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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晌贪欢全文阅读

作者:懒洋洋的小狸     一晌贪欢txt下载     一晌贪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战事连连变

    “将军,象州有急报。”

    周槿欢和张子朗相互看了看,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紧张。

    那小兵在胡何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胡何的表情有些凝重,摆摆手让副将过来,给了他一个虎符,嘱咐了几句让他先出去了。

    这发展和周槿欢的计划完全一致,只是不知道胡何的决定和她的预想是否一样?

    一个虎符到底可以调动多少军队?

    “本将军在和你说话,你是不想回答还是没听到?”她还没有回过神,胡何已经在她面前了,他的长相不如赵瑜般荷尔蒙四溢,满满的男人味儿;也不如萧静知那般如琢如磨,公子如玉;亦不如张子朗那般俊秀,作为武将的不善言辞。

    他是轻佻的,五官都是浅浅淡淡的,如同江南的烟雨,而偏偏这样一个男人还是个武将。

    “爹爹,胡将军既然没有想要拿下漳州城的想法,我们也趁早走吧,别一会儿有大燕的人来抓我们认罪了。”周槿欢接着刺激胡何,扶起陈留就要往外走,却被胡何拦住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时机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现在这个机会是千载难逢。

    胡何从来不是鲁莽的人,他自认为已经做了最好的安排。

    象州比起漳州,简直不值一提。

    大燕之所以会派人去攻打象州,想必也是怕会毁了漳州这个繁华之都,现在大燕的军队已经到了象州,是应该派些军队去打仗的,胜利不胜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用象州的战争来掩盖漳州城的哗变,象州和漳州两地距离五十多里,大燕军队忙于象州之战,不会有人注意到漳州的事情。

    鉴于这个分析,胡何派出了几万人的军队去象州解围,剩下的军队都留在原地待命。

    他在等一个时机,等待一个让漳州城混乱的时机。

    派出了一小队人马跟着陈留等三人一起回了漳州城,趁守卫松懈的时候,州牧**的首级被挂在了城楼之上,这样整个漳州城都混乱了起来。

    隔岸观火后,胡何带着三万的军队冲入了漳州城。

    漳州城的一切和胡何想象的全然不一样:漳州城里布满了陷阱,有埋葬万人的大坑,有从地道突然冒出来的小兵,有突如其来的火球,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三万军队在几个时辰之内,顷刻变成了飞烟,诱敌杀之,效果不错。

    战场的火熄灭已经进黄昏了,漳州城的军民都在打扫战场,周槿欢这才从草垛里出来,张子朗递给她一个碗:“看来我们成功了。”

    周槿欢接过那碗,总算喝上了一口水,事情比她想象得还要顺利,但是她的心跳得厉害。

    “张将军,是不是没有见胡何?”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然而回答她的不是张子朗,而是胡何本人,而他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等她意识过来,人已经到了马背上,他暖热的手臂圈着她的腰,头抵在她的肩膀上:“一会儿不见,怎么就想我了?”

    “放箭!”**不能眼看着胡何在他眼皮底下溜走,但张子朗拦住了:“住手,不能伤害到周姑娘。”

    张子朗的官阶在**之上,**也只能作罢。

    “你掠我做什么?”风在耳边呼呼刮着,混着一股越加浓重的血腥味。

    “漳州城和你,我都要。”胡何的唇落在她的耳边,惹得她一阵不快,说话也无顾及:“败兵之将现在只能灰溜溜地逃走,还要什么漳州城?”

    “你真的以为我只留了三万在这里?”胡何的话让周槿欢身子一阵发冷:莫非他这里还有屯兵?

    这个认知让周槿欢吓得脸都白了:如果萧景知的军队也来了,会不会被胡何的军队一网打尽?

    “在想什么呢,吓成这样?”彼时胡何已经下了马,朝着周槿欢伸手,周槿欢厌恶地打掉他的手,自行下了马。

    “其实我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主要是你和那陈留长相实在是差距太大了。”侍女给他上药,而他乐此不疲地说着让周槿欢心烦的话:“我早就想好了,这里先留个八万人,如果不是圈套也就罢了,如果是圈套,我就舍了那三万人,让漳州人都以为安全了,在所有人放松警惕的时候,杀个回马枪……”

第三十二章 谁为刀俎肉?

    被胡何掠上马的前一刻,她还站在街上要接张子朗递过来的水,连她这样机警的人都以为战事结束了,怎么会有人意识到危险才刚刚到来?

    想到临走前,漳州城的人都在悠闲地清理战场,加之萧景知对于这边情况的全然不解,周槿欢觉得自己的脑袋都疼起来。

    胡何的上身光裸着,系着绑带,有血色慢慢晕红了那雪白。

    他慢慢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声音里掩饰不了的得意:“怎么知道害怕了?”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攻入漳州城?”周槿欢在算时间,渴望萧景知可以逃过一劫。

    “小美人你还倒是不死心,还要试探我?”胡何挑起她的下巴,吧唧吧唧嘴,手沿着她脸颊的轮廓一路向下,直到她的脖颈,而她忍着心里翻腾的恶心,握住了他的手,露出一个艳丽的笑:“怎么,现下我人都已经被抓到这里了,胡将军还怕我会做什么不成?”

    “得,倒是本将军的不是了,咱们吃了这碗酒,马上就攻入漳州城去,我就让你做一回漳州新娘,你看怎么样?”

    说完,胡何端起一碗酒,对着几个副将吼道:“今日不打下漳州,誓不归还!”

    几个副将跟着喊,同时将酒一饮而尽,狠狠将碗摔碎。

    八万军队整装待发,周槿欢也再次被掠上战马。

    胡何这样做不仅仅是吃周槿欢的豆腐,同时也是将她作为自己的挡箭牌,当时出城的时候还是多亏了有她,不然身上的箭伤可不会只有两处。

    这是夜袭,而且是刚刚一场大胜之后的夜袭,整个漳州城的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大梁军队给吓到了。

    这次是真正的攻城略地,可怜漳州城繁华百年,却也难逃厄运。

    大梁的军队像是发疯了一样到处抢粮食,抢珠宝,抢女人,军队的喊杀声和妇孺的哭喊声揉在一起,人间地狱也不过如此。

    以前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过战争的场面,那时候她会笑着和朋友讨论特效不成功、群演不卖力、导演镜头处理不好,而当真正的战争就发生在眼前的时候,她只有悲怆和悔恨,她悲怆人命的弱小,悔恨自己的无知。

    本来好好的一座漳州城,自己为什么非要将它卷进来,非要让这些可怜又无辜的百姓都卷进来?

    他们本来是和这次战争无关的,是她,她为了证明自己并非无用而任性将他们都拉进来的,她是罪人。

    “咦,你竟然在哭?”身后的胡何感觉到有泪水滴到手上,强行将她的脸板向自己,这话说的与其说是关心倒不如说是讽刺,特别是他手指的力度。

    “这个城马上就是你们大梁的了,为什么要放任这些士兵做这样的蠢事,难道胡将军的军队是土匪么?”周槿欢的情绪激动,要不是手被桎梏着,甩手就是一个巴掌,胡何很有先见之明,而且说话也让人气不打一处来:“如果不是土匪怎么会抢压寨夫人?”

    呸呸呸,周槿欢真的是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明明和萧景知一样都是江南人,为什么差距就这样大?

    看着胡何那种渴望她发飙的表情,她简直无语了,平静了一下,似是劝诫道:“得城容易得人心难,还请胡将军考略一二,莫要刚得漳州便失了人心,也莫要落了庙堂文人口实,得功亦获罪。”

    “只知道我的漳州新娘懂些骗人的小把戏,却不曾想还懂一些庙堂政治,怎么漳州一夜后便和我回健康城吧?”在听到她说那些话的时候,胡何的眼睛真的亮了许多,但只是一瞬,马上就恢复了轻佻的模样。

    周槿欢正要朝着他吐吐沫,谁知他的副将慌忙跑过来:“将军,没有找到漳州州牧和陈老头他们!”

    这话让周槿欢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而这边话刚落地,漳州城的城门突然开了,伴着一声声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有军队闯了进来,城楼上不知何时有了一堆弓箭手,正排开列阵,严正以待,为首的正是张子朗。

    她的心跳很快,快得有点失常:是萧景知来了,是他来了。

    “真是晦气,这大燕军队到底是有完没完了?”看得出来,胡何真的是很生气,翻身下马,将缰绳给了副将:“这是老子看上的女人,你给老子看好了,我去会会这大燕的将军!”

    胡何的军队人数上有优势,但军队涣散,都不在状态;萧景知在象州已大胜,士气不可阻挡,但长途而来,一路风尘,两军队各有优劣,打得难舍难分。

    决定胜负的关键反而不在萧景知的正统军,而在被欺凌的漳州百姓。

    军队多胜则胜得气势恢弘,可一旦有失败的趋势,则会一败涂地。

    胡何的军队就是这样,大批的军队闻风而败,败得稀里糊涂,败得惨不忍睹,而胡何想要趁乱逃走却被萧景知截住,两人正面对上。

    “大梁世子竟然沦为大燕走狗,真的可悲之人!”胡何的话让萧景知的脸色一阵难看,这是他的痛处。

第三十三章 丢了半条魂

    “大梁政治昏暗,奸臣当道,毁国栋梁,鱼肉百姓,我自小读百家诗书,知立于世者应为解百姓之忧,效清明之朝,何来国别之说?”

    萧景知的回答很是从容淡定,话罢还轻轻一笑,如同阳光般和煦:“胡将军亦可弃暗投明,大燕皇上英明,必定会给你一条生路。”

    “我不像萧将军你,给口饭就能吃。我自幼食江南稻米,听吴侬软语,怕是吃不了那硬邦邦的冷冰面食,听不懂那撇脚的胡话。”

    胡何呸了一声,话里带着嘲笑和讽刺,萧景知身后的副将拔剑,跃跃欲试,被萧景知给拦下了,冷冰冰道:“这可由不得胡将军了。”

    大梁没剩下几个人了,但是胡何很英勇,三五人都一直拿不下,最后还是萧景知出手,将人给擒住,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就听到他的副将挺身而出:“这个女人在我们手里,快放了我家将军!”

    副将不是一个笨人,适时将周槿欢提溜出来了,方才一直在远处,不曾看得真切,这次看到萧景知,她整个人都放松了。

    “你们大梁怎么都是一群蠢瓜,你对面的是萧将军,他本和我不相识,你拿我要挟他,不是痴人说梦么,况且我的命和你们将军的命都不是一个重量级别的,你是不是傻……”

    周槿欢的话让那副将的眼神有些迷茫,钳制她的手也有些放松,而就在他犹豫的时候,萧景知开口了:“我答应你,你不要伤害她。”

    “萧景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简单的几个字让周槿欢的一堆话都变成了废话,那副将脸上又有了得意之色。

    胡何骑上了一匹马,他的副将依旧牵制着周槿欢,两匹马一起出了漳州城。

    萧景知骑上马,按照惯例在漳州城城楼下等。

    半柱香的时间,白马驼着周槿欢回来了,许是怕萧景知违反誓言,周槿欢被下了药,整个人都软软地趴在马背上,正好到城楼下,她饱受颠簸的身子从马背上落下来,直直地落在了萧景知的怀里。

    他抱着她的手有些发软,冲着四周大喊:“看什么看,快去请大夫!”

    这是他们温文尔雅的萧将军第一次发这样的大火,几个小兵吓得赶紧跑了。

    将人放在床上,萧景知坐在床边,看着她发白的唇,怜惜地轻轻吻了上去。

    张子朗来得有些不合时宜,跨进来的脚不好再出去,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问:“萧将军要追胡何他们么?”

    “不必了,刚刚打下象州,又马不停蹄赶过来,将士们也需要休息了,还是先请个大夫过来。”请大夫的事情早就做了,而他说了两遍。

    大夫过来之后,细细把脉,倒也不是下了毒,只是一些蒙汗药,一个时辰后也就醒了。

    周槿欢的醒来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端着白粥的萧景知。

    “醒了就好。”萧景知的话就像是春风一样拂过她的心上,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一把抱住了他。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但是她现在身子还在发抖,泪水好像要流到天荒地老一般。

    萧景知丢掉了手里的瓷碗,轻轻拥住了她,温柔地抚着她的背脊,在她耳边重复道:“好了,乖,没事了,现在安全了,我们安全了……”

    矫情了半天,周槿欢的情绪才稳定下来,萧景知换了一碗枸杞粥喂她,她一口一口吃着,突然很乖地说:“景知,对不起,我本来计划得好好的,却实在是没有想到胡何还会留后手,差一点就害的漳州城成为人间悲剧……”

    “还好一切都来得及,不是么?”萧景知给了她一个暖心的笑,她反而有些狐疑了:“话说,你们怎么正好那个点出现了,我当时真的是吓死了。”

    现在想想都会后怕,如果他们早出现一会儿,或者晚出现一会儿,后果都不堪设想。

    “你现在还能记起来当时张将军人在何处么?”这是个提示,而周槿欢马上就想到了:张子朗当时人在城楼上,这么说……

第三十四章 赠情侣丝帕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象州对岸的城市是郴州,象州属于大梁,郴州属于大燕。萧景知要攻打象州必定要以郴州为据点。在周槿欢告诉张子朗自己所有计划的时候,张子朗就已经草拟好了一封信派人送到了郴州,让其州牧转交给萧景知。萧景知在收到信件后,就草拟了一份军事安排计划书派人送到了漳州。

    姜还是老的辣,萧景知的计划比周槿欢的更严谨,张子朗就按照信上所说,一部分人偷偷藏于城楼之上,一部分藏在城北,还专门留人在城楼下,以便给萧景知的军队开门。

    等到胡何的军队松懈之时,漳州城门打开,萧景知的军队顺势而出,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城楼上的弓箭手凭借好的位置,射杀几个副将,擒贼擒王。

    萧景知算到了一切,却没有算到周槿欢。

    “对不起,要不是我,你可以生擒胡何的。”在这一点上,确实是她拖了大家的后腿,而且要不是张子朗多长了个心眼和萧景知报告了计划,现下被擒的不定是谁呢。

    “诱敌杀之,槿欢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萧景知用手抹了一下她眼角的泪,轻轻吻了一下:“以后再也不准为了我而孤身冒险,我很担心你,你知道么?”

    原来情话可以这样动人,原来阴郁的心情瞬间变得好起来,嘴角也微微弯了起来,话里带着几分撒娇:“谁让你不带着我啊,诱而杀之这样的策略是有瑕疵,但瑕不掩瑜是不是?”

    “是是是,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赶你走,要不你也不会陷入险境,以后不会了,好么?”萧景知宠溺地摸着她的头发,眼睛里是缤纷的色彩。

    说起来也是奇怪,周槿欢明明没有被下毒,却病起来了。

    她本就受了军罚,后来一路颠簸到了漳州,随后又去了大梁军营,接着亲身经历了一场变化莫测的战争,说起来她根本就没有好好休息过。

    军罚加之劳累,积累得到爆发,她是真的病倒了,身子像是被车碾压过一样,一点气力都没有。

    萧景知白天忙着和州牧讨论漳州城的重建问题,晚上就来做二十四孝好男友,各种照顾她。

    “景知啊,我第一次亲身经历战争,虽然现在已经过去三天了,但是我还是有点后怕。”嘟着嘴说着自己的恐惧,那是她第一次闻到那么浓郁的血腥味,第一次听到那么震耳欲聋的吼叫声。

    “那……”萧景知刚想说什么,却被她拦住了:“不许说不让我跟着你上战场,我的意思不是那个,如果你要经常上战场的话,我会为了你慢慢习惯的,你自己说过的,我有军事智慧,这次如果让我跟着省去很多担心的……”

    萧景知可算知道自己到底说了怎么样的一句话了,以后只怕是不让她跟着都难了。

    “那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不愿意啊?”周槿欢故作凶狠的样子,小粉拳握得紧紧的,呲牙道:“那要是敢像这次一样不辞而别,我一定放不了你。”

    “好好好,都听你的。”病人最大,况且她还是因为自己生病的,萧景知顺着她,宠着她。

    周槿欢的病在第五日的时候终于大好,这天她非要拉着萧景知逛漳州城。

    漳州城虽和她来时不可同日而语,但恢复得还算可以,至少酒楼、胭脂铺、绸缎庄都有开业的了。

    漳州最出名的就是丝帕了,轻薄又朦胧,这边有好多女子都爱买,还有买颜色深些的送给情郎。

    周槿欢挑来挑去,总算是找到两条样式一样的丝帕,一个深蓝色,一个藕粉色,都是莲花图案。

    “老板,这两条丝帕怎么卖啊?”周槿欢一蹦一跳地走到老板面前,萧景知一路跟着,视线一直都没有离开那个小小的人儿。

    “六两银子。”老板看着就是个和善人。

    “交钱。”周槿欢兴高采烈地拿着两条丝帕,对着萧景知耸耸肩,吐吐舌头,卖卖萌,这种花男朋友钱的感觉真的是太棒了。

    “萧将军大驾光临,真的让小店蓬荜生辉,整个漳州城都是将军救下的,小的要是收您的钱是要被戳脊梁骨的。”那店家看萧景知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崇拜,如果他是个女人,估计这会儿就要哭着喊着要以身相许了。

    萧景知说了好多话,那店家最后实在是推脱不了,只得收了,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真是好官啊,好官……”

    “景知,你说你这么优秀,我要怎么才能栓牢你啊?”周槿欢笑起来的小梨涡真的是很纯美,萧景知轻轻点点她的鼻尖,顺手将那条蓝色的丝帕拿过来:“我以后都带着,可以了吧?”

    “孺子可教也。”周槿欢像是儒生一样摇摇头,拉着他进了一家酒楼。

第三十五章 圣意难揣度

    没有在漳州逗留多久,周槿欢就跟着大部队打道回府了。

    其实这一路虽然凶险,但她是很开心的,因为没有赵瑜,她少了一些提心吊胆。

    虽说张子朗是他安排的人,但张子朗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一个挺随和,不会让人有压力的人。

    可是回到燕都就不一样的,她不喜欢邺城,非常不喜欢。

    饶使她一直期盼晚一点到邺城,但不论多晚,总是会到的。

    “我明天回去,可以么?”刚到邺城,周槿欢就扒着马车的门,怎么都不肯下车,张子朗在一旁,看到这样的场景急得一身汗:“姑娘还是不要任性了。”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还有一半是:除了皇上没有人能决定你的去留。

    “我从未住过酒肆,我想体验一下打尖住店的感觉,可以么?”

    “难不成你在漳州城住的都不是酒肆?”

    “那不一样啊,这是邺城的酒肆,和漳州的不一样的,嗯,答应我吧?”

    萧景知很少能够抵抗住她的撒娇,特别是在漳州城之战后。

    两个人对着笑得很甜蜜,只有张子朗一脸郁闷。

    “明天你用轻功将我偷偷放回白鹭阁就好了,没有人会发现的。”

    周槿欢的窃喜让张子朗的郁闷又深了一度。

    张子朗本来应该去皇宫求见皇上的,但是天色已晚,加之皇上也没命令要回邺城之后立即觐见,因而也就安心地休息了。

    这几日他真的是累坏了,刚刚躺到床上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敲门,他迷迷糊糊地醒了,打开门看到皇上身边的小太监小孟子,所有的瞌睡虫都飞走了。

    “张将军醒醒吧,皇上谴小的请将军入宫一趟。”

    “皇上日夜操劳,可是羞煞了下官了。”

    张子朗示意,管家连忙塞了几两银子。

    “张将军刚从漳州回来,可是不知道,皇上近日可是烦心得很啊。”

    小孟子的一句话让张子朗的心猛然下沉:皇上心情不好啊,那可是不妙啊。

    战战兢兢地到了皇宫,皇上正在看奏折,神情有些沉重。

    “打扰张将军休息了。”赵瑜头都没有抬,只一句话让张子朗连忙跪下,磕头认错:“回到邺城没有来给皇上禀报军情,微臣有罪。”

    “起来吧,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朕听,包括为什么她没有回来。”

    这个“她”不是旁人,就是这会儿在酒肆呼呼大睡的周槿欢。

    客观、公正地将事情讲了一遍,有些主观地解释了周槿欢没有回来的缘故:舟车劳顿,只好先找个酒肆住下。

    “都到了邺城,怎么就差到宫里的这段距离?”赵瑜的问话很尖锐,想要糊弄他是不可能的,反而会将自己拉下水,果然他抬起脸,眼睛锐利,轻声问:“张将军莫不是有意帮她掩护?”

    “微臣不敢。”冷汗就这样一直往下落,赵瑜却像是忘记了让他起身。

    君臣两个人,一个在看奏折,时不时朱笔写些东西;一个保持姿势,跪在地上,不说话。

    清晨的第一道阳光照进大殿,赵瑜从龙座上坐起来,小孟子打开大门,任春光涌了进来,而赵瑜好似这个时候才发现跪在地上的张子朗。

    “朕怎生不记得你还在这里,先回去洗漱一下,今天就不用上朝了。”赵瑜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直接走了除外,张子朗刚刚站起来又跌落在地上,小孟子尖声道:“来人,扶张将军回府。”

    “陛下一夜未眠,不然先行休息会儿?”小孟子很快跟上了赵瑜,他昨天在白鹭阁呆到了深夜,后来就一直在看奏折,是真的一夜没有休息。

    “好久不曾去贤妃那里了,她那里的红豆汤最是好喝。”要不是因为周槿欢,他都快忘记自己好久不见采薇了。

    “摆驾昌德宫。”

    昌德宫的宫人见到赵瑜,一个个差点就喜极而泣了。

    周采薇更是红了眼睛,正要行礼就被赵瑜拦住了,伸手擦擦她眼角的泪:“朕最近忙,冷落了你,薇儿莫要流泪了,朕的心都快被你哭碎了。”

    有一瞬间,赵瑜想到了周槿欢:除了一开始她知晓自己骗她之外,她几乎很少哭,明明是亲表姐妹,却一点都不一样。

    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随后他看着周采薇清丽的脸,转念一想:周槿欢什么时候能够和薇儿比了,她根本就不配和薇儿比较。

第三十六章 临别的甜蜜

    轻轻的叩门声扰了周槿欢的好梦,睡眼惺忪地开门,看到了一脸诧异的萧景知,条件反射地将门关了,赶紧洗漱换衣,堆着笑再次开了门。

    “才一夜不见,你就想见我了?”周槿欢意图让他忘记刚刚的事情,拉着他的胳膊下楼梯,略带撒娇地说:“话说我还从来没有在京城的酒楼正经吃过饭呢,萧将军连顿饭都舍不得请吧?”

    “我想吃红烧鱼、糖酥里脊、辣子鸡丁……”周槿欢随口报菜名,萧景知这边有些疑惑:“糖醋里脊、辣子鸡丁?”

    她这才反应过来:辣椒这种东西,至少现在还没有出现在大燕国,说漏嘴了。

    “糖醋里脊和辣子鸡丁都是我特别喜欢吃的菜,糖醋里脊什么时候我做给你吃,辣子鸡丁么,辣子鸡丁是一个叫辣子的人做的鸡肉羹,只有他会做,我就算了哈。”

    这个解释有些牵强,但是萧景知也没有细细追问,反而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让人脸红的话:“你穿寝衣的样子很好看。”

    周槿欢很开心,所以她笑得很灿烂,但又觉得自己太高调就像脸埋在了他的胳膊上:“诶呀,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些话?”

    她在他眼里一直都不是那种容易脸红的人,特别是她一个人独闯梁军大营这件事后,但她现在这种小女儿情态非但不做作,反而有一种别样的好看。

    “何必要去酒楼,辣子鸡丁吃不了,总该有糖醋里脊可以吃吧?”

    萧景知拥着她下楼,说的话差点让周槿欢的魂儿都没有了。

    是,她爱吃糖醋里脊,她特别爱吃糖醋里脊,但是她还真的没有做过。

    “景知啊,我这刚刚和你从战场上捡回半条命,你总要犒劳犒劳我,让我做饭好像不太好吧?”

    主要是她需要时间去练习,至少糖醋里脊做成功了才能出手,不然太丢人。

    在周槿欢恳切的小眼神下,萧景知答应了。

    两人到了城北的一酒楼,名字很个性,大邺酒楼,足以见得酒楼老板的恶趣味。

    “咦,我还以为你们江南人都喜欢喝龙井茶呢,这是什么茶?”

    “是君山银针,我幼时曾在湘江那边生活过一段时间,呐,这杯给你。”

    她本对茶水没有什么任何偏好,但这是他喜欢的,她觉得自己也该喜欢。

    明明两个人都是皇族,但是在吃饭速度上却相差很远,萧景知吃饭丝条慢理,很是优雅,而周槿欢这边就有些风卷残云了。

    吃完饭的周槿欢支着头看他吃饭,随口问:“景知啊,我生病的时候,你答应我可以随你出战,不是骗我吧?”

    “不是骗你。”被盯着吃饭总会有些不自在,他放下筷子,不等周槿欢问缘由就接着道:“这次出战,我不答应你随军,你不是也跟来了么,况且你跟在我身边,我也能拦住你做危险的事儿,比如去梁军大营之类的。”

    去梁军大营那事儿,即使早就已经过去了,他提起来还是有些心慌。

    “那你一定要看好我,不要再放开我的手了,你知道的,我披荆斩棘也要去找你地,我不惧怕危险。”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傻姑娘。”

    萧景知习惯性地揉揉周槿欢的头发,她笑得比晚来的春光还要灿烂。

    吃过饭之后,两个人在邺城转悠了一圈,邺城比漳州城还要繁华,跑了一圈,就三个字:买买买!

    萧景知主要工作就是付钱,搬东西,很是称职。

    皇宫是个很严肃的地方,大白天溜进来有些藐视皇权的意思,所以两人一直到夜深才准备回去。

    白鹭阁这个地方,她不想回,但没有办法,溥天之下,莫非王土,她又能逃去哪儿?

    萧景知轻功一使,不到一刻钟两个人就从皇宫外直接到了白鹭阁门口。

    “那个,我到了。”周槿欢捏捏衣角,其实她挺鄙视自己的,以前很是大方的姑娘,怎么一谈恋爱就成了这样忸怩的模样,想大哭。

    “嗯,好好休息,我明天来找你。”萧景知只是说话,但并没有动,一丝一毫都没有动。

    “嗯,那好,晚安,我走了哈。”周槿欢慢慢挪步,心里默默念着:一、二、三……

    当念到“四”的时候,他终于有了动作,轻轻拉她入怀,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晚安。”

    接着他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帮她敲敲门,等她回神的时候,人早就走了。

    “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婉儿快担心死了。”苏婉开门后看到的就是一张含笑的脸,她本来艳丽的脸上带着如水的温柔,就像是春风拂面。

第三十七章 反胃猪皮汤

    “阿诚已经睡了?”白鹭阁统共就没有几个人,阿诚不在,很是扎眼。

    “他……”苏婉正要开口,他人倒是先到了,端着一盘糕点过来了,那是她喜欢的枣糕。

    “小阿诚最近想姐姐了么?”周槿欢捏捏他略平静的脸,笑弯了眼睛。

    “嗯。”本没有想他会回答,但他轻轻地一声“嗯”真的让她感觉到有股暖流穿过。

    拉下阿诚,正要说一路上的惊险经历,却被一声尖叫给打扰了:“皇上驾到。”

    这到白鹭阁不到一炷香时间,他赵瑜就过来了,还真是很神速,斜眼看看苏婉,她没有躲避,反而拉着阿诚,退下了。

    “什么时候到邺城的?”赵瑜习惯喝武夷山茶,她从来都没有喝过,因为不喜欢赵瑜,她潜意识对这种茶也排斥。

    “昨夜。”坐在他对面,她不选择说谎,因为说谎是愚蠢的,一整天了,张子朗不可能不告诉他。

    比起其他的,赵瑜更讨厌被欺骗。

    “东西呢,藏在哪儿?”他的思维跳跃得太快,周槿欢明显跟不上节奏:“什么?”

    “还要朕提醒你?”赵瑜的反问总会带着几分威胁的味道,周槿欢装傻,不吭说,这惹得他颇为不悦,起身走到她跟前,突然一只手压在桌子上,整个人都朝着她倾过来,在她耳边吐出四个字:“人皮面具。”

    这话让周槿欢的脸色大变,总觉得这件事不会被人发现,万万没想到纸里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侥幸这词不太靠谱。

    当初陈留拿去获得胡何信任的头颅,并不是**的,而是一个村野乡夫的,那人皮面具就是周槿欢所画,当时惊掉了一堆人的下巴,特别是张子朗,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藏了一张人皮面具,猪皮本就多,即使有人看到了也不会多少什么,但这话要是传到赵瑜那边,效果自然不同。

    “那个,我马上给你找。”半蹲着身子从他身下溜开,正要拍着胸口轻呼,却不想他一把揽过她的腰,贴身过来,唇落在她的耳边,湿热的气息却让她感觉到冷冰冰的:“周槿欢,你留那东西做什么?”

    “我留那东西不过是觉得好玩,陛下何必多想?”这话有些不打自招的意思,果然他没有放过这个话茬:“你觉得朕多想的是什么?”

    “猪皮大补,我不过是拿来煮着吃罢了,你若要,我便拿给你。”有一点慌神,但是马上就镇定了,掰开他的手就去取东西,随后扔在桌子上:“呐,给你。”

    “既然大补又何需给我?”在周槿欢略慌乱的眼神下,他下令:“来人,将这块猪皮煮了。”

    “朕看着你吃。”

    这五个字让周槿欢差点抓狂:这货真的是个变态,24k纯变态!

    皇上的命令,没有人敢违背,半个时辰后,那略略泛着白沫的猪皮汤就端上来了,那个味道有些怪怪的。

    她不想吃,但他一脸鄙视的表情让她更是怒火:马丹,吃就吃,又没有毒,怕什么?他知道自己要猪皮的原因,所以才这样报复,要是求饶才会让人看不起。

    强忍着那怪味,捏着鼻子将那碗猪皮汤喝完了,总算了出了一口气,将空碗推到他跟前,他瞥眼看了一眼,淡淡开口:“再上一碗。”

    这还有续杯的?

    如果要认输,早就认了,现在这样认输,真的太难看,她又接过了一碗,捏着鼻子,“咕咚咕咚”喝下了肚。

    这是一个循环往复的游戏,直到第五碗的时候,她听到他身边的小太监小孟子道:“回陛下,只怕要再等些许时辰,奴才这就吩咐御膳房再做一锅来。”

    “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她发誓她再也不会碰猪皮这种东西了。

    “陛下……”小孟子这样一说,周槿欢忍不住朝赵瑜看,似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他的话让人安心:“你先退下吧。”

    “知道朕收到什么样的奏折最多么?”私自藏匿猪皮的事情,好像被淡忘了。

    “景知刚刚大胜而归,朝上一定大为震动。”不知道是不是她眼神出了问题,赵瑜的眼中好像有一丝狠厉划过,瞬间不见,她只当自己是看花了眼睛,接着道:“他一个外族,在朝并无根基,想必有不少人会趁机巴结他,上奏说好话;也会有人打压他,说他不听你命令,擅自改变行军路线,虽取得了胜利,但违背了圣意,是大不敬……”

    违背圣意这个事情,可大可小。

    “你说的只是一部分,朕这边有更好玩的。”赵瑜拿出两个奏折扔给了她,她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拿着奏折的手都在颤抖:这都是什么鬼话,简直是血口喷人!

第三十八章 妄加的叛逆

    奏折大意有二,其一是萧景知夺回漳州城之后,并没有即刻返京,而是逗留数日,难免有以谋私之嫌;其二是漳州城的百姓将萧景知奉为救城的神人,无人不知,颇得人心,就连买东西之时,商贾此等重利轻义之人都不收分毫。

    如果说周槿欢说的违背圣意之事可大可小,赵瑜若是硬要治罪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么奏折所说的两件事涉嫌收买人心、谋反,足以让萧景知死上一百次、一千次了。

    何况萧景知本就是个外族人,就连她周槿欢本人都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话。

    这个上奏太过狠毒,句句直击帝王避讳之处!

    “解释。”赵瑜整了一下衣袍,吐出的两个字让周槿欢想笑:张子朗应该什么话都和他说过了,他还想听些什么?

    “你想我说些什么?其一景知在漳州逗留数日,不过是因为我生病;其二确实有人卖东西不收钱,但怎知不是**州牧有意为之,整个漳州城能认出景知是将军的百姓能有多少人?”这话不论谁听都像是辩解,所以她惨淡一笑:“不信吧,这样一说我自己都不能相信呢。”

    赵瑜没有多说什么,起身就要走,她连忙追上去:“景知他刚刚打了大胜仗,你这样做会寒了将士的报效之心的,要知道……”

    “知道士人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么?”

    最重要的品质,这个年头还讲这个?

    周槿欢正蒙圈,转头人就走了,苏婉进来了:“姑娘,还好么?”

    她的脸色吓到了苏婉,面如死灰就是这个意思了。

    “婉儿,一个士人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抓住苏婉的手,她的眼睛有些暖热,不经然一行清泪落了下来。

    “姑娘你到底怎么了?”苏婉还要问她,只觉得她握着自己的手更紧了,眉毛皱起来,下意识回答:“作为一个士人,最重要的便是做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事,最重要的品质自然就是忠君爱国……”

    忠君爱国四个字是古代士人刻在骨髓,流淌在血液里的观念,不然就不会有枉死的伍子胥、岳飞。

    也就是说赵瑜临走之前说的就是这四个字,也就是他真的觉得萧景知对他不忠。

    大恩大赦是她提出的收服外族人忠心的良方,这个办法的大意是让被收服的人获得大功,而后利用朝廷上的诽谤之词,让被收服人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才好,等到被收服人的压力最大时候,收服人只要表示自己对他的信任,足以让被收服人死心塌地。

    只是这个方案的前提是被收服人没有真切的把柄被抓住,不会真的触动收服人的底线,而那个奏折提到的两点真的是让人跳到黄河都洗不干净。

    赵瑜本就是谋逆夺得的皇位,自然更怕别人有谋逆的想法,萧景知触到了**,什么大恩大赦都没有皇位更重要,他本也就不缺萧景知一人!

    越想就越觉得赵瑜会动手,周槿欢一紧张就会太阳穴突突地疼,这会儿她勉强蹲下身子,将头埋在膝盖上,有些气若游丝:“婉儿,我这会儿气闷,先把我扶床上去。”

    “姑娘真的没事么,要不要婉儿请御医过来?”这还是苏婉第一次见她这个样子。

    周槿欢勉强笑笑让她回去休息了,思绪就像脱了缰绳的野马,总也定不下来。

    萧景知有危险,她是一定要告知的,但可悲的是这个关键时刻她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联系上他。

    她一直都是在这里等着,他来找她,她从来都是被动的。

    实在是睡不着,就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

    阳光一照进房里,她就收拾得当出门,可是白鹭阁的门前多了两个守卫。

    “姑娘请留步。”刚踏出一步就被一守卫拦住,周槿欢的脸色阴沉,声音也跟着冷清起来:“让开。”

    两守卫动作一致,同时拔剑,而周槿欢也丝毫不让步,依旧朝前走。

    只是她刚走了两步就被苏婉拉住了,满满的笑意:“姑娘,大清早去哪儿,早饭还没吃呢,是你最爱的翡翠粥。”

    这话缓和了剑拔弩张的局势,周槿欢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回屋去了。

    “昨夜还没有人过来,今天一大早就堵在门口,姑娘昨天说了不该说的话了?”

    苏婉试探性问话,而周槿欢保持沉默,她也没有强求,不再问。

    “我吃不下,回房里休息一下。”转身就走,只是上楼的时候碰到了下楼的阿诚,捏了捏他的脸:“好好吃饭。”

    回到房里,整个人都是焦急而且烦躁的,突然门开了,她正要让来人出去,却不想却是萧景知。

    他竟然来了?

第三十九章 两难的选择

    将他推到房里,慌忙将门关上。

    “你怎么过来了?”周槿欢这会儿情绪有些激动,来回踱步,萧景知从身后拥住她,待她稍稍冷静之后才开口:“现在好些了么?”

    “你看到门口新增的守卫了,赵瑜他是怕我给你通风报信,所以才故意这么做的,景知,你赶快走吧,去哪儿都好,西蜀或者南诏都可以,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误,嗯?”周槿欢掰开他的手,兀自道:“现在时间来不及了,我手头还有些值钱的东西,你稍微等等……”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槿欢?”再次将她拥入怀里,看着她如此失常的情态,他很是担心,更多的是心疼。

    只是一个怀抱就让她哭了起来,边哭边断断续续地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都说了,只是她还留了个心眼,只说是在宫里听到的流言,并没有说奏折的事儿。

    这是善意的谎言,她不想萧景知在这个紧要关头有任何别的不必要的想法。

    “冷静下来了?”像是怕惊醒了还沉醉悲伤的周槿欢,他的声音格外轻柔,手时不时轻轻拍拍她的后背,给她安慰。

    “景知,你还不明白么,赵瑜他很有可能会利用那些流言给你安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到时候你怎么能说得清楚?”

    “若真如你所说,现在我正处在风口浪尖,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在这个敏感时点逃走,不正中那些放暗箭人的下怀?”

    一语惊醒梦中人,周槿欢如梦方醒:赵瑜将内情告诉自己,难道是在帮忙么?不,他不会那么好心。

    现下逃走更是落了别人口实,做贼心虚,到时候赵瑜审问起来,他才是有口说不清。

    走,不走,两条路,每一条都是死路!

    “赵瑜可有召你入宫?”

    “皇上派人到我府邸,说是让我先休息几日。”

    果然是这样,如果赵瑜选择相信他,自然会先单独召他入宫问清楚的,而不是说这样冠冕堂皇的话。

    “事情并没有那么糟,外族人的身份是牵绊,也是最好的保护。”

    萧景知的话让她还是安心不下来,手脚依旧冰冷得吓人。

    “景知,你刚刚说你的府邸,你的府邸在哪儿?”他的存在,他们的关系,只有赵瑜知道,而赵瑜是绝对不会告诉她的。

    “邺城城南头道街萧府,记住了么?”

    周槿欢点点头,轻轻趴在萧景知的怀里,她其实还没有安心下来,但至少她知道要如何找到他,这就够了。

    萧景知在白璐阁呆了一整天,许是想要安她的心。

    比起早上见到的模样,她这会儿沉静如水的模样,真的是平静了许多。

    “这几日,我可能会呆在府里,谁都不会见,也不会出来,你不要再多想了,知道么?”临走前,他还嘱咐着,仿若她是一个留守在家的孩子。

    “现下最正确的做法就是不作为,我知道了,可即使赵瑜没有动作,这并不代表别的大臣没有想法,你一定要多多提防,知道么?”她还是担心有人会对他不利,而他满口答应,眼里没有敷衍,只有认真。

    依依不舍地就要分开,她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他也不问,只是柔情地看着她,玉手轻轻揉揉她的发,笑声如同清泉一样,干净、清透。

    “那方丝帕你带在身上么?”漳州买的两方丝帕,一红一蓝,一她一他。

    “你这是要例行检查么?”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拿出那方蓝色的丝帕,她拿过去,笑笑:“这丝帕太普通了,到处都是,既然是我送给你的,自然要有我的特色,现下我收回了,过几日你再过来取,懂么?”

    几日后,若是你不能来取,我便去找你,城南头道街萧府,我自己也能找到。

    “我一定亲自来取。”拥着她的手更是紧了紧,这是他对她的承诺。

    他们两人都知道,他们将自己的命运赌在别人的选择上,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无所适从,也更无力。

    可是既然他选择赌一把,她只能跟着,她在遇到他的第一天就该知道,他们的爱情注定荆棘满地,但是她躲不过。

    “婉儿,你看这两方丝帕,我绣个什么好?”两方丝帕有浅淡的花纹,但什么都没有绣。

    “那要看姑娘是要自己绣,还是绣娘?”苏婉的话里带着戏谑,这倒是提醒了她,是啊,她又不是古代人,哪里会刺绣,绣什么,自己会绣什么就绣什么吧。

第四十章 酒宴的羞辱(一)

    这几天,周槿欢一直都安心地房间里“绣花”,她从未学过刺绣,只能简单绣字,但即使是绣字也是一件耗尽人耐心的事情。

    她不会繁体字,所以一律都是简体字,有一次被苏婉发现她躲在房里绣字,她当时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谁知人家反问:“姑娘这是绣的什么,周槿……姑娘这个字念什么,还有这条丝帕上面景知前面是什么字,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见过?”

    萧景知的“萧”、周槿欢的“欢”,两个字的繁体字和简体字并不相同,所以这也是不幸中的大幸。

    周槿欢抢过两条丝帕,随后敷衍:“我自己创的字,你认识才怪。”

    “姑娘这么些时日不曾出门,就是为了绣这些奇怪的东西?”

    “是你不懂罢了。”

    看着歪歪扭扭的字体,周槿欢却很是开心,蓝色帕子上绣的是自己的名字,以后萧景知一看到手帕就想到自己了。

    “周姑娘可在?”门外的尖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让她的心情瞬间就不美了,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正是赵瑜身边的小太监小孟子。

    她对赵瑜身边的人有种莫名的不喜。

    “周姑娘,奴才就是过来给您传个话,酉时三刻在后花园有个宴会,请您酉时在白璐阁待着,到时候奴才会亲自来接姑娘。”小孟子在赵瑜身边待的时间长,知道周槿欢的身份比较特殊,一时间不知道该以什么礼节相待,便客气很多。

    “孟公公,不知是何种宴会?”脸上还带着笑,示意苏婉将一个精致的玉如意挂件塞给他,而他并没有接那玉如意,语气很和气:“周姑娘这样做不是折煞奴才么,奴才只是跑腿的,别的都不知道,这东西也万万不敢收,还请周姑娘谅解。”

    牛儿不喝水也不能强压着,没有为难小孟子,放他走了。

    “姑娘,你要去么?”苏婉问完也不再说话了,自知问了句蠢话。

    她倒是不想去,反正和赵瑜连在一起的,就不会有好事。只是她比较好奇到底是什么宴会,需要她参加?

    她是什么身份,什么宴会需要一个前朝公主参加的,况且在好多人的意识中,她早就是一个死人了,好么?

    这情节走向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还有一个时辰就到酉时了,她的好奇心马上就会得到满足了,也罢。

    小孟子并没有说要穿什么衣服出戏宴会,她索性就不换衣服了,安心等。

    小孟子如约而至,后面跟着个端衣服的婢女。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衣服!”甩开衣服的那一刻,她的心沉到了谷底:这衣服她很熟悉,是当初她做周采薇侍女时候穿的衣服。

    赵瑜是要她做倒酒的侍女,羞辱她的法子,他倒是知道不少。

    “周姑娘换上吧,不然就赶不上三刻的宴会了。”

    “劳烦孟公公稍等一下。”

    单独和赵瑜在一起的时候,她可以很随意地说话,那个时候,她可以忽视他的身份,可是在宴会上他会如何羞辱她,不用想都知道。

    罢了,躲不过去的东西又何必费力去躲,做那些无用功?

    后花园并没有想象中的热闹,赵瑜和他的大臣们都还没有来。

    “周姑娘,你便站在这个位置,看情况给大人斟酒。”

    果然是斟酒的角色,不过还好不是在高台上,那是赵瑜的位置,她不想。

    远远的,略略嘈杂的声音慢慢接近,周槿欢脚尖对齐,眼睛看着脚尖,很是平静,直到她听到一个很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让她有点想逃:萧景知他怎么也在?

    只是一刹,她马上就明白了赵瑜的用意:让萧景知知道她有多卑微低贱,撕开她美好的表面,给她狠狠刺上一刀!

    赵瑜,你这么对我?

    恨意汹涌而至,只是被她低垂的发掩饰。

    “酒没有了,你在楞什么,还让本官提醒你?”坐在她旁边位置的是是一个脑满肠肥的男人,而他对面就是萧景知。

    这绝对是故意的!

    侧身跪坐在地,抬手倒酒,那男人开始很是反感:“你这奴才懂不懂规矩,你这样坐正好挡着本官,本宫还怎么听皇上……”

    待看清周槿欢那张明艳的脸,马上变了态度,接过周槿欢递的酒杯,顺手握住了她的手:“不过没事,本官个子高,美人你挡不住本官……”

    “是奴才不懂规矩。”发现这样坐着不仅能看清那男人让人作呕的模样,顺便还能看到张子朗,那个听她指挥的张子朗。

    与其这样难受,倒不如一直低着头好了,她没有感觉到萧景知的目光,说明他并没有发现她,她只要不抬头就好。

    然而,她的想法太简单了,旁边这个男人并没有打算放过她。

第四十一章 宴会的羞辱(二)

    赵瑜在高台之上,左拥右抱,时不时说几句冠冕堂皇的话,皇冠上的珠帘也来回摆动着,晃得她有些头晕。

    “美人,不用光给本官倒酒,来,本官赏你一口。”一口一个本官,真怕不知道他是当官的,周槿欢都快被膈应死了,但四周都是人,对面还是萧景知,她只能背过身,将那杯酒一饮而下,转身之际,头又垂下,装作乖巧的样子。

    “美人在哪个宫当差,本官怎么就没有见过?”

    “后宫多的是美人,大人没有见过奴婢也不为怪。”

    “美人在哪儿当差?”

    “杂役房。”

    “本官的妹妹是德妃,下次本官和家妹说一下,让她将你调到长春殿,那里活儿轻,也不会辜负了美人……”

    边说边递过来一杯酒,周槿欢轻轻推了过去,低声道:“大人,奴婢下贱,那酒能喝上一杯已经是大人大恩了,若是再喝怕是……”

    “你但喝无妨,是本官赏你的。”

    这话一说就是推不了,强忍着恶心,接过那杯酒,转身就喝,只是这次那男人有只手趁机攀上了她的背脊,轻轻拍了几下,还煞有介事地柔声道:“慢点,慢点,这酒烈。”

    “钱大人我们来喝一杯,如何?”在周槿欢破功前一面,张子朗的声音出现在上方。

    原来那男人姓钱,他可不像钱那般招人喜欢。

    “张将军亲自来敬酒可是折煞了钱某了,张将军这次攻下象州,解漳州城之围,真是风光无二啊。”这人的谄媚表情差点把周槿欢给逗笑了,而张子朗看到她稍霁的脸色,也放下心来。

    “不敢,这次多亏了萧将军指挥得当。”周槿欢是不可说的存在,所以那个诱敌而杀之的功劳大多落在了他的身上,他觉得有些羞愧,特别是当事人在场的情况下。

    “咱们说句难听的话,那萧景知虽说是这场战争的主帅,但到底是外族,皇上哪里会真正信任他,你不知道这次他回京之后,朝上流言四起,皇上也是前几天才接见了他……”从一个人说出的话可以窥测一个人,显然这人不是找人喜欢的主儿,果然张子朗话都没听完,直接就打断了:“皇上如何做自然有皇上的深意,我们做臣子只管听命尽忠就够了。”

    张子朗的做法深得周槿欢的心,默默点赞。

    那钱大人的脸色不是特别好看,一杯酒下口后,闷声坐到座位上,骂骂咧咧的:“不过是打了个小胜仗,有什么了不起的,等你打败仗的时候,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周槿欢就装作什么都听不到的样子,低着头不说话,然后她就做了那个可怜的池鱼。

    “一直垂着头做什么,地上有金子么,给老子喝!”就这样的男人最是没有本事,只会在背后嚼舌根,欺软怕硬,拿女人撒气。

    她鄙视的表情只是一瞬,但被他捕捉到了,单手掐住她的下颚,用力很大,逼着她和他对视:“你竟然看不起老子?”

    “钱大人何必动怒,奴婢喝便是了。”她的眼神躲闪,不敢抬眼,因为她明显感觉到有一些人的眼光看向了自己,她怕有一束是来自对面的。

    “老子让你喝酒是看得起你,你他妈的少装!”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属性,这会儿他反而有些得意的神色,好像这样欺负一个婢女很有成就感?

    “奴婢自小眼睛就有些小毛病,还请钱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奴婢喝酒是了。”这个时候被羞辱的耻辱感完全被怕萧景知发现的恐惧压下去了,她只想赶紧将酒喝下,结束现在的煎熬。

    张子朗再次走过来,周槿欢轻轻摇摇头,示意他不要为自己出头。

    “本官亲自喂你。”这姓钱的说这话更是让周槿欢脸色难看,他自称“本官”的时候往往比自称“老子”的时候更难对付。

    哪里是喂酒,根本就灌酒,一杯一杯地下去,她这会儿有种悲凉自心底升起来,真想拿酒盅冲着他的额头来一下……

    “钱大人喝多了吧?”因为喝了好多杯酒,她这会儿头有些蒙,好像有人将自己从地上拉起来了,条件反射地感谢:“谢谢大人,奴婢……”

    剩下的话都不用说了,因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萧景知。

    她一直都想躲的萧景知,就这样出现在她面前,她这样不堪的时候。

    出乎意料的是,两人目光相对的那一刻,他眼中也是掩饰不住的诧异,原来他也一直没有发现那个被逼着喝酒的婢女会是她。

第四十二章 许你喜欢我

    “萧将军为了一个下贱的婢女出头倒是好笑,怎么喜欢这个类型的,百花楼里多的是。”能说出这样的话,不是真蠢,就是喝醉了。

    “钱大人真是喝醉了,凡是后宫的女子不论身份贵贱都是皇上的女人,不是么?”这话声音很小,除了两位当事人,只有周槿欢可以听到了,话是没错的,不然那人也不会脸色大变,不再放肆,但为什么听到她的耳朵里怪怪的?

    “你以为有那小白脸帮你说话,本官就动不了你了?”这人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满是酒气的唇凑过来,周槿欢猛然朝后退,差点跌倒在地,他的声音却如影随形:“你说如果宴会后本官向皇上讨你,皇上会不给么?”

    话说到现在,周槿欢都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她也没有惹他,他是恨张子朗、萧景知,怎么就非要拿自己撒气?

    “钱大人可是知道高平公主?”

    “好好的,你提那个倒霉前朝公主做什么?”

    “奴婢以前是侍奉高平公主的,八字中月干七杀,月支伤官,是典型的克人之相,很多时候奴婢都怀疑当初高平公主的死和奴婢有关……”

    古代对于命相之类的特别迷信,周槿欢对此不太了解,但对眼前这人,随便一说都可以唬住。

    果然,他一脸嫌弃的模样:“扫把星,放在酒杯,离本官远一些。”

    要是知道前朝公主这个以前的身份这么好用,刚刚就不会那么尴尬了。

    她依旧低着头,自从刚刚两人目光相对之后,他的视线就一直没有离开过,胶在她的身上。

    这样真的很难受,觉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手都不知道要放在什么地方。

    “萧将军这次打了大胜仗,朕说什么也要赏你的,你想想看要向朕讨个什么?”赵瑜的话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萧景知身上,这本是一句太平常的话,对于军功的将军,皇上打赏一下太平常不过,但这话听在周槿欢听来,特别特别刺耳。

    他这次将她叫到这里,任人羞辱,随后让萧景知拿赏赐,是在暗示她只是一个物件,无论是对于他还是萧景知。

    “打仗本就是微臣的分内之事,微臣没有什么可讨要的。”萧景知回答得不卑不亢,像是知道她想法一样。

    “诶,爱卿不必不好意思,朕已然答应你了,自然不会食言,无论是高丽的人参、安南的上等香料还是波斯的美人,只要你开口,朕一定许给你。”

    赵瑜这样说,其他的臣子也都开始起哄了,周槿欢的脸色便更难看了。

    “皇上既然这样说,那臣想讨皇上一个恩典,不知皇上能否许微臣。”

    “说说看。”

    “微臣想请皇上许在场某个人的自由。”

    “你说说看。”

    这话说得当场的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周槿欢只是眉毛皱得更深了,她觉得这就是一场闹剧,恨不得现在就拂袖就走。

    “微臣本是浮萍之人,全赖皇上对臣的信任、提拔才会有今日,而正是今日,臣爱上了对面坐着的那位窈窕淑女,她有弯弯如新月的秀眉,明静如水的眸子,笑起来很甜美的小梨涡……”他边说边慢慢走向周槿欢,声音异常柔和,带着虔诚和小心翼翼:“她就那样坐着,什么都不做,垂着头,乌黑的头柔柔地散在白色的宫服上,臣知她是宫里人,一直试图不去看她,但是臣忍不住想看她,看她,看她……”

    说这话的时候,萧景知已经走到她跟前,说话的声音好像是海妖一样,有迷惑人心的魅力:“这位姑娘,我能喜欢你么?”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蒙圈,有个大胆的直接就说了大家的疑惑:“你既然喜欢这个婢女,直接向皇上讨要她就好了,哪里有那么麻烦?”

    这是红果果的表白,还是满朝文武都在场的情况下,她想她现在明白了他开始说那话的意思。

    他求赵瑜给她自由,是想给在场所有人说明,他喜欢她,拿她当做和自己对等的人来喜欢,不是凭借军功掠夺的战胜品,不是谁的恩典。

    想到这里,一直阴沉的脸终于有了笑容,一对小梨涡都是甜蜜,抬起脸反问:“那么这位将军,你能喜欢我多久?”

    “爱你、敬你如宝,一生亦不变、不悔。”忍住抚她小梨涡的冲动,他伸手过去,她递上自己的手,微微一使劲儿,一个吻落在他的额上,笑颜如花:“那么,萧将军,我许你喜欢我,许你一辈子。”

第四十三章 再见周采薇

    “如果朕不成全你们,倒是朕的不是了。”赵瑜轻轻推开了周围的美人,表情让人有些捉摸不清。

    周槿欢实在是被他整得有些怕了,手就要缩回来,却被萧景知紧紧握住了,对着她微微一笑,那笑没有嘲讽,只有心疼。

    毫无预兆地,萧景知在众目睽睽之下跪了下来,而她就站在那里,整个人都愣在原地,不知道要如何反应才好。

    “求皇上成全。”萧景知的声音很是认真,一直保持着跪着的姿势,等着答案。

    在所有大臣眼中,这都是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但没有想到气氛变得不太一样了。

    “你可知道她是什么身份?”赵瑜的话像是威胁,周槿欢怕萧景知说出自己的身份,连忙跪在地上,开口:“奴婢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萧将军,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这不是她怂,也不是她怕自己前朝余孽的身份暴露,而是怕萧景知会受到莫名的侮辱。

    赵瑜是不会放人的,现在不过是在耍弄人罢了,既然这样,她何不干脆说白了,那样至少就不会让他受辱。

    “可是,这位姑娘,你刚刚才答应我,许我喜欢你一辈子的。”没有等到赵瑜的回答,身旁的萧景知拉住她的手,她不敢看他的眼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是他捉得太紧,无果。

    “求皇上成全。”他拉着她的手,不放,目光炯炯地和赵瑜对视,慢慢开口:“微臣也说过,臣不过是从梁国逃到大燕的无根之人,能得到这般美好的姑娘的青眼已别无所求,臣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不管她有过什么过往,臣只知道从现在开始,臣想要保护她,仅此而已。”

    原本这样的情话,她一定会边听边回味,开心得笑成花痴的,但此时此刻,她只能喃喃自语般轻声道:“奴婢真的不配,不配……”

    赵瑜一直都没有回话,半晌自高台走下来,站在跪在地上的两人中间,脸色很是严肃地说了一句:“若朕说,她是朕宠幸过的女人呢?”

    这话一说出来,大臣们都开始议论纷纷,因为有赵瑜在,他们倒也不敢放肆。

    “皇上在开玩笑,要真是皇上的女人,怎么会做女婢给微臣倒酒?”打破气氛的正是那个胖子钱大人,这话说得直接,将好多人的疑惑都问出来了。

    “起来吧,朕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说起这个婢女的身份,还真的有……”赵瑜将萧景知扶起来,周槿欢听他又要说身份的事儿,正要开口,却被赵瑜转头的那记带威胁的凌厉眼神给噎下去了。

    “去传贤妃过来。”吩咐了小孟子一声,周槿欢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贤妃=周采薇。这个公式在脑子里浮现之时,她觉得年度大戏马上就要开演了。

    后宫的妃子很少单独出来见这么多大臣的,好多大臣也觉得不太舒服,坐在自己位子上,装作喝酒。

    周采薇来得比想象中还要快,她的声音还是那般甜美,带着小女儿的羞怯。

    “爱妃不必多礼,过来看看这个人,你熟悉么?”

    周槿欢条件反射地想要将头埋得更低,周采薇蹲下身子,抬起那婢女的脸,脸上是止不住的诧异:“阿姐,你怎么会……”

    “薇儿。”只这两个字,她实在是说不出什么了。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还在宫里,要知道当初是她哭着求着要出宫的,但现在却以这样尴尬的身份再次出现。

    “朕只觉得看她眼熟,没想到还真的是爱妃的阿姐。”赵瑜这样一接话,当下所有人都深吸了一口气,特别是那个钱大人。

    这个反转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就连周槿欢也是持续懵逼中:赵瑜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周槿欢是大燕罪人,不敢和贤妃娘娘再认姐妹。”周槿欢这个名字,没有知道曾经属于高平公主,所以当场没有一人指认出她的隐秘身份。

    突然之间,周槿欢对于原主很是同情,她为了赵瑜做尽了丧尽天良之事,只“高平公主”这个称呼就被街头巷尾无数人骂过数万遍,但从来都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没有人知道她叫周槿欢,好像她做过的一切都是笑话。

    “这话是如何说的,阿姐无论怎样都是薇儿的阿姐,况且你做那些也都是为了……”眼看周采薇话就要说漏了,周槿欢连忙打住:“薇儿不必为阿姐辩护,这一切都是阿姐该得的。”

    “既然真是薇儿的阿姐,那萧将军若是要求得美人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赵瑜一锤定音,两人的事儿算是更麻烦了。

第四十四章 莫名的身份

    一直到宴会结束,赵瑜都没有明确可否让萧景知娶周槿欢。

    这夜,周槿欢没有再去白鹭阁,而是跟着周采薇去了昌德宫。

    将四周的婢女遣退,周采薇的神色还是有些慌张,再三确定门都关紧了,才开口:“阿姐,你不是逃走了么,怎么会在那种场合?”

    “薇儿,阿姐心很乱,你不要再问了,好么?”要她说什么,要她说自己逃跑两次都被捉回来然后被囚在白鹭阁?

    就算周采薇对她这个“阿姐”没有什么坏心眼,但如果听说她被赵瑜囚禁,知道白鹭阁的存在,想必对她都会有所戒备吧。

    “嗯,好,阿姐,薇儿不知道你到底都经历了什么,但从现在开始,你就住在昌德宫,没有人敢为难你。”周采薇的话并没有让周槿欢焦虑的心有所好转,她其实有些担心阿诚,那个孩子虽然冷冷清清的,但确实是将她当做亲人的。

    她和周采薇的重逢完全没有任何预兆,她甚至事先都没有和阿诚提去参加宴会的事儿,也不知道自己要在昌德宫呆多久,那么阿诚会怎么样,会担心吧?

    “陛下……”不知道是不是她思考得过于入神了,一直到周采薇向来人行礼,她才意识到赵瑜走到了眼前。

    “薇儿,你先出去,朕有话对她说。”

    “皇上,阿姐她……”

    “不要让朕说第二遍。”

    周采薇很乖巧地出去了,临走前还略带担忧地看了周槿欢一眼,周槿欢微微点头,示意让她放心。

    “‘许你喜欢我,许你一辈子’,周槿欢,你是不是入戏太深了?”早就想到会遭到讽刺,所以他这样说,她倒是不意外。

    说实话,要不是在宴会上说那些肉麻话的人是自己,她都要嗤笑那些话太酸,酸得倒牙。

    “赵瑜,你到底要做什么,大庭广众之下那么羞辱我,有意思么?”想到当初她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那里,因为羞愧、担忧,不敢看萧景知的眼睛,现下就觉得不能忍。

    “你不是要急不可耐地要跟他走,怎么怕朕说什么?”

    赵瑜将周槿欢逼到桌角,脸色很是难看。

    所谓好女不和男斗,察觉到赵瑜不快的心情,周槿欢就软了下来,就势坐在椅子上,嘟囔道:“该说的,不该说的,皇上不是都说了么?”

    两个人单独谈话的时候,她极少叫他“皇上”,现下这样无非是给他面子。

    赵瑜想必也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快认怂,还讨好自己,一时间竟也不知道反应才好。

    周槿欢暗暗舒了一口气:妈的,还好说了句软话,不然这会儿说不准又是被捏起下巴,听他说那些让人不知所云的话。

    “朕可以准你和萧景知的事,只是……”赵瑜只要一说转折词,就一定没有好事,周槿欢没有什么反应,只等着他接着说,他看着她很悠闲的样子,反问:“你好像根本就不在意的样子,难不成你并不想和萧景知在一起?”

    “皇上和景知说了些什么?”她岔开话题,要知道她更好奇的是宴会后两个人都谈了些什么。

    “周槿欢,你能保证忠于朕么?”半晌,赵瑜说了句笑话,周槿欢差一点就破功了,正色道:“你知道的,大魏就是被我给亲手毁掉的。”

    话她只说了半句,后半句是:你还能指望我忠于什么?

    可赵瑜明显是会错了意,表情是难见的柔和,说出了一句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槿欢,我以前答应你的,一定会兑现给你。”

    周槿欢这边一堆黑人问号,绞尽脑汁仔细回想小说里的情节,好像除了他曾经许过娶她这样的话,再无其他。

    他,不是在说真的吧,还很难得的没有用那自以为是的“朕”改用了“我”,这是准备打感情牌了?

    对于周槿欢对前魏皇帝下杀手的事情,小说里的描述并不多,但想必就和赵瑜和自己说的话差不多,想到这里,周槿欢的心更是冷了一度,也不着急解释自己的真实想法,只想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什么,让他做了这样长的铺垫。

    “你是前朝公主的事儿,妄说那些朝堂之人,就连皇宫都没有几个人知道,所以我给你准备了另一个身份,司农卿周铭的养女。”

    司农卿掌劝课农桑水利救荒等事,在古代农业是万业之首,自然是万分重要的,赵瑜将她放在周铭身边可以说是一石二鸟。

    可是,从另一方面来说,难道他就不怕她从中牵线,让周铭和萧景知两人越走越近,对他不利?

第四十五章 进退的尺度

    “我会让苏婉跟着你一起进周府,保护你的安全。”

    这话说得像是那么一回事,但两个人都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明明就是监视。

    只这一句话就将赵瑜的本意暴露出来,即使他现在说话很是柔和,真诚,但都是伪装。

    “那么,卫道诚呢?”

    显然赵瑜本来没有把那个孩子放在多重要的位置,他知道前不久那孩子还差点要了她的命,她不太知晓她的想法。

    “说说你的想法。”

    以退为进,赵瑜细细品茶,时不时瞄一瞄周槿欢的反应。

    “他竟然存着毒杀我的心,我自然不会饶过,我当时好心救他一命,他却恩将仇报,我怎能饶他?”

    周槿欢不是傻子,她知道自己越是表现得对阿诚重视,赵瑜就越不会放过他,她可以利用自己被下毒那事将阿诚从这件事剥离开。

    “我一直以为你对他爱护有加,所以你离开的那些时日也没有因为下毒的事儿为难他,你现下说说,想怎么做?”

    “我虽恼他下毒于我,但到底我欠他卫家上下几十条命,既然当初我救下他,现下也不忍再次要他的命,可也不能容他,皇宫从不养废人,皇上何不将他遣出皇宫,任他自生自灭?”

    这是两人的博弈,阿诚的命运就在此。

    卫道诚前脚从皇宫离开,周槿欢后脚就能将人接到身边,赵瑜又何尝不明白,但他还是问了一句:“何必那么麻烦,依我看直接流放最省心。”

    “不可,万万不可。”周槿欢的回答太快,快得她自己都意识到了,连忙补救:“何必为了一个孩子浪费人力,小题大做了点。”

    赵瑜深不可测的表情让周槿欢有点心虚,但还是挺直腰杆,认真对上他审视的目光,不退缩。

    “好,就放他出宫。”从没有想到赵瑜会答应得这么干脆,周槿欢暗中松了一口气,谁知她这边刚轻松,他突然上前一步,在她还处于蒙圈状态下,在她眼睛上落下一吻,这一吻来得简直让人讶然,他离开得也快,等她终于反应过来了,只听到他嘱咐的话:“好好准备准备,两日后便去周府。”

    周槿欢抹了一下被吻的眼睛,恨不得将手里的茶杯丢过去:赵瑜那货是在对她使用美男计么,莫非还当她是以前的周槿欢,看来疯的人不是她,而是他吧?

    周采薇想必是先和赵瑜温存了一会儿,等人走了才记得起还有个阿姐在房里,有些赧然:“阿姐,皇上他没有为难你吧?”

    按说,赵瑜绝对没有为难她,相反他都答应会放阿诚出宫了,她应该很安心才对的,但不知为什么她就觉得心慌。

    这两天她就呆在昌德宫,于她而言,这是好事,她终于可以摆脱赵瑜,到一个没有他气息的地方,她不会那么压抑了。

    她是以贤妃的阿姐身份进入周府的,所以在大多数看来是皇上对周铭的恩典,整个周府也是如此想法,因而她进周府的当天,相当隆重。

    周槿欢的名字出现在世人面前,不再是那个让世人戳脊梁骨的前朝公主,而是司农卿周铭的养女。

    跟着她进周府的是苏婉,几日不见,她好像更沉静了,但很明显,那只是表象,她背负着苏家几十条人命,本来已经到了赵瑜身边,谁知道会从皇宫出来?

    忙活了一天,等到周府归于平静之时,只剩下周铭夫妇和周槿欢三个喝茶。

    虽说周槿欢前世很喜欢和爸妈聊天什么的,但现在的情况不同,眼前这两人年纪四十左右,和自己父母差不多的年纪,但到底是陌生人,她做不到自来熟,气氛一时间还真的有些尴尬。

    最后是周夫人打破了僵局,拉起周槿欢的手,很是慈爱地将她鬓角的细发拨到耳后:“是叫槿欢么,看着都是一个乖巧的可人儿呢。”

    自己的长相自己最明白,周槿欢的长相绝对不是乖巧甜美那挂的,整个人都是明艳动人的,这种长相说实话并不讨同性喜欢。

    “母亲。”周夫人的善意让周槿欢很是受感染,笑着将一块玉兰糕递过去,周夫人本就慈眉善目,笑起来更是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对着周铭道:“看看,多好的孩子,笑起来那小梨涡可是喜人勒。”

    “看你这样子,好叫别人笑话。”周铭也是个很随和的人,看着周槿欢的眼神很是宠溺,周槿欢突然有些感谢赵瑜,笑着道:“都是一家人,父亲说什么两家话?”

    “好,性子直接,是为父的好女儿。我和你母亲膝下无子,你虽说是我们的养女,但我们视你为我们亲生女儿,以后这周家便是你的依靠。”

    “谢谢父亲,谢谢母亲。”在这个异世摸爬滚打这么久,她是第一次感觉到家的温暖,说不感动就是说鬼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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