通天想起临走前,那领军的神情,说道:“是不是有什么关节出了问题?卡夫与白鹭城达成了某种协议,他不打算再前进了。”

    展南也沉不住气,在几日前他就中断了与一界武夫的联系。那些死在乱石岭的伙伴如同噩梦一样挥之不去。

    “这儿干等不是办法,不如你先去白鹭城。”沙通天的提议,笑了下,“我现在的处境不适合露面,陈巢没准已经告了我一状,在城门口等着抓我呢。”

    “我去打探打探消息。”

    展南这一去就是一整天,等到他回来的时候,沙通天还躺在床上睡大觉。

    沙通天被叫醒,他见展南一脸阴沉,不由道:“你出门撞鬼了?”

    “有消息说,四天前,凤部之主独身一人,伪装成白鹭城的使者,潜入中路帅帐。”

    “然后?”

    “卡夫将军遇刺身亡了。”

    简单的一句话,几个字,沙通天睡意全无:“这是真的?”

    展南摇头道:“现在还不知道,可白鹭城里已经传开了。贤士馆里挤满了人,不论是几等门客,都在谈论应对之策。路逸锐得了场重病,反倒是闭门不出,连路天鹰的召见也不搭理。”

    “他是该难过,他应该是白鹭城里,唯一一个真心期望卡夫活着到来的人吧。”

    “没了卡夫这个主心骨,他手下那四个领军谁也不服谁,此时都齐齐朝着中路汇聚,为了那颗将印撕破了脸。得将印者,当为新的老羊城主。”

    “不去追杀凶手,先窝里斗斗,有意思。”沙通天讥讽了声,“怪不得咱们在这儿等破天都没见人来。他们四个还要先分个高低。”

    “最大的问题是,这个刺客是以白鹭使者的身份,求见的将军。这背后一切都直指白鹭领主,越到这个时候道理越是没得说。”

    展南转述了一遍,贤士馆俊才们的预测,“眼下没了卡夫,老羊大军群龙无首,但内斗并不现实,这四个领军能得卡夫重用,脑子不傻,多少也都是中正之士,都想着要为将军报仇。他们在中路争论无果,到了最后,很可能发展成为一场竞争,就以一个月为限,谁先进入白鹭城,为将军复仇,谁就能赢得四军的军心。”

    “先入白鹭城者胜。”沙通天听得有些意思,“这些门客想得倒是长远,那就看路天鹰给不给这个面子了。他会开城门?这一开,必然会激起城中异心的反抗,他们趁势而起,拥举那小公子,别说领主之位,路天鹰连命都保不住了。”

    “可这还是说不通,因为没人知道将军到底在哪一路。甚至,也许将军此刻还在老羊城坐镇,他连陈巢都不见,怎会接见一个真假不明的白鹭使者。”

    “你怀疑卡夫还活着?”

    两人在屋内找来一块木板,挂在墙壁上,在上面先找到白鹭城,又标注了老羊大军四路的方位,从地势上来看,他们距离白鹭城都差不了多少。

    一旦发起急行军,一日就可包围城门。

    沙通天用手指按出一个凹陷,笑道:“展大侠,你我此刻就在两边的箭眼上。你还不打算躲开吗?”

    看见展南收拾剑鞘,问道:“你刚回来,又上哪儿去?”

    “沙庄主,我要去寻找卡夫将军,咱们就此别过。”

    “你不看押我了?小心你前脚出门,我后脚出去就作乱。”

    “这里离你的山庄很近了,你不打算回去看看?”

    “路天鹰不敢对我下手,我现在握着他的命脉,半个白鹭城的钱财都在我手中。”沙通天接着说下去,“他眼下众叛亲离,能依靠的人,寥寥无几。”

    展南被打断。

    “手握重兵的卡夫就敢杀我吗,哈哈哈,不还是叫你来陪我解闷,眼下这个白鹭之地,我才是最安全的人。敢动我的人,就是在得罪我所有的庄民。”

    “就凭你的鹿珍?”展南听完,对于他的坦诚想了一阵,走出大门,“希望将来,不必与你拔剑交手。”

    “我反而很期待这一天。”

    “沙通天,你可愿意加入一界武夫,我来做你的洗剑人。”

    “免了吧。”干脆的回答。

    展南人已走远,林风却送来了他的笑声,这种让人奇怪的喜悦,

    沙通天连连摇头,实在是太难听了。

    屋子里再次恢复了平静,

    一阵哨声,

    从屋顶背后闪出两个鬼影,下一息就来到桌子前,拱手一拜:“属下参见庄主。”

    沙通天在凳子上坐下,目光落在三鬼和四鬼身上:“卡夫藏界石的地方,可有下落了?”

    这两鬼既然能出现在这里,就说明前去星海买鹿的大鬼和二鬼,已经得手归来。他们接下了看守最后一道界门的使命。

    一切尽在圆转。

206 重回大罗山

    三鬼禀报:“按照庄主的吩咐,我们抓了两个卡夫的贴身护卫。起初都是打死不说,喂了他们一株星海**草,就老实了。”

    四鬼接过话头:“根据他们的交代,还有我们的调查,卡夫埋藏界石的地方,应该就在狄隆坡一带,那里的界门本就比较密集。很有可能,靠近那片月牙湖,甚至是直接沉入了湖底。”

    “居然在那里,藏得够远的,那你们速速再去一趟,把所有界石都带来见我。”

    “属下领命。”

    三鬼和四鬼得到吩咐,知晓事情紧要,飞快消失在原地。

    他们不习惯嗦。

    沙通天站在二楼栏杆前,视线尽头藏着轮廓壮美的白鹭城。

    凤部之主有许多隐瞒他的地方,他自然也不能完全信任对方,与虎谋皮吃早餐,这界石虽然还不知道用途,但他必须先一步搞到手。

    “凤麒蛟,凤麒蛟,你会是他吗?”

    一个有趣的猜想,浮现在心头。

    ……

    当神鹿庄主回到大罗山,群星暗淡,已是深夜时分。因为他的回归,山庄再次出现了白昼,所有的光亮都被燃起。贯通两座山峰的索道唤醒了火蛇巨口。

    后庄上百星海巨鹿,齐齐从睡梦中惊醒,转头寻觅它们唯一的牧人。

    从白鹭城墙上远远看来,会发现山中升起了一颗璀璨繁星,虽然藏在寒冷的夜风里,也带着让人灼热的温度。

    “庄主,您回来了!”

    “您不在的这段时间,庄内一切都如您安排。”

    所有庄中仆人披着睡衣,前来参见。瞧见沙通天平安,之前在白鹭哄传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

    “你们辛苦了。”

    比起暮春时分,山庄如今的变化有目共睹,山脚下日渐繁密的屋舍,火热的摊铺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来来往往的游人,一同把这里打造成了独立于白鹭城的一处胜地。从花间大道走过,憧憬起明年开春的美景,今朝胜明朝。

    沙通天独自走上高台,把背影留给身后:“传我的命令,即日起关闭山庄大门,在老羊人退兵之前谁也不得入内。”

    一级级台阶如同一个个扩音竹筒,

    “庄主,若是买鹿人来呢?”

    “一个也不见。告诉他们,鹿儿们冬眠了。”

    小小一个神鹿庄,牵动着整个白鹭城的心跳,在这个节骨眼上更为敏感。都说将军遇刺,大军内斗,白鹭城如今就是悬崖上的一辆马车。

    最最简单的连锁反应,因为山庄的紧急关闭,来爬山看风景的人都吃了闭门羹,接连几天下去很快就没人再来。那些摊铺见人头零星纷纷收拾歇业。

    这一条脚猜出来的长道顿时恢复了荒凉无比,只有几家还勉强支撑着。

    这时有人想起那下水道老鼠的文章,红着脖子,咱们不会是上当了吧?

    有几个不懂事的孩童,编了一支歌,边摇鼓边唱:“神鹿庄主跑得快,金车银车回星海,神鹿庄主跑得快,一个铜子也不爱……”

    都在等着看笑话,

    在这种悲观和恐慌的情绪下,渐渐有许多人来敲山庄积尘的大门:“快来人,我们要见沙通天,赶紧的!我们要见我们的鹿!”

    但是大门后头死寂一片,老半天终于来了人,

    是那几个星海巨汉:“各位休要不识抬举,神鹿山庄自有信誉在此。庄主早就有言在先,逃了谁,也不会逃庄。”

    “眼下正是众难当头,一个船上谁都不要推谁下去。”

    阴沉沉的脸瞪了几下,就把所有人都吓跑了,

    但这两句话也是一颗定心丸。

    起码十天半月里,不会再有人来问候。

    ……

    白鹭城,贤士馆内。

    一个容颜美艳的女门客端着汤药,红唇轻吹了口:“馆主,那神鹿山庄好端端的,怎么就闭庄了。咱们可是投了不少的钱呢。”

    “一定是沙通天回来了!”

    “神鹿庄主,他不是还在老羊城吗?都说他耿直执言,惹怒了卡夫,被软禁至今。”

    路逸锐从病床上坐直:“真是一群饭桶,那些监视的人到现在一点儿消息都没?现在就为我沐浴更衣。”

    “啊,馆主,你的病好了?”

    “我压根就没病,这沙通天就是我的灵丹妙药。我现在就去找他。”

    路逸锐一把摘下额头上的冰巾,苍白的脸颊冲上来一股血气。斯文瘦弱,被乱笔文章填满的身体火热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贤士馆主的马车便从东城门驶出,“噔噔”着前往大罗山。

    到了山脚下,路逸锐喝住车夫,不顾众门客的劝阻,执意要步行上山。

    “馆主,您大病初愈,身子骨可受不住啊。”

    “这点苦头都吃不了,庄主冒死从老羊城逃回来,又怎能体会我的心意?”

    路逸锐走了一个多时辰,气喘吁吁,终于叩响了山庄的生锈大门。偶尔也有从上面下来的买鹿人,没有见到神鹿庄主,非常失望。

    但他还是幸运的,有人专程为他开了一个小门,

    虽是历尽辛苦,还是在前庄花园见到了喝茶的沙通天。

    一个月不见,沙通天下巴变削,人也像是瘦了很多,这一次的老羊之行于他亦是折磨与困顿。没有察觉到路逸锐到来似的,依旧安宁地打着盹。

    路逸锐咳嗽了一声,见沙通天没醒,也耐心地坐下来。从这里俯首远看,若他的眼力再尖些,竟能瞧见隐藏在白鹭城墙后的贤士馆。

    过了快一个时辰,睡在长椅上的人才揉揉睡眼:“三公子,您什么时候来了。”他站起来,似乎有些头晕,脸上的笑显得苍白。

    路逸锐伸手扶住他,顾不得几句寒暄:“庄主刚从老羊城回来,外面局势如何啊?”

    “是,昨晚半夜才到,卡夫将军专程让人护送我回来的。这个保镖,三公子也认识你,他叫展南。”

    “展南,这家伙居然还活着!”

    路逸锐没空关心旁人,追问道,“卡夫他……为什么四路卡家军突然全都不动了?庄主您一定,也听说了那些可怕的传言。”

    “就比如,将军遇刺,猛将夺印,天下大乱?”

    “之后的本子远比这几个字夸张。”

207 跟随在狐狸背后

    “三公子自己信吗?这支卡家军如果真如此脆弱,又怎能经受得住连年征战,又怎能击溃那般强大的虎狼叛军?有嘴的人,当真是喝汤放屁。”沙通天一笑。

    路逸锐一喜,击掌道:“这么说,卡夫没死,四路大军内讧也是假象?他们是要……”

    他缓缓转过身,发现整个花园的布置,正对应着头顶星宿,不由得大感神奇。再看天空中消失的月光,一下子明白过来,这也是一个戏法。

    当所有注意力,都被吸引到卡家军内斗之中,

    就不会再有人去看幕后主使的另一只手,在搞什么花样。

    “三公子,如今的我已是众矢之的,离不开这大罗山,一动弹就要有杀身之祸。唉,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

    “请庄主赐教。”

    路逸锐从未见过如此严肃的沙通天,不由呆住,

    只见他抬高声音,目光往山下一指:“我在城外耽搁了一日,算着这会儿,卡夫人已在白鹭城中。”

    “这……”路逸锐惊得不轻,“沙庄主,你此话当真?”

    沙通天转过来,点点头。

    展南,不会离开卡夫,他更不会骗人。

    如果沙通天猜的没错,卡夫与守卫他的一界武夫并未随着大军出城,而是一直就躲藏在他和展南身后。那些兜转的日子,也是想把戏演得更逼真些。

    有他在前面开路,凤部之主绝不会感兴趣,所以一路杀手绝迹。

    他才是卡夫这一路安全,最大的保障。

    沙通天不自觉地用力,手中的瓷碗破碎,茶水瞬间浸透了衣袖。

    他不喜欢被人利用。

    完全出乎意料的结果,路逸锐发烫的大脑没反应过来,喃喃自语着:“眼下人人都以为卡夫生死不明,谁会想到他已经秘密潜入城中?可他这样做的目的,没有来找我,那他……”

    路逸锐心中不悦,脸上也变得失落起来。

    “卡夫自命不凡,他来白鹭城一趟,就是打算兵不血刃地平息一切。”沙通天添了句,“我离开的日子,那位小公子可找到了?”

    “小公子?哪有什么小公子……”路逸锐叹了口气,“找了这么久时间,只找到一个放羊的小孩。他不可能是我大哥的儿子,连我父亲都死心了,那些人手底捏着的是个冒牌货。”

    “三公子和领主大人找不到的人,卡夫来帮你们找。那就等他的好消息吧。”

    “我倒是希望,真有这么个孩子。”

    在沙通天的安慰下,路逸锐总算有了点笑容。

    又与沙通天对酒聊了一夜,等到第二天才昏昏沉沉地下山去。

    送走客人,沙通天酒也醒了,转头对下面问道:“我不在的日子,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客人来找过我?”

    得到回答之后,他心领神会地躺下去。

    ……

    一个寻常的时辰,

    就在路逸锐出城后不久,城门口迎来了一个跑南闯北的杂耍戏团,动静不少,除了几车家当也有二三十号人。

    他们的奇装异服,引起了许多路人的好奇心。问过方知,他们是受领主府之邀,特意从中州而来,要为领主大人的诞辰献上贺礼。

    身份无误,顺利通过了排查。

    小半个时辰后,戏团在城中最大的旅舍住下,一排过去十三个房间满满当当,整个三楼再没有其他闲人。他们实在是累着,连午饭都是在床上吃掉。

    在最中间的七号房最是宽敞,只住了两个人,戏团班主,还有他的儿子,生得白净,待人也很是客气。

    楼下的客人,偶尔听见他们的讨论,似乎是诞辰宴会上要表演的节目,都还有些紧张。这要是演砸了,远不只是丢掉饭碗那么简单。

    班主儿子关上门,看了眼大街上的情景,也悄悄把窗子阖上,换了一个表情:“他没有察觉。”

    他,无所意义的指代。

    班主年纪大了,虽然没听清,应了声:“他还说了些什么?”

    “什么都没有,他很相信您。”

    “你方才说,你最后告诉他,你要来寻我?”

    儿子点头,班主却道了声:“坏了。”

    “什么?”

    “一切的打算、准备,都坏在这一句话上头。”

    “您是说我不该添这样一句,反倒弄巧成拙?”儿子思索了会,“难道我不该心急,不该趁机抽身来找您?再呆下去,我的破绽会更多。”

    “这与你无关,他本就很狡猾,更加凶狠。否则大名鼎鼎的水底鬼集也不会弹指毁灭。”班主指头沾水,点了点干裂的嘴唇,“如今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平安入城,暂时也不必再顾及那个他了。”

    “他不会出卖我们?”

    “他如果真是个商人,眼下就是待价而沽的时候。谁出的价钱高,他就会帮谁。我只怕”

    “怕什么?”

    “他卖鹿是假,杀人是真。”

    展南依旧是那句话。

    坐在桌子旁的卡夫,喝了口瓶子里的烧酒:“听说白鹭领主又发疯了。接连失去两个孩子的痛苦,果然即便是他也难以承受。”

    “都是他的那面镜子惹的祸。”

    展南把他昨天的见闻都说了出来,“他什么女人都不爱,什么菜肴也不吃,只坐在书房那张椅子上,看着梁顶呆呆出神。我看了整整六个时辰,这绝不是演戏能够进入的状态。”

    “那镜子里究竟有什么东西,为何领主大人会如此着迷?”

    “我不知道。顶多是面好看些的古镜。”

    “这不是真正的白鹭领主。”

    卡夫晃动着瓶子,沉默了会道:“碰面的时间,请展大侠再去敲定一遍。如果六公子还不答应我们提出的地点,那就退一步,在贤士馆里相见。”

    “将军,那地方都是路逸锐的人,并不安全。我以为,敢来白鹭城就已经是我们最大的诚意了,为了这来之不易的和平,我们不该再……”

    “展南,你还记得,那天他来见我说的话吗?一个想要有所表演的戏术士,不会在意戏台的大小。”

    “将军和他不同,这件事也非戏法两个字就能形容。”

    “如果六公子能骗过我,那他就赢了,反之亦然。”

    卡夫的意志坚定,

    剑客最终妥协了:“展南遵命。”

208 两个拳击手

    这天深夜消息传来,

    六公子接受了见面的条件,其他的要求,都白纸黑字地留在纸上。

    三天之后,他借着看望路逸锐病情的名义,前往贤士馆。

    兄弟二人相见甚欢,在府中设宴,有来自中州的杂耍艺人表演助兴。

    其中手段最高明的是一个蒙脸男子,据说天生聋哑,手持木剑,斩灭灯芯,削平梨尖,一点儿不弱于府中正常门客。

    众人一片赞赏。

    路逸锐多喝了几杯,看得仍不过瘾:“要是我那个一等门客还在这儿,一出手呼风唤雨,天聋地哑,这才配得上一声绝技。六弟,你请来的这帮人还差那么点意思。”

    “让三哥见笑了。”

    路鸿羽就要借故离席,就在这时,

    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贤士馆主,你这大厅什么时候又修整过一番,比领主府都气派多了。不错,有些白鹭领主的魄力了。”

    “是谁在外头胡说八道?”

    路逸锐听得有些不开心,起初只当是路高轩来捣乱,眯着眼睛一看这才惊醒过来。连忙走下主座,上前行礼道:“属下见过领主大人。”

    跟着他,其余所有门客也立刻下拜,高呼领主的英明。

    突然降临的路天鹰嘴角冷哼,从路逸锐身旁走过时,手掌搭在他肩膀,几乎将他踢到。展袖坐下,转头看见还沉默在原位的路鸿羽,他双脚不便,倒也寻常,只是那副神情实在太过冷漠。

    直到这时,路鸿羽才不紧不慢地拜了声:“见过领主大人。”

    路天鹰道:“今日这堂上只有你三哥,没有别人,你我大可父子相称。”

    “是。”

    路鸿羽应着,还是路逸锐先搭腔,笑说着:“父亲今日气色大好,想是遇见了什么喜事,也是我等的欢喜。”

    “来,来,再饮一杯。”

    众门客们随着馆主饮尽杯中琼浆,路天鹰冷淡地打断:“天将崩塌,喜从何来啊?”

    说得满座都变得寂然,一时半会谁也不敢妄自出声。

    好几个嗓子哑住。

    路逸锐既为馆主,说道:“哈哈哈哈,父亲,这是从何说起,眼下虽然艰难了些,可总有天亮的时候。今日较之围城,又如何呢?”

    “看来那些人说的对,这个领主,你比我更配。下个月你就继位好了。”

    “属下不敢。”

    路逸锐被呛得没了脾气,乖乖坐了回去,

    心底则是越发不悦。

    两人都不明白路天鹰的来意,没喝几杯,酒已经先冷了下去。

    路鸿羽从头到尾没沾半滴,他紧张地看了眼门外,脸上依旧镇定,心里连连打鼓,他不知道路天鹰今天带了多少人来,他又该做怎样的抉择?

    “老六,你很热吗?”

    “是酒的缘故,父亲知道,孩儿一直都不能饮。”

    路鸿羽连忙回答,路天鹰听完并未做声。目光偏转,对着堂下,那个坐着的蒙脸剑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有些眼熟。”

    蒙脸剑士起身道:“贱名不足入贵人耳,真要细算,领主大人就叫一声剑手,我就答应。”

    “剑手。”

    “在。”

    路天鹰不知所谓地笑了几声:“我刚才在门外瞧见了,你的剑舞得很好。贤士馆主,把你府中那几个一等门客全都赶走,全力留下此人吧。”

    蒙脸剑士道了声谢,路逸锐悻悻地答应,可让他把最得力的手下换成一个杂耍艺人?这不是在故意玩弄自己?这种赔钱的买卖,他不会做。

    观察着上面的神情,路鸿羽挥手,让杂耍班子全部退下。他瞟了蒙脸剑士一眼,想要解释这并不是他的意愿。

    后者走得很快。

    路逸锐见状也让门客离开,宴厅中只剩下他们父子三人。他明白,路天鹰舍得离开古镜,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没有外人了,你们难道没有什么想向我坦白的?”

    “大人指的是?”

    路鸿羽的心跳在等。

    路天鹰握住了空酒杯:“我听说,有人见到了沙通天。他回来了,你们兄弟好大的胆子!”

    这道震怒声,让路逸锐暗擦了把汗。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领主大人。”

    “他现在人在哪儿?”

    路逸锐仓惶说道:“沙通天没能完成领主大人的重任,心底惭愧,眼下就把自己关在山庄里,谁也不见。我去过一次,差点被不认识的下人赶了出来。”

    “一个下人,竟然敢驱逐贤士馆主,可笑。”

    “事情并非领主大人想象的那样,即便是沙通天,他也没有得到卡夫的信任,反倒是险些被害。”

    “这一点陈巢说过了。”

    “他是被当成人质给送回来的。”

    路天鹰眼神亮了一下:“他真是这么说的?你们看看,一个卖鹿的,卡夫信不过他。也只有本领主,才看得起他。”

    路逸锐加了几个字:“沙庄主瘦了很多啊。”

    “看来这一次的折戟,对他的打击不小。”路鸿羽道,“承蒙大人您恩情,也许沙庄主此刻还在想,要用什么理由,怎样向您交差。如果他想清楚了,他大约就会重新开启山庄。”

    “你也帮那个老羊人说话,无妨,那本领主就再给他一天时间。但愿他能把卡夫的条件带来。”

    路天鹰来得快,走得也快,这时路鸿羽才发现他竟只带了几个侍卫。就像是一觉醒来,想起沙通天,就直接奔贤士馆这儿来了。

    宴厅里,路逸锐是个读书人,酒量不如路高轩,但也能饮。今日不知怎的,这几杯酒头重脚轻,没几下就在路鸿羽的询问里醉去。

    “三哥,三哥,可别在这儿睡,容易着凉啊。”

    路鸿羽喊不醒他,身边有没有下人,也就作罢。案几上的菜肴还未动过,他拿起筷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再抬头,对面位置上多了个人,坦然端坐,看年纪两鬓银灰,就是那位新来的杂耍班主无疑。班主在观察他,路鸿羽注意到这点,他们的地位并不对等,他就完全看不透班主。

    那种见证过无数死亡,手中握着屠刀的血腥锋锐,足以使得他狼狈逃窜。

    他不是对手。

    “卡夫将军。”路鸿羽先打破,笑道,“咱们终于见面了,这三年我给你写了三十九封信,您一封都没回。今天,我终于感动了您。”

209 入七锻,再收天

    “我没有看信的习惯,特别是来自白鹭城。”卡夫问了句,“这么多年了,六公子的腿一直都没大好?啊,您本该……”

    “将军若是可怜我,五年前就该来了。难得见面,还是别提这样伤心的事。”

    “说实话,在拆开这最后一封信的时候,我从未想过,这是六公子你的笔迹,和大公子实在是太像了,无论是眉眼,笑容,还是风度气概……怪不得领主大人会选中您,他在睡梦中也一定常常把你们兄弟搞错吧。”

    听卡夫提起大公子,路鸿羽神情一暗,并未继续下去:“将军来了白鹭城,四路大军都安顿好了?让这些武夫演这一场戏,真不容易,替我谢谢他们。”

    “请六公子为我引见。”

    “将军想见谁,只要还活着,都可以。”

    “大公子,那个长大了的孩子。”

    “没有小公子。”

    “若是不在白鹭城,他去了哪儿?”卡夫冷静,“不管在哪儿,我都可以去迎接他。”

    “当年路路沙掐死的那个,就是真货。”

    路鸿羽说的更加干脆。

    卡夫晃了一下,这个城里的人都爱听故事,可事实就是没有故事可讲。

    他犹豫着把酒杯摔裂在地,便就起身。

    路鸿羽叫道:“将军恕罪,如果不借我大哥的名声,换一句话,您还会来白鹭城,见我这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六公子的诚意,老羊城已经见到了。”

    卡夫语气中并无愤怒,在路鸿羽听来,却是不给任何商量余地。

    他用一种哀求:“那明日白鹭城的血海,将军也见到了?”

    屋顶上展南晒了太久的太阳,这时抖了抖剑鞘上的灰。他跳下长廊,开口道:“如若真走到那一步,将军手握平乱之军,六公子你没有任何胜算。死一个,还是死一百个,请公子自重。”

    “鸿羽不明白,将军您为何这样执迷,路逸锐他不配做这个白鹭领主,不配您的忠诚。”

    “还有比三公子更好的人选吗?”卡夫反问,叹了声,“六公子,本将再劝你一句,放手吧。你瞧瞧那沙通天,月前在白鹭城收天作乱,如今不是也闭门不出了?”

    “在老羊城,将军你为何不直接杀了他。此人心怀叵测,他想要的东西绝非金银就可以满足。”

    “那会是什么东西?”

    “恐惧。”路鸿羽咬着牙。

    “恐惧?”

    “一个失去挚爱,乃至一切的人,偶尔也会想要,让别人也感受感受这种痛苦。”

    卡夫摇头:“他不是个疯子,反而很精明。”

    路鸿羽道:“那是将军有所不知。他这次来江湖,除了求财,就是为了养气。寻常星海炼气士养气讲究循序渐进,日积月累,可他走的是条邪路,要夺走一切,破坏一切。”

    展南听了,顿时在意:“你不可能会武道,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我五姐,她临走前亲口告诉我的,星海有这样的法门。但是这样的杀戮,大悖九重天法则,飞升后必为宗门所擒。”

    “你是说路凝竹……”展南想起什么似的,“她是鬼集的杀手。将军,我曾经见过她的师父一面,那人必是星海老怪无疑。既是出自从她口,有这样的可能。”

    见展南这样说了,卡夫当即深信不疑:“如此看来,当日还是我优柔了,竟放走了这样一条孽龙。”

    展南摇头道:“这倒未必。就以我们几个,只能勉强保护将军,想杀这沙通天是难上加难。”

    路鸿羽露出惊讶,没想到他还是太过轻敌:“这沙通天的修为,竟还在展大侠你之上?”

    展南自嘲一笑:“我可毁不掉一整个鬼集,一剑也杀不了六大勾佬。”

    这时不远处的路逸锐翻了个身,像是要醒了。

    卡夫和展南就此告辞。

    “请六公子好好打算,我们至多还会在城里待上一天。”

    “希望下次再见,不至于红眼。”

    路鸿羽知道说服不了对方,只能目送他们,归根到底,他的力量还远不能与卡夫相对抗。

    不一会儿,路逸锐爬了起来。

    他看见路鸿羽一个人喝闷酒,有点奇怪:“六弟,你一直喝到现在?”走近一看,才发现他的六弟眼眶里有什么东西,在打转。

    ……

    神鹿山庄,后庄,

    五鬼和六鬼的脚步走近,

    沙通天让身下的巨鹿停下,他一拍手跳下草地:“有什么消息?”

    “庄主,如您所料,我们在城中发现了展南。”

    “他如今混迹在一个中州戏班中,是班主最得意的徒儿。”

    “戏班的底细查过了没?”

    “是冒充的。”

    两鬼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他们本是要来为路天鹰庆贺,但日子还没到,似乎明儿就急着要走了。”

    “看来卡夫已经见到了那位小公子。”沙通天一笑,“你们说,他会选择谁呢,好像选谁都一样。接下里都不干咱们的事,让这些白鹭人斗去好了。”

    两鬼好笑:“庄主您这一手,可真够损的。”

    从这一天开始,

    沙通天正式闭关,他化身石鹿立在峰顶,日夜与星海鹿群为伴,不吃不饮,不眠不息,真气与自然轨迹都合二为一。一仰一卧,皆是山峦肃穆。

    “那是石头,啊,还是人?!”

    住在附近的人家怀着敬畏,纷纷前来仰望,

    还有许多养鹿人,大惊小怪地叫嚷着:“沙庄主这是要得道飞升啦!”

    一时间这个奇闻再次引发了轰动。

    但这时白鹭城到了最激烈的时间,沙通天庄门紧闭,根本不见任何人。即便是领主府,也是束手无策,来求见求援的人一波走了一波,谁都是无功而返。

    在这场领主之位的争斗中,这个狡猾的老羊人选择明哲保身。

    所有人都明白了。

    大半个月后,前往狄隆坡的三鬼和四鬼带来了大丰收。他们在月牙湖底找到了卡夫藏起来的全部界石,足足有上千块之多。天知道,他们是运了几车。

    “庄主,我们把界石给您带回来了!”

    有了这些能量充裕的界石相助,压制两道真气再添一臂,沙通天迟迟不能打通的壁垒,有了松动的迹象。借助这些星海妖兽的吐纳,虽在江湖,他的修炼速度一点不比星海差。

    一种起伏的澎湃动力,他终于看到了七层楼的大门,正在朝他露出一丝光亮。

    沙通天完全投入其中,再不管身外之事……

210 再见沙通天(大结局)

    山中无日月,石猴学长生,

    某一刻,是淅沥沥的雨水,

    那块被风雨捶打多日,顽铁一般的石头睁开眼睛,有两条不同颜色的气流化身龙象,分别从左右双臂,一同灌注四肢百骸。他对于真气的掌控,再上一个台阶。

    意有所动,力有所发,仿佛是老天要所有人见证这一刻,

    肉身七锻,江湖百年。

    一整个白鹭之地都黑暗了整整十息,是一双大手,猝然之间掠走了天。

    ……

    沙通天回顾这三个月来,感慨颇深,

    第一个件事情,

    沙通天通过鹿珍,成为了神鹿庄主,在白鹭城小有名气,结交权贵,完成了第一个步骤。

    第二件事情,沙通天入城,十公子失踪,查案,鬼集杀手,指认路凝竹,路凝竹一死。

    关于中州凤麒蛟,凤部风奇角,收取界石,这其中的秘密等待他去破解。

    第三件事情,路凝竹死后,路高轩倒台,路逸锐上位,

    白鹭领主和背后(路恩,路鸿羽为首),开始角逐,白鹭领主重用沙通天,要他安抚卡夫,

    沙通天改命,杀死卡夫,白鹭城大乱,究竟谁能够笑到最后,他不再关心。

    ……

    如何看待沙通天?一开始是为了活,挣扎生死,后面为了复仇。以卑鄙为獠牙,打破规则,被逼的,力所能及做一点好事。坚持内心的正义,不主动制造苦难……

    坚守正义?

    这个毫无约束,秩序混乱的两重世界,若有人以正义为大棒,向你挥来。

    坚守正义的前提,是完成自身对正义的认知。而沙通天沙眼中的正义,我捍卫我的生命,我的自由最重要。

    自私又冷血的家伙。

    他的正义,弱者不该被牺牲。沙通天讨厌这种感觉。

    ……

    沙通天回到星海,等待他的,将是一场对决,

    可惜,他见不到了。

    江湖的凤麒蛟,也许是玉林风,也许是别人,再会。

    最后一夜,沙通天找到接印,

    接印对于他的到来非常好奇,

    为了戳破掌教的阴谋,他们不得不继续思考。

    三重天之上,六年的战斗,也时候告一段落。

    再胡言乱语一些吧,沙通天这样想着,

    至于黄雀,则是他唯一的假龙,他们将要一起去结束这混乱的命运。

    为了让长生宗飞升成功,掌教做出的惊人牺牲,为了制止他,

    沙通天和黄雀,付出代价,

    为此,对抗一切锋锐。

    命里有无,

    挫败了掌教的阴谋,沙通天面临六重天四教的惩罚,该如何做呢?

    他想起了展南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来自江南宝剑院洗剑人:

    “慢剑,剑道崩塌,我辈不可出世。哈哈,否则我为何收你为徒。展南,你下山去吧。”

    “剑客学剑为人,杀手学剑为财。江湖满眼,无一剑客,尽是杀手。”

    “先得财,再为人,可乎?”

    “命有尽数,钱财无头。你也是个杀手的命。”

    ……

    为什么要学剑呢?

    为什么,只是为了作恶吗?

    展南想不通,沙通天同样想不通,他只能像一个车轮,继续往下滚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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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3104/ 第一时间欣赏云之涯的不死人最新章节! 作者:剑小白衣所写的《云之涯的不死人》为转载作品,云之涯的不死人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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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之涯的不死人介绍:
抄袭者的大作。一边是追求肉身九锻的江湖,一边是养一气化长龙的星海。穿越到即将灭亡的白鹭城四子身上,无意中获得骷髅王本质,在江湖,星海两个世界之间反复横跳,攀登武道之极。他最后要去的地方,是颠覆这个世界的罪魁祸首藏身所在,云之涯!为了那一天,他必须像骷髅王一样,无数次倒下无数次爬起。为了力量,还可以抵押什么,剩下全部的生命。再无其他路,唯有从此过。云之涯的不死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云之涯的不死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云之涯的不死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