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西方只在目前？
周峰没有见过菩提世界的妖族到底长什么样。
然而万变不离其宗，那鬼鬼祟祟的家伙回头一笑，带给他的森然，不仅是阴测测那么简单。
扭曲的面孔，苍白到骨子里的肤色，绝对不会是个人！
不过，让他感到阴森可怖的是，妖族的家伙怎么会盯上他？貌似他来到菩提世界还没有两日光景。
就算自己来自方外世界，妖族分子也没道理这么快就潜入侠星城，注意到自己吧。
除非，这里面还另有猫腻。
“诅咒传言，大凶之兆……难道是因为这个？”
兀自呆立在下城口，周峰眼中全无把守的士兵，更不见了那鬼祟家伙的身影。唯徘徊在他脑海中的念想，愈发可怖起来。
唯一能解释这点的理由，莫不是李钢所说的诅咒传言，的确与妖族那边流传的大凶之兆相符合。
换句话说，妖族之所以会有所动作，正是因为它们掌握了更加确切的情报，这个情报……
怕不只是方外之子那么简单！
“周道友！”
而正在周峰兀自思忖之际，李雀儿找到了他。一声急促的呼唤，连带着佳人身影，不多时便扑至某人跟前。
“吓死我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你刚才怎么？”
来到周峰跟前的第一时间，只见李雀儿瞪圆了杏目，同时胸口起伏不定。
看那样子，完全被某人刚才突然疾走的举动吓傻了。
而面对这般关怀倍切的李雀儿，周峰却没有提起那鬼祟家伙，只故作随意的笑道。
“我瞧着在那被围观跟耍猴似的，忽而临时起意，想支个招开溜。不过忘了支点你一声，实在不好意思。”
这个解释多少来的马虎，好在李雀儿并没有注意到之前的鬼祟家伙。至于那阴测测的眼神，也只是周峰格外敏感罢了。
“我还以为什么事，下次你可别这么耍了。”
李雀儿说着，还懊恼似的刨了周峰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若是再玩这么一出，还忘支点她，她可不会轻饶了周峰。
眼见李雀儿如此俏皮模样，周峰亦是忍俊不禁，赶忙赔笑道：“是是是，都听雀儿的总行了吧？”
下意识的亲昵口吻，听的李雀儿有所羞赧，啐道：“周道友莫要诳雀儿，雀儿可会当真的！”
佳人轻啐，犹带羞涩之意，那顾盼神色，实在令周峰心里有所思。可忽而脑海中闪过的阴笑，打断了他的非非之想。
“雀儿，跟我说说菩提世界的妖族吧。”
周峰继而收敛了笑容问道。
不管那个妖族分子是否真的盯上了自己，他总得了解一下，这里的妖族到底属于哪支？
而随着这话一出，李雀儿也恢复了正常神色。只同时浮现在佳人脸庞上的表情，不觉有些凝重。仿佛念及菩提世界的妖族，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汉子，亦有点敬畏。
周峰把她的神色看在了眼中，却没有再说什么。只随着李雀儿微妙的表情变化，听她娓娓道来。
“菩提世界地域不算广博，但唯一称得上屹立在这片大地不倒的族类，也只有我们人族和妖族。人族这边，如你所见，四方城池林立，属各自为政的状态，可名义上都得听那仁王的脸色。”
李雀儿没有直接谈起妖族，反先讲了人族势力，周峰听着兀自不语。接下来她说道：
“至于妖族，比起人族这点却要同心协力的多。妖族那边不分城池，只有部落，部落首领便是妖族之主妖天仙。之前也与你说过了，他是菩提世界唯一能与仁王并肩而立的天仙境强者。”
“不过有传言，其实这位妖天仙的真实境界，比仁王要更胜一筹。只是妖族分子繁殖，远不如人族来的鼎盛。也亏得如此，其造成的新生凋敝，将将帮我们人族拉平了与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
说到这里，周峰大抵了解了人族与妖族之间的优劣关系。
人族以繁衍生息，数量见长。妖族那边，大概胜在个体强劲。
就是不知，刚才溜走的那家伙，在妖族中属于何种层次？
从那惊鸿一瞥看来，周峰只感觉到那妖族分子身法诡异，具体境界却是滴水未漏。而能躲开他的追捕，除了被人群滞纳的因素，也足以说明那家伙在妖族中，属于身法极其高明的斥候分子。
如果真的斥候分子，那么“他”潜入侠星城的目的……
不容周峰想出个所以然来，李雀儿紧接着又讲道：
“除了数量实力上的差距，妖族占据的地盘，也不如我们人族多。可纵使如此，多少年来，我们人族也不敢轻易踏入妖族地盘！”
恰好听到这，周峰打了个激灵，不由开口打断道：
“妖族的地盘处于哪个方向？”
“西方吧。具体方位我不太清楚，只是父亲曾提过，西方有座阴山，阴山背面，便是妖族的地盘！”
李雀儿想了想，不时如是回道。
听到这话，周峰煞得凝眸，眸中闪过的目光暂且不明，只参不透的复杂眼神遥向苍穹之上的西方。
依此修行，西方在目前！
偶然闪过的念想，恰恰与梦境中有所联系，周峰隐隐感到一股不安。
难道说，那梦境所指的不是时空岛，是跟妖族有关？
“周道友怎突然想起问这了？莫非你还想去妖族那看看？”
李雀儿兀自说到这，不由发觉周峰的眼神有些古怪，当即又是担心不及的开口道：“周道友可不要想着游历，就随意走动，”
“那阴山背面到底盘踞了多少妖族分子，谁也不好说。但比起时空岛来讲，那里同样是菩提世界最大的险境！”
一句接着一句，皆是佳人关心之言。周峰听着，无由回过神来，却只摇了摇头道：“雀儿多虑了，我不过随口一问。”
“最好如此……”李雀儿闻言，显然有些不信。
毕竟昨天周峰问起时空岛怎么去的时候，她就隐约察觉出不妥。再到这会，她却是担心的紧。
而面对毫不掩饰自己关怀之意的李雀儿，周峰实在不好说些什么。只又酝酿一番，他再问道：
“雀儿可知妖族的来历？或者说，你们什么时候发觉菩提世界不仅只有你们人族的？”
陡然问起这个，确是周峰放不下妖族那边流传出的大凶之兆。特别是妖族所处的方位，与梦境中听闻的西方有所联系。
如果这也是冥冥中，菩提世界给他的指引，那至少能说明菩提世界存在的意义，不仅是传承那么简单。
昨夜从李钢嘴中听到的消息，妖族集结大军，在时空岛下方阻止人族进入，这更贴近。
贴近的不是菩提传承，而是安于西方的妖族，不愿意让人族分子走险，从而触犯到那遥远的诅咒传言。
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
莫非这里所指的，就是妖族的举动？
如此想着，周峰很快听到李雀儿的回答：
“你这倒是把我问住了。仔细想来，貌似谁也说不准妖族的来历。但我们人族繁衍不息的时候，妖族的确已经存在了。”
听着这点，周峰心中一动，不觉脱口而出：
“如此说来，妖族甚至很有可能早在人族屹立前，就存在于菩提世界了。而且它们一开始就处于西方？”
“大抵，如此吧。”李雀儿不清楚，周峰怎么突然对妖族这么上心，却还是尽心尽力的回道。
周峰意识到这些后，不由眯起了眼睛。
如果他的猜想是真的，那么妖族才是菩提世界的本源，至于时空岛和人族，纯粹是后来的，这是否能说明什么呢？
“他代表着世界终极，菩提万物会由此改变。届时，人与妖，都将荡然无存！”
徘徊在脑海中的话，正是昨天李钢谈及的。
再联想到昨夜的梦境，仿佛呼应的不是世界末日，而是作为菩提世界的本源妖族才是那些偈语中的关键！
向外求玄的是人族，一如梦境中，数不清的人想要飞升到金光之人的背后。那背后，恰是时空裂隙。
但是妖族，在他的梦境中始终没有出现。这恰好也应了那句菩提只向心觅……菩提来自西方！
妖族正处西方，这些岂不表示着，妖族才是向着菩提的那面？如此来理解，似乎更能解释妖族的举动。
“雀儿，时空岛大概什么时候开放？”
念及重重，周峰似乎想通了什么，当下又是匆匆问起这个。
李雀儿见状，起始还有些不太乐意说。因为周峰的种种问话，都凸显出了他想要去瞧一瞧的心思。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咬牙道：
“应该就这几天的功夫……周道友，你一定要去么？”
或许看出了周峰的决心，李雀儿不再一味强求什么，只犹带忧虑的说道。
看着这样模样的她，周峰实在不忍继续欺瞒。不过在此之前，他却说了句令李雀儿怎么也想不到的话。
“若想一探究竟，我该先去西方！”
霍然说的话，像是冥中引。关于梦境和传言的真实，似都在西方等着某人去揭晓。
有关末日的答案，真的会在那里么？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阴山背面
菩提世界的西方，是妖族林立之地。
此前有座山，山无灵，不陡峭，只连绵三千里。笼罩着千里山岩的，是恐怖莫名的阴影！
巨大的阴影，不但覆盖了群山，更掩藏了山后的风景。
谁也不知道山后有着怎样的画面。
是碧海苍穹，还是黄泉鬼路，这一点只有妖族的人清楚。唯一可以得到证实的是，在菩提世界生成之际，这座山便存在了，不过当年它还不叫“阴山”。
阴山隐隐，有海斜对。海朝南，水浑浊。
同阴山背面一样，多少年来，大家也都不清楚海的那面有什么。只是曾有人尝试渡海，然而莫说去到海的那面，便是轻掠海面，都无谁能做到。
海，是死海，鸿毛不浮，仙人难过。
有人说，这片海本不是浑浊的，它曾清澈的比天还蓝。那会，海的那头，常能听到灵语呢喃。
呢喃所到之处，众生安然，海水细波如鳞，偶尔跃出水面的鲤鱼转瞬便化作了蛟龙。
据传，那是菩萨之言，有普渡众生之意。
这些传说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如今已无从考证。海的尽头到底是什么，也成为和阴山背面一样的谜题。
周峰并不知道关于阴山和死海的传说。他只从雀儿口中得知西方妖族的大概位置，而后便暂时告别了李钢父女，继而赶去。
这一赶，浮空万里乌云。
一如头顶阴霾，他不清楚此行有何意义。但驱使他要来看一看的，不是那菩提传承，而是昨夜的梦境。
周峰并不觉得那是个单纯的梦。
就像他顿悟了大乘之道一样，这其中，皆有所指。
“西方只在目前……菩提世界到底藏有怎样的秘密，会跟白前辈牵挂的仙界变乱有关么？”
路途中，缭绕在周峰脑海中的疑问始终不去。此际，他反而不再那么牵挂来菩提世界最初的目的，更重要的是，仙界千百年前那场不为人知的浩劫，好像与菩提世界中的某些有所关联……
最关键之处究竟在哪？
或许没人能给出这个答案，但周峰隐隐觉得，答案的开端，
在西方等着他！
……
西方妖族却是处于阴山背面.
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白日照不透背面的阴山，只有暮光落下的时候，阴山背面才会初露端倪。
这会，阴山背面如常的昏暗.连绵的昏暗遥相呼应，隐隐有八座城池的影子沿着背面群山矗落.这八座城池并不宏伟，甚至有些破败的意味，规模上，也不过与侠星城差相仿佛。
然而便是这八座城市沿成一条线的边防，却是规模数量远胜其多少倍的人族势力怎么也触不到的存在，它们是妖族仅有的八城。
八城之力，可揽九天，纵横菩提，屹立不倒。
随着视野拉近，最为拔高的那座城市被称为天众城。天众城占地面积不大，只高耸陡立，犹如叠罗汉一样层次分明。
住在天众城里的，是天众部落，他们也是妖族中战力最拔群的存在。
与人族理解不同的是，除了天众城，其余七城都住着不同的部落。
八座城池，八个部落，统称为菩提世界的妖族。
妖族只有一个主人，那便是天众城的城主，妖天仙。
这位菩提世界仅有的两大天仙境高手之一，麾下八部，牢牢固守着阴山背面千百年。千百年来，没有一个人族能够踏足此地。
这不仅因为妖族实力可畏，更重要的是阴山上头有座阵。
阵是无形大阵，轻易不闪现。想要越过阴山到达这一头，必须要穿越那座无形大阵。
至于这座无形大阵到达有多厉害，阴山下覆盖的仙人冢是最好的诠释。据说那里掩埋了上万名仙人……
阴山阴山，赋予阴森之名的，正是那些化为孤鬼的仙人魂。
与此相对的，是夜叉城。
它矗立于天众城的右侧，有右护法之意，城主名为犬夜。据说无形大阵，正是夜叉城先者布下的。
夜叉城是妖族八部的三巨头之一。除此之外，它还囊括了妖族侦查斥候的工作，因此又被称为先锋者。
今日，一个长蓬斥候分子如期回到了城中，“他”疾走迅捷，姿势怪异却极具效率。
不一会，这个长蓬斥子来到夜叉城的高层。如同天众城叠罗汉的建筑风格一样，连夜叉城在内，妖族八城皆是这般建筑。唯一不同的是高低有别，长蓬斥子来到的是阴山背面第三高建筑。
刻画着牛鬼蛇神一般形象雕镂的高层建筑是封闭的，只有一个类似月台的地方，可以观览到下方风景。
那是一派阴森的景象。
阴森景中有阴人！
他的长相非常丑陋，身形十分高大，头顶还有触角，脸色不尽苍白，细细的看上去，有种另类的青色感，犹如青面兽。
可就是这个长的如同青面兽的男子，硕大而恐怖的眼眸转动下隐有滔天之力。
那一刹，不见雷霆震怒，唯天地云烟赫消散。
“犬夜大人，地行夜叉前来报道！”
霎时，披着长蓬的斥候分子来到青面男跟前，说着，“他”撤下了自己的盖头蓬衣令人惊惧的是，他的一只眼长顶门上，一只眼长下巴上，鼻子一孔朝天一孔朝地，端是一副扭曲畸形面。
反观青面男子看着这般模样的斥候分子，却是没有半点动容，这不是因为他的长相也极尽丑陋，而是夜叉本该就是如此…
夜叉之主犬夜，自是不动声色。
“查的事如何？”
“方外之子已确认，有待犬夜大人下步指示！”
一句简单的汇报，实则惊人不已，周峰怕是怎么也想不到，派人盯上他的家伙，居然会是妖族的三巨头之一。
“方外之子……早知如此，天仙大人何须集大军去时空岛下？”犬夜对此，好似有些恼怒，接踵说出的话更让人感到震惊。
这里的天仙大人，说的正是妖族之主妖天仙吧？可是……
这又跟确认了周峰正是方外之子有何关系？
答案鲜为人知，犬夜紧接着问向地行夜叉：
“那方外之子实力如何，可与传言合得上？”
“实力约莫在仙人境巅峰……不过属下听说，昨日此子制服了刚晋入天仙境不久的侠星城副城主菲尔特，甚至挫败了……”
地行夜叉嗫嚅着说道，说到后面，好像有些不当讲。
“说清楚！”
犬夜见状，当下一声喝。刹那间，高达百丈的‘罗汉’建筑颤颤巍巍，这一气之下，天地都为之震动不堪。
“是！是仁王，也好像“败”在了此子手上！”
地行夜叉畏惧不已，赶忙把头死死低下去，如实禀报道。
这话一出，犬夜眼眸凝起，不尽恐怖的硕大眼珠，似黑夜般深沉，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只听他旋即嗤笑道：“这么说，传言还是真的了？”
“大，大概是的吧！”
地行夜叉听着犬夜喜怒不明的口吻，只得尽心回道。
不料这一回答，当即惹来犬夜的又一震怒！
“就算传言是真的，菩提世界也轮不到一个方外之子捣毁！”
忽而爆出的激喝，不仅引得天地再次震动，苍穹顶上，隐有雷霆万钧之闪现。
轰然闪现的雷光，似天地浩劫的征兆，然而说到底，这不过是犬夜妖气外放之势。此势犹胜地仙，更近天仙！
“犬夜大人息怒！那方外之子就算挫败了仁王，也绝对不会是天仙大人的对手。就算传言是真的，我们八部妖族又何惧？”
眼见犬夜震怒，地行夜叉难得鼓足勇气嘶声了一回。
这一回，倒是真把犬夜的怒气给压了下去……
“说的好！当年的传言，惹得我们妖族只敢窝在这阴山背面，不敢出去。谁又还记得菩提世界，最早是我们八部天龙做主的？”
犬夜眸生厉光，从嘴里吐出的话，当得菩提世界愕然。
“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当年神佛背弃了我们，只因听信了那方外之子的妄言。如今，又因方外来人，天仙大人不顾一切集结大军，去时空岛下守株待兔，真是好大的架子！”
犬夜一番话，声威并济。没有人知道，他所说的架子，是讽刺妖天仙劳师动众，还是觉得如今的方外来人不足如此……
“传令下去，命八部余下驻守的分子，统统随我前往侠星城！”
愈发混沌的形势尚不明朗，接着，犬夜赫然下令。
此令一下，地行夜叉忍不住抬头诧异了一句：
“可是天仙大人让我们固守阴山背面。如此命令，是否……”
他的话没还没说完，犬夜紧接着厉声打断道：
“怎么？你认为有人族分子会打破我们的防御大阵？”
阴山大阵，有仙魂证，夜叉城更是大阵的阵眼所在。
没人比犬夜更清楚，能破得了阴山大阵的人，如今早就死在了那片海里！
“这……自然不会。不过这么做，会不会惹得天仙大人……”
地行夜叉闻言，虽深知其中缘故，可终究顾忌着什么。
然而依旧不容他把话说完，犬夜就冷冷哼道：
“天仙大人身为天众之主，考虑的自然是天事，而我们，只管尽人事。”
“若是能在此次时空岛前灭了那方外之子，万事皆休。”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天龙八部
犬夜一怒，八城有所动。饶是地行夜叉还有话想说，终究憋回了肚子里……
或许，犬夜大人说的也没错，把大凶之兆扼杀在摇篮里。
岂不是比等着那场祸乱发生后再补救更及时么？
“凭大人的声威，调动余下八城部众倒也不难。只是天众城和龙众城那里，未必能听大人差遣啊……”
地行夜叉略一酝酿，继而如是说道。
这里的天众城不谈，龙众城亦是妖族三大巨头之一，屹立于天众城左侧，是为左护法，不是犬夜能随意凋令的。
“天众和龙众二部，暂可不去支会，余下众部，你即刻集结。日落之前，必须到位！”
犬夜听了地行夜叉的话若有所思，接着让了一步，转而如此下令道。
地行夜叉听令，即刻飞掠了出去……
这一去，万事非休，更蕴大难。
而与此同时，尚且不知妖族部众中发生了这样一场变故的周峰，已然逼近了死海前的阴山。
他将将停在了日光照下的地点。
再往前去，便是莫名恐怖的阴山巨影……
“前面便是妖族地盘么？”
兀自驻足在阴山前头，周峰浮空不动，只凝眸想要通过超内视手段查勘阴山背面的状态。
不曾想试探下来，他非但没能看透背面的妖族城池，反遭到一股莫名可畏的无形之力侵蚀，是阵法！
阴山上空无形的阵法初显峥嵘。
那一刹，周峰只感到心神受震。可怕的无形之力一如死海滔天，尽数拍打在他的泥丸宫内。
所谓泥丸，乃是道教说法，通指脑，而佛家则称顶门梵穴。
只让周峰感到错愕的是，以往他的心神遭到反噬，从未触及这所谓的泥丸宫穴。
不曾想这次，阴山上空显露的无形大阵，仿佛直指他的大脑。若非他的神识非一般仙人所能及，恐怕早就……
“这应该是妖族布下的阵法吧。可怎会与道佛相同？”
震愕之际，周峰又感到不可思议。
就算妖族学的是同道佛类似的法门。可能够直触泥丸宫穴的阵法手段，岂是妖人懂得的？
这其中，学问深得很。
“西方…妖族…莫非这妖族真的跟西方佛教有关系？”
不时闪过脑海的猜想不尽贴近真相。周峰愕然之余，却又隐隐觉得自己来对了地方。
看来，要想解开菩提世界和外界最大的秘密，这阴山背面，正是答案的起源之地。
然而想归这么想。眼下有如此不可名状的无形大阵置于眼前，他想要越过阴山背面，着实不太容易。
因为这座大阵，不止于昨日困住李钢的樊笼那么简单。它是防御大阵，不在于困人，而是作为抵御外敌所用。
这样的防御大阵，最基本的破阵法就是挥发出成倍的力量去打破。
同樊笼原理不通，只要你的力量更胜数筹，那么不会遭到任何吞噬或反噬，几乎就相当于遇强破强的手段。
不过眼下问题在于，周峰似乎还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去打破此阵。
笼罩在阴山上空的无形大阵，纵横连绵三千里。除非有撼动三千里山河的玄力，才有可能破出一丝缝隙，从而越过去。
这样的难度，何止于登天？
“若是白前辈在，恐还有办法，于我，真是够难啊。”
周峰摸索着两者之间的差距，最终得出的结论却是，就算他祭出了双龙套装，也未必能对眼前的无形大阵，造成丝毫的撼动。
那煌煌无形的大阵，所蕴含的玄力至少是天仙境之上的。
“以力破力不可取。那么大乘之道呢？”
思来想去，周峰最后的办法似乎还是寄托于大乘道法上。
要说一开始没想到这个，也只是他考虑到大乘之道挥发的动静太大。
若真抱着打破眼前大阵的做法去尝试，必然会惊动到妖族。
除此之外，心神消耗过大的问题也是他必须考虑的。
若进入后被发现，又被大乘之道掏空身子，那与自杀无异。
想着这些，周峰不觉咬了咬牙。可最终，他还是踏前一步。
既来之，则安之。山不让，我自去。
周峰意决，随之念动，霎时，大乘之道焕发。
那一刹，君不见佛祖拈花迦叶一笑。只望周峰脚生日月金光，一如佛道法.轮加身。
不过，就在周峰打算继续加身法相之力，从而破阵越入时，阴山大阵隐隐震动。震动的不是反噬之力，更像受到某种召唤。
也就是一恍惚的功夫，整个大阵隐约挥发出的力量仿佛不再是防御阵势，而是死海微澜，开山让路。
周峰瞳孔骤缩。这一刻，他感受到的不是三千里死水叠加到自己身上的沉重压力，反透过阵法本质，看出了无形大阵在颤鸣。
颤如畏惧，鸣是号召，阴山上空，忽开“空地”。
不是明面上的空地，是无形大阵主动让开的路。大路朝天，阴山背面不再触手不可及。
周峰愣愣出神，眼看着大阵主动避法。迷茫的同时，似乎又想起梦境中的那句偈语：西方只在目前？
目之所向，即刻到达？
恍恍惚惚的猜想到底蕴含着何种意义，周峰不得而知。
只随着阴山大阵无故开法让路，背面的妖族之地好像也有所感应。
“何人闯山？！”
一声雷霆之声，煞得从阴山背面传来。话音落下的同时，整个天地仿佛都听到了这四个字。三千里阴山，顿时群栗轰鸣！
雷霆万钧之际，压根容不得周峰有丝毫犹豫。他只当下催动意念，脚生金光法.轮一掠而过
。倏忽间，阴山大阵全无反应，唯见长虹贯日，似久违的佛光照亮了阴山背面。妖族八城，皆惊动。
呜呜呜！
鬼嚎般的号角声，一如死海翻腾，迅猛响彻了阴山背面。
刹那功夫，八城妖人尽出。
有天魁升空，一览众山小，是为天众部落；亦有地龙众出，聚大山之力，是为龙众部落。
接着，夜叉城飞出群妖。其背带双翼，个个人身兽头，同时现红，蓝，黄三色不等。最终化为黑暗笼罩了整个苍穹。
妖族三大巨头部众，聚首。
“速速找出越阵者！”
接着，只听犬夜于第三高建筑之上厉声的嘶吼，三大部众当即为之所动。
他们第一时间锁定了长虹贯日的方向，在阴山后方。
后方有丛林，始于远古。
那里不仅仅是妖族的地盘，也是某些远古凶兽藏匿的地方。越过阴山大阵的佛光金轮便落在了这。
“杀！”
紧接着，群妖出动，杀声沸腾。一时间，阴山背面犹如修罗地狱，妖众更似恶鬼倾巢，尽数朝着远古丛林压了过来。
此际，天地灰蒙，再也不见佛光普渡，贯日的长虹亦消失不见。没人知道，到底是谁闯入了阴山背面，但这点并不重要。
因为这里，是只有死人和妖族才能呆的地方。
“金光之人，方外之子。传言，真的会实现么？”
夜叉城最高月台上矗立的犬夜，在一声令下之后，又发出了这样的喃喃自语。
这次，他说的话，没有人能听到。
或许，这位妖族三巨头之一的强者，怎么也料不到，他前面刚想带着部众杀去侠星城，传说中的方外之人已经来到了这里。
这里，多少年来都不曾有人类踏足过了。
而这个时候，周峰又在哪呢？
他自己也不清楚。莫名其妙的越法，果不其然惊动了妖族分子。只超出他预期的是，由此引发的动静好像太大了点……
遁身藏在远古丛林之下，头顶乌压压的一片大多都是空行夜叉，偶有天魁飞掠的身影，个个具备人族仙人境的实力。
这样的实力，大大超出了周峰的预料。好在他及时撤下了大道加身，加上周身丛林暗藏的凶兽气息格外浓烈。
在这样的处境中想要找到他，只怕很难。
“天魁地龙，空行夜叉，这就是菩提世界妖族的真身么？”
令周峰无法想象的是，这些妖族的支类。
若没有菩提世界冥冥中的指引，他或还不会把这些妖族跟某些东西联系到一块！
然而这里是西方，又是菩提本源之地。
“八部天龙……神道怪物？”
从周峰嘴里吐出的喃喃自语，带着夜叉城之主相同的口吻。同样的不可理解，同样的迷茫无知。
哪里是妖族，根本就是神道一族！
天魁地龙且不谈，那空行夜叉周峰绝对不会认错，其正属于龙神八部，又称天龙八部。
“一天众，二龙众，三夜叉，四乾达婆，五阿修罗，六迦楼罗，七紧那罗，八摩呼罗迦……真的是佛门八部众么？”
反复失神念叨的话语，像是逐渐被揭开的真相。
菩提，西方，八部妖族，这些联系到一块，能说明什么？
“阴山……灵山，死海……南海，这才是菩提世界的本源？”
昨日一朝悟道，今时一朝恍然。周峰有所思，有所惧。
不是他悟得的大乘之道，而是菩提世界赐予他的造化。时空岛里有的，也不是菩提传承，而是导致此地神佛不存的根源。
方外之子，时空轮回，都是有关菩提消失，仙界浩劫的点？
第一千零七十章 一犬一鸡
嘎~嘎
丛林原始，不时掠过周峰头顶的，除了空行夜叉，还有本土野生的骷髅雁。
或是被妖族倾巢出击的动静响应，偌大的远古森林到处传来诡异莫名的声音。那是动辄大地沉浮，枯木震颤之源。
“此地不可久留，必须尽快出去！”
稍一思想，周峰很快停止脑中的臆测，继而开始行动起来。
不管这里的妖族是否是传说中的天龙八部，当年仙界的浩劫，又是否在这里留下了痕迹，这些都不是眼下的他该考虑的。
来自天空的妖族部众数量庞然。灰蒙蒙的苍穹，已尽数被封锁了起来。
天地罗网之下，死地何以逢生？
周峰不知道。他只一边尽可能隐藏气息，一边猫着身子以最快速度朝着妖族八城的方向摸索过去。
而与此同时，妖族八城却是一派如火如荼的局面。
从夜叉城最高层下达的命令被很好的施行。留守八城的妖族部众，大多数散在了远古森林的上空。不过诡异的是，没有谁敢从地面行走搜寻。
这时的周峰尚不明，远古森林对于妖族部众，亦是一大禁区！
那是妖族之地的“炼狱”。
在那些张牙舞爪，不尽恐怖的枝桠下，掩藏的不仅是秘密，还有无数部众葬身的尸骨。
外有仙人，内有妖族坟，这便是阴山两面。
值得庆幸的是，正因为这点，周峰隐遁于远古森林的行动，没有受到妖族分子的阻碍。那些巨大而恐怖的枯木成影，恰好成了最为原始的伪装，一路朝着妖族八城推进，他愣是未被发现迹象。
然而，就在他渐行渐逼近八城诡异的阴影时……
哼哧！哼哧！
一股沉重又压抑的喘息隐隐传来。
周峰霎时止步，谨慎中凝视着发出声源的前方。前方是片死林，地质疏松，土呈黑色。
连绵的黑色覆盖了整个死林，侵蚀的枯木皆为“墨”。
便在这无边无际的黑墨中，周峰犹如置身昨夜的梦境，头顶黑压压的一片恰好也应了暗黑虚空的景，该景中没有死寂。
哼哧哧！哼哧哧！
阴沉的喘息愈发接近，周峰凝眸不止，暂且还看不出来前方传来的动静是何物发出。
而就在他想通过超内视状态看清时……
哼哧！
一物从死林中跃出，半空中它的身影与周边黑色融为一体，并不如何庞然的身子有四足，足体粗狂，不尽遒劲，赫长有狗头。
那一刹，周峰瞳孔骤缩，前一刻的谨慎尽数化为哭笑不得。
一只黑狗？闹呢不是！
如此恐怖的原始森林中，一只看似普通的黑色犬类，实在没什么威胁性可言。
只让周峰感到讶异的是，这样一只在下界都可能难以生存的活物，是如何在阴山背面的原始森林中存活下来的？
答案没一会便被揭晓，却是某人始料不及的。
唬！
黑犬赫然一吠，死林煞得颤服。那一刻，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唯有地面黑土纷而崛起。此犬一震，整个死地开始“翻涌”！
几乎是同一时间，周峰愕然变色。翻涌的黑土看似寻常，然而滚滚而来之间，却映现出无数骷髅头，一如神鬼乱舞，暗藏死劲。
该死！
周峰不清楚这黑犬哪来的劲道，只从滚滚死土中翻涌的不仅是可怖莫名的死人骷髅，还有一股仿能吞噬万物的死气。
那是他不曾感受过的死亡气息，眼前的狗兽哪是普通活物，恰似地狱之路的守门犬。
刹那间，周峰想也没想的便往后掠去。
不是他难以抵抗此犬挥发出的死劲，只是不敢发出更大动静从而惊动上方搜寻的妖族部众。
不料就在他抱着这种想法做着规避动作时，黑犬进而出击。它只轻轻一跃，驾死土而来。
你可能无法想象那是多么诡异的一幕。黑犬一吠，带动的不仅是死土卷来，还有身后偌大死林的木之力。
群枯震颤，木力横行，它属五行内，又超然五行，所夹暗黑玄力，隐然翻天覆地。
周峰惶惶退避不及，前有恶犬袭来，后有木力震荡，那不同于寻常仙人的手段，却具备着吞噬万物的可怕玄力。
他当场挥发本能，神识呼之欲出。下一秒，无形的神荡攻击反向侵于死木黑犬！
接着，只听霍的一声怪响，神识荡漾，枯木蔫息。
成了？
周峰脑中闪过一丝侥幸。这几乎是他最大限度不会发出剧烈动静的反击手段，然而，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黑犬卷土重来。
“怎么可能！”
止不住吃惊的低呼从他口中迸发。原来神荡攻击只抵消了黑犬身后的群木之力，至于黑犬足下的死劲滚土，照常翻涌着袭来。
眼看着这一幕，周峰吃惊不已。顾不上头顶妖族部众很有可能会发现此地冲突的动静，当时迸发内气，龙身将将映现。
“龙术爆裂！”
不容思量的元素攻击轰然祭出，当场将将与诡异黑犬卷动的死土混合在一起。
霎时间，一股爆裂的能量波朝四面八方扩散……
隆隆隆！
惊人的爆炸波及了方圆百米，谈不上响遏行云的动静终究惹来了上空搜寻的妖族部众，最先到来的是妖族中速度拔群的夜叉。
动作迅捷的一群空行夜叉飞到爆裂方位的中央上空。可怕又丑陋的它们死死瞪着足下，可奇怪的是，它们没能看到什么。
底下，只有一片混杂的死土，一层又一层爆裂开来的死土散发着难闻的焦味。一眼望去，更像被闪电击中后的迹象。
这在阴山背面屡见不鲜，妖族部众经常笑称这是神佛惩罚此地的象征。
“看~样~子~是~天~罚，又~或~是~本~土~死~兽~争~斗~的~动~静！去~别~处~看~看~吧。”
不一会，似领头的一个空行夜叉腔调古怪的说道。那声音就跟被人掐着脖子一样，一如鬼语，嘶哑难听惹人叫。
哗哗！
紧接着，余下的空行夜叉也没觉得哪里不对，遂挥翼而散。
待上空不再有夜叉注意，底下焦烂的死土有所蠕动，率先冒出头的赫然是周峰。
他从层层覆盖的死土中爬出，浑身上下沾满了秽.物，其中有那头黑犬被轰烂的皮肤，还有的是杂碎。
噗！
随口吐出了些死土，周峰神色难堪。
貌似他很久没有这般狼狈过了。那黑犬的确有些本事，好在他随机应变，顺势藏在了爆裂余波的下层死土里，否则这会，只怕真的要被抓现行。
如此想着，他没有耽搁时间。简单理了理自己的身子后，继而加快脚步朝死林深处的方向掠去。
妖族八城的影子，隐隐在死林深处的边缘后面显现，然而这一路，周峰心里却始终没能放下那黑犬。
如此地域，或许出什么样的古怪兽类都不足为奇，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头黑犬出现的不是时候。
妖族之地，远古森林，到底还有哪些秘辛没有被发掘出来？
兀自想着这些，周峰越行越远。幸运的是，接下来的路程中，他没有再遇上类似的黑犬，或是其他了不得的远古凶兽。
就在他已能透过死林阴影看清不远方妖族八城之际，在死林边缘，一鸡独立，其顶金冠，大小适中，不觉稀奇。
周峰依靠死林，遥望金鸡发怔。
这又是什么鬼？
若未遇上之前的黑犬，他可能看都不会看一眼前方的金鸡，便直接越了过去。
然而恰恰有了看似普通却又不简单的黑犬拦路，再到这时遇上如此稀奇的金鸡独立，不由他不谨慎停下。
这一幕，显得颇为滑稽。
金鸡没有像之前的黑犬般对周峰发难。它只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望着周峰，恰似呆若木鸡。
周峰同样呆若木鸡。
他不明白自己怎竟遇上这些诡异事件。只冥冥中有感，不论是眼前的金鸡和身后的黑犬，都好像不是单纯的被他遇上那么简单。
与其说是偶遇，不如说两者更像是被安排好的在等他。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不，这不符合此情此景。
周峰怔怔出神。这一刻，他没想着如法炮制，做掉眼前的金鸡，然后再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这不仅因为他看不透眼前的金鸡，更奇怪的是金鸡身后的空地，妖族部众居然没有设下任何防线。
那么，这只金鸡会是最后的“拦路虎”？
答案并不清晰。
只随着金鸡与他一般呆滞，气氛好像变的愈发诡异起来。回想来此重重，某人似有所思，似有所悟。
他得大乘之道是因，此番只为寻果。可再退一步去思考，在他得道前，菩提世界是否就为他安排好了这一切？
遇上李雀儿不是缘分，而是注定的事件。入侠星城为李钢解围从而得造化，也是注定的事件。那么，眼下的这些，也是注定？
恍惚间，周峰瞳孔剧缩。愈发接近真相，他只愈发感到恐怖！
“西方颇梨山：上色窟一猕猴，誓愿窟一鸡，法床窟一犬？”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誓愿之变
佛说：光间出颇梨山。颇梨山间生七宝华。其华台上踊出众水。其水金色犹如金幢。其金幢内有百千万无量化佛。
“佛出西方，西方有山，山中三窟，窟窠三物……”
周峰思中有悟，不觉品出了周身事物！
其身后之黑色狗头犬居佛山法床，乃善用法兽，亦作护法，所以才会施法对他。
而眼前金鸡乃为誓愿。誓诸佛愿，遂众生愿。
“誓愿是祈祷，祈祷属无为。这么说，你不会拦我么？”
一思一悟，周峰恍惚不减，只愈发迷茫。
“如今西方早无佛，你又该为谁誓愿？众生？此地何生？”
他对着金鸡喃喃自语，金鸡默然不语，天地同时无语。
无语中有声，声非众生，只是周峰的心声：
“尔等皆属佛门之下，就算诸佛不再，何以自困于此？”
偌大空地，死林寂静，天地无声中唯有某人的不解。
他不解诸佛何以消散，不解菩提怎向心觅。
饶是西方就在目前，可又能如何呢？得道鸡犬尚且不能跟着飞升，而只能守在这个死地，死地死海阴山，却不见往日八部天龙，空剩余孽化妖。
“你引我来，我来了。我想求果，可果又到底在哪？”
周峰兀自不解，一语接着一语，皆是他心中迷惘：
“我不认为过了你，就能在前方妖族中寻得果，因为我不知道何为果。若西方只在目前，为何我看到的不是灵山南海？”
这是他最大的不解。
此番重重，看似悟到了什么，可终究没能拨开那层云雾。在侠星城的无形樊笼，只是很浅薄的迷雾，它甚至不到真相的一层。一如前方妖城阴影，只会让人愈发迷失。
不过，就在周峰愈发惘然之际，前方金鸡忽而有所动静。
咯咯咯！
金鸡鸣叫，啼声绕耳，周峰闻声，不觉一震。
震由心生，阵法共鸣。霎时，他整个人不受自主的飘飘欲仙。
那一刻，不见大乘之道自主焕发，只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充斥在周峰体内。那感觉像是涓涓细流涌进他的体内，端是通透无比。
通透中有变化。
周峰的身体开始蜕变。从毛发开始，全身上下每处毛孔不由撑大，撑大的不仅是毛孔，还有他的身体结构以及五官。
这是？
通透之感没有持续多久，取而代之的是舒坦后的撕裂。
随着金鸡莫名啼鸣，一抹金光从它顶门迸射出来。金光一闪，几乎不容周峰有任何本能反应，便遁入了他的体内，旋即便是剧烈的涌动。
霎时，周峰瞪大了眼睛。
来自身体结构的蜕变痛苦无法言说，那像是撕裂了他全身上下每处肌肤，从而涌现出的是血色骨架。
“不要！”
撕心裂肺的呐喊不仅是痛苦难耐，更多的是周峰目见了自己身体的变化。
哪里是蜕变，根本就是把他从活生生的人变成了妖族形象。撕裂涌出的骨架是背翅，血色是周身每处肌肤的呈现。
他瞪大了眼睛，眸中闪过的拒意强烈难明。然而呼之欲出的却是眼珠的外斜，连带着整个面孔都逐渐扭曲，转瞬成畸形脸。
咯！
便在这时，金鸡啼鸣戛然而止，周峰的蜕变也由此完成。
当场，再不见方外之子周峰，只有狰狞人面鸟身的迦楼罗。
迦楼罗其原身正是天龙八部之一，居住在四大洲大树上的金翅鸟神。相传其双翅展开有三百多万公里，比起上古神禽鲲鹏几千里之身，犹有过而无不及。
“你干得好事！”
周峰压根是一点防备都没有，便被金鸡施法变作了龙神八部众之一的形象。
且不说金鸡何以要这么做，这样的形象着实是他接受不了的：好歹他也是名副其实的龙神传承之子，这也太……
正愤然想着，不料这时，天空之上又有异动。
哗哗！
异动来自于不断徘徊苍穹搜寻的妖族部众。依旧是空行夜叉第一个发觉此地的动静，继而哗啦啦飞来一群……
周峰闻动，下意识的便想躲藏起来。无奈这次飞来的空行夜叉比先前的那波还要迅猛，不一会便掠到了他头顶上。
登时，危机感扑面而来。周峰本能缩眸，转瞬欲做些什么，不曾想，飞来的空行夜叉领头见到“他”，赫然古怪道：
“嘎~原~来~是~迦~楼~罗~部~众！你~不~飞~空~搜~察~跑~这~干~嘛！”
空行夜叉的声音依旧那般难听。周峰闻言，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换了形象，暂且又顾不上恼怒那金鸡作的好事，只得回道：
“额……我刚才听到这里好像有动静，就下来瞧瞧了！”
说着，他想指向那金鸡，然而回头看去，金鸡早已不见……
死林边缘，一片空物，一切仿佛从来没发生过。
周峰不觉愣在了原地。若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真真的，他真怀疑这是否又是一场梦境。
至于头顶的空行夜叉见状，亦是有些迷糊，好在也没想太多，只瞪了瞪丑陋的眉眼，转瞬喝道：
“莫~要~偷~奸~耍~滑！速~速~奉~行~犬~夜~大~人~的~命~令~四~处~搜~察~去！”
这话一出，周峰实在是哭笑不得。看样子他这次的确是被“卖”了，所幸妖族夜叉未起疑。
紧接着，但见周峰像模像样的低头回了个是字。见弱势姿态做足了，空行夜叉才怪叫了一声飞去！
待重归平静，周峰先是仔细打量了自己一番。
别说，以他龙神幻化的本事，还真做不到蜕变成如此地步。且更重要的是，他发觉自己不但外表得到翻天覆地的变化，内里好似也被掩藏了。
那金鸡独叫，演化万物的本领，确是不同凡响。
他只感到原来的力量犹在，但却被某种无形之力包裹。流于表面的气息与刚才的空行夜叉几乎没有两样，这简直就是完美到骨子里的伪装。
“誓愿金鸡……好一个誓愿！都不问我是否愿意，就强加意愿加到我身上么？”
周峰略一思想，却是不难理解金鸡这么做的原因。
只怕是听出了他不愿意再受冥冥中的引导，去妖族城池追根究果，这才强行如此。而真正令他抗拒的，却是他不能自主解除这种蜕变姿态。
“西方佛门，什么时候如此流氓了……”
仔细感受下来，周峰对自己的处境有了一个更清晰的认知。看样子，那金鸡根本不怕他会不会老老实实去妖族八城走一遭。
若他还打算就此离去，不问是非，那么他这辈子恐怕都得披着这副皮囊了。
思来想去，周峰已然没了退路。他望着前方隐隐显现的妖族之城，不由得咬了咬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么？！
不时闪过的念想，终究化为行动力。没有再多踟躇，周峰意起，背生双翅大展，几乎跟真正的迦楼罗部众毫无分别。下一秒他轰然飞空，那一瞬，他得以众观苍穹之上盘旋的妖族分子。
万妖群动，不尽可畏。惶惶中，这一幕又像极了昨夜周峰经历过的梦境：那无数人尽向飞挤至金光之子身后的缝隙！
一如阴山背面照不透的日光边缘，那光炎生出的间隙。
似梦非梦？
并不明朗的真相，恰似阴山灰暗的上空。
周峰没有随着“大部队”盘旋在苍穹顶上搜察。他找了个不引人注意的空隙，继而独自朝着妖族八城的方向飞去。
那里，才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只还不到城池范围，底下城前一排身姿巨大的地龙生物沿成一条线并立，那是龙众部落布下的防线。
一眼望去约莫有数百头巨型地龙的声势，实在是骇人无比，光是叠加的龙息便震荡着大地。
苍茫大地，浮浮沉沉！
眼看着这一幕，周峰仿佛理解了金鸡为何要给自己强加此身的原因。其中之一就是，没有此身，他根本突不破底下成排地龙的防线。
“这也是死林尽头不设防的由头么！”
同时，他亦明白了为何在死林尽头，也正是妖族八城的边防线上没有妖族部众把守，有这样的防线，又有谁能如无人境？
此一道防线，可当万人敌。
“飞来何部？为而回城！”
而便在周峰观量之际，一道雷霆之音猛地传来。
此声犹如天神发威，饶是周峰闻声，亦不禁震了震。只再到抬首，他又是凝眸不止！
哪里是犹如天神，根本就是真天神！
悬空前，一妖镇八方。此妖形象长身无足无角，身披金光梵衣，酷似人类，只其面相发光，五官不尽威严，头顶更隐浮大日。
天魁之首，天众神将？
周峰不时认出了此妖，大抵便是天龙八部中地位最高的天众。
“迦楼罗部众，受首领传唤，回城听候号令！”
接着，周峰颔首恭谨道。
“嗯？是迦楼罗分子么？倒是本尊眼拙了！”
悬前如天神在世的天众之将闻言，不觉飞近了周峰说道。
恰在毗近之际，周峰才注意到此将只有单眼，生额中，眸光不尽毒辣，仿佛天地万物，都瞒不过他的眼神。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潜入妖城
佛经有云，天众即袭承了二十诸天和其他天神之名的部众。包括三界的诸天，著名的一有大梵天，其是原婆罗门教的创世神，二是天帝帝释天，帝释天之下，还有声名在外的四大天王等。
周峰并不清楚眼前的这位天众妖将，是哪位袭承了哪位天神之名的部众。然而近距离下，看着他那只不尽威严且毒辣的眼眸，他的心中微慌。
他能感受到这位妖将的实力至少有地仙巅峰境！
妖族的地仙巅峰境，要更胜人族一筹，这是李雀儿提及过的。如今，周峰也真切的感受到，眼前这位天众妖将眸中蕴含的妖劲。
如雷动三千，目破碎星辰。
“唔…迦叶子在作甚！他不知道有类人族分子的家伙闯入阴山背面代表什么吗？不让你们这群喽尽力搜察，何故传唤？”
凝视功夫中，周峰不时听闻这位天众妖将的愤懑激喝。
喝声若雷霆激荡，震的周峰背部双翅不由颤抖。
他尽可能把头低下去，故作弱势的回道：
“首领传唤，吾等不敢多问，还望包涵！”
他大抵猜到了眼前这位天众妖将口中说到的迦叶子，便是迦楼罗部众的首领。
而随着这番弱答，跟前的天众妖将好像也挑不出刺来，只得把震怒闷在心里，遂闷声闷气道：“知道了，去吧！”
此话一出，周峰如释重负。
他不怕对方能看出他的真身并非迦楼罗部众，只怕谈话间泄露出一些漏洞。
毕竟，他并非真的迦楼罗分子，跟那同为小喽喽的空行夜叉对话和眼前这位可不同。
如此想着，好在眼前的这位天众妖将也没有过分为难周峰，大手一回，继而让开的道路使得他有惊无险的进入到妖族城边。
八城，近在眼前！
周峰没有继续沿着城池上空飞旋。这不仅因为涉及八城范围，上空犹带层层空行妖兵，更重要的是他接下来要做的事。
潜入妖城只是第一步，下一步，便是伺机查探。
简单的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计划，周峰继而选择下落的城池不是迦楼罗城，反而是第三大城夜叉城。
如此做法，纯粹是为了避免露出更大的破绽。
进入迦楼罗城，看似符合他的伪装身份。然而从根本来讲，他压根不清楚迦楼罗的习性。若是轻率同迦楼罗部众攀谈，难免被怀疑什么！
而选择夜叉城，一方面是他在远古森林跟空行夜叉有过交谈，并且没有被起疑。二来是取舍了天众城跟龙众城的过于森严。
同为妖族八城三巨头，天众和龙众部众的犀利威棱，从之前略过的地龙防线和天众妖将那边他已经得到了最好反馈。
第三城夜叉，恰是最好落处。
想着这些，周峰不多时便落到了夜叉城下。
犹如叠罗汉建筑的夜叉城约莫有数十层的样子，他不引人注意的落在了最低一层。
低层贴地气，却是阴气的气。
妖城诡异的建筑，加之紧靠着阴山，越往下的层面愈发潮湿。同时由于住在这里的都是妖族，难免沾上了一些格外难闻的气味。
那是生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死气，实让人难以忍受！
值得庆幸的是，周峰被金鸡蜕化的的迦楼罗身躯，不仅是内里外在做足了功夫，在身体构造方面，也秉承了妖族一脉。
一番感受下来，周峰几乎没有任何不适。就这样，他很快开始观察起夜叉城最底层的环境。
除了阴冷潮湿，妖族部众寄居的地方和人类并无太大区别，街道过路，杂货小铺，差相仿佛！
周峰大略的扫视了一圈，发觉路上走动的妖族分子寥寥无几。可能大多数部众都被派遣了出去，这对他来说恰恰是个机会。
时不容耽，接着，他锁定了一家类似酒铺的建筑门房。
走进来的第一时间，一眼看到的都是夜叉分子。只同出去搜寻他的夜叉不同，酒铺里的夜叉未生双翅，可形象却是更令人惊骇！
他们长有头发，却冒着绿色的火焰，像蜡烛一般燃烧，恰似鬼火。除此之外，面孔亦是扭曲不已。而令周峰眯眼的却不止这些。
这些夜叉的长相，好似与早前在侠星城盯上他的那个鬼祟家伙十分相似都是眼睛一生顶门，一长下巴，形状怪异，有的是三角形，有的是半月形，鼻子一孔朝天，一孔向地，如蜗牛触角。
如此狰狞恐怖的面孔，统一带着苍白的神色，尽数聚焦在了周峰眼中。
而他在注意这些夜叉的同时，丑陋可怖的夜叉们也都审视着周峰。不一会，只见一个坐在外边的夜叉看着他诡异笑道：
“迦楼罗的部众怎么有心思跑俺们着溜达了？”
忽而说的话，不由把周峰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值得惊奇的是，这些夜叉说起话来不似之前的空行夜叉，反跟正常人一样！
只更低沉些，却又比较中听。
周峰不清楚其中的缘由，也没搭理那名夜叉，只进步往里面走去。
里面有个吧台，基本就跟人族之地的酒肆没有两样，只是吧台格子上放着的那些暗红色，深绿色不等的‘酒瓶’显然不同。
“哟，还是个高傲分子。你这么嚣张，你家主人知道么？”
那兀自发话的夜叉眼见周峰回都不回他，不由讥笑道。
这话一出，更多夜叉都笑了起来，霎时，酒肆里充斥着欢快又揶揄的气息。
周峰见状，依旧置若罔闻。只要这些夜叉不同他动手，他不想惹麻烦。
如此想着，他找到个偏僻的地方坐了下来。
一坐，无声，那些夜叉似眼见这个迦楼罗分子这般无趣，也好像没了嬉皮打闹的兴趣，只又纷纷品起自己桌前的“酒水”。
“老板，再来瓶仙人醉！”
不时传来的叫酒声，徘徊在酒肆之中。周峰处于偏僻角落，静静的看着这些夜叉喝着暗红色的“酒水”，无由眯起了眼睛。
仙人醉？
他没闻到醉人的酒香，只闻到了人的血腥味！
或许，那些人喝的根本就不是酒吧。
脑海中闪过的念头，终究只是一闪而逝。
酒肆里“买醉”的夜叉并不多，也就十几个，分布在酒肆中各个方位。一眼看过去，只有冷清，而没有半点热闹可言。
在这种地方静待，真能听到些关于妖族大凶之兆的传言么？
周峰不觉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道。
事实上他之所以选择来这样的地方带呆着，也正是抱着妖族分子喝酒谈闲可能会论到的事。
可现在看来，他的这种念想完全打错了。
妖族的夜叉们习性却不同于人类，一个个只顾自己买醉，而不去谈论什么，更像是单纯的放空自己。至于之前调笑自己的插曲，也不过是这群夜叉难得看见一个迦楼罗分子来此的稀奇罢了。
不过，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酒肆又走进来一名夜叉。
这个夜叉刚进屋子，顿时惹来了一众夜叉们火热的目光。
是名女夜叉，令周峰都忍不住流露出吃惊眼神的，不仅是因为酒肆难得迎来了一位女夜叉，而是这个女夜叉的长相和身姿。
完全不同于男夜叉的丑陋，女夜叉的五官极其精致，身材亦是玲珑无比。一眼望去，几乎盖过了周峰在下界所见过的任何美女。
若不是她头顶同样冒着绿色的火焰，周峰根本不信这是夜叉
而恰恰由于该女夜叉头顶燃烧着诡异的鬼火，更给人一种妖艳的美。如此夜叉，却是当得极品尤物。
嘘嘘！
接着，酒肆里又传来怪异的口哨声。正是这口哨声把周峰拉回了现实：敢情这些夜叉调戏美女的方式也跟人类一样。
这般想着，周峰摇了摇头，继而没有继续把目光放在那婀娜多姿的女夜叉身上。或是念及此行有正事要办，周峰实在无心流连这个方面。
不曾想，就在他端正视线后，那女夜叉竟朝他走了过来。
女夜叉婀娜多姿的身形，瞬间吸住了所有夜叉的眼睛。他们瞪着硕大丑陋的眼珠，眼看着美丽不可方物的夜叉走到周峰跟前。
“我可以坐下么？”
这一幕，饶是周峰也有点发愣。直到女夜叉走到他跟前，轻声说了这么一句话，他才有所反应。
“请便……”
有些不过脑子的话从周峰嘴里吐出。
这话一出，那些行注目礼的夜叉顿时露出愕然的神色，那样子仿佛是在说：
这家伙也太不识趣了吧！都不说请美女喝一杯的么？
并不知夜叉们都在这么想的周峰，只随着美丽的女夜叉安然坐到他对面而皱了皱眉。
他可不认为对方是看上了自己。
迦楼罗的形象虽然比夜叉要好看很多，但终究离帅字差了十万八千里，让周峰生出警惕之心的是！
这个女夜叉放在那么多位置不坐，非要做到自己面前干嘛？
答案，并不为人所知。只接着，那女夜叉转了转极尽妖魅的绿色眼眸，转而朝吧台的方向说道：
“老板，麻烦来瓶仙人露！”
自然到恬静的口吻，继而又引来无数夜叉的嫉恨目光。
嫉恨的不是周峰能有幸得此尤物“看上”，而是那不同于仙人醉的仙人露。
周峰同时挑了挑眉，眼看着老板挤着并不好看的笑容，亲自把一瓶深绿色“酒水”端到女夜叉的跟前，继而在心中喃喃道：
仙人露？仙人指路？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仙人指路？
酒肆间诡异的气氛进一步“发酵”，摆在眼前的深绿色“酒水”显然不同于其他夜叉们点的仙人醉。
随着女夜叉将瓶塞拔出的动作，瓶中涌出的气味不再是血腥十足，反有种淡醉迷人香。
仙露之水？周峰登时嗅出了什么。
所谓仙人露，只怕是混合了仙露的酒水。这也能解释为何其他夜叉看着老板端来这瓶深绿色酒水，会流露出嫉恨的目光了。
深处夜叉城底层，这便算是珍贵之物了。
只令他感到疑惑的是，眼前陌生的女夜叉究竟想干嘛？
是厌恶了同类，单纯的想和自己这个迦楼罗部众一醉方休？
正兀自不明中，美丽的女夜叉亲自为他满上了一杯仙人露。
“这杯算我请你的，点滴露水谈不上情分，喝了便是。”
从她嘴中吐出的言语自然而然，丝毫听不出其中蕴含哪些意味。周峰愣了愣，蓦然有种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的意味。
怕的不是“酒水”有毒，而是女夜叉有“意”。
意是不明意，一如眼前的仙人露，其中混合了多少滴珍贵的仙露，周峰并不关心。
只随着女夜叉妖艳绿眸盯着他的诡谲目光，仿佛不喝，她便会一直看下去。
略一踌躇，周峰最终端杯一饮而尽。
咕噜！
酒水顺喉入胃，滋润异常，毫无俗尘辛辣感。
这一饮，饮的是不被怀疑。而后，周峰落杯，空望女夜叉道：
“谢请。”
简单二字，不尽生分。
然而女夜叉好似一点未在意。
她看着周峰“洒然”的动作，又替他缓缓续上了一杯。
这一杯，周峰没有犹豫，当下再次饮尽。
哈！
酒过两杯，润感依旧。这时，酒肆里其他夜叉见状，却古怪的没再往这边瞧来，那样子，仿是认定了眼前的女夜叉不喜同类，想换个口味钓“马子”。
随即，周峰所处的角落不再引人注意。
不明所以的处境似乎逐渐明朗起来，周峰继而落杯，看着眼前女夜叉的目光有所变化，她嘴角噙着照样诡异的笑容，可是笑容中隐藏的意味好像有所指，不一会，只听她淡淡说道：“如何？”
如何？
刚有所明，又陷糊涂。
周峰本想脱口而出个好字，又不由被女夜叉嘴角噙的不明笑容憋了回去。
那笑上斜，唇色好不鲜明。鲜明有色，更比仙露醉人。
“素闻酒中仙，不听天子呼，今饮仙中露，只差强人意。”
酒不醉人人自醉，周峰未醉生酒话。话中点评，听着离题千里，然而诡异莫名的女夜叉闻言，却是笑容不减道：
“这话可得小声点说。若是让那老板听到，你把它店中最珍贵的仙人露点评的如此之差，他恐怕要找你麻烦了。”
评酒之言，着实荒唐。可真正令周峰感到荒唐的是，眼前的女夜叉说话间，完全没有一个夜叉该有的样子。更像是俗尘中搭讪的女子，违和感十足。
不料就在他抱着这种念头时，女夜叉又道：
“你知道传说中最好的酒，是什么酒么？”
二度问话，周峰目露怪诞，仿佛没想到，眼前的女夜叉还抱着这个看似离题千里的话茬不换。
要知道，他只是想故作高深些，打断对方继续攀谈的意思。不曾想对方似乎对这个话题格外感兴趣。
“莫不是西王母盛传的玉露琼浆？”
兀自糊涂中，他还得硬着头皮顺话接下去。
“玉露琼浆？嗯，这倒是三界皆知的一大美酿。不过真要比起传说中最好的酒，终究少了些东西。”
诡异莫名的女夜叉说起酒来，确是评头论足。周峰讶异之下，却是难以想象。仙人广传的王母美酒，到了她那，好像还不值一提。
“你让我说话小声点。可在我看来，这番夸夸其谈，若是传到西王母那边，麻烦或许来的比我更要大吧。”
周峰眯起眼睛说的话有不可置信，亦有提点之意。
他可不认为，身处妖城底层的夜叉，能尝过那玉露琼浆。
只是，女夜叉面对他的这番言辞，却愈发笑不可捉。
“世人之愚妄，恰在于高捧神明。殊不知，天底下真正的好东西，都藏于四野八方。”
“我曾去过一山，山中住诸猴。为贮藏越冬粮食，时采百果于树洞。但若当季不缺粮食，它们便会遗忘，”
说到这时，女夜叉微微一顿，不时流露出的神情颇为复杂。似怅惘似唏嘘，仿佛到现在还忘不了什么。直过了一会才接着道。
“因猴儿相忘，那树洞百果逐渐发酵，而后成一洞百果酒。”
听到这里，周峰灵光一闪，不觉念叨道：“猴儿酒？”
“不错，正是猴儿酒。此类野酿，实属机缘巧合。若比起其中蕴含之玄力，自然不比玉露琼浆。可光论美味，当属第一。”
女夜叉说着说着，神情浮现惘色。
看着如此神色的她，周峰怔怔出神。这一刻，他好像明白了女夜叉的诡异来自何处。
不是过于美丽，又或是谈吐间似历经沧海桑田，全无底层夜叉的秉性。
是男女不分，混淆视听。
“此山处于何处？”
不知为何，周峰本能问道。好似随着女夜叉诡谲多变的侃侃奇谈，他潜意识里被“带”了进去。
而形象逐渐不分的女夜叉见状，只一味神情怅惘道：
“陈年往事，早已模糊。大约记得是在西方的一座山中吧。”
西方？！
一语惊醒梦中人，周峰恍恍惚惚，这才想起此行正事。再忽而惊觉，无由盯死了眼前来历不明的女夜叉。
哪里是平白无故的一场请酒，根本就是冥冥中的指引。
上善若水，仙人有露，露中含酒，酒出一色。
色是女夜叉的美色，酒是那传说中的猴儿酒，这说明什么？
“阁下言称往事不记，却唯独对那野酿如此清晰。不知是秉承了山中诸猴的忘性，还是不愿多提呢。”
惊觉为醒，周峰凝眸不止，继而说出的话，充满了暗示。
反观诡异莫名的女夜叉，听得此言，嘴角笑意忽变。
“吱吱，看样子你能过了鸡犬那关，不光是靠运气啊。”
吱吱非啧啧，恰似猴儿狡黠。
周峰眼看着女夜叉嘴角上斜的弧度忽变，当场捕捉到了什么。紧接着，只闻他低声喃喃道：
“西方颇梨山，上色窟猕猴？”
一语甫毕，诡谲大白。女夜叉嘴生笑意不灭，只绿眸中焕发的光芒百变不断。那重重神情，犹如幻灯片一样更迭，好不惊奇。
传周天之内有五仙：乃天、地、神、人、鬼。有五虫：乃蠃、鳞、毛、羽、昆。又有四猴混世，不入十类之种。这厮非天、非地、非神、非人、非鬼；亦非蠃、非鳞、非毛、非羽、非昆。
其属猕猴，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
“在下有眼不识泰山，望尊者莫要见怪。”
这时，周峰总算明白了什么。他喝的是仙人露，也是仙人指路。只眼前夜叉非夜叉，乃誓愿法床之前的上色猕猴。
猕猴不比鸡犬，通人性，尤为灵。
然而在明白了这些后，他又生诸多困惑，眼前这遭，究为何？
回溯重重，先是黑犬阻道，再是金鸡变法。这会，猕猴化夜叉所为，不可能只是跟自己谈起这猴儿酒的缘故吧。
“酒一杯，路过几坊烟火吹。酒两杯，慰你风尘不知归，”
恰在周峰不明其解际，猕猴所化夜叉开口道：
“我已在这等了多年，始今终见你来。往事可再提，但不差那一会。在与你一诉前，我且问你，心中到底何求？”
何求？
前闻夜叉如何，今刻听到何求，周峰千言万语涌到喉间，却是难以一朝吐露。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在求什么，求因果？
可这因又是何，果又是甚？
念及重重，周峰竟不知从何问起，只一阵气闷翻涌。他问：
“我想知道当年仙界到底发生了什么，菩提世界的时空岛又是从何而来，还有此地流传的诅咒意指。”
三问三大事，皆是不泄天机。猕猴所化夜叉闻言，并无意外之色，可也没有给出具体答案。只说道：
“当年仙界浩劫，知内情者早已不再。我只能告诉你，那始于一场仙佛之争，时空岛属应运而生。”
“至于此地流传的诅咒，你可以把它当成一则预言。预言说，时空裂隙将会吞噬一切……”
“吞噬一切？不仅包括菩提世界么？”
周峰听了这话，不由露出惊骇之色。
他本以为传言仅限于菩提，然而猕猴所化之言，又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你所知道的传言只是片面。事实上，时空岛不过是裂隙的冰山一角。”
“如果预言实现，菩提世界不过是第一个遭殃的，而后，三千大千世界无一会幸免。这么说，你可懂了？”
“猕猴”这话一出，周峰非但没懂，反而更加惊惧不解。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传言不是说，会被一个方外之子引发时空岛的灾难。那如果没有这个方外之子存在呢？”
“可你已经在了，不是么？”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佛说因果
猕猴所化夜叉紧接着淡淡说出的话，无由令周峰陷入莫大的恐慌当中。
同时他又不明白，明明是牵扯到三界生死存亡的大事，猕猴所化夜叉又是怎么做到平静如常的。难道他就不怕么。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三千诸道，因缘生，因缘灭，何惧？”
而就在周峰不明其解之际，猕猴所化夜叉又淡淡道：
“我能理解你心中困惑。可至始至终你都没看破一点，那便是诸法从缘起。如来说是因，彼法因缘尽，是大沙门说……”
佛偈之语，不尽晦涩，周峰听了，又哪里能从中解惑？
“我不懂。既然预言说灾难会从我身上引发，那如果我什么都不做，这场灾难是否便不会发生了呢？”
他兀自不明，却又好像抓住了其中的漏洞。
若是灾变的起源真的出自他身上，那他大可放弃时空岛内可能存在的传承。
这样一来，一切是否都不会发生变化呢？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己，寂灭为乐……”
猕猴所化偈语不断，一如佛说：
“因已起，哪怕你什么都不做，果都不会有变，只是时间长短罢了。既如此，你又何必放不下呢？”
此说是认定因果关系，它不会因为周峰想通了什么而处于某种平衡的阶段。
一切，终将爆发。
然而周峰听到这，只更加不懂了。
“如你所说，无论我怎么做都改变不了因果，那么预言中为何又扯到了我？”
无论是从李钢嘴里道出的传言，还是妖族之地的诅咒，都跟方外之地离不开关系。
猕猴所化又证实了方外之子说的就是周峰，那么他理应是这场灾变中的变数吧。
如此思想的周峰终料不到，猕猴所化继而道：
“你以为你能来到这，是因为你自己的能力么？还是那句话，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
“你得大乘道法是缘，越阴山大阵亦是缘法。哪怕你今日离去毫无作为，灾变都会有爆发的那天。”
一番话下来，端是万变不离其宗，可周峰却有些抓狂。
“既然如此，那所谓的缘法何必把我引到这里来？你和那鸡犬，又为何在这里等我？难道就是要跟我说认命？”
种种变故，却是矛盾丛生。他不明白，如果真是注定的事，那这一切只是在耍他玩呢？
“众因缘生法，我说即是空，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
猕猴所化忽而神情悲悯，继而望着周峰的面色犹带可怜。
“你可以认为，缘法引你来，我等亦在此，都是让你死个明白。我佛慈悲，犹有道义。”
一语甫毕，周峰煞得瞪目。好嘛，还真是在跟他说认命。
“这种道义……要来何用？”
若不是顾忌到酒肆中尚有其他夜叉在，周峰恐怕早就忍不住起身斥这猕猴所化一顿。
哪怕他是佛门尊者，也没道理如此戏耍他人吧？
他甚至无法想象把这种结果带回去，侠星城会如何……
恐怕莫说是侠星城了，整个菩提世界连带三界，都会因此发生暴乱。
当世界末日距离人们不再那么遥远，谁还能冷静？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这是大乘之道其中一理。到现在你还不理解这一切么？”
猕猴所化却是冷静异常，可这股冷静看在周峰眼里，已经不是悲天悯人了。根本就是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
“如果这就是你们想告诉我的，那这大乘之道，不要也罢！”
他赫然而道，止不住的愤懑被最大限度的克制在理性范围内。
酒肆中其他买醉的夜叉早已不再注意这边，因此也没有发觉周峰神情的变化。唯有猕猴所化眼见，嘴角笑意亦是早就敛去。
“昔日六祖曾说：何其自性本自清净，何其自性本不生灭，何其自性本自具足，何其自性本不动摇，何其自性能生万法，”
猕猴所化神色平常，言谈佛语间顿生清净心：
“众生之烦恼，始离不开执着，你若能放下执着，便能离尘垢。一如本来无一物，何须惹尘埃？”
“你是在说任由自我，自生自灭么……”
周峰听得，有所悟，却不得己心。
“知道么，我从不信命运这回事。也不认为我今日的成就，都是被你们这些神佛之言安排好的。”
“如果说我一出生的路子就被注定了，那我只想朝你们这些神佛之子一句话：要死你们死去！”周峰止不住愤然的低喝道。
说完他便打算起身。再听着这些所谓的佛理，周峰只怕自己一气之下，翻了天地。
管你神佛大能又怎样？我一步步走到这里，不是你们一句命中注定就能推翻的。哪怕真有这回事，我也要逆天行，续人道！
如此想着，周峰很快平静下来。当了解到时空岛的变故不仅限于菩提世界那么简单，再到猕猴所化言谈了诸多佛语，他仿佛一下子想通了。只是通的并非认命之理，而是我命由己不由天。
“等等！”
就在这时，猕猴所化似看出了他的决心，这又不由叹道：
“我知你心中困惑，可你又何苦这般？”
““尊者”言重了，哪里是我苦？明明是苦了你们这些家伙千百年来固守着那所谓的注定传言不放，还在这空等我来……”
周峰见状，倒也没急着立马离去，只嘴角勾起嘲讽笑容道：
“不好意思，可能让你们失望了，我不会像你们那般认命。”
说完这话，他才起身，猕猴所化眼见他去意已决，却是诡异的沉默下去，只在他离开座位前最后问道：
“你可是要去时空岛查究深情？”
“本来被你那么一说，我是不打算再行险事了。不过也亏得你跟我说了这么多，我忽然更想去看看了。既然在这里我没能得到答案，那么有些地方，我不得不去。”周峰头也没回的说道。
说着，猕猴所化呆滞无语，仿佛没看出某人的决心竟有那么大，这会，迷惘的似乎不再是周峰，而是他这个万事皆明的猕猴。
这时，周峰已然走出了酒肆，那一刻，身后夜叉们不禁侧目望去，君不见方外之子身姿然，只望“迦楼罗”随风展翅。
默然画面中，妖众生死不知，某人却是扶摇直上数十里。
十里长空，阴云密布，照不亮的阴山背面更显灰暗，只灰暗中，有人心如明镜，明镜非亦台，周峰浮空不惹尘埃，这一去，他如法越过了头顶的阴山大阵，身后妖城部众，尽数被抛诸脑后。
“菩提只向心觅……要的是我从本心么？”
煌煌天际，周峰一去不停，目前非西方，而是侠星城，此行他看似没有任何收获，只惹来了更多令人恐慌的秘辛。
可冥冥中，他好像悟到了更深的一层意境，西方只在目前，看的是内心。
心中有佛，哪里都是西方。
至于那阴山死海，终究不再是灵山南海了。
“本有今无，本无今有，三世有法，无有是处。”
飞掠长空之上，周峰又有感想，感想出自涅经，不曾想就在他念及于此时，他的身体再生变化，变化由心生，是为心法。
滋滋滋！
心法生火，霎时燃烧周身，恰似火凤涅，周峰甚至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此前被忽略的迦楼罗形象在无名火中燃烧殆尽。
“解法重生？”
不一会，周峰重归本体。只不同的是，他周身表层隐现出一层层金光。
金光非大乘之道焕发，只是迦楼罗形象褪去后的加持之力未散，刹那间，他感到一股全新的玄力流于自己的表体。
也就是数息功夫，周峰全身金光不灭，目中更现星辰闪烁。
滋！
最后一声滋响，像极了誓愿金鸡的戛然而止，下一秒，周峰感之内气焕然一新，神识隐有递增，连带着龙身之力都有所变。
内敛龙鳞一万，转瞬化为三倍。
“地仙……后期？”
愕然中，周峰于长空喃喃失声，从体内变化反馈而来的感觉是那样的不可名状，红红火火中，他一举从仙人境大圆满破升。
“一破三境？怎么可能？”
令他不可置信的提升，恰是无法言明的体会。
接着，他试探性的起手，龙身之力赫然迸发。那一刹，随手间释放出的一道龙波，直划破苍穹落于地面无人境。紧接着又只听一声恐怖的爆响。
轰隆隆！
响遏行云的爆炸动静，直覆盖了地面三千平米，其之威棱，更胜他之前全力施展的龙术爆裂数十倍不止。
“勇猛能精进，摄心常在禅？”
愕然间，周峰压根不清楚这种破格提升究竟为何。只让他确定的是，一朝暴增的境界并非虚长，而是真正坚实的破道灵蕴。
与此同时，已被他抛诸身后的阴山背面，妖族部众如火如荼的搜查工作还未结束，只夜叉底层的一间酒肆，有一女夜叉依坐。
“佛说：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消除宿业障，同登无上觉。”
“我不如我佛，堪不出一气化三清之造，然以两杯酒露增你三境聚顶，也算是不虚此行了吧？”
某猕猴所化如是说道。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侠星两变
一破三境，周峰于长空有所得，却不知是那涅经之理，还是拜莫名灵蕴所赐，只接着，他冁然而笑：
“愿以此功德，庄亚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
话音落下的瞬间，天地隐有道法共鸣，道是佛之道，超大乘五行。紧接着，他不再迟疑，转瞬朝着侠星城的方向赶去。
这一趟妖族之行，无论得失，终应了猕猴所化那句不虚。
然而没有谁能想到，便在周峰一去不复返之际，夜叉底层的酒肆间，那位“女夜叉”继而又呢喃了一句说不出意味的偈语：
“此日已过，命即衰减，如少水鱼，斯有何乐？”
不是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而是少了些什么，这厮不得其乐。
这个时候，妖族八城部众还处于紧张的搜敌状态中，可他们注定一无所获。远古森林里少了的不仅是某人，还有那一鸡一犬。
莫名局面，依有因果，恰在此际，日落西山。
西山暮影中，周峰进步赶回了侠星城，比起妖族之地带给他的阴冷，经过一天休整的侠星城却是破败不存，
逐渐恢复的热闹繁盛之气充斥在大街小巷，菩提净土，亦不外如是，眼看着那一片大好形势，周峰暗自坚定了决心：
不管传说是真是假，他都没理由放弃这个地方。
了解到越多秘辛，周峰来此的初衷便发生改变，侠星城不再是他寄居的一点。要想打破传说中的诅咒，他必须依靠些什么。
如此想着，周峰继而回到城主府，这时，李钢父女依在府内，李雀儿见他安然归来，登时格外殷切的跑上前来道：
“呼，你总算回来了，我刚还跟父亲担心你会不会有事呢。”
佳人关怀，溢于言表，周峰微微一笑，眸光不尽温柔。而便在这个时候，李钢也从后堂走出来，再一见他，却是有些肃然道：
“周道友是去西方妖族之地了么？”
听闻这话，周峰不难猜到是李雀儿告知了李钢他去西方一探究竟的事情。本还想瞒着李钢的心思霎时不存，当下回道:
“李城主莫慌，庆峰此行并未露出行迹，妖族那边是不会想到我来自侠星城的。”
这么回，纯粹是周峰以为李钢担心他贸然行动，会招致妖族那边的敌情，不曾想李钢闻言，旋即露出凝重之色，看那样子，好像并不只是担忧这点，只顾及着李雀儿在，似有些话说不得。
周峰不时看出了什么，当即意识到情况可能有变，果不其然的是，李钢接着对李雀儿说道：“雀儿，你出去盯促城主军那边驻防警觉些吧，容我跟庆峰小友多叙叙，稍后有事的话再叫你。”
这话一出，李雀儿起始还有些不乐意，可在看出了李钢神色间的严峻，她也不好滞留于此，紧接着又对周峰嘟了嘟嘴，这才离去，待大厅只剩李钢与周峰二人，气氛煞得又变的诡异起来。
周峰不觉挑了挑，好似还猜不出到底出了什么状况，直到李钢主动说道：“我便不问庆峰小友此行西方到底为何了。不过现如今，你的一举一动已经不止关系到自己的生死那么简单了。”
陡然从李钢口中说出的话暗藏玄机，周峰听了，隐隐觉得事情的发展超乎了自己的预料，可具体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依旧猜不到。只凝眸看着李钢的神色若有所思，不一会试探性的问道：
“可是时空岛那边的动向有所麻烦？”
妖族一行中，他没能查探到妖天仙举大军集结时空岛下的具体细节，这会眼看着李钢目露虑色，周峰不难想象是哪里有变。
可便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李钢继而说出了令他没想到的话：
“何止是时空岛那边出了新的状况，你可知就在你去西方不久后，我在侠星城内查到妖族分子的动向，深究下去，妖族那边已经盯上了你，换句话说，你作为方外之子的身份已经泄露。”
听到这话，周峰下意识的怔了怔，蓦然徘徊在脑海中的念头不外乎是之前那个鬼祟的妖族分子于城内盯视自己的情况已然被李钢了解，然而他没能想到的是，这只是妖族的第一步行动。
“我不知道你去西方究竟所为何事，但从我目前了解到的情况，西方妖族那边好似有意再派妖兵来我侠星城，如此行动，你可知道代表着什么？”李钢的话尚未说完，接着又是忧虑重重道。
周峰闻言，继而意识到他去西方妖族打探的事迹已经有所暴露，指不定这会，妖族那边搜查无果，当即开始集结余下妖兵朝着侠星城的方向推来，这的确是他始料不及的变故，危机顿生。。。
“依李城主之见，眼下我该即刻离开么。”
念及重重，周峰无由眯起了眼睛，这可能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一来能转移妖族的注意力，二来也能保住侠星城。
只是，他刚这么说，李钢好似并没有这个意思。
“庆峰小友这话是在侮辱我么？。”
李钢赫然怒色满满，说着愤怒不止，又是沉声道：
“道友救我父女在前，后又解了侠星之危，这会哪怕妖族倾巢出动，李钢也断然不会为求自保，让道友独自离开。”
沉声之言，道义满满，周峰恍恍惚惚，面色不由有所动容。
或许是他想错了李钢，也低估了这位侠星城主的气量，可即便如此，面对妖族那边的动作，他孤身离开，确是最佳选择。
“城主好意，庆峰心领了，但不管妖族那边是否是针对我，在下也没有拖累侠星城的道理，所以还望。”
周峰兀自说着，言下之意自然还是以自身离去，换侠星城平安，不曾想话还没说完，李钢赫然打断：
“庆峰小友莫要再说这些，我与你道出这些，并非要你离去，既然妖族那边已经有所动作，你离不离去都已不重要了。”
说到这时，李钢顿了顿，好似在组织措辞，过了会才道：
“侠星城刚逢大难，本有庆峰小友在，尚且不会再陷死境，所以，就当是李钢怀有私心，但请庆峰小友留在这里静待事变。”
一语甫毕，李钢同时面露愧色，好像于情于理，这么说都是不该，至于周峰见状，却是能够理解眼下的侠星城经不起折腾了，菲尔特之变残存的“余毒”尚未清除，此地仍需由他撑着。
不过如此静待事变，好像与坐以待毙也没有太大区别吧？
“李城主，除了关于西方妖族那边的动向，你刚才还提及了时空岛状况，不知可否告知庆峰，时空岛又发生了什么？”
周峰思前想后，继而没有把问题一味放在西方，时空岛那边的情况亦是重中之重，唯有考虑到重重因素，才能“因地制宜”。
“庆峰小友言重了，时空岛之事已称不上什么秘密，告知你本是应该，说起来，时空岛那边的情况亦跟妖族脱不开关系，据说那妖天仙集大军于时空岛下，引起了人族诸多城池势力不满，”
李钢略一斟酌，旋即把大概状况道了出来：
“侠星探子回报，妖天仙以大军迫的人族分子不得接近时空岛下三舍之地，人族诸城分子尤为愤怒，更结成了临时同盟，与妖族那边展开了小规模冲突，我看要不了多久，会有更大战斗。”
一番话下来，周峰差不多了解到了大体情势，这倒是他预见过的状况，想来那妖族之主妖天仙集大军，不可能是闹着玩。
只让他牵系的是，失态发展到了何等地步？
“人妖冲突，人族领袖那边，应该有所反应吧。”
他想了想，接踵念及的却是人王城的动向。
作为菩提世界仅有的两大天仙强者之一，明面上更是人族之首的仁王，应该没道理眼睁睁看着人族分子尽相被妖族迫害。
不料，这次，确是他想错了李钢顺着他的话音，接着苦笑道：“庆峰小友有所不知，人族分子争先恐后的欲入时空岛寻宝，本就是出于个人意愿，那仁王又哪有立场阻止他们不去呢？”
“既是不阻，自是旁观，从探子回报的情况看来，与妖族分子发生冲突的势力并不包括人王城，因此。”
李钢说着说着戛然而止，面容之上霎时浮现苦奈神色，尽是百般不忍，周峰眼见如此，似乎能想象到如今的时空岛那边是怎样的场景妖族以妖天仙为首，三舍之地，便是人族的葬身。
“冷眼旁观么。”
周峰微垂眼帘，低声呢喃的话语不尽讽刺，那想象中的画面，一如阴山两面，对立的不止是人妖，还有佛道之争。
“不管那仁王采取了何种措施，总之我与庆峰小友说这些，都只是在下的无措罢了，菩提世界已经多少年没有尽相发生过如此冲突了，有时我不禁会想，传说中的诅咒预言，真会实现么？”
李钢兀自不忍，说话间神色尽是惘然。
然而周峰见状，却是无由冷笑道：
“既然事情都赶一块了，何不逆流之上，闯出个“名堂”？”
忽得冷声肃杀，听的李钢不由奇怪得“嗯”了声，那样子，似乎不明白周峰想要如何，直到周峰接着冷冷道：
“想要解侠星城于妖族之危，坐以待毙不可取，既然时空岛那边已经有所冲突，仁王又毫无举动，我等直接去时空岛下与那妖天仙争个生死契阔，岂不正好转移了西方妖族的注意力？”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围魏救赵
赫然从周峰嘴里说的话，真是惊煞了李钢，他倒是没想到周峰有如此气量，面对这两难之境，想的不是斡旋，而是直捣黄龙。
“庆峰小友切莫冲动。就算你击退仁王在前，可此去时空岛下，面对的哪是妖天仙一者？那妖族大军，不可轻视啊。”
惊惶中，李钢蓦然出声。这话却是不假，妖族能于菩提世界屹立不倒，靠的不仅仅是一个妖天仙，妖族八部，皆非省油灯。
只是周峰对此，好似胸有成竹，他没有与李钢多说去西方所得经历，只想了想接下来的计划，继而开口道：
“如今之计，已不是虚以委蛇能改变的，想要保住侠星城以及菩提世界的人族，与妖天仙的冲突必不可少，李城主若是担心在下以卵击石，可想想滞留在时空岛下的那些人族分子。”
说到这时，周峰微微一顿，似在思量更多情况，不一会才道：
“既然仁王不敢出来撑场面，我便替他竖立起人族大旗。”
一言一语，豪气干云，李钢见状，不觉愕然。
或许，周峰的豪气不是空穴来风，那一刹他吐露的自信连带着不尽可畏的气场迸发，君不见神龙之姿傲然群雄，唯有那股仁王都抹不去的霸气隐隐肆意开来，那是某人一破三境的地仙威棱。
“庆峰小友。”
李钢霎时感应到了什么，转瞬流露出的愕然又尽数化为不可置信之色，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可周峰只离了半日，今时却判若两人，便是浸淫地仙巅峰许久的他，都隐约感到自愧不如。
“李城主若还担心我离去侠星城无人支撑，这会更该抓紧时间，我想只有尽快行动起来，等时空岛那边传出我的消息，这边欲倾轧侠星城的妖族分子会第一时间转移阵地，如此一切可定。”
周峰没有同李钢多说废话，只想着时空岛那边的状况不容耽搁，他能做的就是尽快赶到现场，这点，还需要李钢鼎力相助。
“我明白了。既然庆峰小友去意已决，李钢再持保守意见，那真是自落下乘，说起来，侠星城距时空岛的路程倒也不算太远，不过考虑到庆峰小友并不熟络，我这就招雀儿回来替你带路。”
李钢却是做大事的人，面对这种境况，想也没想便念及到由李雀儿协助周峰是最好的选择，周峰对此，刚想拒绝，可联想到如果他不能以最快速度到达时空岛下逆转状况，这边的侠星城。
确是危矣。
“那便有劳李城主了，路上我会照顾好雀儿的。”
周峰未作矫情，只很快郑重道。
“哈哈，庆峰小友莫说我藏有私心便是，其实让雀儿呆在这里，还不如跟随你让我来的放心啊。”
计划暂定之下，李钢也没了太多的忧虑，那更像是豁出去的表现，彰显出一方城主的荦荦大端，周峰对此，亦是不再多言。
西方妖族，时空岛下，终究避免不了么。
冥冥中，徘徊在他脑海中的念想却是颇为讽刺，想着猕猴所化言称的因果论，周峰实在难以不去揣摩，这也算是注定的？
或许，哪怕没有那场高谈阔论，他终究要走上预言中的道路，唯一不同的是，在知晓了这些后，他想做的不仅仅是顺应天理。
若是这天无理，那便翻了它。
最终落下的念想，是周峰一人之念，恰在这时，李雀儿受唤赶回了府中，她一回来，还没顾得上同某人攀谈，便被李钢单独拉到一边叙述了些什么，话毕，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俏佳人目定。
目光定格在某人身上，李雀儿不时走到周峰跟前作深呼吸道：
“周道友之念，雀儿不敢忘怀，不管是父亲私心，还是为菩提众生，雀儿都得感激周兄大恩大德。”
佳人言语，不尽郑重，周峰听了，无由而道：
“常当摄身行，而不杀盗淫，不两舌恶口，不妄言绮语，心不贪邪欲，无恚不毒想。我之念，不念大道，只念本心。”
本心所指，是周峰之愿，此愿非金鸡誓愿，亦非猕猴所化。
他只求道之所存，虽千万人，依往矣。
“去吧，我已给你们安排了一支城主军，静待尔等安归。”
接着，只见李钢肃然以对道，话音落下的瞬间，李雀儿点了点头，紧接着随同周峰走出了城主府，府外，约莫三百数量的城主军意气风发，或许他们并不知道此行出发为何，但无人露怯。
纵使出发之处是菩提世界人人胆寒的险境，然而在他们坚定的眼神中，周峰看到的是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凛然之气。
此之意气，难道还不足撼天地？
“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吾等，去也。”
意气风发中，周峰深呼吸了一口气，继而一语成箴，下一秒，只望他浮空百里，朝夕化为一道白虹，白虹后，有虎贲三百。
遥望不见的菩提世界，纵分东南西北，东有一城，名人王。
人王城下有仁王，这位菩提世界举足轻重的天仙境强者，遗世独立城墙之上，城下，有人士不计其数，他们看不清仁王脸上的表情，只是都知道，从昨日起，这位仁王便一直矗立在城上。
有人说，仁王是在观远方等一人，据说这个人曾以一己之力撼动了仁王举菩提之下无敌的天仙气场，人王城的人士并不清楚此说真假，因为他们都没亲眼见识到那佛光破碎千片万瓦的画面。
依稀到此刻，远方苍穹乍生白虹贯日，仁王忽而有所动。
一动，天地起伏城墙震，接着，众人再也不见仁王矗立等待。
与此同时，菩提南方有死海微澜，从不浮鸿毛的海面上隐有翻腾，似受天地震动之力感染，海水煞得翻腾，涛声咆哮冲西方。
西方阴山，妖族驻守分子尽出背面，领头的是夜叉之首，其头顶天魁，脚伏地龙，身后，是龙神八部众，没有人知道他们前往何方，只从地平线上隐约生出的白虹贯日，隐射在遥远的北方。
北方有佳人，名为李雀儿，从侠星城离开后的第一时间，她赶在某人身后指路，路是不明路，然而某人却越行越急。
急行中，远方之路愈发明朗，极目看去，似能望到些什么。
望到的是似日炎边缘，更似时空裂隙，时空岛，便在那里。
于周峰尚且看不尽的点，有无数人拥趸在一起，远远的望去，他们似乎都在盯着苍穹之上，苍穹上无金光，只有暮日渐垂，菩提世界由此显得愈发昏暗了，可便在这昏暗之中，有一妖浮空。
浮空之妖脚踩七宝，分金、银、琉璃、砗渠、玛瑙、珍珠、玫瑰，七宝同时悬浮，又生七灵宝光，是为天众法华。
驾驭着七宝的妖便是天众之首，亦是妖族之主妖天仙。
与其他妖族部众不太相同的是，这位妖族之主全无丑陋面貌，他高约七尺，身披彩霞，脸庞之俊逸，直让凡夫俗子自惭形秽。
便是这样一位美男子形象的妖族之主，却又不尽威严，从那双犹如星辰璀璨的眼睛流露出的目光，更比天神来的极具惶惶。
惶惶中有人惊慌，惊慌来自底下无数人头攒动，一眼望去，服饰不一却又至少都有着天级层次的高手尽数被阻隔在底下一片空地的尽头，空地属于一大片平原，阻隔他们的是平原尽头。
尽头处，群妖耸立，形象亦是不一的群妖密密麻麻占据了平原尽头，它们时而张牙舞爪显露出可怖之相，又都规矩的不前。
不前之地有死尸千百具，其中罕有妖族尸骨，大多数都是尽头另一边的人族分子，苍茫平原，那么一片血色尤为醒目。
醒目余外，大地寂灭，敢于浮空的只有妖天仙，在他之下，无论人妖，都得老老实实的憋在那边，他以一妖之力，憾服苍穹。
谁也说不准这一幕持续了多久，尽头那边拥挤的人族分子只畏畏缩缩，紧靠在前面的人们不时吞了口唾沫，目光犹带恐惧的望着头顶悬浮的七色灵光，不一会，又只见一人从中站了出来。
“妖天仙。你究竟是何居心，人妖两族已多年不曾有大规模冲突，难道今日你就为自己作威作福开心，想让菩提再生大战？”
此人面相凛然，说出的话亦是充满了大义，同时暗生的气场竟有地仙之境，而话音刚落，又当即惹来身后一干人等喝彩。
喝彩是捧，捧此人大义凛然，然而头顶妖天仙闻言却笑道：
“你问我是何居心，我倒问尔等想要作何？同为菩提分子，我等本该不生间隙，只是你们却忘了老祖宗留下的“遗言”。”
说到这时，妖天仙有所顿，继而望着底下的那片血色，眸中星辰，隐有破碎之意，不一会，只听他接着冷笑道：
“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我放任了你们人族多少年争先恐后的想要进时空岛堪造化，已经算是容忍，不曾想当预言乍现之际，尔等还不知死活。可你们想要作死，我等还想要活。”
霍。
一语甫毕，群妖震动，它们挥舞着手中的狼牙棒，尽相低吼着配合头顶妖天仙的话音，霎时间，天地不闻寂灭，只剩吟啸。
豪气徒生吟啸间，四面八方仙人动。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孰是鸡鸣
一言之令震天地，群妖侧目化风云，苍茫大地，一时竟无人敢触妖天仙霉头。
拥挤在一块的人族分子们大多噤若寒蝉，便是先前那位大义凛然的无名男子，面对妖族如此声威，终蔫了下去。
蔫息中有仙人动。
“我等倒是不知，堂堂妖族之主居然会怕多少年前烂大街的传言，然而什么时候，我们人族的动向，需要妖族来指手画脚？”
声出人群，闻者皆动容，显然，谁也没想到在如此状况下，还有人胆敢冲向妖天仙语出不敬。
只随着人头攒动，一仙人从中走出，此人面相颇为柔弱，可就冲他这番言辞，又岂是泛泛辈？
“足下何人，报上名来。”
当空之中，妖天仙凝眸望去，破碎星辰之目依有滔天威棱，只尽数落在那名看似柔弱的仙人眼中，却是毫无畏惧之色。
“我只是一无名小仙，哪有名号可言。”
柔弱男子淡淡说道，一句话，顿时噎死了一大片群众。
无名小仙？谁给他的勇气与妖天仙对峙？
答案无人知晓，只随着这无名男子的挺身而出，妖族那边，又是尽相怒视冲冲，霎时，一股沉重压抑的妖气铺面卷来。
唬唬唬！
妖气逼人，不尽可怕，荒凉平原，拔地起风，风是妖风，暗藏内劲，当场卷的一干人等睁不开眼睛。
然饶是如此之煞气，终未使得那无名小仙皱一皱眉头，他只以仙人境，坦然处之不动色。
不动如明王，恰似佛门法。
“好一个无名小仙。你若变一变色，孤还未必能看出你来自鸡鸣寺。不过鸡鸣寺也要掺合进这档之事么？”
众人惊诧中，唯妖天仙独醒，这位脚踩七宝灵光之妖仙，似乎看出了足下之人的来头，只谓之鸡鸣寺，惹至众者呆滞。
传西方菩提有一寺，寺中供奉一金鸡，每闻鸡鸣，犹听大道，寺中供者，无出仙人境，可便是这寻常仙人境，却堪比天地仙。
一如此时此刻，无名仙人立大地间，空对天仙不变色。
“在下出自鸡鸣寺，却并不意味着代表鸡鸣寺。今日来此，亦是个人意愿，不巧时逢阁下阻挠，故心有不解。为了一道虚无飘渺的传说，妖族之主不惜要掀起菩提世界的生灵大战么？”
无名仙人神情一味不变，只喟然而道。
这话一出，人群同时愤愤相对，此道意愿，亦是他们的愿。
他们不愿与妖族发生冲突，但也不意味要任妖族“指点”。
妖天仙见状，嘴生冷笑不止，赫然间不生妖气，只如是道：
“你既是出自鸡鸣寺，应该听过这么一句话吧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眼下……”
说到这时，他微微一顿，继而勾起嘴角，又不尽讽刺道：
“可是你们自找痛苦。”
痛苦之说，来自佛语，话语落尽，人群愤止，止并非通晓佛理，只是谁也没想到妖族之主会以佛理反斥鸡鸣寺之徒。
这角色，未免反转了吧？
“佛语不可说，但离妄缘，即如来佛，悟心容易息心难，息得心缘到处闲，阁下既通佛理，该知佛说不尽，此番重重，亦是闲来望得缘，既是缘法，阁下又何苦百般阻扰。这岂非妄行？”
好在无名之徒尚未语塞，只反嘴一番，驳斥了妖天仙之说。
“就是就是。俺们死活跟你们妖族有何关系？”
“我看你们就是吃饱了撑得，哪是连累你们。”
“哼哼，保不准你们是想独吞时空岛的造化。”
接踵传来的议论声，统统指向了妖族的不是，一时间，人族这边再次沸腾起来，那架势大有一言不合便继续开打的趋势。
而便在这等情势中，妖天仙横眉冷对，一语又道：
“若不修内行，唯只外求，希望获福，无有是处。这亦是佛家之理，尔等迷途不知返，还想苛责于妖族，当真不知死活。”
话音落下的瞬间，轮到妖族分子有所动，八部妖众交相显露狰狞，那些挥舞的狼牙棒犹带血色，处处彰显着暴虐之机。
暴虐中，有人自岿然！
来自鸡鸣寺的无名仙人神情无妄，只双手合十，顿生金光，金光为佛法，法出令随，刹那间，一尊金刚法相油然而生。
霍！
金刚一现，镇天地，荒凉平原煞得静谧，前一刻还张牙舞爪的妖族部众转瞬流露出惧怕之色，那鸡鸣寺之徒头生的金刚怒目不止，一道扫视下来，隐有无上正气肆意，意到之处，妖不得动。
“所谓无上正等正觉者非他，即是真如本性，亦名自性清静心是也，你说我等迷途不知返，我却道尔等苦海无边不知回头。”
无名仙人大放佛光，金刚加身下，妖气难得肆虐，接一句佛家偈语，暗生镇妖之道，此道无关境界，只从本心修为。
霎时，半空之上，便是强如妖天仙，足下七宝亦有所颤。
“好一鸡鸣之徒，好一金刚怒相，可你口口皆称佛语，又岂能忘了佛家大理？”
七灵宝光之颤，亦是妖族之颤，只下一秒，妖天仙未因颤而生退意，反跟着面相生怒，怒意一触即发，紧随着一句嗔言：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妄者，言其是假非真，非谓绝对没有。”
妄言出，金刚震，刹那间，再不见妖天仙足下七宝颤巍，唯有无名仙人头顶法相不稳，也就是一句话的功夫，天生异象，从妖天仙口中道出的嗔言，一如佛家真言，裹挟了无尽破碎之力……
隆隆隆！
山河破碎，始于足下，荒凉平原，浮浮沉沉，没有人知道那股力量是从何而来，只随着妖仙嗔怒，整个天地仿佛都要翻覆。
“啊！”
当场，人族这边传来失声哀嚎，不一会，声音又尽数灭却，却是脚底平原碎裂，乍生无尽深渊，猛地吞噬了无数生灵。
这一幕，当得恐怖，荒原间的那片血色很快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多人族分子落尽看不到头的黑暗地底，是入死灵渊么？
一说死灵渊，那是传说中深藏地底的九幽之海，当你见到它的时候，意味着你将永世不得超生，伴随你的，只有海中幽魂。
“不见他非我是，自然上敬下恭，佛法时时现前，烦恼尘尘解脱。”
便在这时，还未坠入“死灵渊”的无名仙人忽而低吟，低吟是法，连带着头顶金刚巩固成形，接着，但见金刚生六臂，六臂齐出，硬生生将人族脚底破裂的大地“合”上，死灵渊转而不见。
不见之死灵，实乃“解脱”法，侥幸存活下来的人族分子进而立足，那一刻，也不知有多少生灵得以解脱，可惜这还不算完。
妖天仙眼见鸡鸣之徒施法解救众生，面生嗔怒更甚：
“小小仙人，便是得道，又能如何？”
怒言犹带破碎星辰之力，那是属于天仙后期的气场，力压地仙一头，鸡鸣之徒虽有大道加身，可根本上他只是仙人境。
妖天仙不信，他能以仙人境反了天。
“依无住本，立一切法无住之本本乎无住，若能彻住则万法一如。”只是就在那破碎星辰的天仙之力将将要覆灭底下的所有人之际，但闻鸡鸣之徒语气虔诚十足，转瞬呢喃了这么一句。
一句万法一如，恰似万法同出，紧接着，无望天地平原尽碎，只是无名仙人头顶金刚又陡生三头，三头连带六臂，尽数浮空。
浮空中有妖天仙，金刚始一与他平行，便顿怒目相向。
此一怒目，不比先前，三头六目，犹带六臂，好不吓人。
“三头六臂？倒是挺唬人的派头。”
对视间，妖天仙不怒反笑，这时，他生出的破碎星辰之力已尽数由于金刚浮空而飘然在苍穹顶上，那看不到时空裂隙的苍穹，朦朦胧胧悬浮着一层扭曲空间的光波，只等着他一道意念。
念起，便是翻云覆雨，天地震荡。
“百千法门，同归方寸，河沙妙法，总在心源。”
这时，无尽大地上，再次传来无名仙人的低吟。
又一番低吟，像是佐证什么，旋即，不见妖天仙动念翻天地，只是金刚怒目收缩，煌煌六臂其展，这一展，其身延伸百千丈。
百千丈身姿的风采，瞬间笼罩了整个苍穹，那一瞬，便是日光都失了色彩，偌大天空，很快只剩下一尊佛门金刚大放异彩。
异彩中有妙法，妙法不可闻，唯众者举目望去，默然惊诧。
默然天地，人妖俱惊，最为诧异的，当属妖天仙。
他看着眼前猛然“霸占”了一片天地的佛门金刚，眸中异色连连，没人知道他是怕了还是什么，只随着他最终汇拢的目光，一抹不可名状的复杂神色凝聚，而后，默然天地被他亲自打破。
“佛说：菩提本自性，性净是菩提，亦非可修相，更无可作相。往年千百日，孤见菩提众生不自知，难出面解脱，今时预言大作，尔等却宁做那妄人，不以孤之执着为求，更以佛门金刚现，”
蓦然打破的沉默，犹系妖天仙个人感言，最后尽为冷笑：
“说来鸡鸣，寺中可还有金鸡？真以为盗了几句佛门偈语，便能化身如来，释法相解天地？如此也罢，就让孤来告诉你们，谁才是菩提世界的真理，谁才是一开始就皈依佛门的虔诚信徒。”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孰是狗盗
妖天仙一语甫毕，意念随之而出，霎时，苍穹顶上悬浮的那层玄力光波猛然倾下，滔天之力何止破碎星辰，层层叠加的扭曲玄力如大厦将倾，还未落至地面，下方平原已然有所感应的坍缩。
隆隆隆！
响遏行云的动静连带着方圆千百里震荡不止，荒凉平原的倾塌只是开端，不一会，偌大的菩提世界仿佛都有所震动，那哪里是天仙境能够造出的造势，根本就是犹如神佛在世，继改天换地。
“不要！！”
前一刻侥幸从地底深渊逃脱的人族分子，下一秒便重蹈覆辙，人群骇然惊叫之声不绝于耳，一如世界末日，这一刻，人们好像明白了什么妖天仙从一开始就有能力这么做，但他没。
那会，他才是在扮演着悲天怜人的佛子角色，举妖族大军集结于此，为的哪里是独吞时空岛开放的宝藏，的确是好意为之。
然而再到这会，佛子终化妖，妖天仙不再悲悯世人，翻手间天地将倾，那是超然于天仙的手段，恰如天神再临，灭众生愿。
“我有金刚在上，妖孽怎敢作祟。”
恍惚间，崩塌大地，无名仙人终浮空，转而一声激喝，却是犯了佛子不嗔，不怒戒，这时，他又哪里顾得上底下落入地底黑暗深渊的生灵，只抬头怒视着妖天仙，连带着巨大金刚有所动。
一动，千百丈，万里长空，不见仙人，只望金刚展三头六臂之能，似想要如法炮制，再次强硬的撑起苍穹上落下的无尽玄力。
只是这次，它没能生出奇迹，来自妖天仙一念之下的无穷之力，是真正的无上法觉，此觉原身承诸佛，又岂是金刚能阻拦？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动静持续发酵，底下的人族分子转瞬湮灭了一半不止，剩下的一小撮将将各发奇能飘然离地，以指望不被吞噬。
刹那间，人们尽相恐后的想要挣脱出这片天地，可当他们把目光放在头顶时，感受到的只是深深的绝望。
头顶缓缓落下的无上玄力桎梏着所有人逃生的希望，只要那力不灭，众者堕入死灵渊仅是时间问题罢了。
与此同时，无名仙人所化的佛门金刚依在苦苦支撑，饶是它延伸了千百丈的身躯，想要拖住那万里长空上的玄力终究够呛。
嘶嘶！
诡异而别扭的声响来自金刚看似威武不屈的身躯，那是它的身体结构受到强力扭曲发出的撕裂声，没人知道它还能坚持多久，不过谁都能看出来，那也只是时间长短，此际，天地惶惶。
惶惶之色充斥在每个人脸上，若是从远处看去，这一幕是极其可怖的画面长空之上，空间扭曲，恰似裂隙，裂隙边缘，一金刚勉强承托，金刚之下，是无数想要从中解脱飞出去的人们。
是那梦。
遥望的画面，又是不尽符合某人的梦境，或许，那梦中之子指的并非方外之人，而是妖天仙以撼天地之力逼得金刚难撑。
破碎星辰，黑暗再生，会是妖天仙一人所酿下的恶果？
答案朦胧，真相莫名，当世人以为是那么回事的时候，现实好像又总能推翻人们最初的判断，无人知晓，命运的安排是何。
“不！！！”
莫名之中，有人呐喊，呐喊声一如某人梦，只是此际歇斯底里喊出来的并非某人。是那无名仙人，来自鸡鸣寺的信徒。
他面露惊惧，忙不迭的嘶吼下，终于卸去了所有自衿。
这一刻，不见之前心如止水的佛子，只剩下人们出于对死亡最原始的恐惧，这种恐惧，便是自发佛语道法的他都脱不开。
“不？你口口声声言称佛语的时候，可曾说一个不字？眼下当你盗学来的那些佛法不奏效的时候，你想起来学那鸡鸣一般喊上一个不字？晚了。从诸佛烟消云散的那时起，便不再有鸡鸣。”
扭曲空间和地底深渊的交接线上，唯有妖天仙一人安然，他安然面对眼前三头没了六臂膂力的金刚还在苦苦坚持，安然面对金刚底下快要被吞噬的那些人，最后又安静的对那无名仙人道：
“记住，你不配来自鸡鸣寺，即便我已多少年没去拜谒过了，但想来如今能真正枯守在那里的，才有资格称自己是信徒，而你，不过是不甘潜心修佛，也想从时空岛中堪得造化的狗盗辈。”
说到这时，他又是一顿，只面露戏谑的看着底下痴痴惊惧的无名仙人，只怕这位仙人怎么也想不到，处于他头顶的妖族之主妖天仙，曾不止一次拜访过鸡鸣寺，只是那会，还没有时空岛。
“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听说依此修行，西方只在目前。”不一会，妖天仙见这位无名仙人落下了悔恨的泪水，这才接着淡淡道：“知道么，这句诗其实就是出自鸡鸣寺的。”
语不惊人死不休，这是他第二次道出此诗，然而便是出自鸡鸣寺的无名仙人，都好像不知道有这么个说法。
依此修行，说的是依鸡鸣寺么？
那么西方，指的也不是阴山背面的妖族之地吧。
于末日般场景中道出的真相，注定不为人知，只随着妖天仙话音落下，无名仙人所化的金刚终于支撑不住头顶玄力。
哗啦啦……
金刚不再怒目，唯在一阵破碎光芒中，无名仙人坠入深渊。
“不与万法为侣是什么人，回光自照看，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即向汝道。”妖天仙亲自目送无名仙人的“堕落”，不觉呢喃出的言语，亦是饱含大道，此道是佛道，也是他的道，是为天道。
天道毕，玄力垂，当万里长空不再有金刚支撑，层层叠叠落下的莫名光波瞬间扭曲了平原之上的半空，半空中犹悬浮的人族始一交接，便即刻被撕成了碎片，肢体连带着血浆，混为血水。
血水潮涌，恰向西方流。
血染残阳，妖主沉浮，妖天仙释下的力并未波及底下的妖族分子，它们从头到尾都屹立在三舍之地，静静的看着残酷场景。
眼看着滔天之力即将湮尽所有人族分子，不曾想就在这时，一道说不透威棱的声音冷不丁从远方传来：
“吾有大乘，即如来佛。”
人未至，声先出，那一刹，不见天仙妖力主宰大地，只望下一秒，有佛光大盛，光出西方，恰似如来，接着，一佛顿生。
霍！
佛现，天地静，妖天仙释放的滔天之力终究没有落在地面，只一尊不大不小的佛像，赫然卡在了天地之间。
蓦然，无声，时间像是被定格了一样，尚且还搞不懂是怎么回事的人族余分怔怔的望着头顶那尊说不出名头的佛像，尽数流露出的目光不是虔诚，而是不可置信，真是我佛如来么？
并不是。
只是一人，从远方来，其身后，依稀带着三百身影。
“何人？。”
那一刻，最先反应过来的依然是妖天仙，他煞得凝眸，眼看着自己施展的滔天之力被一尊不大不小的佛像全面托起，眸中除了不可思议，还有抹难以名状的威严尽放金刚不够又来“佛”？
他可不认为那是什么真佛，顶多又是一鸡鸣狗盗之徒。
而正当他抱着这种想法的时候，周峰的身影逐渐清晰的映入众者眼帘，陌生的面孔，陌生的气息，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明明场间的焦点应当是那尊无名佛像，可事实又并非如此。
“在下周庆峰，来自方外，时逢此地惊变，恰巧前来一观。”
周峰浮空，开口一句话赫然是介绍之词，然而他说的轻巧，底下人以及妖天仙听了，都纷而显现出愕然神情。
方外之子？
偶然闪过的念想是众人念，只不同的是，第一个从愕然状态中惊醒的人依旧是妖天仙，当场，他怪异狂笑道：
“好一个方外，好一个恰巧。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小子，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乍然狂语，多少有些熟悉，周峰第一时间想到仁王似乎也对他说过这么一句话，那会他的回答是以佛相之力回击，这会。
物是人非不是？
“阁下应该便是妖族之主妖天仙了吧？恕在下愚昧，你们好像都对我有点误解。在这里，且不谈误解从何而来，如今我只想问阁下一句，你到底想做什么？”周峰略一酝酿，继而如是道。
“孤想做什么？这个问题你问的好。”
妖天仙闻言，眉眼微翘，翘起的是玄机，亦是杀机。
“在此之前，孤只想教底下的人类如何做人而不作死，但眼下你来了，孤大可放过他们，不过你，却是别想走了。”
他没有因周峰反问而生气，嘴角反生出的诡笑不止，那笑中不止有杀意，还有含义，周峰听了，当场能猜到什么。
或许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会来，可他能想到自己来妖天仙会如何，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来了，既然来了，又何必要走呢？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天问命运
苍茫大地，平原浮沉，来自苍穹顶上的交际线，仍旧挥发着一层不尽可怕的光波，那是妖天仙尚未破碎的天道之力.
此力之下，有一佛顶天立地，此佛无名，却为底下众生带来了希望之光。
光是佛光，可谓普渡。
“他就是预言之子么……”
不时从人族分子嘴里脱口而出的呢喃言语，连带着众人劫后逢生的迷惘，他们愣愣的看着头顶屹立不动的陌生面孔，这张面孔落在妖族那边，无由呈现出一味隐惧的迹象预言真奏应了？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偌大长空，只随着周峰对峙妖天仙的画面变的愈发诡异起来。
这种诡异不仅来自人妖对立，更多的是压抑气氛中弥漫的紧张，当传说不再那么遥远，而就在眼前，
无谁能轻言不惧！
“一念离真，皆为妄想，今日既来，何苦离去。”
不惧中，有声出，声出半空，是周峰在说话。
话音落下的瞬间，天地约变色，霎时，无名佛像法躯微颤，不见双手合十的动作，却是引得苍穹顶上悬浮的滔天妖力渐荡！
一荡一念，天道离真，众者惘然不止，唯听周峰一道念语，来自头顶沉重的压力仿佛逐渐挥发，那是妖天仙的玄力在消散。
“但契本心，不求用法么…看样子你这方外之子对佛法的领悟比那鸡鸣狗盗之辈要深的多，竟能用一句话消解孤的玄术…”
这时，反观妖天仙见状，非但没有露出恚怒震惊之色，反随口一句言辞，充斥着不吝啬的赞赏。
底下人群闻言，皆露出愕然神情，能让素来高傲的妖族之主说出这样的话，恐怕不仅仅是传说中的方外之子就能做到的吧。
“谬赞之言不敢当，实令在下诚惶，说起来今日此行，在下绝无斗法之意，只望阁下能够高抬贵手，让开一方天地。”
君不见众愕浮生，唯有周峰接着说出口的话，充满了退让。
这一让，让的是与世无争，亦是众生和平，一如佛家慈悲。
不曾想妖天仙听了，却是当场露出讥笑：
“好个让开一方天地，你是想不战而屈人之兵么？”
讥笑不比赞美，冷酷之意顿显，旋即，不望妖族有所退让，只随着妖天仙落下的口谕，一干妖兵转显凶悍，它们齐刷的朝前进了一步。
便是这一步声威，整个平原似乎都感受到了颤动。
颤中之动，如畏如惧，畏惧的是人族分子，侥幸从刚才的浩劫中捡了条性命的家伙眼见妖族不退反进，不由纷纷显露怯意。
怯意生，众人退，下一秒，平原情势再陷困境，妖族大军的逼压像是要赶尽杀绝，之前的三舍之地，早已被抛诸身后！
“阁下一定要如此？”
危急形势中，周峰挑了挑眉，再脱口而出的话，却是没了退意
那些底下的人可以退，但他又怎么能退？
情势迫在眉睫，可他想追求的答案，亦是就在眼前。
“何谓如此？菩提世界多年相安无事，只因这次时空岛开放，有你这么一个方外之子插足，就演变成如此境地，小子，你如果聪明点，就不该出现在这里，如此看来，这岂非天意么。”
眼前妖天仙，如是说道。
一语甫毕，周峰凝眸，此番如此言辞，听似糊里糊涂，可他好像能明白对方指的是什么，如此局势，不正应了因果么？
“阁下信命？”
想着之前猕猴所化与他谈论的因果关系，周峰暂且想不出到底谁是因，果又在哪，只根据妖天仙这番话，再次反问道。
他想要知道，是否整个菩提世界的人，都坚信这一切都是天意，正因天意要他来，所以菩提世界的毁灭才避免不了？
可如果真是这样，妖天仙岂非才是违背天意的那个人？
“命？孤不知道你说的命是命运的意思还是什么，不过无论是哪一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来了，如果这真是命运的安排，那孤就要把这种命运扼杀！孤的命，可轮不到所谓的天意做主。”
一问一答，妖天仙浑然无惧，哪怕他要做的正是逆天行，反人道的事。
然而这亦是恰好与周峰前来的目的殊途同归！
到头来，妖天仙在做的，反而是自己认可并觉得正确的路？
不以天命自居，不为命运所扰，一切只求本心，本心不死，饶是这天地不同，他亦要先下手为强，赫然杀出属于自己的道。
“原来如此么……你不信命，却又受预言所困，那么阁下是否想过，你眼下的行为，正是自相矛盾？若是你果真不信，那又何必在乎传说中的预言，并来到这里阻止可能会发生的灾变？”
周峰有所思，有所道，这一道，为反道。
他要驳斥妖天仙的理论，不为争强斗胜，只想以道理说服妖族退去，一如佛语常称，回头是岸，善莫大焉！
而这话一出，妖天仙果真有些语塞，他看着周峰一变不变的神情有所动容，眸中所含的破碎星辰闪烁不断，恰似在思量。
思此行何求，量命运何安，千里孤坟，又是否无处话凄凉？
“你是想说，孤这番所作所为，都是在作无用功么……”
思量中，妖天仙眼眸定格，再落向周峰的目光有所不同。
不同的是杀机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疑问，这一问，是天问。
“是否无用看个人，但至少我不认为制止人族分子进入时空岛就能改写命运，再退一步说，假使传说是真的，你觉得杀了我，就能改变菩提世界可能会毁灭的走向么？”周峰听问，作如是答。
“难道不是么？”
妖天仙闻答，作如是说，
“如果命运可以如此简单的改变，那诅咒传言就不会流传这么久，试想一下，若是这一切都乃命运的安排，结果早就被定下了，那么你杀不杀我，或阻不阻止人们进入时空岛，都不重要。”
周峰神情豁然，刹那间好像想通了什么。
所谓预言，自该预见到了所有可能性，他会来这，也在预言之中。至于他是否会死，预言没有给出答案。
但不管如何，答案不会因为妖天仙而改变。
从一开始流传出来的答案，便是万物寂灭，至于这其中会演变出多少种可能，都不是人力能够阻止的，这才是预言的力量。
但凡能够被改变的预言，又怎能被称为预言？
“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重要的！”
妖天仙闻言，不觉沉声道。
真依照周峰的说法，那岂不是无论他们怎么做，都是在白费功夫？这样的话，未免来的太打击人。
“我不知道，事实上，我正是为此而来，我想知道什么才是重要的。到底那则预言中，还包括了哪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些秘密，只有尝试去找，才有可能得到解答，而不是想着扼杀逃避。”
周峰一语概尽，其中意思，大抵便是在说妖天仙如此举动，不过是想着通过扼杀任何可能会导致菩提灾变的因子而去逃避。
逃避那预言，逃避那结局。
然而，这种逃避，真的有用么？
“一派胡言！孤本想留你性命多一会，看看你能说出怎样的大道理。但现在看来，你只是为求自保，而胡搅蛮缠！”
打破场间诡异对话的亦然是妖天仙。
直到这时，他终于失去了耐心，之前种种问话，是天问，也是他想从传说中的预言之子嘴里得到答案。可当他发觉答案并不在周峰口中，又岂会多说？
“无法可说，是名说法！且让孤看看你悟得的佛法，是否像你的嘴皮功夫一样！”
不可多说的画面进步随着妖天仙的说法大作，率先有所回应的正是苍穹顶上还未彻底消散的天众玄力，那是他的天玄大道。
隆隆隆！
顷刻间，震动天地的玄力再次迸发，从苍穹交接线上落下的光波轰然可畏，层层叠叠荡漾开来的威棱是为天仙境下无敌手。
“话不投机半句多么……”
这个时候，周峰亦不免有点失望。
他也本以为好好说话，或能从这位妖族之主口中得到些关于预言的切实走向，只是当问答被打破，那些看似充满了道理的话语确是显得冗余，终究要战？
那便战出个结果吧。
“吾有大乘，可化樊笼！”
一声令下，目不暇接，从苍穹之上落下的恐怖玄力犹如天河之水，奔流中可听骇浪涛声，煞得底下众人唯恐避之不及。
可就在众人以为究难逃一死时，周峰身前衍化的佛像忽而大放金光。
金光一瞬蔽日，一如那天情景，只不同的是，那日由周峰挥发的千百丈气浪转变为妖天仙念起的天众玄力。
玄力犹带着骇浪滔天轰然朝大地压了下来，那不止于平原浮沉的动静很快爆发。
咚咚咚！
可怕惊人的动响，像有人敲响了九幽之下的鬼门关，大地再开裂缝，依稀可见的死灵渊重现人间，无尽瘴气拔地而起，同时，一声声鬼哭狼嚎于场间迸发，那是人类对死亡最原始的恐惧。
“不要啊！”
恐惧出自人群，避之不及的人们慌不择路，尽相呐喊着，可便在众生尽数要葬身黄泉之际，无名佛像大放的金光霍然成型！
第一千零八十章 似梦非梦
只听哐当一声，浮沉大地，煞得凝滞，来自苍穹顶上的滔天骇浪没能倾轧下来，只有一佛，大放金光，金光化形，继成樊笼。
咚！咚！咚！
恐怖又渗人的声响转瞬变得奇怪起来，从势若雷霆到断断续续，不过数息功夫，倏忽间，不见死灵渊湮灭众生，唯望那尊佛像周身幻化出一尊钟形金身，金身是为另一樊笼，可称金钟罩。
铛！
那一刻，人群静止，依稀传来的一道铛响，犹似金钟鸣，钟鸣并非终结，只是佛像所化樊笼的抗压。
周峰再化樊笼，却是省去了那千百张气浪的声势，只收缩内敛，进步坐实了那金身不灭！
不灭中，苍穹止乎。
无尽可怕的破碎之力终究止于佛像头顶金钟，连六臂金刚膂力都难以阻挡一时的天众玄力，落在金钟罩上，却是寸步难坠。
“凡夫取境，道人取心，心境双忘，乃为真佛？”
静止的画面中，除了妖族一干部众的惊惧不止，便只剩下妖天仙一者的诧异。
这位高高在上的妖族之主，在见识到周峰急来化佛的本领尚谈不上吃惊，可直到这时，他终于露出了罕见异色。
异色流于表面，恰恰代表他先前只当周峰急来化佛的本事是徒有表面，当他真正开始发力的时候，那尊妄佛必将化为虚无！
只是此际，一切好像都如预想中的不同。
预言不可测么？
“大乘之下，遑论真佛，阁下若现在住手，可当浪子回头！”
而便在妖天仙有所迷茫之际，周峰飞入佛像金身中赫然道。
两者始一融合，一如大道加身，从他口齿中道出的言语不再是凡夫俗子说的话，是我佛如来说。
“好一个方外之子，倒是孤小觑了你，不过你这套说辞如果换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能更有说服力些吧？”
‘佛’说并未惹来妖天仙的回头，他只凝眸，继而望向大道加身的周峰戏谑道，一谑毕，接踵而来的是他的法语：
“一切法相，皆是假名，本来即非，盖生即无生也！”
法出令随，玄力顿出，那一刻，不见佛门法相再放异彩，只望铺天盖地的玄力光波陡然升级，从滔天骇浪化为无边无际不过恍惚时间，紧接着，铺天盖地的妖力迅速化为实质性的力量叠加。
隆隆隆！
叠加的力，迸发出强大无俦的劲道，一如整个天都塌了下来，那一刻，何止是日光黯淡，本就近黄昏的天际霎时阴沉下去。
阴沉之中，黑暗无穷，那是滔天骇浪化作黑色煞气滚滚而来的迹象，直到这一刻，妖天仙终于施展出了属于妖族的法术！
此法胜天，更压天。
“佛说：执迷不悟者，该受万般难，你欲杀世人，佛岂能容你？”周峰眼见头顶玄力不见，反融合了煞气冲天，当场喝道。
这一喝，佛相俱颤，颤非畏惧，只是震怒。
铛！！！
佛之震，钟之荡，一荡一念，天道离真，不可名状的钟声震荡了四野，黑暗丛生间，只望钟声盖过骇浪滔天，继冲煞了黑气。
原来是震荡，亦是涤荡，涤尽世间不平声，荡尽妖魔鬼怪！
“哇哇啦啦！”
荡中有震，是为妖族大震，除了头顶妖天仙以外，一干妖众阵型全乱，它们似受到无法名状的钟声影响，每一荡之下，修为稍低的妖众直接被震碎了五脏六腑，黑心黑血，哗然溅射至苍穹。
“尔敢！”
妖族之血，溅射至上，苍穹顶上的妖天仙不由勃然大怒，这一怒，犹胜怒目金刚，下一秒，他陡然起手，起手为势，接着，其足下七宝齐刷出动，那金银不计的七色灵光轰然掠向周峰！
灵光一闪，犹带玄力，同时，一连串滴滴答答的碎声响彻了整个天地，碎声中，有万物破碎，那七宝灵光，正是破碎法华！
“金钟不灭，我自不灭。”
间不容发的形势，连带着天地两极变化，周峰头顶煞气犹然未绝，只望前方再增七色，色中有寂灭，那是真正的天仙力量，然而面对这股力量，他并没有流露出丝毫多余的神情，只如是道。
如是说，是佛法，接着，佛像双手合十，面露慈悲相！
嘤~
慈悲中有声，似嘤咛，却又并非如此，只是那七色灵光掠至佛相金钟罩前，没能碰撞出多么可怕的动静，不过一声清脆响！
清脆乃为容，金钟罩容万物，自然包括了天众法华。
“这不可能！”
紧接着，又是妖天仙兀自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声音，这一刻，他的神情再也看不出半点风轻云淡，看似同无数与周峰交过手的对象一样无法想象，可事实上只有某人清楚，这次，并不同。
“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同出佛法，何苦相难？”
不同之中，周峰霍然出声，声出佛相变，一变不再慈悲，反露怜悯，怜悯的不是世人，而是眼前的妖天仙。
“相难？你觉得我是在为难你？”
难以想象的形势下，妖天仙诡异的没再发难，谁也说不准是他不想还是不愿，只是那七宝灵光并没有因为未撼动到周峰身前的金钟罩而不作为，只直接掠向了头顶，头顶煞气，顿时光怪。
光怪之下，尚未陆离，脚底平原裂开的缝隙不尽可怖，不过总算没了死灵渊的可怖，再次侥幸存活下来的人族分子纷纷挤在了一起，他们目光发愣的看着上方，目光中除了畏惧，还有虔诚！
虔诚如我佛，此际，菩提世界不闻方外，只有佛子普渡。
“心随梦飘性不静，难受相难逐梦境，阁下为难的或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你一心想要保住菩提世界，可一味施难于此地人族以及我，真的能改变菩提世界的命运么？”
周峰一朝化佛子，口中却未再吐佛言，这字字珠玑，皆是他本心话，他也不相信那个预言，不是接受不了预言中的结局，而是没见过的场景，又怎能去轻信？若真想知道答案，更该直面！
“呵呵呵，你一身佛法不断，口中却讲究道家的清净无为，怎么，你想告诉我，什么都不做，静待事物变化，才是真理？”
直面情景中，妖天仙不怒反笑，笑中有奚落，亦有憎恶。
周峰不知道他到底憎恶什么，只面对他的奚落之言，叹道：
“佛本是道，阁下前身作为天龙八部之首，何以参不透呢？”
“天龙八部？好大的笑话…神佛都没了，八部众又算甚？”
妖天仙一语接着一句，全无被周峰看破了真身的意外，只忽而低头看了一眼足下众妖，阵型不再的众妖因周峰一记，死伤无数，只是望着那些已然死去的妖众，他没有流露出太大的伤感。
“知道么，孤曾以自己身为龙神八部众而自豪，可当诸佛抛弃我们的时候，菩提世界就没有天龙八部了，矗立在阴山背面的我们，都是被遗弃的棋子，可笑啊，可笑先辈们唯神佛是瞻……”
他说着，神情愈发动容，连带着头顶层层悬浮的煞气翻涌无常，那好似他此时心境的无常玄力，不由衬托住这位妖族之主心中的痛，这痛，难以言说，正如当年的浩劫，不一会，且听他道：
“我等马首是瞻，本就没指望像那鸡犬一样升天，但有什么道理，让那些高高在上的所谓神佛，留下如此一个烂摊子呢？”
“孤不甘心，不甘心命运掌握在他们的手里，既然预言是他们造成的，那么孤就要破了这个预言！”
一语甫毕，妖天仙身躯一震，震愤之下，头顶玄力轰然变换，那层层叠叠的煞气尽数汇拢，继而形成一个黑洞般的事物，很快，苍穹之上不见骇浪滔天，只取而代之的黑洞，显得更加寂灭可怖。
咚隆隆！
恐声犹系天地，偌大平原隐隐上浮，那是真正的浮空，仿佛要吞噬了天地两极，黑洞形成的引力，恰似时空坍缩。
“这是？”
朝夕变幻的情景着实不在周峰的预料之中，他望着上方形成的可怖黑洞，看到的不仅是无形中释放的吞噬玄力，还有那黑洞深处的虚空那虚空如昨夜的梦境，破碎星辰出自妖天仙之眸！
这时，他幻化出的佛相已然无用武之地，樊笼之法只能帮助他抵抗层层压下的玄力，却无法取缔那轮黑洞挥发的吞噬性，不时间，底下聚在一起的人族分子继相飘到了空中，继而挣扎着！
“你们这么想向外求玄，孤就送你们一场虚空造化。”
这个时候，妖天仙眸中全然失去了色彩，那显现出来的目光黑暗异常，如黑瞳无边，接着，只听得半空中人们的嘶声：“不！！！”
“似梦非梦……真真假假？”
恐怖莫名的场景，犹如梦境再现的幻灯片，那黑洞代表着时空裂隙，无数人看似争相恐后的赴往那黑暗当中，实为不甘不愿，
而带给众生这一切的，哪里是方外之子？
“无为有处有还无，假作真时真亦假！”
周峰恍恍出神，也说不清是神游方外还是乱中冥想，只随着他这句话话音落下，忽然间，周身大道自主焕发白光。
白光如昼，不再是佛光普渡，而是森罗万象！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天上地下
金光化佛，是为普渡，白光同佛，却属寂灭。
“汝以虚空吞万物，吾有森罗止万象！”
白光同尘之下，但见周峰目露沉着，转而一声激喝，佛相双手合十。
接着，从佛像表体迸发的白光，透出绝对无视修为的气息。
一息长存，瞬间笼罩了整个大地，由此蔫息的正是来自头顶黑洞可怕的牵引力。
当金钟不鸣，取而代之的白光大放，恰如森罗万象。它包裹了天地间的一切，任何事物的相性尽数被转入。
霎时，天地寂静无声，不由自主漂浮在半空中的人们愣愣出神。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眼看着头顶两极的变化。那轮暗黑虚空仿佛是主题，而衬托它的，正是不可名状的万象光明！
光明与黑暗并存？
诡异的情景，更像是梦幻般的画卷。在这副画面中，他们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点，主宰着时空的，是一人一妖。
“当光明与黑暗并存，会有一子从时空中转生，他来自方外，代表着世界终极，菩提万物将由此转变，人与妖，终荡然无存！”
莫名中，李钢曾说起的预言似乎得到了应验，然而周峰却已无心再牵挂这点。
他只沉着以对，以大乘之法压制着妖天仙。
如果眼下不能生，日后死亡又何妨？
反观妖天仙，这时确是神情震怒。可怒意之下，他偏偏不得劲。
旁人或难料，他以足下七宝融合头顶煞气生出的黑洞，已是超然于天仙的手段。如此手段下，妖天仙想不出任何道理会被滞纳住。
然而眼前定格的一幕，又是**裸的打了他的脸。
妖天仙恚愤难遏，反手间继续施力。力从妖身出，滔天玄力无由叠加，叠加的力以无形的方式灌注到了头顶黑洞，以力灌力，是以加大牵引！
“孤不信，你真能胜了天！”赫然暴语，犹带个人不忿。
这里的天，不是指老天爷，而是八部群首之天众。天众之力不可测，那是属于妖天仙的绝对力量。
呲呲呲！
一语甫毕，接踵传来的怪异声响，恰似妖族部众龇牙咧嘴不服气。
可实际上，那只是虚空黑洞受妖力颤动，进步释放出更为强大的吞噬性，宛如没有极限的无俦之力，生生牵动了整个天地。
天地起伏，裂土奋起，连带着菩提世界中，来自四面八方的事物都开始颤动。始一颤抖，无数碎石粉尘哗啦啦被引向苍穹之顶。
顶上，虚空惶惶，继而呈现出的画面有所变化。偌大天地，似乎都要引入黑洞。那才是菩提世界毁灭的开端么？
“不！”
惶惶之下，周峰瞠目欲裂，旋即吐出的那个字符，一如梦境重叠。那嘶声如吼，随之涌出的何止是不甘，还有满腔怨愤。
他没有道理以地仙境压天仙一头，可妖天仙就有道理毁灭菩提世界么？不！这一切的一切，绝不是双方想要营造的结果。
“哪来的因果，哪来的宿命，都是无稽之谈罢了！”
周峰忽而有所愤怒，像是不甘心自己到头来还是成为导致菩提灾变的引子，继而一声无稽之谈，同时引发了佛像裂变。
啪嗒！
佛像一裂，碎片簌簌，只奇怪的是，碎片没有被引向苍穹之顶，反而随着惯性朝大地飘去，一朝金箔褪，无名佛像彻底变。
“若佛无性，我自变佛，此佛有名，是为白象！”
裂变之后，周峰恚怒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苍白到骨子里的阴冷。阴冷如斯，一如周身佛像飘白，紧接着生出森然长牙。
长牙为象，含无穷力。下一秒，无望他迸发佛相之光改天换地。只抬首望去，阴冷不止的目光宛如从九幽深处射出，同时射出的还有白象之牙。
那一瞬间的迸射，直接撬动了整个菩提世界。
隆隆隆！
恐怖的动静很快甚嚣尘上。前有妖天仙以虚空牵引万物，这会，变成周峰以白象撼服虚空。偌大天地，白光犹带黑洞破碎。
破碎的画面如同万物崩塌，影响最大的赫然是那轮虚空。虚空之下，不再见人群漂浮，连带着之前被牵引上空的无数事物，轰隆隆尽数朝地下浮去。
那是牵引之力被破，也是万物重归大地。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不尽恐怖的破碎场景，落在妖天仙眼中，却是没惹得他再次发难。
他只目光涣散的看着眼前的画面，眸中早没了星辰闪烁，也不知是终究无力，还是看出了什么，唯随口一句呢喃充满诡谲。
这，不是出自周峰领悟到樊笼阵法时道出的么？
没有人知道，妖天仙何以突然道出如出一辙的言语。只随着话音落下，周峰身前所化的金钟樊笼接着褪去。
褪去的法相，进步呈现出森然可怕的白色佛像。
然而那尊佛像，还能被称为佛么？
“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原来如此。”
惶惶场景，尚未尘埃落定，唯妖天仙目侈不禁，盯着周峰一动不动的身躯如是念道。这一念，不是佛法，而是菩萨经义。
此际，虚空黑洞已然崩坏完毕。那象征着妖天仙法术尽散的一幕，无疑惊惧了底部妖众。形象如牛鬼蛇神的一干妖族分子，不尽作鸟兽散。
这一散，散的不仅是大势已去，还有自内心的恐惧。
恐惧出地藏，一如周峰所变白佛形象，恰似地藏王再现！
八部妖众，不怕天上佛，唯畏地下王。
“一切，皆为虚幻。好一个方外之子，好一个白佛衍化。”
来自脚底的妖族溃散，并未引起妖天仙的注意。或许他早就观察到了，可这一切，终究不如身前的某人来的值得在意。
周峰加身的白象缓缓侧目，目中阴冷依在，完全不符合某人的心性。可便是这般模样的他，继而说出的话却是无比应景：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自观自在，守本真心。”
一话完毕，方始落定，菩提归安，唯他独尊！
“守本真心？你若真是菩萨转生，孤或许还能信你一回。可眼下你之所为，真的是自观自在么？”妖天仙浑然不惧。
纵使这时的他几乎耗费了所有心力，内里玄术，也尽相随着虚空黑洞的消散一同褪去，可他依旧不动如山。
此山不比身前大地，然却当得屹立不倒。
“我自非观自在，不过这还重要么？”
周峰见状，身前法象不退，只嘴角勾起的冷笑弧度，一如先前妖天仙的戏谑口吻。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真正重要的东西早就被遗忘。他只清楚，目前状态下的自己，才是真正的于菩提无敌。
那未退的法象，并非大乘之法，却在某种意义上更胜一筹。
“呵呵……是孤看走眼了，本以为你只是一朝悟道，不曾想，你竟能领悟出天上天下的双重法门。若往日神佛还在，只怕也得被你的悟性所感化吧……”妖天仙神情茫然，一语道破了天机。
这话一出，周峰自作不答。
他本以为事到如今，妖天仙还没有随同自己的部众一块退去，只是考虑到妖族之主的脸面。可眼下看来，他还有很多疑问不得解答，然而这些疑问，他都答不了。
“以往孤总对自己说，学道犹如守禁城，昼防六贼夜兮兮，将军主帅能行令，不动干戈致太平。如今看来，孤心中所藏道法，终究比不上你。难道，这也是命运的安排么？”妖天仙接着道。
听到此问，周峰还作不答。或许，这才是妖天仙选择留下的原因。
并非自取灭亡，只是想死个明白。他不明预言是真是假，不明传说中的方外之子，到底指的是不是周峰，周峰又何故如此？
此一如此，不是周峰干嘛要阻止他，而是不解周峰如今的造化，究竟是怎么回事其之佛像前后两变，变变都是改天之能。
如此变化，有何道理可言？
“我听闻众生由其不达一真法界，只认识一切法之相，故有分别执著之病。而你是想三缄其口，再称我一句执著病么？”
妖天仙一问两不答，不觉又是如此道。
直道这话，周峰终于有所动容，动容的是法象，一如被看破了本身法相。白象面容隐有变化，那一变，是悲妖悯鬼之相。
素闻九幽之下除了鬼门关以及死灵渊，尚有一菩萨。此菩萨犹胜观自在，本可立地化佛，但却悲悯妖鬼不得超生，遂下地底。
一下地底深似海，暗藏秘法度地狱，是为地藏王菩萨！
“你早已看出我的法象真身，又何必多问？”
默然中，周峰道。
“看出是看出，你承认又是另一回事，事实上，从你化白象那一刻起，孤差不多就明白了什么。可真正令孤不懂的是，如今天上早无神佛，你又从哪里袭承了地藏王菩萨的谛听真传……”
妖天仙一味不解，兀自滞留于此三番问话，皆是放不下。
放不下的不再是那预言，而是发生在周峰身上的变化！
这等变化，难不成真的是命运在冥冥中的安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