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46 方向错误
魔法的根源,是各种各样的魔力。
在魔法的历史上,最早的时候当然只有最常见的那些魔法。魔法并非是用于战斗的,而是为生活提供便利的能量。不论是变形术还是魔药学,更多都只是用于生活之中的魔法。
最早用于战斗的魔法,也并非是现在最常见的元素魔法,而是从古至今都不太常见的【异魔法】。
异魔法的根本,源于人们对魔法的探索。无数的魔法师之中,总会有那些天赋卓绝的魔法师们运用自己的魔力和自身的天赋所结合,创造出了各式各样的奇特魔法。在最初的时候,所有与元素无关的魔法都被统称为异魔法。严格意义上来说,黑魔法也属于异魔法的一种种类。
当魔法文明发展到了现在,异魔法的分类就要严格了许多。理论上,异魔法仅限于【非常见的】、【特殊的】魔法。这种魔法的施展手段不限,比如怜悯的眼见为虚和耳见为实,他释放魔法需要借助自己手上的那两枚指环,虽然局限性较大,但也是被归于异魔法一类的。
莱昂纳多的魔法,显然也是异魔法的一种。
【画中世界】。
这是他所拥有的魔法的名字。
“需要我解说一下吗?”莱昂纳多漂浮在天空之中,他有些赞叹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似乎为世界上居然有如此精致的一双手而惊叹不已:“这是我的世界,顾名思义,我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魔力和物质都由我的意志而行动。虽然听上去很厉害,但是只要知道这个魔法的人都有无数种方法防备着被拖入世界之中,所以其实它也挺鸡肋的。”
巨人怜悯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说到底,不过就是高级一些的幻术而已吗?”
“嗯,你要这么说好像也没错。”莱昂纳多摸着下巴点头道,“确实,从本质上来说这并非是大魔导师和大骑士们才能拥有的【世界领域】,毕竟我的实力还没有强大到那个级别但是从性能上来说,差得并不太远了。”
他忽然弹了个响指,于是整个世界便骤然一黑。
“要说区别的话,两者之间的区别很小也很大。”莱昂纳多悠闲地在空中躺了下来,随着他身体的后靠,他的身后忽然多出了一张躺椅,“不同于大魔导师们的领域,我的画中世界并不是收放自如的要将人拖入画中世界,唯一的办法是【双重诱导】。”
“双重诱导?”怜悯眯了眯眼,他也是一位八阶的魔导师,当然是听说过这个词汇的。
这往往是高深的幻术师们惯用的手段,在物质上和精神上双重诱导自己的目标进入自己的幻术。这样的双重诱导对于幻术的加成是显著的,但由于其诱导过程往往太过显眼,因而成功率也是有些不堪入目问题就在这里了,怜悯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自己受到了莱昂纳多的诱导。
莱昂纳多咧了咧嘴,他手上的戒指忽然一亮,于是他的手中多了一杯盛满暗红色酒液的高脚杯:“我的诱导,在于让人分别用魔力和精神两度接触我的画作,当第二次接触的时候,画中世界就会判定他成为了‘画中人’。当条件满足的时候,我的画中世界就可以发动了。”说着他叹了口气,“你看,这是相当严苛的触发手段是吧?不过还好,一旦能够顺利释放,它带来的收益也是显著的啊,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解释给你听?事实上,我这个人一向对于死者是极为仁慈的。”
他的言外之意,显然已经宣判了怜悯的死刑。
怜悯没有说话,忽然一巴掌向莱昂纳多挥了过去。他的体积看上去已有数十米之高,这一巴掌盖了下去,宛如铺天盖地一般骇人。但莱昂纳多却仍然躺在躺椅上,微笑着道:“你触发了两次诱导,一次你可能已经知道了,正是我在地面上画下的那副画可是另一幅你明白吗?你知道你是在哪里触发的吗?”
石质的巨手停在了莱昂纳多面前,这当然不是怜悯大发慈悲饶了莱昂纳多一命。当巨手离莱昂纳多不足五米之时,那只巨手却渐渐地蒸发掉了是的,不是碎裂,不是被破坏,而是直接毫无征兆地被蒸发掉了。
它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这位法师塔的朋友演技之精湛足以令我叹服,我的魔法和他简直就是天作之合。”莱昂纳多神色不变,仍然在微笑着说话。他低下头看向了地面上的巴顿那当然不是巴顿,能够将这种谎话说得面不改心不跳的人无疑是平日里经常用花言巧语欺骗别人的家伙。恰好,浮士德先生和这些形容都极为吻合。
浮士德脸色还有些发白,这不是假装的,毕竟他还没有见过死状如此惨烈的尸体。另一方面,他心中也有几分歉疚,如果再早来一些,这一家人或许就不必像这样不明不白地被怜悯杀死了。
怜悯低头看着浮士德,忽然咆哮了一声他也明白了,另一次诱导,正是浮士德射出的那一箭。
那根箭支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箭支,而是莱昂纳多的画!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啊呀,我们之间的战斗可别波及我的朋友们啊。”莱昂纳多吹了声口哨,看着怜悯咆哮着一脚踩向了地面上的两人。他皱着眉头想了想,于是怜悯的右脚便骤然变成了无数的蝴蝶,飞舞着消失在了天空之中。
“平静一点,为什么要生气呢?”莱昂纳多伸出一只手,让一只蝴蝶停留在了他的手中,“看看,这些蝴蝶多么美丽啊,有没有让你的心情平静下来?”
怜悯怒吼一声,他讨厌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情况。如果他的眼见为虚还在,或许他还有办法突破这个画中世界。但他的眼见为虚已经被梅林破坏掉了,而达芬奇的画中世界又犹如他的克星一般从各方面都能压制住他的耳听为实,他一时间竟是有些束手无策了。
“你看,你是不是终于发现自己无计可施了?”莱昂纳多缓缓地落在了地面上,仰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怜悯。他忽然皱了皱眉:“你把自己变得这么高干什么?仰着头说话很累的下来吧,让我们回归平等。”
他挥了挥手,于是怜悯的巨人身体便整个地崩坏了开来。崩坏掉的岩石在空中变成了无数的彩条,弄得整个画中世界宛如是某个大剧院的颁奖仪式一般。那些彩条落在了莱昂纳多身上,落在了浮士德和萨麦尔身上,也落在了躺在地上的怜悯身上。
怜悯挣扎着还想起身,萨麦尔却直接一脚踩在了他的胸口上。他不带感情的目光落在了怜悯身上,本来属于莎拉的下半脸一张一合地发出了萨麦尔的声音:“还想反抗吗,你已经输了。”
怜悯面朝着萨麦尔,忽然狞笑了起来:“我撕碎你的傀儡的时候,你那张脸真是很让我开心。”
他竟是还在挑衅萨麦尔,似乎企图让萨麦尔直接杀死他。萨麦尔却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眯了眯眼,目光中满是讥讽:“某种角度上来说我还应该感谢你,因为你这样做了以后反倒让我和莎拉真正地结合在了一起。”
怜悯咬了咬牙,又转过脸来朝向了天空:“你们已经赢了,还在等什么?还不下手为那家人讨个公道?”
脱离了石巨人的形态,他似乎又失去了自己的视力。他不知道莱昂纳多在哪里,于是只能对着天空喊道。
“那家人的死活可和我没有任何的关系。”说话的仍然是萨麦尔,也只有他在三人之中对于那家人的死亡是毫无任何心理负担的:“我只是奉了监察部的命令,把你抓回去而已。要杀你还是要把你怎么样,那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中。”
“我只是想看着你……”他忽然凑到了怜悯的耳边,轻声道,“跪地求饶。”
“哈哈哈,你居然加入了监察部!”怜悯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忽然狂笑了起来,“克兰西的笔记落在了你的手上,而你却选择了加入监察部?这真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可笑的笑话!”
“拜你所赐,加入监察部真是让我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萨麦尔用他那只金属制的手拍了拍怜悯的脸,冷笑道。
莱昂纳多咳了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好了,如果没事的话就把他移交给监察部吧,咱们的工作到此结束了。剩下的事,我会让监察部的人来处理。”
“你们弄错了方向。”
怜悯忽然转过脸来朝向了莱昂纳多。他冲着莱昂纳多声音传来的方向,笑得有些奇怪:“愚蠢的家伙们,从一开始你们就选错了应该调查的东西。你们不过是被我们牵着鼻子走的蠢货而已,连我们的计划都毫不知情。”
“现在,我的任务其实已经完成了。”怜悯顿了顿,他身上的魔力骤然开始波动了起来:“我会在尼夫海姆等着你们,等着看你们那张沮丧的面孔……”
“你什么意思?”浮士德皱了皱眉,低声问道。怜悯却冷冷一笑,手指上的戒指骤然爆发出了一道几乎照亮了整个画中世界的白光!
“主教大人万岁!”怜悯忽然声嘶力竭地大喝一声,紧接着,他的身体骤然膨胀了起来!
萨麦尔离得最近,他的瞳孔一缩,正准备飞身后退,但周围的环境却瞬间变化了起来人声鼎沸,人间的声音再一次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第三声晨钟的余音甚至还在众人耳边回荡。
门口的莱昂纳多的面色忽然一白,他踉跄地退了两步,撑着门框稳住了身体。他咧了咧嘴,苦笑道:“这下我的损失可大了该死的梅林和臭老头,这笔账得让他们赔给我才行…”
浮士德摸着下巴,喃喃道:“我们的方向错了?什么意思?”
“我们就是办事的,就算方向错了那也不是我们的问题。”莱昂纳多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一向是这么没心没肺:“汇报给老头子和梅林就行了,让他俩头疼去吧。”
“达芬奇阁下,您好像很看高梅林?”萨麦尔已经连续听了两次莱昂纳多把尤瑟夫和梅林摆在一起了,不由得有些奇怪。
“因为他是个特别的聪明人。”莱昂纳多诚恳地点了点头,“聪明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梅林除了聪明以外,他还特别的不要脸这就很可怕了。”
Part.47 回归
梅林终于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他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理清了自己的思绪,想起了昨天发生的无数事。摆在面前的问题数不胜数,时间对他们来说是极为宝贵的,所以梅林毫不犹豫地悠闲地伸了个懒腰,缓缓地坐起了身。
房间内的装饰很豪华,尤其是靠墙的那张书桌,看上去似乎是由黄金打造成的,从各个方面上来说都豪华得有些恶心虽然梅林的第一想法是找个机会把桌子给偷出去。
房间内当然是没有窗子的,窗子这种东西在罪业之城里没有任何意义。毕竟罪业之城是地底的城市,窗户外的景色一年四季都是黑暗,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
梅林一手抓着自己的长袍,晃晃悠悠地进入了洗手间。他每天早上洗漱都要花上半个时辰,这是齐格飞最深恶痛绝的事。而且这家伙不洗漱好是绝不出现在房间之外的,上一次齐格飞直接撞门进去了也没有让梅林的动作有半分的迟缓,他就依然对着镜子哼着歌洗着头,仿佛撞进来的就是一团空气。
所以这一次,齐格飞推门进来以后就耐心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着梅林作妖结束。
梅林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从他面前路过了三次却仍然对他视而不见的梅林终于在齐格飞的耐心到达临界点时终于光芒万丈地离开了洗手间。他雪白的衣服和银白色的头发被他打理的极为漂亮,让他看上去像是一个要去参加什么晚宴的贵族一般。
“大清早的就来找我,看来是有了什么新的进展了吗?”梅林打着呵欠坐在了齐格飞的对面。
齐格飞咬了咬牙:“已经是中午了。”
“是吗?这地下又没有太阳,谁知道现在是几点。”梅林毫无自觉地耸了耸肩,“昨天发生了那么多事,又是体力战又是脑力战,我也很辛苦呀,睡了这么久也是情理之中。”
齐格飞叹了口气,跳过了这个话题:“准备好了就出发吧,下午我们要去见一位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是什么,不能好好的说话了吗?”梅林有些鄙夷地看着齐格飞,“老酒鬼昨天大半夜地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肯定是去找了解王器这种东西的人去了。想想看,王器这么厉害的名字一听就和王室有关,而老酒鬼身为王子居然闻所未闻,那么待会儿我们要见的只怕不是大皇子二皇子就是尊贵的皇帝陛下了吧?”
“是陛下。”齐格飞的面色很严肃,“陛下要亲自见我们。”
梅林的动作一顿:“见我们?这话是不是有些牵强?陛下恐怕根本就不知道梅林是何许人也吧,能不能就你们去见我在房间里补个觉”“是我们,其中重点点了你的名字。”齐格飞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梅林的话。
房间内忽然沉默了起来。
梅林忽然磨了磨牙,声音中充满了恼怒:“臭老头绝对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以老酒鬼的性子他绝对不会在陛下面前多嘴的。该死的臭老头三十个金币,就冲着他这番所作所为我就要多收他三十金币!”
“我发现一件事,梅林。”齐格飞扬了扬眉,有些奇怪地看着梅林:“不论是陛下还是部长阁下,你好像都对他们缺乏最基本的敬意。”
“哪有,我还是很尊敬陛下的。之所以这么不想见陛下,是因为一旦见了以后就会多出很多麻烦。”梅林叹了口气,旋即又恼怒地道:“你的第二句倒是一点问题都没有我对臭老头那点为数不多的尊敬早就被他用无数的谎言和欺骗所抹平了。你记得我和他见面的第一天一起吃了个饭吗?这个该死的臭老头居然之后说他年纪大了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让我送他回去。混蛋我就真的把他送到了监察部!监察部!你知道我把他送到监察部的时候脸色有多精彩吗!”
齐格飞的面皮抽了抽,似乎有些想笑:“这个,恶人自有恶人磨?”
“话也不能这么说,部长阁下对你有相当高的评价。”身手矫捷的齐格飞一低头闪过梅林扔过来的银质茶杯,笑道,“不论是我还是浮士德他们几个,从来没有人被部长阁下这样另眼相看,。你可是他钦定的接班人啊。”
梅林恨得牙痒痒:“我接班?我接班监察部吗?等臭老头撒手人寰,我绝对第一时间跑回精灵之森躲个三五年再说走了!顺带一提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恶毒了,我怀念当年的齐格飞。”
“近朱者赤。”齐格飞假惺惺地叹息了一句,然后连忙起身追上了夺门而去的梅林。
………………………………………………………………………….
“你们要的粮食会在三天内准备好。”雅各布对着梅林和齐格飞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多谢了,雅各布将军。”齐格飞微微点头以示感谢。
梅林瞥了雅各布一眼,没有说话雅各布浑身上下的气场都不像是一个地道的罪业之城人,土生土长的罪业之城的男人从小就在刀尖上摸爬滚打,哪里会像他这样看着和欧内斯特的贵族没什么两样。虽然常年生活在罪业之城中让他的形象气质多了一些改变,但他的走路方式和行为细节是瞒不过梅林的眼睛的。
话说到一半,大门便被人粗暴地打开了。雅各布揉了揉太阳穴,也不看门口来的到底是谁,低着头叹息道:“我亲爱的女儿,你能不能在别人面前给你父亲长点面子?”
菲奥娜风风火火地冲进了房间,她正准备开口说话,忽然发现了房中的梅林和齐格飞,于是便转过脸来看着他们有些不舍地道:“你们今天就要走吗?”
明白了,这姑娘好不容易找到了两个身份地位接近还很聊得来的朋友,现在有些舍不得他们走了。
梅林咂了咂嘴:“没办法呀,我俩现在是奉命做事,等我们这件事处理完了就下来找你玩。”
“说真的吗!”菲奥娜眼睛一亮,一把拉住了梅林的手。
说实话,其实梅林这话的客气成分居多,但是很明显这小姑娘并没有意识到。所以梅林只能有些尴尬地苦笑道:“嗯,一言为定,有空了我们一定下来找你。”
“梅林说了算。”见菲奥娜又把目光投向了自己,齐格飞赶忙把锅扔给了梅林。
菲奥娜欢呼一声,忽然凑上去亲了梅林的脸颊一口这姑娘天真烂漫,性子也极为爽直,她到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把梅林闹了一个大红脸。梅林咳了咳,赶紧一脸严肃地看着雅各布道:“雅各布将军,不知道乌瑟纳尔阁下在哪里?”
“他就在王庭通路门口等着我们。”雅各布似笑非笑地看着梅林,完全对自己女儿的非礼行径视而不见,“黑暗王庭其实是陛下在罪业之城的代言人,虽然故事里说的罪业之城和欧内斯特相敬如宾,但这当然只是故事里的说辞而已。没有哪位国王愿意坐视自己的王座之下潜伏着一条毒蛇的,你们也知道那句古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尽早出发吧。”梅林和齐格飞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道。他揉了揉菲奥娜的头,低声道:“我们走了,保重,会下来看你的。”
“我们到时候可要一起设计那些好玩的机关呀……”菲奥娜眼眶有些发红,她忽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柄小小的短匕,拍在了梅林手上:“这是我父亲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就送给你们啦!到时候一定要下来找我玩!”
梅林无视了一旁雅各布有些抽搐的面庞,将那柄通体黝黑的短匕收了下来。他看着菲奥娜的双眼,点了点头道:“一定。”
“咳,年轻人们,咱们出发吧。”雅各布终于打断了两人的眉来眼去,一巴掌拍在了自己书房座椅的后面随着一声巨响,书房墙边的书架缓缓地移向了两边,露出了一条极深的地道。
还有一个双手抱在胸前的中年男子正用怪异的目光看着梅林。
老酒鬼对雅各布点了点头:“我怕你们出了什么意外,就回来门口接你们了。这也正好,他俩直接跟我走就行了。”
“也好,你们一路顺风。”雅各布看了看老酒鬼和梅林两人,点头道。
随着梅林和齐格飞走入通道,书架也缓缓地合拢了起来。黑暗王庭里的灯光渐渐被书架所隔绝,菲奥娜的声音也被阻隔在了书架的那一边,留在地道里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老酒鬼举起了一支火把,照亮了三人周围。
“臭小子,我发现你的弱点了。”老酒鬼忽然笑嘻嘻地看着梅林,他脸上的表情很精彩,让梅林有种很想冲他脸上来上一拳的冲动,“我问你,菲奥娜和你是什么关系?”
“朋友。”梅林笃定地道,“身为罪业之城的小王女,她的日常生活中应该是缺少友情这种东西的。这也导致她在平时生活之中会相对比较孤独,因为她的同龄人恐怕都不会像她这样无忧无虑地在罪业之城里生活。我们的到来为她填补上了她的生活中所缺失的友情,自然对我们的离开有些念念不舍。”
齐格飞似乎有些想笑,老酒鬼咳了咳,又接着道:“那,我女儿呢?”
“我很想说你女儿对我来说是个大麻烦,但是平心而论,她也是我的朋友吧?”梅林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道,“当初你女儿在魔法和武技上都输给了我,于是就开始企图从我这里学习魔法和武技,当然我一直觉得她那和骚扰差不多。这么久过去了,也勉强算是不错的朋友了吧。”
“嗤”老酒鬼忽然笑了一声,然后面对着梅林莫名其妙的眼神咳了咳,正色道:“最后一个问题,你和那个姑娘天鹅公爵家的大小姐是什么关系呢?”
“维多利亚学姐吗?”梅林挠了挠头,有些迷茫的样子,“学姐应该跟我勉强算是朋友吧?虽然学姐的好胜心很强,但是平日里不找事的学姐还是很平易近人的……你到底什么意思?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
“成了,梅林。”老酒鬼长叹一声,“我收回以前对你无所不知的评价你在某些问题上根本就是个傻子。”
Part.48 帝王与王器
多米尼亚男爵安静地站在镜前,任由身后的琳达夫人为他更衣。
两人都很安静,却又似乎心事重重。
“该来的,总会来的。”先开口的是多米尼亚,他面色平静,眼神之中还有淡淡的解脱感。他看着镜中琳达夫人憔悴的面孔,笑着道,“这些年,委屈你了。”
“老爷,您本来大可不必这样做的。”琳达忽然掩口啜泣了起来,她的双眼中已泛起了泪光,“那些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您为什么还要沉浸在其中不愿放手呢?”
“是啊,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了,卡斯兰也长得那么大了。”多米尼亚笑了笑,抬手摸了摸自己精心修整过的胡须:“既然卡斯兰也长大了,那我也可以放心地离开了,不是吗?”
他伸出了手,于是那只恶灵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前。他眼前的恶灵看上去并不凶恶,只是静静地漂浮在他的身前。她的面容依然看不太清晰,也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多米尼亚却注视着她的面庞,叹息一声道:“再忍忍,再忍忍……一切都快要结束了,我们还差最后一步……”
“对了,卡斯兰呢?”多米尼亚男爵穿戴好了服饰,低声问道。
琳达夫人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有些讶然地道:“卡斯兰一早就出去了,我还以为她给老爷您说过呢。”
“是吗,那就由她去吧。”多米尼亚笑了笑,毫不在意地道,“她已经长大了,我们没必要管束得如此之紧。这些年你长年累月地保护着卡斯兰,连出门社交的时间都少之又少,几乎都快成了卡斯兰的护卫了,现在咱们也该让她学着自己保护自己了。”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显然就是未来已经无法保护她了。
琳达夫人勉强地笑道:“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您不也背负上了一个善妒的恶名吗老爷,您大清早地就穿得如此周正,到底是要做什么?”
她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不论是多米尼亚还是她,都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从多米尼亚决定亲手完成复仇开始,这就已经被注定了。
这句话的答案他们都知道,这本就是一句废话。所以多米尼亚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琳达夫人,然后笑着摇了摇头。
他们之间早已如对方的另一半身体,所有心思都瞒不过对方的眼睛。
多米尼亚男爵笑得很自然,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一般一如他们认识时,多米尼亚护卫在花架下对着侍女琳达的那一笑。
从他选择了使用那些令人深恶痛绝的手段复仇开始,多米尼亚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侥幸逃脱。他心中甚至还有一丝期待,因为自己终于能为那对夫妻向王座上的那个人讨个公道了。
该结束了,十八年来的种种不甘与愤怒。
所以他打开了府邸的大门,他的身影在阳光下渐渐地打直了。他看着门口的两名王城骑士,微笑道:“事不宜迟,先生们咱们走吧?”
……………………………………………………………………………………………………
王座上的那个看上去和梅林想象得不太一样。
他是见过狮心王的,那位头发斑白的男人虽然已年逾半百,但不论是实力还是气势都没有太多的变化。齐格飞的体积看来是家族遗传,狮心王殿下的身高也是两米开外,一头金发和金色的胡须让他看上去宛如一头正值壮年的雄狮。
身为狮心王巴巴罗萨曾经的将军,现在的帝国之主,斯图加特多伦斯身上已经很难再看出他当年的那种气势了。
他今年已经六十余岁了,从外表上看,他已和一名普通的老人没有太大差别。
他的身材不甚伟岸,脸上似乎也带着一丝疲惫。他坐在王座之上,目光却不知道投向了何方。早年间征战沙场的那个帝国大皇子已经不知道去了何方,留在这里的只剩下帝王斯图加特。
斯图加特终于缓缓地将目光投向了齐格飞与梅林。他首先看了看齐格飞,点头道:“不错,比你父亲看上去要沉稳许多。我早就说过他看上去和个屠夫一般,除了一身勇力便没什么值得称道的,看来他的儿子反倒是远胜于他。”
“陛下谬赞了。”齐格飞单膝跪地,低着头道。
斯图加特无所谓地挥了挥手:“别那么紧张,我对身份地位的讲究没那么严格,何况现在又不是朝会,你就像小时候一般就好。”
“小时候是臣下不懂事,才会逾越了尊卑之礼。”齐格飞面色严肃地道,他依然半跪在地上,和一旁的梅林形成鲜明对比。
“嘿,一个土匪生出来一个骑士,这倒是有趣。”斯图加特看着齐格飞,有些好笑地道。他又转过脸来看着另一边柱在一旁眼珠子乱转的家伙,有些感兴趣地道:“你就是梅林吧?”
“是的,陛下。”梅林挠了挠头,微鞠一躬答道。他的举动有些失礼,身无爵位却在一国之主面前却不下跪行礼,这是极为失礼的。但斯图加特也并不在意,只是看着他道:“我听人提到过你,听说你算得上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只不过总想藏拙,可有此事?”
该死的臭老头。
梅林嘴角抽了抽,无奈地道:“陛下,藏拙这话用在梅林身上就有些牵强了。若有梅林力所能及的事,那我当然是义不容辞,只不过我的实力还远不如齐格飞,很多事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花言巧语。”斯图加特嗤笑了一声,不过语气之中似乎并没有多少恼怒,“我今日让人传唤你俩来,是有两件事。这两件事从本质上来说,都和你们正在调查的这件事有关。”
他顿了顿,忽然看向了齐格飞:“莱茵哈特家的小子,你还要在那儿跪多久?今天的见面本就不算是王与臣下的见面,你不必如此拘谨。”
齐格飞犹豫了半晌,然后被梅林一把拉了起来。斯图加特满意地看着梅林道:“你的朋友可比你懂事多了,这些繁文缛节对我而言不过都是虚伪的礼节而已,屁用没有。”
他说话忽然多了几分粗俗,似乎他从斯图加特陛下忽然又变回了那个斯图加特将军。他从王座上站了起来,看着大门口道:“你们想问的王器,这件事其实是一个没必要保守的秘密。按照凯撒大帝的古训,王器的存在只有每一代的王者能够知晓,他人知晓了只会被利欲所驱使去寻找王器,从而干扰王器本身的运作而已。”
“所谓的王器,其实是一件很难用言语去形容的神器。”斯图加特又将目光放在了两人身上道,“它和魔力与斗气都没有任何的关联,其本身甚至没有什么奇特的能量。但它却拥有能够影响命运的能力,甚至能够影响到整个王国的国运。”
“如此强大的器物,是由谁来保管的呢?”梅林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道。
“没人保管它。”斯图加特笑了笑,脸上的笑容看上去颇有几分诡计得逞的奸诈。
不光是齐格飞,连梅林也愣住了。梅林揉了揉自己的脸,有些不可置信:“陛下,我刚刚是听错了吗?”
“不,你没有听错,没人保管它。”斯图加特又坐回了王座之上,他看着梅林道,“不光是我国的王器,另外四大公国的王器也是如此。在三百年前,拥有王器的各位开国帝王和王器相辅相成,才拥有了现在的五大公国。既是诸王的才能被王器所认可,也是王器主动选择了这些能够成为一方霸主的王者们。但在那之后,这五件王器便消失在了公国之中,诸王也没有去寻找,而是交代了自己的后人同样的话语即是王器的存在以及严禁主动寻找王器。”
“陛下,我有一个问题。”梅林忽然举起了手,他有些无奈地看着斯图加特,“您是不是要告诉我们,其实您也不知道王器在哪里?”
斯图加特眨了眨眼,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你说得一点没错,聪明的年轻人。”
“那我们是要去寻找王器吗?”齐格飞抬头看着斯图加特,有些疑惑地道。
说话的却是梅林:“不,我们应该不是要寻找王器,而是去寻找【寻找王器的人】。寻找到王器然后保护它这种行为无异于为了保护某个人不死于他人之手而主动杀死他一般,是根本上就存在错误的。”
“尤瑟夫对你的评价看来并没有错,我起初还以为是他高估了你。”斯图加特满意地看着梅林,“事实上,专程去寻找王器是很难找到它的。王器的本身拥有着影响命运的能力,如果它从命运上就判定你找不到它,那么即使它摆在你的脚下,你也完全无法发现它。这是命运的力量,类似于你和镜子里的你做出的动作永远是一样的一般,你无法摆脱命运的规划道路。”
这话说得有些艰涩难懂,梅林和齐格飞一时间同时陷入了沉思之中。
“你们可能还需要消化一段时间,但是不论怎么说,我已经将王器的由来告诉你们了,剩下的事自然就由你们和尤瑟夫来头疼了。”斯图加特笑了笑,“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在我们的计划之中,你们不需要花太多的精力来心忧于别的事,因为那些都不是你们的任务比如说,你们可能一直在担心的一件事,也就是所有事情的开端,关于马利克他们几人的死亡。”
“也该给这十八年间的事画上一个句号了。”他慢慢地坐直了身体,于是本该属于他的气势便渐渐地扩散了开来这是集一国之威于一身者所拥有的威严,这种威严几乎让梅林和齐格飞一时间有些抬不起头来。
“让多米尼亚进来吧。”他看着门口,淡淡地道。随着门口的银甲骑士快步走了出去,斯图加特扫了一眼梅林和齐格飞,忽然扬了扬眉
“差点忘了,王器这种名字只是代称而已。它的真实名称,其实是……【命运之誓】。”
Part.49 所谓王者
王座上的男人静静地看着王座下的男人,他们之间就只是对视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梅林看了看站在下面的多米尼亚,又看了看王座上一言不发的斯图加特,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鼻子他刚刚一抬手就又放了下去,他觉得这个时候还是什么都别做的好。
“我最后还是来了。”多米尼亚先开了口。
斯图加特看着多米尼亚,面无表情地道:“你比我想象之中的更能忍,也更不堪。”
眼前的这一幕,两人似乎都已经想过无数次了。从他们的语气中来看,他们应该是比表面上更加熟识对方的。
“那年在百花街为洛里安殿下祝生的时候,恐怕没有人会想象到会演变成现在这样吧。”多米尼亚仰头看着斯图加特,涩声道,“那年你还不是国王陛下,洛里安殿下和尤利娅殿下还是帝都里人人羡慕的天作之合,赫卡特也还是天天跟着你们身后转悠的跟屁虫,我也只是尤利娅殿下和洛里安殿下的随行护卫,莫利亚甚至还在百花街和洛里安殿下喝酒喝得一头从二楼上栽了下去。我还记得那天每个人的样子,记得那天你笑得有多开心,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你是永远不会这么笑的我以为,大家会一直这样互相扶持着走下去的。”
斯图加特没有说话,只是用平静的目光看着多米尼亚。
“第一个变得奇怪的是赫卡特,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爱笑,但是他的笑声再也不似以前一般爽朗。”多米尼亚似乎沉浸在了回忆之中,他并没有管站在一旁的梅林与齐格飞,只是平静地叙述道,“他开始渐渐离开了我们这个圈子,似乎变得心事重重了起来;第二个离开的是莫利亚,他摇身一变成为了大臣,整日都在为了公事忙碌。后来越来越多的人离开了这里,洛里安殿下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却经常看着当年大家一起玩过的棋盘发呆那个时候,他应该就已经对未来要发生的事有所预料了吧。”
多米尼亚低着头,没有看到斯图加特转瞬即逝的眼神变化。他叹了口气,缓缓地抬起头来:“当十八年前的那一切发生之后,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权力到底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毒药。”
他顿了顿,有些无奈地笑道:“我曾经以为殿下的死亡完全是赫卡特和莫利亚这两个疯子的责任,他俩对于权力的渴望已经让他们彻底迷失了本来的自己。后来我才忽然明白了,短短几年的时光,就让赫卡特和莫利亚变成了这样,那么几乎从出生起就一直浸泡在毒药之中的您呢?斯图加特‘陛下’?”
他最后两个字咬字咬得很重,目光也变得有些抖动了起来。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聪明人,否则那天赫卡特带人来的时候我就应该有所提防的。”多米尼亚惨笑道,“但是就算是我,在那么久之后也到底是明白了一个道理您不是离开了我们的圈子,而是您根本从来就不属于这个圈子。”
“我就想问你一件事,陛下。”多米尼亚紧紧地盯着斯图加特,一字一顿地道:“洛里安殿下的死亡,可有您故意的成分?”
“那日的情形太过紧迫,我没有余力分兵来保护洛里安。”斯图加特面无表情地看着多米尼亚,回答道。
“局势紧迫,局势紧迫……”多米尼亚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往前跨了两步:“您知道吗,我劝洛里安殿下赶紧离去避难,但是洛里安殿下说,他不愿意皇兄回到王城时却发现自己的摄政王弃城逃离了,这会让您真的对洛里安殿下心生芥蒂就算到了最后,洛里安殿下心中仍然挂记着您,但您却连派两个人让他先行离开的力量都没有吗!”
他的语气越来越激动,几乎已经快踏上了王座前的台阶。
他的这番话道出了无数当年的故事,谁也不知道当年征服门之变的几位主角之间居然有着如此错综复杂的关系。
“必要的牺牲,有时是不可避免的。”斯图加特闭上了眼,似乎并不想让众人看见他目光中的感情波动,“我会永远记得洛里安为帝国的付出与牺牲。他曾经是我的弟弟,但在他没有选择逃跑而是选择留在王府内时,我的弟弟就已经成为了值得所有王族尊敬的人。我也会永远地尊敬他,但是如果时间回溯到那一天,我的选择也不会变。”
斯图加特睁开了眼睛,看着台阶下面色激愤的多米尼亚:“所谓王者,是绝不能为前进道路中的牺牲停下脚步的。我清楚,洛里安也清楚,他明白自己永远也做不到这样,因为他可以笑着为帝国奉献出自己的生命,但绝不能坐视他人牺牲而面不改色。正因为如此,他才从一开始就没有与我争夺过王位,因为他无法成为一位优秀的王,我为我拥有如此聪慧的弟弟而骄傲。”
梅林忽然想起了乌瑟纳尔。
老酒鬼昨晚在罪业之城时,面带讥讽地嘲笑过【国王】这种生物。
他和洛里安殿下有几分相似,都是可以为了帝国赴汤蹈火的人,但也同样地太过感性。他们不像是王族里的人,反倒像诗人、像侠客居多。或许未来的某一天,老酒鬼也会面临着同样的处境,不过以老酒鬼的性子,他可能会直接扛上一捆标枪正面冲出去直到自己力竭而死为止吧。
梅林胡思乱想时,多米尼亚却已经踏上了台阶。他死死地看着斯图加特,低声道:“其实,你当年是可以救下洛里安殿下的吧?”
“我可以,但不能。”斯图加特语气没有丝毫的变化,他对当年自己的选择没有一点的后悔:“处在当时的情况下,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赶往追圣所号令狂信骑士团参战,这一点赫卡特和莫利亚也知道。分出任何的力量去做其他事都有可能导致我们最终功败垂成。”
“不止是我,洛里安也知道。”斯图加特顿了顿,接着道,“如果我们换个位置,当年是我守在城中,洛里安带兵突入,那么我也只会守在王府里等待着洛里安平乱结束。就算是摄政王,也绝对没有逃跑的说法。我们是王族,也是王者。”
多米尼亚冷笑道:“王者,所谓的王者就是没有感情的生物而已。”
“你可以这么说。”斯图加特点了点头,认可了多米尼亚的话,“我身为斯图加特的时候,可以和洛里安一起谈笑饮酒,可以和腓特烈一起满嘴粗话地指天骂地,可以和这两个小家伙一起聊天,也可以和尤瑟夫找个地方钓一天的鱼。但当我身为帝国国王的时候,这些行为都是不会出现的,如果为了帝国的存亡需要牺牲连我在内的任何人,那我会毫不犹豫地牺牲他。”
斯图加特的言语颇为坚决,连多米尼亚的气势都为之一缓。
少顷,斯图加特忽然摇了摇头,低声道:“身为兄长,我对洛里安有所亏欠;但身为王族,不论是我还是洛里安,我们都做到了自己能做的最好,这就是我们共同的答案。”
多米尼亚久久地看着斯图加特,忽然笑了起来:“看来是我想岔了,洛里安殿下应该并没有什么遗憾,报仇也不过是苟且偷生的我为了给自己讨个心安而已。”
“原来到最后,生者之中,只有我还沉溺在十八年前的痛苦之中吗?”多米尼亚双眼无神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两步,喃喃道。
他似乎终于解开了心中的心结,斯图加特也用有些怜悯的目光看着他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就能全身而退了,所有人的心中都清楚,斯图加特作为王族之长,需要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而这个交代,最好的无疑就是他多米尼亚的性命。
梅林摸了摸鼻子,将双手背在了身后。他的目光跟随着多米尼亚,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齐格飞的目光也在两人之间转悠着,这王宫之中的对话说到了太多的东西,一时间让他心中的震撼几乎无以言表。
多米尼亚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又往前踏了一步:“陛下,我还有一事想问。”
他的语气已经逐渐平静了下来,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说吧。”斯图加特的语气很温和,毕竟他和多米尼亚相识已久,在这位勉强算是友人的生命最后,他给予了对方一定的仁慈。
如果他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那么这样的仁慈是一定不会给予多米尼亚的。
“尤利娅殿下呢?”多米尼亚忽然抬起了头,他的目光有些奇怪,隐隐的竟是有了几分疯狂:“你们,你和洛里安倒是问心无愧,那么尤利娅殿下呢?为什么没人在意尤利娅殿下的想法呢?”
这话问得实在是突如其来,连斯图加特都被他问得一愣。
尤利娅,当年发生的事中,最可怜的无疑就是这位当年的欧内斯特第一美人,洛里安的夫人,尤利娅殿下。但在王权争夺的过程之中,一个女子的牺牲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毕竟连洛里安这样地位的人都在那场王族的劫难之中牺牲了。
多米尼亚忽然伸手从脖颈上一扯,那根红宝石项链骤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上。他的目光再也不复之前的平和,而是带上了深深的仇恨:“你们王族倒是心甘情愿地牺牲了,为什么连尤利娅殿下也要跟着一起牺牲?为什么连尤利娅殿下也要呆在那王府之中接受最终的命运!?”
“我不甘心,我绝不甘心于她这样的结局!”多米尼亚忽然咆哮一声,红宝石项链骤然爆发出了一道灰色的光芒!
梅林瞳孔一缩,一步踏了出来。他背在身后的双手忽然一扬,淡红色的光芒便从他手中迅速地扩散开来,迅速地覆盖了整个宫殿!
在那淡红色的光芒之中,一道人影无声地扑向了王座上的斯图加特!
恶灵!
“我明白了,多米尼亚的恶灵是尤利娅殿下!”齐格飞忽然倒抽一口凉气,失声叫道!
Part.50 那年阳光
复仇,对于某些人来说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东西。
从古至今,有无数复仇者在复仇结束后便结束掉了自己的生命因为他们失去了自己的目标,失去了自己赖以生存的根本。
如果人生是一场航海,那么没有目标的航行只能叫做迷航。
当然,也有在仇恨之中彻底地迷失了自我的可怜人。他们往往会因为不愿就此结束掉自己的生命而寻找出全新的仇恨对象这样的人往往最后会被自己折磨成一个怪物,因为他们的目标往往是一个接一个的,他们会像洪荒猛兽一般吞噬掉和他们本来所仇恨的目标身边的一切,并且甘之如饴。
多米尼亚,似乎已经变成了这样的怪物。
在这种几乎是突如其来的变化之下,梅林的反应显然比所有人都要快一大截这倒并非是因为梅林反应快,而是他早就注意到了多米尼亚的异常。
在所有人都被多米尼亚的言语所吸引的时候,只有梅林发现了多米尼亚一直在缩短着他与斯图加特的距离。他的口中虽然多次提到洛里安的名字,但若是抛开他所讲述的故事本身,就会很轻易地发现多米尼亚的真实情绪在提到洛里安的名字时,多米尼亚显然缺乏最基本的敬意。
在开诚布公的交谈之下,他对斯图加特都敢于直呼其名,显然是以【老友】这一身份来进行的对话。但他对洛里安的称呼却仍然是洛里安殿下,而并非数十年前的称呼他若是洛里安当年的护卫,就应该称其为【少爷】。
洛里安殿下这样的称呼,其中的敬意太过刻意,反而让梅林看出了端倪。
恶灵出现的一瞬间,梅林手中的显形粉就撒了出去这种粉末唯一的作用就是让本来不可见的恶灵能够在红光中被映出身影而已,虽然对恶灵不会有什么影响,但光是显现身形这一点就已经极为重要了。
斯图加特也第一时间看向了空中向他袭来的那只恶灵。出人意料的,他只是坐在王位之上安静地看着那只恶灵,他甚至连躲避的动作都没有,只是在恶灵离自己不到数米的时候,忽然叹息一声
“很久不见了,小尤利娅。”
恶灵的动作在空中一窒,忽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叫声。她的身影在空中剧烈地颤动着,淡淡的虚影也显现了出来。多米尼亚咬了咬牙,一步踏上前去,他的手中骤然爆发出猛烈的斗气,口中厉声道:“斯图加特,为你们王族这些年造的孽赎罪吧!”
“我一开始就说了,你比我想象的更能忍,也更不堪。”斯图加特有些失望地看着多米尼亚,任凭斗气离自己越来越近:“十多年的时间,我一直在等你杀死马利克他们,但你没有,因为你觉得我会毫不留情地以你的性命来作为给王族的交代。”
他坐在王座之上,目光缓缓地转向了多米尼亚手中的斗气多米尼亚的斗气呈金色,竟是一位已经达到了七阶之上的骑士。
但当斯图加特的目光放在多米尼亚的手上之时,多米尼亚的斗气便如暴露在烈日之下的冰雪一般,眨眼间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你明明知道,我需要给王族一个交代,但这个交代到底是什么样的最终是由我来决定的。”斯图加特失望地看着面色惨白的多米尼亚,低声道,“你钻进了自己的牢笼之中,钻进了没有出路的牛角尖了。你从一开始,就已经失败了,多米尼亚。”
“我还没有输!”多米尼亚咆哮一声,他挥舞着拳头便冲向了斯图加特,就算没有了斗气,他还是不愿向斯图加特求饶。
“你明明知道,尤利娅根本不愿意参与你的复仇,却依然用恶毒的手段将她变为了恶灵。”斯图加特有些怜悯地看着在空中盘旋尖叫的尤利娅,叹息道,“复仇早已蒙蔽了你的双眼,让你无视了那些曾经的你一定会注意到的东西你说我们变了,你又何尝没有变化呢?多米尼亚?”
“住口!”多米尼亚双目血红,一拳挥向了斯图加特。也不见斯图加特有什么动作,只见多米尼亚的拳头在空中一顿,旋即便倒飞而出摔在了地上。王座上的男人低头看着地面上的多米尼亚,面无表情地道:“你还在挣扎什么,你明明已经知道我们之间的实力差距有多么明显了。”
“那又怎么样。”多米尼亚挣扎着站起了身,蹒跚着走向了斯图加特:“就算是被你杀死,我至少能给我自己一个交代,能够问心无愧地去往尼夫海姆……”
“你沉溺得太深了。”斯图加特闭上了眼,忽然高声道:“把她带进来吧。”
多米尼亚愣了愣,忽然痛苦地闭上了眼一切的一切,只有一个人他是绝不想让她看见这一切的。
卡斯兰面色苍白地站在宫殿门口,看着宫殿里的众人。
“父亲……”她缓缓地走到了王座阶梯之下,看着多米尼亚似乎想说些什么。多米尼亚却忽然暴怒了起来,他转过身盯着卡斯兰,怒道:“父亲,我根本就不是你的父亲!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你的生母被我做成了恶灵用来复仇,你现在却还在叫我父亲!?”
“我知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卡斯兰眼眶泛红,哽咽道,“父亲,我比您想象之中知道得更早,我也知道您为我找未婚夫也只是想把我从这个泥潭之中送出去但是那些都不重要,您的所有错误都只不过是在自我责怪而已,责怪自己当年为什么没能早点冲进去拯救我的生父生母父亲,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人怪罪于你啊。”
多米尼亚怔怔地看着卡斯兰,他忽然深吸了一口气,转头道:“梅林!”
梅林倒是万万没想到这事儿会忽然跟自己牵上联系,他愣了愣连忙往前走了两步:“我在,有什么吩咐吗,男爵阁下?”
现在再称呼他为男爵阁下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但多米尼亚也没有管那么多。他看着梅林,有些出神地道:“你觉得呢?你觉得我到底错在哪里?”
梅林有些犯难地看着斯图加特,毕竟这事自己一个小辈实在不好出言说话。见斯图加特对自己点了点头,梅林便叹息一声,走到了多米尼亚身边,从他手中取过了他的红宝石项链。
“男爵阁下,您不能说有错,只是您被自己的愤怒与仇恨折磨得失去了自我您,也只是一个受害者而已。”他举起了手中的红宝石项链,澎湃的魔力从他的掌心喷涌而出,迅速地涌入了红宝石项链之中。
空中的恶灵骤然惨叫一声,无数黑色的魔力从她的身上激射而出,涌向了四面八方。良久,一个淡蓝色的女子灵体出现在了空中,她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周围,旋即将目光投向了地面上的众人。
这是梅林第一次见到尤利娅的模样。不论是美貌还是气质,尤利娅都能在梅林平生所见过的女子之中名列前茅。这幽灵的模样大概是尤利娅逝世时的年纪,二十七八的年纪使她在单纯的美丽之中又多了几分成熟的风情。
她首先看向了王座上的斯图加特,有些惊讶地掩住了口。斯图加特的模样她当然认得,只是她见过的斯图加特当然不是现在这么一副模样,十八年前的斯图加特还是四十多岁的壮年期,哪里是现在这么一副老人的模样。
斯图加特对她笑了笑,目光之中满是怀念。尤利娅也笑了笑,又将目光转向了卡斯兰。
卡斯兰在尤利娅出现时就控制不住地坐在了地上,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她也没少见到这只恶灵,只是这只恶灵每次见到她时都分外地安静。今天她终于知道这只恶灵就是自己的生母了,心中的哀伤一时间更是难以克制。
尤利娅飘了过去,用自己灵体的双臂抱了抱卡斯兰,目光之中满是温柔与母爱。她的双臂当然不是实体,但只是这样的动作就足够了,卡斯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泪却是流的更快了起来。
她最后飘向了地面上看着她不停地颤抖着的多米尼亚。
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中满是怜悯。她似乎张口说了什么,但幽灵却并不能发出声音,梅林也不知道尤利娅所说的话。但多米尼亚却似乎懂了,他忽然双手掩面,毫不顾忌形象地大哭了起来。
“大小姐……”多米尼亚哭得很伤心,他仿佛变成了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在自己的母亲面前哭泣着认错。尤利娅温柔地摇了摇头,伸出了一只手,摸了摸多米尼亚的头。
“对不起,对不起……”多米尼亚低声哭泣着道,他抬头看着尤利娅,眼泪从他的双目之中不断地涌出。尤利娅笑了笑,又张口说了什么,然后缓缓地举起了一只手对着在场的所有人摇了摇。
“越来越少了……”斯图加特长叹一声,忽然闭上了眼他始终习惯于隐藏自己的情感。
尤利娅的动作只有斯图加特和梅林明白了那是什么意思,多米尼亚只是怔怔地看着尤利娅。良久,他终于发现了尤利娅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几乎已经看不清了。
“大小姐,大小姐……”多米尼亚伸出手一抓,手却只是从尤利娅的身体中传了过去。尤利娅有些嗔怪地看着多米尼亚,却并没有动。多米尼亚嘴唇动了动,又一次伸出了自己颤抖不止的手:“大小姐……”
尤利娅笑了笑,伸出了手她并没有碰到多米尼亚,她已经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恶灵是没有轮回的,也不会去往尼夫海姆。
她是彻底地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对不起,大小姐……”多米尼亚单膝跪在地上,似乎浑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了。他抱着自己的头,花白的头发竟是在短短片刻间就化作了银白色,“大小姐……”
“接受现实吧,男爵阁下。”梅林叹息一声,站在了单膝跪地的多米尼亚身前,“您很累了,也该放下自己背负的一切了。”
“背负的一切……”多米尼亚似乎一瞬间苍老了数十岁,他缓缓地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梅林,你说说我到底背负了些什么东西啊?”
地面上,忽然多出了几滴水渍,似乎是泪。
……………………………………………………………………….
“多米尼亚,帮我把洛里安那个臭家伙打一顿怎么样!”
美丽的少女扬起自己的拳头,气鼓鼓地看着远处那个摇头晃脑地看着手中书籍的金发少年。少年似乎正全身心地沉浸在书中,读到兴处,他还会一拍腿开心地笑起来。
树下的少女身后,站着一位孔武有力的护卫。护卫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脑袋:“那个,大小姐,那可是二皇子殿下……”
“二皇子,二皇子,你看那家伙哪里像是多伦斯家族的皇子!”少女恨恨地一跺脚,似乎正在拿地面上的树叶发气,“每天就知道看书,就知道画画,我真是讨厌死他了!”
虽然少女口中这么说,但是身体还是忍不住向着少年的方向走去。两人一直走到湖边读书的金发少年对面,少年都一点反应都没有。少女终于忍无可忍地一巴掌轻轻地拍在少年头上,有些恼怒地道:“榆木脑袋,本小姐在你面前站了那么久了,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吗!”
“尤利娅!你来得正好!”少年似乎真的才发现这里多了两个人一般,如梦初醒地看向了自己眼前的美丽少女。他一拍脑袋,从桌上拿起了一张羊皮卷,阳光洒在他白皙俊美的面庞上,也映在了他温和的笑容上,似乎连空气都温暖了起来:“这是我刚刚为你写的诗,你看看怎么样。”
“呀,真的吗?”少女瞬间忘记刚才的不快,有些脸红小心谨慎地将少年手中的羊皮卷捧了起来。才看了两行,少女便欢呼一声凑上前去亲了亲少年的脸颊,看着有些脸红的少年娇笑道:“我还以为你都忘了今天是纪念日了呢,谢谢你,洛里安,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少年愣了愣,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啊哈哈,啊哈,怎么可能忘了呢,怎么可能呢…”
多米尼亚咳了咳,没有说话。
那天的阳光很灿烂,湖边的两个小小的人儿也笑得很灿烂。
今天的阳光也是如此,只是不在的终究不在了。
Part.51 尚未结束的故事
逝去的人闭上了双眼,活着的人仍然要蹒跚前行。
上午还是阳光灿烂,下午的欧内斯特便忽然少见地下起了雨。虽然地精科学家们早已论证了下雨这种现象只是一种自然现象而已,但齐格飞还是固执地相信这场雨是诸神因为多米尼亚男爵的自尽而落下的雨。
他实在不能算是一个好人,但他的故事却能令很多人动容。
多米尼亚男爵的自尽出乎大家的意料,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使用黑魔法、暗杀王族、刺杀国王未遂,不论哪一条都足以令他被罢官夺爵处以极刑甚至满门抄斩,但斯图加特只是静静地宣布多米尼亚男爵暗杀了马利克等三位王族,赐死,余罪不论,保留爵位继与其女卡斯兰,称卡斯兰女爵。
过度的哀伤令卡斯兰并没有露出什么表示,家中骤逢巨变,她还能站在这里就已经足以令人钦佩了。她没有回家,另一方面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根本不敢回家。琳达夫人早已在家里盛装打扮好了,就等着多米尼亚男爵的死讯传回家中。等到她确认了多米尼亚男爵死在了王城之中,她便会以自己最美的形象追随着多米尼亚去往尼夫海姆。
多米尼亚男爵的棺木已经放人了土中,主持葬礼的是追圣所的威廉。威廉也是新一代之中颇具盛名的年轻人之一,一般来说拥有这样头衔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和梅林的关系不错。
卡斯兰的身后站的是监察部的监视者,显然之前将她从家里带到王城来正是尤瑟夫的命令。这名监视者也是梅林认识的,因为整个监察部像这名监视者一样多愁善感的监视者实在是少之又少波特眼眶有些发红,一言不发地站在卡斯兰的身后。他恐怕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但现场的气氛就足够令他感到伤感了。
“我们不能说男爵阁下的一生是否为帝国留下了宝贵的财富,不能说男爵阁下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但毫无疑问,在我们各位的心中,一定会永远地记得这位男爵阁下,记得他在我们过去走过的路上所留下的点点滴滴。”威廉的声音很平和,他本就长得极像那些壁画之中的神父,连莱昂纳多曾经都请威廉来做过他UU小说人物的模特。
“众圣在上,愿您长眠于星海怀抱之中。”冗长的悼词被威廉如诗篇一般读完了,他面上带着悲天悯人的神色,半跪下去将手中的白色花束与银色十字架放在了棺木之上。他缓缓地站起身,对周围身穿黑衣的人们点了点头,宣告了仪式的结束。
“多米尼亚,我以前也是认识的。”一袭黑色礼服的老酒鬼出现在了梅林和齐格飞身边。这种连梅林都披了一件黑色风衣包裹住了自己的严肃场合,自然由不得他以平日那种放浪形骸的模样出现。仔细打理过自己模样的老酒鬼看上去就多了几分多伦斯家族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他腰间悬着的佩剑和裁剪得体的将军礼装都显得他颇有些英武不凡。
齐格飞叹了口气:“人和人之间,如果多一些坦诚,也就不会走到这样的局面了吧。”
“有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逃不掉的。”梅林倒是没有什么伤感的模样,他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地道。他看着面色苍白咬着嘴唇目视着多米尼亚的棺木渐渐被土壤覆盖的卡斯兰,摇了摇头道:“说到底,男爵阁下还是太自私了。十八年前的事,生者何辜?卡斯兰小姐未免有些太可怜了。”
三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只是静静地等候着仪式结束。
虽然国王陛下并没有对多米尼亚男爵有太过严厉的处罚,但仪式还是比平日里更短地结束了。面色苍白的卡斯兰走到了梅林三人身前,斟酌了片刻,低声道:“我不怪你们。”
梅林摸了摸鼻子说实话,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件事的根本原因和他们一点关系没有,但是整个事件的直接原因是他们昨晚来到了多米尼亚府上。
“如果怪罪于我们能让你心里好受一些,我并不介意。”齐格飞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低声道。
“可惜,我并不是那样不讲理的人。”卡斯兰勉强地笑了笑,目光从两人脸上扫视而过。她想了想,低声道:“我准备离开王都一段时间了。”
齐格飞一惊,梅林却点了点头道:“也好,舒缓一下自己的心情吧,最好把琳达夫人也带上。”
“我尽量。”卡斯兰点了点头,旋即又沉默了下去。
“我的故事可能暂时要告一段落了,但你们还没有。”少顷,卡斯兰忽然抬头看向了梅林,“该付出代价的人还没有伏法,真正的凶手还逍遥法外。”
梅林正色道:“我明白,交给我就好。”
他们的意思很明确怜悯等人,还有那个“主教”。
一切的一切,最初都是由于他们利用黑魔法诱惑了多米尼亚,令多米尼亚男爵在疯狂中使用黑魔法重新唤醒了尤利娅。他们才是真正应该受到审判的家伙,而不是多米尼亚男爵这个可怜人。
“有一些消息,或许对你们会有所帮助。”卡斯兰皱着眉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我听到过我父亲和克拉克的交谈,他们所寻找的王器似乎会依附于和这个帝国息息相关的人身上。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你们想要寻找王器,只用去观察那些身份极为崇高而身边发生了奇怪变化的人们就行了。”
梅林目光中光芒一闪,他了然地点了点头,自语道:“也就是说,大概就是公爵以上的各位了吧……”他忽然转头看了一眼齐格飞,对着齐格飞点了点头。
齐格飞毕竟是王爵之后,显然也是在这个范围之内的。
“现在的我对你们来说可能起不到任何帮助,反而只能算是个累赘吧。”卡斯兰没有再多说什么,缓缓地转过了身,“交给你了,梅林,我回一趟府上就出发去帝都外,希望未来我们还能再见。”
“一定会的,我保证。”梅林笑了笑,对卡斯兰挥了挥手,算作告别。
…………………………………………………………………………………………
正如卡斯兰所说,有的故事暂时结束了,有的故事还没有。
在王城外的监察部分部下,有一个巨大的地下会议室。
梅林一直觉得监察部喜欢修地下室这一点是个很奇特的癖好,现在终于明白地下室的妙用了进出只有一条路,也不用担心会有人在偷听,更方便的是很容易营造出一种严肃的气氛。
据梅林估计,只有最后这一条才是最重要的。
此刻,会议室之中已经有了十余道人影,这些都是梅林叫来的。
“是的,怜悯也说过,我们走错了方向。”莱昂纳多双手撑着下巴,皱着眉头道,“如果根据大家的说法,那么也就是说还有一个家伙在王城之中暗中活动。我们找错了方向,意思会不会是说我们真正该去找的家伙是最后那个人?”
“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培克坐在离梅林最远的位置,事实上要不是安德烈命令他必须出席,他都已经准备把梅林的信笺拿来擦屁股了:“如果该去找的家伙是最后那个人,那么我们前面抓到的这几个家伙就根本没有存在的意义了。他们的行为显然也是有其目的的,否则他们大可以默不作声地等着我们去一个个的找到他们。”
齐格飞皱紧了眉头:“可是这么说起来,他们的目的不是寻找王器吗?那么克拉克他们的任务又是什么?他们的行为看上去实在不像是在寻找王器。”
“有一个家伙是只有我遇到过的,你们没有见过。”站在一旁的安德烈摸着下巴开口了,“那个杰拉德,那家伙的举止有些奇怪。”
众人的目光瞬间转向了安德烈,静候着他发言。
“无序。”安德烈皱着眉头,似乎在回忆,“那家伙的举动是彻底无序的。他似乎只是单纯地想要引起骚乱,而且其战斗力极为强悍。据我目测,他的实力已经达到了八阶魔导师的巅峰,比起你们所说的那个怜悯要强上不止一个级别。”他将目光投向了培克:“你的亚禁咒我是见过的,那家伙的魔法之强恐怕就算你用出了亚禁咒也不是他的对手。”
培克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
“意味不明。”充满着金属颤音的嗓音响了起来,由于翅膀的存在而不得不与大家都隔开了一段距离的萨麦尔开口了,“萨麦尔不明白的是王器的效果,如果王器能够规避那些不应该找到它的人发现它,那么主教的下属们是如何找到它的?”
“这也是一个问题。”浮士德咬着指甲,低声道,“关键是现在敌在暗我在明,敌人可以确切地收集我们的情报,我们却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如果按照梅林所说,敌人的目标是身份显赫的那些望族成员,那我们要注意的对象未免也太多了些。”
“能不能派人保护所有人?”阿姆特挠了挠脑袋憨憨地道。见没有人接他的话,只能嘟囔了两句又笑眯眯地开始看起了自己桌上那张写满了粮食数量的羊皮纸。
梅林揉了揉眉头:“各位,我有点想法了。”
会议室里骤然一静,在场的众人都对梅林有着深刻的认识,听到梅林说话了,自然便停止了议论。
“就在刚才,我忽然弄懂了一件事。”梅林沉默了半晌,忽然笑眯眯地开口了,“如果一个人,要在欧内斯特里寻找某样东西,最适合他的身份是什么?”
莱昂纳多眯了眯眼,忽然咧嘴一笑,首先弄懂了梅林的意思。
“这么想吧,不考虑某些特殊的身份,比如陛下和王爵公爵大人们,光是对一个普通人来说,最适合他的职业是什么?”梅林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扫视了一圈低声道,“什么职业,永远藏在黑暗之中,却可以去到任何地方和任何人交谈而不被发现,宛如帝都的幽灵一般无处不在?”
这下,几乎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培克皱着眉头道:“这不可能,如果正如你所说,我们内部不可能没有预警。”
“怎么没有?臭老头不是已经派人在暗中调查了吗?”梅林神秘地笑了笑。
“如果监视者们之中有内鬼,那么谁最适合成为这个【监视者的监视者】呢?”梅林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我没记错的话,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有一位大特使被罢免了监察部的官职啊……”
Part.52 最后的序幕
傍晚时分,欧内斯特的晚钟响彻了整座雄城。
晚霞洒在了雨后的欧内斯特之上,整座城市在晚霞之下显得宛如画家UU小说的梦境。天空之中依稀还挂着一道彩虹,更是造物主这位画家的神来之笔。造物主不是一个优秀的作家,但显然是一个值得称道的画家,他UU小说的欧内斯特就是他所创作的一副巨作。
随着百花街的花灯一朵朵亮起,欧内斯特的夜晚即将要在漫天的灯火之中拉开帷幕了。
每一天晚上都会有无数的人来这里挥金如土,他们之中不少人还会在这里留下一段段故事,这些故事在光怪陆离的纸醉金迷之中或被人永远传颂,或被人彻底遗忘。
卡斯兰望着天空之中的彩虹,怔怔地出神。
一天时间,自己就变成了无依无靠的人了吗?
她看向了马车,马车内是被她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来的琳达夫人。琳达夫人所喝下的毒药剂量并不太大,但足以置她于死地。然而卡斯兰比琳达夫人预计的要回来得更早,居然在她命悬一线之际将她又救了回来。如今的琳达夫人尚在昏迷之中,仍在马车里沉睡。
事实上,卡斯兰不知道这样到底是对是错,因为据她所知,自己的父母比外界所想像的更加相爱。
也许母亲醒过来以后,依然不会放弃自己追随父亲而去的想法吧。自己说到底并非她们的亲生骨肉,他们最爱的还是彼此。
卡斯兰有些自嘲地叹了口气,坐在门槛上又看向了天空之中的彩虹。
彩虹很美,欧内斯特也很美,今天的傍晚似乎比以往都要更美丽一些。
如果天穹之中真的有造物主,那么他一定是个可恶的家伙吧。他UU小说的世界似乎从来都是个悲情故事,难得出现一次美好的大团圆结局。
卡斯兰坐在门槛上,看着马车出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又或许她什么都没有想。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或许是一瞬,又或许是几个时辰,直到一个声音将她从沉思之中拉了回来。
“卡斯兰小姐,天色已经很晚了,咱们要出发了吗?”波特的脸从马车上探了出来,他脸上带着几分关心,这位年轻的监视者脸上甚至还有些雀斑,看上去和卡斯兰年龄一般无二。
卡斯兰回过了神来。她缓缓站起了身,最后转头看了一眼多米尼亚府,静静地转身笑了笑:“是啊,我们该离开这里了。”
……………………………………………………………………………
“你什么时候才肯醒过来呢?”
齐格飞看着梅林,低声道。
梅林有些迷惘地挠了挠头,他看了看四周,又抬头看了看面色严肃的齐格飞,有些不明白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
“上天赋予你的才能,不是拿给你这样消磨的。你就算永远地不去使用它,它依然是你身上一个无法磨灭的印记。”齐格飞低头看着梅林,摇了摇头道,“你以为你永远地无视它们,它们就真的会从你的记忆之中消失吗?”
梅林苦笑着抬起了一只左手:“你觉得这真的是天赋才能吗?齐格飞,你不觉得,我所拥有的异魔法对我而言根本就是一种诅咒吗?”
是的诅咒。
梅林左手上忽然诡异地一黑,旋即那黑气便宛如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消失在了他的手上。那黑气只是淡淡的一层,宛如雾气一般,根本看不出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梅林似乎对它极为忌惮,他只是让黑雾出现了一瞬间,便让它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的,这绝不是什么天赋的礼物,这是诅咒。对于精灵族而言,这更是最大的讽刺。
他抬头看了一眼齐格飞,叹了口气道:“这个话题跳过吧,你知道,我没那么容易就能心安理得地用着这个根本不应该被我拥有的东西……对了,有什么事吗?”
“还有一件事。”齐格飞看着梅林,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你该还我钱了。”
“……!!!”梅林翻身坐起,面色惨白地看着地下室里的黑暗。
原来是梦吗?
梅林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开会结束之后自己似乎就因为疲倦休息了一会儿,这时候众人应该都到王城的各个地方收集讯息去了吧。
他打了个呵欠,站起了身。于是他身边的黑衣男子咳了咳,终于将梅林的注意力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你看,一旦提到还钱,这家伙就立刻醒过来了。”黑衣男子无奈地笑了笑,对着门口的齐格飞道。
梅林摸了摸鼻子,眯着眼睛看着黑衣男子道:“威廉?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葬礼结束之后,我就在寻找你的踪迹。”威廉笑了笑,“你们这个地方真不好找,我在外面找了半天,还是最后找到了齐格飞才成功地来到了你这里。”
梅林点了点头表示了解:“那好吧,我明白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你不是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追圣所里潜心学习的吗?”
“我是来协助你们的。”威廉无奈地叹了口气,“主祭大人的调查结果表明,那名代号【主教】的男子是前追圣所设立于帝国北部的北部祭祀所所属的主教。他曾是欧内斯特的众圣主祭之一,曾是监察部部长阁下和法师塔掌灯人议会长怒焰之潮阁下的同学,在追圣所辩论之中被怀疑有推崇黑魔法的嫌疑而被逐出了欧内斯特权力中心,后来在北部任职时在某一次驱逐亡灵的过程中殉职当然,他殉职的消息是他自己放出来的,这件事已经被追圣所的主祭们调查了很久了。”
梅林摸了摸鼻子:“权力中心?你们追圣所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怎么和政治组织没什么区别?”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权力的倾轧,这是避不开的事实。”威廉静静地微笑道,“就连几个朋友之间都会有明显的地位高低,何况是追圣所呢?总是要有领导者的,而每个人都想成为那个领导者。”
梅林吹了个口哨:“想不到啊,我还以为追圣所里就真的是一片祥和,大家都在潜心钻研众圣的意志,没想到还是有这些只有世俗之中才有的权力纠纷啊。”
他口中虽然说着想不到,脸上却似乎隐隐地带着几分讥讽的神色。
“众圣的意志非是常人能够理解的。”威廉面色严肃地摇了摇头,“很多东西钻研过深反而会使庸人陷入疯狂,彻底地迷失了自己本来的人性。所以我们追圣所一般来说都只推荐世人对圣人苏格拉底和圣人亚里士多德等人的理念进行了解。在没有先哲的引领之下擅自对众圣思想进行理解是一种极为危险的事,而很多追圣所的研究者们对自己的自视过高让他们在众圣的思想之中迷失了自我。之所以这么说”
“好了,打住。”梅林有些头疼地打断了威廉的话,“我发现你这人一向缺乏幽默细胞,不管什么话你都要以最严肃的态度去面对。好吧,咱们先来处理我们面前的事吧,你有什么新发现吗?”
地下室忽然沉默了起来。
威廉和梅林对视了起来,两个人似乎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我是来协助你们的,也就是说只是作为你的助力行动。”威廉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梅林的意思。他想了想,解释道:“要说有什么帮助的话,大概就是我精通光明魔法和圣言魔法,对黑魔法中的灵魂系和亡灵系都有极大的克制。除此之外,我还可以帮助你前往各个地方调查……”
梅林又气又笑:“等等,你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你想说你就是一个打手是吗?”
“打手这词虽然不太文雅,但是很形象。”威廉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对梅林的话表示了认同。
有才者大都有些怪异,这是梅林一直以来的认识。从恪守骑士道精神的齐格飞到花花公子浮士德到夸张型戏剧演员莱昂纳多再到对待一切都极为严肃的威廉,每个人的性格似乎都有些奇特。
梅林叹着气揉了揉太阳穴:“行了,我明白了。我怀疑你们追圣所其实根本不是想要协助我调查,而是嫌你实在是太烦了就找个由头把你打发到我这里来恶心我了现在,我亲爱的打手先生,现在是几点了?”
“傍晚时分,刚才已经敲过晚钟了。”威廉简洁地回答道。
梅林目光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打了个呵欠,缓缓站起了身:“傍晚时分,刚刚敲过晚钟不错,时间刚刚好,你叫醒我的时间很及时呀,齐格飞。”
“叫醒你的又不是我。”齐格飞翻了个白眼,有些无奈地道。
梅林耸了耸肩,随手抓过了放在桌上的黑色斗篷。他举起了斗篷,然后狠狠地一抖于是斗篷又从刚才肃穆庄重的黑色变回了它平日里的雪白。梅林将雪白的斗篷系紧,扭了扭脖子道:“咱们走吧,两位,最后的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
“最后的好戏?”齐格飞扬了扬眉,“你找到最后的那个家伙了?”
“我没有找到,而是他要自己跳出来了。”梅林咧了咧嘴,微笑道,“如果他今天再不动手,他就没有机会下手了。我虽然不明白他的目的,但是只要见到了,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梅林推开了地下室的大门,目光渐渐地阴沉了下去。
“是时候将这一切做个了断了,主教先生。”
Part.53 王器出现
“卡斯兰女爵府所属马车,出门游历。”
波特将自己监察部的铭牌和曾经多米尼亚男爵的族徽铭牌一并交给了城门口的士兵。
“那个……监视者大人,最近帝都北方出现了一些发狂的魔兽,如果要出城还是等到明日为好。”士兵双手接过了监视者铭牌,有些畏惧地道。他的年纪似乎并不大,看起来还不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心态。
监察部对于欧内斯特的居民而言更多的像是一个传说,很少有人会真正地见到监察部的监视者们当然,通常来说,当监视者们放弃隐藏身份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也就代表着监察部的獠牙已经扼在了你的咽喉之上了。
正因为没有确切地见到过,所以更令人恐惧。
未知总能带给人更多的恐惧。
“发狂的魔兽?”波特挠了挠头,转头看向了马车内低声道:“卡斯兰小姐,咱们要明天再出发吗?”
“你先回监察部吧,我自己动身就好。”卡斯兰的声音从马车里响了起来。
波特愣了愣,旋即有些着急地道:“那怎么行,培克大人专门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我不能给监察部丢脸!”
到底不是一位熟练的监视者,他总是要被外界的情绪所干扰。波特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似的,转过头看着士兵道:“区区魔兽而已,不值一提。开门吧,我们现在就准备出城。”
晚钟过后,欧内斯特一般是禁止普通人进出城的。不过这两人一位是出身监察部的监视者,一位是帝国的女爵,显然和普通人的定义有些区别。那士兵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给城楼上的士兵们打信号示意他们打开侧门。
凯旋门高达二十米,这样巨大的一道门显然就不是能轻易打开的。在百年以前,凯旋门的两侧还没有侧门,晚上因急事要离开帝都的人们往往只能选择从西门或者东门绕一大圈才能出去。这个问题在困扰了市民们百年之后,民众议院终于向当时的国王提出了诉求,这个问题才最终得以解决。
马车从侧门缓缓步出了欧内斯特,卡斯兰掀起了窗布,看着暮色之中的欧内斯特欧内斯特依然是那么美丽,但这些美丽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进入其中了。
她放下了窗布,看着仍在昏迷之中的琳达夫人,任由马车渐渐加速,驶离了欧内斯特。
马车的影子渐渐地消失在了暮色之中,城门口的八位士兵互相看了看,便将这一幕抛离在了脑海之后。只有那名年轻的士兵看着马车的影子,忽然眯了眯眼。
…………………………………………………………………………….
马车行驶的速度很快,波特的驾车技术也相当不错。这两匹骏马与地精制造的乌木车厢本就是多米尼亚男爵生前的心爱之物,卡斯兰坐在马车里看书竟是感觉不到什么颠簸。
“卡斯兰小姐,维斯村就在前面了,咱们先在那里休息一晚吧?”波特的声音从车外传来。维斯村是欧内斯特领下最靠北的村庄,从维斯村出门往北再走个几里路,就到了北部的雅利安郡。
那也是多米尼亚男爵的故乡,是卡斯兰此行一个比较重要的目的地之一。
“也好,咱们现在离帝都也有个上百里了。”卡斯兰叹了口气,合上了书本。她本就不善言辞,说话这句话便又陷入了沉默。
波特低声道:“那个,卡斯兰小姐,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您还记得自己的生父生母吗?”
今天上午将卡斯兰从多米尼亚府上带走的就是他,王宫里发生的一切他也有目共睹。他在车外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他有些不好意思这个问题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问出这样的问题显然是不合时宜的。
“……没有印象了。”卡斯兰微微闭上双眼,似乎正在回忆。少顷,她摇了摇头,看着沉睡中的琳达夫人道,“我对他们没有一点印象,但是却是知道他们是我的生父母的。这种感觉很奇怪,大概是一种血脉上的关联吧。”
“对不起,是我多嘴了。”波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歉意,这句话之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马车的速度渐行渐缓,似乎已经到了维斯村中了。卡斯兰掀起了窗布,只见周围已经隐隐出现了一些房屋。只不过这些房屋却并没有亮起灯光,似乎是并没有人居住于此。
卡斯兰皱了皱眉:“波特阁下,这前方是维斯村吗?”
“地图上来说应该确实是维斯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人。”波特的声音有些意外,“我前两周才被派遣出过帝都,那次也经过了维斯村,但那时这里应该还是个挺富饶的村庄啊…”
马车渐渐地停了下来,卡斯兰掀开了车帘,从马车中走了出来。
一片荒芜。
村庄里的房屋仍然很完整,有少量的房屋甚至还亮着灯。整个村庄看上去并没有受到什么外力破坏,看上去就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整个村庄却充斥着一股诡异的感觉,让卡斯兰不由得觉得村庄中似乎少了些什么。
声音。
卡斯兰抿了抿嘴,忽然发现了村庄的异常。
太过安静了。
维斯村是欧内斯特的领下村庄,由于和雅利安郡相邻,畜牧业也极为发达。平日里的维斯村应该隔着数里都能听到牛羊的声音,但今日却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卡斯兰一招手,手中便忽然多出了一柄小臂长短的魔杖。
波特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小心谨慎地走到了一间亮着灯的房间门口。他将剑横在胸前,轻轻地踢开了房屋的木门。
一个人都没有。
房屋里虽然亮着灯,但房屋之中却没有半个人影。桌上还放着一些食物,从变质的食物上来看,似乎是已经放了有几天了。地上有一瓶碎裂的蜂蜜酒,大概是房屋的主人离去时过于慌乱而不小心碰洒的。
“卡斯兰小姐,我先进去看看,如果里面情况不妙您就赶紧跑。”波特的喉结上下滚了滚,这位年轻的监视者此刻似乎爆发出了平日里没有的勇气,他没等卡斯兰回应,便举起了手中的长剑,轻悄悄地弓着腰走进了屋中。
卡斯兰抬了抬手,最后还是一句话没说地将手垂了下去。她注视着门内的波特,全神贯注地感知着周围的空气变化她是一位风系的四阶巅峰魔导士,对于空气的变化极为敏感。
所以,她没能感应到地面之下传来的变化。
正当波特离开卡斯兰的视野的那一瞬间,地面之下骤然传来了一阵诡异的震动。卡斯兰瞳孔一缩,正想往后退去,但已是为时已晚,地面上忽然伸出的一只怪异大手已经抓住了她的脚踝!
卡斯兰惊呼一声,但她到底是要比普通的女孩子更加果决几分。慌乱只有短暂的一瞬,几乎是眨眼之间,数道风刃便从卡斯兰的魔杖尖端飞射而出!
刚才的慌乱似乎并没有对卡斯兰造成任何判断上的失误,每一道风刃都精准地命中了那只土黄色的怪异爪子,甚至连她的裤腿都没有擦破一点。巨爪的主人吃痛,松开了卡斯兰的脚踝,卡斯兰则瞬间驭起了狂风,将她的身体托在了天空之上。
这是风系魔法的特点,四阶的魔力就足以让人达到离地飞行的能力。
土地骤然爆开,一只房屋大小的魔兽骤然从地面之下扑了出来。这只魔兽头生四角,四只上肢看上去极为粗壮,下肢则比上肢短了不少,也细上了不少。它扑出来的那一瞬间,便骤然对着天空咆哮一声下一秒,数十只和那只魔兽一般的怪物从地底纷纷钻了出来!
“卡斯兰小姐,那是五阶魔兽【潜地牙兽】!”波特迅速地从屋中冲了出来,他见到那些魔兽的一瞬间,便有些惊惶地叫出了它们的名字。他横剑挡在了卡斯兰身前,头也不回地低声道:“卡斯兰小姐,我能够阻上它们一瞬的时间,您赶紧上车驭马离开这里回到帝都,向监察部报告这里的事!”
“那你呢?”卡斯兰咬了咬嘴唇,看着波特的背影道。
波特咬了咬牙,低声道:“身为监视者,战死也是一种荣耀。”
卡斯兰看着波特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那密密麻麻的潜地牙兽们对视一眼,似乎达成了共识,下一秒,那只袭击卡斯兰的潜地牙兽率先咆哮一声,带领着牙兽们齐齐发起了攻击!
“快走!”波特大吼一声,剑上爆发出了璀璨的银色斗气。此刻,他的斗气已经被他催发到了最极致,只待牙兽们进入他的攻击范围!
卡斯兰却动了。
她忽然往前走了一步,和波特并肩站在了一起。她举起了魔杖,一言不发地将自己的魔力调动了起来。
“您没必要这样的。”波特张了张嘴,目光中愧疚的神色一闪而过。或许是愧疚于自己的实力不足,又或许是愧疚于自己低估了这里魔兽的数量。
卡斯兰冷冷地看着魔兽们离自己两人,一段段冗长的咒语迅速从她的口中念了出来波特却忽然惊讶地转头看了卡斯兰一眼,因为这些咒语是他没有听过的语言。
这不是风系魔法。
魔兽们离两人只有数米之遥了,波特已经将剑举过了头顶。卡斯兰却忽然越过了波特,张开了双臂,目光毫无感情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潜地牙兽们。
“命运已经昭示,此处并非尔等的目的退去吧,回归本来所属的地方。”
这是卡斯兰所说的话语,但又似乎并非是卡斯兰所说的。波特能看到卡斯兰的嘴唇在动,但那声音却并非是卡斯兰的声音但在这空无一人的村庄之中,又哪儿来的第三个人呢?
纯白色的光芒骤然从卡斯兰脚下腾起,如光环一般渐渐地向外扩散出去。被光芒笼罩住的牙兽们纷纷停下了自己的行动,它们仿佛骤然被什么吸引住了一般,忽然转过了头,向着村庄外四散而去。卡斯兰仍然保持着身体没有一点动作,而她的上方,一本古书的虚影渐渐地翻开了来,似乎正昭显着无尽的力量!
“这就是……王器……”波特的目光停留在卡斯兰头上的古书之上,语气中充满了震撼!
Part.54 晚了一步
古书静静地悬浮在卡斯兰的上空,照耀着周围的一切。
波特的面庞也被古书照亮了,他脸上有震惊,也有迷惘。
卡斯兰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抬起了手,那古书虚影便渐渐地收敛了光芒,然后缓缓地落在了卡斯兰的手上与此同时,另一只手也放在了古书之上。
卡斯兰脸上却没有一点意外,她抬头看着面色阴晴不定的波特,低声道:“你还是选择动手了。”
波特面色上有些挣扎,他只是拿着古书的另一头,却一句话也没有说。良久,他忽然仰天长叹一声:“对不起,我别无选择。”
古书没有任何的反应,适才爆发出耀眼光辉的仿佛不是它一般。它就像是一本再常见不过的破旧书本,静静地任由两人将其抓在手中。淡淡的白光从书页之间渗出,洒在了面无表情的卡斯兰和面色不定的波特脸上。
“我很好奇,你好像对我的身份一点也不惊讶。”波特看着卡斯兰的面庞,他脸上已经没有平日里的那股稚嫩。卡斯兰轻轻地叹了口气:“很多事情,从前往后推断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从后往前推断却会变得极为容易这是梅林教给我的,这句话很有道理。”
“波特先生,或者说波特多伦斯先生。”卡斯兰静静地看着波特的双眼,低声道,“当我们知道了你的身世时,怎么可能真的将你视若无睹呢?”
波特多伦斯,他的姓氏也是多伦斯。
这也是为什么王族之流才能触碰的命运之誓波特也能自如地靠近它的原因,他也是王族的一员。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自己隐藏的身份,但他并不奢望监察部的监视者们真的就无法查到他的身世。他改头换面隐姓埋名,说到底不过只是为了给他争取更多的时间而已。
“这些事,都是梅林预料到的吗?”波特眯了眯眼,有些无奈地道。他和梅林认识了也快一年了,他始终不明白那个白头发的半精灵笑眯眯的双眼中闪动着的到底是什么,那是他看不穿的神色。
卡斯兰的嘴角撇了撇:“梅林不是神,这种未卜先知的能力他还并不具备在调查你的另有其人,别忘了,在这帝都里还有一位比梅林更为可怕的老人。”
拄着拐杖的高大老人形象在波特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眼中不可避免地闪过一丝恐惧,低声道:“看来我还是太高估自己了……漏洞到底出在哪里了呢……”
“早在几天之前,你的身份就已经暴露了。”
低沉沙哑的男声忽然从夜色之中响起,卡斯兰神色不变,波特的面色却骤然一白!
这个声音他当然听过,他绝不会听错这个人的声音。这种除了面对尤瑟夫时永远毫无感情波动的低沉语调,属于一个波特以为再也不会再见到他了的人。
两人不远处的灯下,多了一个高大魁梧的人影。
这样体型的人其实很难忽略掉他,那人影身高一米九有余,宽阔的肩膀看上去极为壮实。但他只是简简单单地站在那盏尚未熄灭的油灯之下,却给人了一种极度容易忽视他的感觉。
监察部有四位大特使。
四位大特使之中,老酒鬼这个大特使基本上只是一个挂名大特使,毕竟他长时间呆在长夜堡垒之中,经常好几个月都不见人影。有一位大特使负责的也是监视帝国以外的其他事务,也是长时间不在帝都之中。剩下的两位大特使就要比以往几届的大特使们要忙上许多,因为他们两人基本上就要干曾经四位大特使才能做到的事。
这也就意味着,这两位大特使的能力要比曾经的大特使们要优秀不少。
因此,贝克的身影出现在这小小的维斯村的那一瞬间,波特就感到一种极度的不祥。
“我来解答一下你的问题。”贝克从油灯下走到了两人身边,他缓缓地抬起了手,将双手抱在了胸前令人诧异的是,他的双手却是完好无损的,根本不像是之前自己斩断过的样子。
“波特多伦斯,男,今年应该是二十八岁了。”贝克看着波特的脸,声音古井无波,“你的二十二岁是虚报的,监视者虚报信息,死罪。大概两周多之前,部中派人向雅利安郡监察分部传讯,与此同时,你请假三日准备去往雅利安郡旅游,你二人同行。那位负责传递讯息的监视者在离开帝都的途中遭遇了受你调动的牙兽的袭击,讯息落在了你的手上。你拿到讯息之后快速离开了维斯村前往了雅利安郡,传递讯息之后选择了绕道通过某个途径进入了长夜旷野,从长夜旷野中带走了某样东西。离开长夜旷野的途中被乌瑟纳尔所属发现,你动用灵魂魔法袭击了发现你的人,导致乌瑟纳尔只能亲自前来追查你。于是你和乌瑟纳尔一前一后地回到了欧内斯特,而在这时,城中你的同伙,多米尼亚和他那名黑魔法师已经留下了错误的痕迹,成功地将乌瑟纳尔引入了地下罪业之城。”
“你既然知道那是错误的痕迹,为什么不告诉乌瑟纳尔?”波特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插手他人工作,是监察部的大忌。”贝克也皱了皱眉,有些不满地看着波特,“你也在监察部呆了那么久,连这个规矩都没有学会吗?”
波特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闭上了嘴。
规矩,贝克代表的是绝对的规矩。
就像他会自断小臂离开监察部、就像他根本不去找梅林帮忙一样,他遵守着监察部从古至今的所有规矩。如果安德烈是一条笑里藏刀的眼镜蛇,那贝克就是在黑暗里用冰冷的视线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猎物的螳螂。精准而冷漠,这是贝克的行径标准。
“第一个发现你有异常的是部长大人或者说,你只不过是部长大人列出的监察部内部有问题的十三个人之一。”贝克的目光依然冷漠,只是在提到尤瑟夫时眼中忽然闪过一道近乎狂热的光芒,“部长大人在短时间内就将近期所有出过帝都的监视者有异常的全部列举了出来,比如说你你回来时提交的报告上说明了那名监视者遭遇了牙兽袭击,重伤不治死于维斯村,其任务由你接手完成。这似乎是没有什么破绽的,但只要我实地探查一下,将你离开维斯村的时间和你到达雅利安郡的时间一对比,很多问题就不攻自破了。”
波特咬了咬牙:“短短三天时间,你就从帝都跑到了雅利安郡再回到这里?”
“确切来说,是两天时间。”贝克严肃地道,“我花了一天时间排除了其他几个人,发现嫌疑最大的还是你。为了尽早解决问题,我走的直线距离。”
这人是疯子吗?
波特的目光之中满是惊骇,欧内斯特和雅利安郡之间有一座名为【远望者】的高山,要绕过这座山脉靠马力就要花上半天时间。这家伙走的直线距离,也就是说他直接从山上翻了过去!
“如果你还有什么问题,就回去再说。”贝克目光冷厉地看着波特,厉声道,“几年前,你穷困潦倒的时候被我带入了监察部,既然是我带来的你,那么你所做的一切我也有义务清除掉它们。你现在收手回去,我还能从宽处理。”
他的语气很严厉,但也正是这种严厉反倒会更让人相信他的话。
波特却面色惨然地摇了摇头,他笑了笑,闭上了双眼对贝克道:“贝克先生,这是没法收手的事,也没有回去的机会了从一开始就没有回去的地方,也没有回去的道路,谈何回去呢?”
“我不过是被命运束缚在既定道路上的奴仆而已,背负着那些仇恨独自蹒跚的复仇者而已。”波特咧了咧嘴,转头看向了卡斯兰,“就像你的父亲一样。”
卡斯兰的面色微微一白,似乎被波特这句话刺得有些心痛。波特却突然大笑道:“你明白了吗?复仇的人可不止是你们而已我也有要复仇的对象啊。”
所以他甚至从一开始就让克拉克去跟随着多米尼亚男爵,所以他为了力量选择成为主教的奴仆之一,所以他宁愿冒着这样的危险以一种甚至是不自量力的姿态来面对着整个帝国和监察部的力量。
因为他的父亲,叫做赫卡特。
他这一次接下了送卡斯兰出帝都的任务,心中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一切都太明显了,这毫无疑问是一个等着他往下跳的陷阱,他甚至已经感觉到了尤瑟夫那双冰冷的眼睛正在黑暗中紧紧地盯着他。但他别无选择,这是他最好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了。
所以他不能不动手,就算这是一个陷阱。
卡斯兰被波特的言语刺得神色有些恍惚的那一瞬间,波特便动手了。他忽然大喝一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手上澎湃的银色斗气骤然抓向了卡斯兰纤细的手腕。就算是平日里,被武士接近到这个距离的魔法师就已经很难战胜对手了,何况卡斯兰这一刻还有些恍惚。在波特的攻击已经打出的那一瞬间,卡斯兰才骤然反应过来但她已经来不及还手了。
但贝克却一直注意着波特。
波特脸上的狞笑已经清晰可见,他的右手离卡斯兰的手腕也仅剩不到半米的距离。他爪上银色的斗气燃烧得如此猛烈,足以将卡斯兰的手腕像折断一根树枝那般彻底地折断。但贝克的速度更快,离卡斯兰半步之遥的波特右爪离卡斯兰的手腕还有半米之遥,离波特数米之远的贝克的拳头已经触及了波特的背心。
“住手!别杀他!”
遥远的声音传来,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贝克包裹着八阶巅峰的金色斗气的拳头像穿破一张纸一般轻而易举地穿过了波特的胸口,鲜血洒了卡斯兰一脸一身。
“啊……”波特有些遗憾地看着胸口穿胸而过的拳头,低声叫道。他的叫声中似乎并没有太多的痛苦和留念,反倒是遗憾居多。他吃力地抬头看着卡斯兰的面庞,忽然笑了笑。
“梅林没有赶上……我们……赢了……”
沾染着鲜血的古书骤然爆发出一道纯白色的光芒,四道白光从波特的口中飞射而出。随着白光飞出,波特有些痛苦地惨叫了一声,旋即便垂下了头。那白光只在空中停留了短短的一瞬,旋即陡然冲入了古书之中!
“该死,就晚了一步......”马蹄声由远而近,梅林坐在马上,看着已经没了声息的波特,面色惨白地苦笑道。
Part.55 主教复活
“那是六十多年前的故事了吧。”
“帝国的魔法师一向要比武士们更加强大,这种不平衡的关系到达顶点的时候,是六十多年前的法师塔有三名学生横空出世的时候。那时的法师塔学院不似现在,并不是完全的学院机制,而是由掌灯人们直接挑选自己的学生。这也就导致了不管是什么年龄,只要掌灯人们想收你为徒,就算是我现在这个年纪也能去学院里碰碰运气。”
“是的,正如你所知的那般,那三名学生就是我、怒焰之潮、以及还有一个当时被人称之为‘杰拉德的孤儿’的男人。杰拉德的孤儿是他的外号,他的全名应该是罗门罗杰拉德。杰拉德后来从法师塔学院里毕业之后,就去往了追圣所里学习,被授予了【怜悯主教】的称号。”
“杰拉德的孤儿是法师塔里最勤奋刻苦的学生,他的家族曾经也算是帝国之中的中层贵族,只是在某一次权力倾轧之中被人坑害,全家只剩下了他一人。虽然平日里他不愿意细说,但我们当时都能感觉到他心中的阴影这也是为什么他始终追不上我们的原因,除了天赋上的差距以外,还有他内心里的樊笼让他始终无法脱离自己的束缚。”
“天赋上的差距其实并不太大,杰拉德虽然离我和怒焰之潮那个混蛋有一点差距,但那差距可以说是微乎其微的,最主要的问题还是他的本性。在学习的过程中,杰拉德的想法明显发生了变化,他的目标已经不再是学习了,甚至连复仇这种东西都被另外的渴望所侵蚀力量,他所追求的东西变成了绝对的力量,在他的潜意识里,他甚至认为自己家族的灭亡完全是咎由自取,因为他的父母没有足够的力量,却又想参与进入一些他们力所不及的事务当中。”
“在这样的前提之下,他后来从追圣所叛离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了。他会去研究黑魔法实际上根本就不会让我感到一丝的意外,因为只要是能让他变得更为强大的东西,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尝试如果我们假设杰拉德成为了众圣之一,那么他的思想就是极为简洁易懂的。因为他所留下的每一篇文章的每一个字眼里,都夹杂着同样的意义,那就是追求更加强大的力量。”
“你们既然去过了黑巫街,那么应该也就能感觉到杰拉德的疯狂程度了他还在法师塔学院里学习的时候日子一向过得清贫潦倒,因为他把自己所有的财产送到了罪业之城去置办自己的黑巫街。他利用自己法师塔身份的便利,可以很轻易地进入黑巫街之中,也就是说甚至是他还在法师塔里学习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尝试着使用黑魔法来获取更多的力量了。可惜,当时的监察部没有人发现这一点,法师塔就更没有发现他的可能性了。”
“当对力量的渴望到达顶峰的时候,其他的一切对他而言都只是可以抛弃的无用之物而已。不论是道义还是享受,对他而言都只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曾经我们还是同学的时候,他为了参悟冰系魔法而独自一人在冰窖里感应魔力的变化与反应整整一个星期,当时还在整个学院之中成为了一桩美谈。但我和怒焰之潮听说之后只有一种想法,那就是对这个人产生了极大的忌惮。他连对自己都几乎是一种漠视的态度,你怎么能指望他为了追寻力量而在乎他人的想法和生命呢?”
“当然,这些话是不能和别人说的,我很清楚,怒焰之潮也很清楚,以我们当时的身份来说,任何对他的怀疑都会被外界的人们质疑成我们对他的嫉妒。”
“你想得没错,的确,杰拉德现在应该已经走到了灯枯油尽的年龄了他本就比我们大上整整十岁,今年应该已经九十三了。而大魔导师以外的魔法师在年龄过高时自身的实力往往会不受控制地迅速滑落,因为他们的身体已经难以再支撑他们大幅度地调用魔力。杰拉德想要突破这个桎梏,所以他选择了分离灵魂寻找王器来将自己从尼夫海姆的猎捕之中摘离出来。如果他真的复活了,那么他很有可能就真的会成为一位大魔导师。”
“你知道,怒焰之潮是无法离开欧内斯特的,他的任何举动都会让其余四大公国宛如惊弓之鸟。所以,梅林,如果杰拉德真的复活后成为了一位大魔导师,你们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逃离那里,以最快的速度。”
………………………………………………………………………………..
贝克接住了被忽然暴躁起来的古书所震飞的卡斯兰,目光惊骇地看着天空之中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飞舞的王器。从波特口中飞出的四道白光如爪一般紧紧地攥住了王器,两者仿佛在空中死斗了起来。
梅林第一个飞奔到了两人身边,他看着空中显然有些异常的王器,长叹一声道:“看来最后还是不可避免地要面对最棘手的情况了啊……”
从一开始,他们就进入了一个误区之中。
怜悯等人的死亡,对缓解主教的复活没有任何的帮助。
见过了罗门罗之后,这种认知便在梅林的心中越长越烈,一直到确认了波特的身份之后,他才终于发现了主教的复活方式每一个主教替身,都只不过是他灵魂所寄生的一具躯体而已,甚至连操纵这具躯体的都不是主教自己。在躯体死亡的时候,主教的灵魂残片便会自动的离开这具躯体,前往另一个人的身体之中。
这是一种很危险的办法,因为他也不知道操纵着身体的灵魂到底是什么想法,这种举动无异于将自己的性命彻底地交在了别人手中。为了复活别人而自己选择死亡,这样的人在世界上实在是少之又少,何况还要找到五个人呢?
主教想要复活的先驱条件之一,便是他的【分身】们,全部死亡。
拦是拦不住的,不论是怜悯还是克拉克,梅林他们都有抓住他的机会。但两人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同样的选择他们选择了自爆,将主教的灵魂送了出去。平心而论,他们在那一刻做出的选择已经让他们超过了许多人,因为他们没有选择苟且偷生,而是为了主教走向了死亡。
梅林最后的希望,本来寄托于波特能够回心转意之上,只可惜这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波特是赫卡特的子嗣,他似乎继承了他父亲的那种彻底的疯狂与偏执,在如此的环境之下居然还想和卡斯兰鱼死网破。迫不得已之下,贝克只能抢先出手,虽然救下了卡斯兰,但也导致了他们不得不面对他们目前为止最为强大的敌人。
一位大魔导师。
整个村庄之中安静得有些可怕,只有王器在空中不住地盘旋着。梅林的身后,齐格飞、安德烈、萨麦尔、培克也先后赶到了村庄之中,他们都不是蠢人,一看梅林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的神色,就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发展。一旁的卡斯兰伸出手似乎想将王器从空中唤回来,但显然这只是徒劳之举,因为王器根本就对她的召唤没有任何的反应。
这沉默的时间并不太长,因为一个陌生的男声骤然在空中响了起来。
“已经过去了多少年了?”
这个男声听上去很温和,这种温和甚至能够抚平人心中的焦虑。但梅林却没有感到任何的安定感,因为这个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实在是在明显不过了。
“十几年了?还是二十几年?”男声有些困惑,似乎正在思考什么。王器却忽然停止了翻动,一道数丈之粗的白光骤然从书页之间激射而出,将波特的尸体包裹了进去。
“他要来了……”安德烈有些艰难地道。
不用他说,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他们已经隐隐地能感觉到那股由于魔力过于强大而带来的压力了,那是那个声音的主人不由自主散发出来的压迫力。
白光愈发地弱了下去,王器的力量也越来越弱。随着黑暗之中的最后一缕白光消失在书页间,王器便宛如一本再普通不过的古书一般落在了地面之上。本来白光所照射的地方,原本在那里的波特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变成了另一个人。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他身上穿着的衣物似乎是波特的监视者服饰,看上去有些不合身。他长得不甚英俊,但却有一种和蔼可亲的感觉。似乎他并不是那位主教,而是一名学者,一名再普通不过的中年大叔。
或许他外表上唯一有些与众不同的地方,便是他的眼睛。
他没有睁开他的眼睛。
“很久没有回来过了。”他张开了双臂,深吸了一口气,“我在黑暗之中呆了十多年了,那里没有魔力,没有物质,也没有任何的声音与气味。虽然对我的影响并不太大,但果然还是这个世界要可爱许多啊。”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只收回来了四道魂魄,这就是我没有视力的缘故吗?原来如此,那个残废还活着吗?”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在和谁说话,或许是梅林等人,又或许是在自言自语。他叹了口气,低声道:“让我看看……欧内斯特之中吗,这倒是和我的目的地一样,那我就顺路过去把他处理了吧。”
他转了个方向,似乎想就这么离开。
“你想就这么走了吗?”培克皱了皱眉,高声叫住了主教。
主教停住了脚步,他侧了侧头,轻声道:“你们是想要留住我,还是只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们?前者的话,我建议你们还是放弃的好。虽然我现在需要花上不少的力量来操纵王器隐藏我复活的事实,但处理你们还是很容易的;如果是后者的话,这个问题很简单,你们太弱了,将魔力用在你们身上和浪费没有任何的区别。”
他的话似乎说得太过狂傲了些,但却没人认为他太过狂傲。这是一位和尤瑟夫以及怒焰之潮同辈的存在,何况他还利用黑魔法回到了自己的全盛期,只怕连安德烈和贝克两人加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
培克咬了咬牙,缓缓地向前走了一步。
主教再一次停住了脚步,他转过头,似乎正在上下打量培克。少顷,他摇了摇头道:“你激发了自己的魔力都只有七阶巅峰的水准,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眼。我应该称赞你的勇气,并且对你这种勇于螳臂当车的精神感到赞叹。”
他转过了身,面朝着众人:“也好,我也可以活动一下筋骨,毕竟还要去帝都里解决掉那两个家伙,先熟悉一下十余年没有使用过的魔法总是好的顺带一问,你们都是我的对手,是吗?”
他的目标是尤瑟夫和怒焰之潮,这一点他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想法。
安德烈和贝克对视了一眼,齐齐站在了培克身前。
萨麦尔似乎有些犹豫,但片刻之后也走了出来。
“看来只有这两位年轻人不愿意成为我的对手了,很好,我喜欢有自知之明的孩子。”主教背着手,远望着众人道。可惜他的话音未落,梅林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不好意思,您的对手可能还是要算上我们两人的。”
梅林和齐格飞缓缓走到了众人身边。
这种知难而上的事梅林从来都是不愿意做的,但现在他不能不站出来。
现在的主教还没能彻底和王器融合,现在的他是最为虚弱的时候,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如果这里他们离去,等到他掌握了王器的能力,那么不论是怒焰之潮还是尤瑟夫,恐怕都不见得会是他的对手。
更何况,以尤瑟夫现在的年龄,每一次动用大魔导师的力量,对他的寿命都是一种缩减。虽然梅林平日里经常叫他死老头臭老头,但如果死老头真的因为他变成死老头了,那梅林这辈子恐怕都别想从这个樊笼之中解脱出来了。
为了臭老头,也为了自己,梅林在心中自我安慰。他深吸了一口气,握着法杖的右手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可惜,我收回我对你们的称赞。”主教摇了摇头,“那么,聊天结束了你们可以死了。”
Part.56 绝对的强者
巨大的火柱几乎照亮了整个天空,暗红色的火焰如地狱来的使者一般,疯狂地吞噬了周围的一切,连地面都由于那高温的火焰而被烧得火红。
先出手的是安德烈,他那暗红色的火焰几乎是毫无保留地释放了出来。
这是梅林等人第一次看见安德烈全力施为下的火焰,纵使隔着火焰数十米远,那扑面而来的高温还是让梅林不得不用魔力在自己身前竖起了一道屏障来保护自己。主教的身影已经被火焰所吞噬,但没人脸上露出了笑容如果他这么容易就被干掉了,那他也不配身为能够和尤瑟夫与怒焰之潮齐名的人物了。
“你的火焰,狂暴有余,而精度不足。”
主教温和的声音从火焰中传了出来,他的声音仍然很稳定,根本不像是身处火焰之中的人。
“魔力的显现往往会代表一个人的内心,看来你虽然长着一副平和随意的模样,但内心却充斥着不为人知的暴躁啊。”主教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波动,仿佛只是在教导自己的学生,“你每次出手必定声势浩大,看上去威力极为骇人,但其中却隐藏着不小的弊病从大面积的杀伤力来说,你做得很不错,但是小范围的破坏力却有些捉襟见肘了。”
暗红色的火柱骤然打开了一条口子,主教的脚从火焰之中迈了出来。安德烈的面色阴沉,他双手一合,空中便骤然出现数条成年人腰粗的火蛇,长着血盆大口便扑向了主教。
“我将自己的能力拆分了开来,赋予了我的替身们,持有杰拉德之名的替身继承了我的元素能力。可惜,他的战斗经验太少,居然被你简简单单地斩杀了。”主教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不满,“你当时击杀他的时候用的也是这个招式,我看到了很有想法,自己的单体杀伤力不足,就靠数量来取胜。”
“可惜,这是歧途。”他说到最后的四个字时,火蛇正好到了他的身前。
他说到最后两个字时,口中忽然飞出了几点火星,晃晃悠悠地撞上了火蛇的蛇头。
火星如此之小,若不是它们在黑暗之中闪动着夺目的光芒,只怕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到它们;火蛇如此之大,几乎整个夜空都被这些张牙舞爪的火蛇们占据了。但当火星和火蛇碰撞的那一瞬间,火蛇的身体便整个膨胀了起来,在主教平静的目光中陡然在空中爆炸了开来,变成了漫天的火元素。
“面对魔力比你弱的人,这样的攻击似乎很奏效,利用巨大的数量迫使对方捉襟见肘,从而在手忙脚乱之中给予对方致命一击很有想法,我还是这个评价,但是不够聪明。”主教双手背在身后,有些遗憾地道,“小范围杀伤的魔法本就是在一对一之间能够让人占据优势的魔法,应该拥有着能够有效杀伤魔力等同于自己甚至大于自己的对手才对。你这样的招数根本就是伪单体魔法,面对真正的敌人时是根本不起作用的。”
安德烈冷笑一声:“还用不着阁下教我这些,魔法对我而言不过是工具而已,能用就行。”
“工具吗?这种想法也不能说有错,只是你对魔法的态度决定了你永远不会是我的对手。”主教摇了摇头,他虽然紧闭着双眼,但安德烈却忽然产生了一种被他紧紧盯住了的感觉。主教忽然抬起了手,轻声道:“让你见识一下吧,火焰魔法的威力。”
极度的燥热。
毫无征兆的热度忽然出现在了村庄之中,这种炎热几乎在一瞬间就将地面所蕴含的水量蒸发得一干二净,地面迅速地产生了一道道龟裂的裂痕。安德烈瞳孔一缩,他的身前已是骤然出现了一团跳动的紫红色火苗!
在那道紫色火苗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的一瞬间,安德烈立刻张开了双臂。暗红色的火焰从他身上熊熊燃起,一个由火焰组成的人影从他身上忽然“走”了出来,人影甫一落地便迅速地奔向了那紫色的火焰。主教却忽然咦了一声:“这个魔法倒是稍微有些小范围的意思,魔法之中蕴藏的魔力相当不错,如果你刚才直接就用这个魔法攻击我,可能还会让我多花上一点时间”
他的语速并不快,所以在他说到一半的时候,人影已经撞上了紫色的火苗。
空气一阵扭曲,火焰与火焰的相撞是无声的,但那爆发出来的高温竟是直接将爆炸中心的地面汽化掉了,可见这两个魔法之中所包含的威力之惊人。漫天的火焰囊括了爆炸中心周围近十米的土地,四散跳动的火焰将整个村庄都燃烧了起来。主教的眉头却微微一皱,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满:“怎么,结果还是大面积的魔法吗?”
“我是监察部的成员,可不是什么和你比试的魔法师!”安德烈的声音从空中传来,主教微微抬起头,只见天空之中,安德烈从天穹之上急坠而下,他的身上燃起了几近黑色的火焰,那火焰隐约构成了一只不死鸟的形状,裹挟着安德烈从天空之中急袭向地面上的主教!
“原来如此,这才是你的小范围魔法吗?”主教扬了扬眉,似乎对安德烈的魔法有些兴趣,他背对着双手,静静地等待着安德烈的攻击到来。
轰!
巨大的烟雾四散开来,让众人一时间都有些看不清场内的情况。但下一秒,主教温和的声音便毫无异常地响了起来,似乎宣告了谁是刚刚的碰撞之中的胜利者。
“威力很强,很有意思的魔法,只是危险性太高了,身为魔法师,释放这样的近距离魔法实在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主教说着,忽然叹了口气,似乎对刚才的对拼有些遗憾:“你的试探太多了,我对你的魔力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如果你一开始用这种魔法和我来个鱼死网破,说不定我还能被你伤上一些现在,就实在是太晚了。”
主教的身影在烟雾之中愈发的清晰,他依然背着双手,连姿势都没有太大的变化:“你看,我只需要使用一些高阶的水系防御魔法,你对我造成的伤害就微乎其微了。虽然你的同伴及时将你救走了,但你还剩下多少魔力呢?”
烟雾散去,贝克扶着气喘吁吁的安德烈,在远处谨慎地看着主教。火光照亮了他的右手,金属的光泽在黑暗中反射着火焰的亮光他的右手竟然和萨麦尔的构成有些相似,右手上闪烁着蓝色的魔力符文。
“你们的尝试都是徒劳的,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主教摇了摇头,“我不是一个喜欢进行无意义的杀戮的人,你们的实力算是让我有了一些认可,我承认要杀死你们是需要花费一些功夫的。所以,你们还是停手吧,这场战斗对我而言真的很无聊。”
说着,他忽然抬了抬手:“你看,这道冰系魔法的威力相当不错,但对我而言也不过是可以随手破除的杂耍而已。”
天空上的冰剑骤然坠落,培克的亚禁咒在这一刻终于准备好了。他虽然只是一名七阶魔导师,但亚禁咒的威力到底是不可小觑的,那柄巨大的冰剑再一次出现在了天空之中,带着剧烈的风声直直地刺向了地面上的主教。
“这个魔法,如果是九阶的魔导师来释放,可能对我还能造成一些威胁,可惜你的实力太过低微,这魔法不过是一个虚有其表的花架子而已。”主教温和地笑了笑,随着他的抬手,地面上骤然迸发出无数道地刺。那些地刺并没有将冰剑击碎,而是宛如藤蔓一般缠上了冰剑,一层层地将冰剑包裹了起来。地刺缓缓地收缩下沉,培克的亚禁咒竟是连半点效果都没有起到,直接就被拉入了地面之中!
地面之下,冰剑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却是没人知道了。培克的面色忽然刷地变得惨白,他身体一晃旋即坐倒在了地上亚禁咒对于还没有恢复的他来说到底是有些消耗过大了。
“我明白了,你这个魔法,实际上只是用来争取时间而已的吗。”主教扬了扬眉,忽然转过了身举起了一只手金铁交鸣之声响起,贝克的拳头狠狠地轰击在了主教的左臂之上!
不,并不是轰在了他的左臂之上,而是轰在了左臂的骨头之上。
主教的左臂,泛起了一层白色的骨骼,挡住了贝克的攻击。他的骨头远不是克拉克能够与之比拟的,贝克全力的一拳竟是无功而返,只是让主教的身体稍微向后晃了晃而已。
“而之所以争取时间,就是为了给你创造出接近我的机会吗?”主教顿了顿,又接着自己刚才的话说了起来。他笑了笑,似是有些不屑:“我不是普通的魔法师,虽然**并不如武者们强大,但近战可不是我的弱点……”
话说到一般,一道血光骤然飘起!
贝克的左臂之下,骤然弹出了一柄小刀,直接将主教的左手斩了下来!
“这不就成功了吗?”无数的骨刺从四面八方涌向贝克,贝克一击得手也不敢多作纠缠,他迅速地抽身离去,看着主教冷笑道。
主教低头,看了看自己只剩下手腕血流如注的左手,皱了皱眉。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之中,一道白色的光芒从他的体内渗透了出来,包裹住了他的左手手腕。手腕处的血肉忽然扭动了起来,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一只崭新的左手便又一次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这具身体,是王器所构造出来的。”主教抬头,语气有些阴冷了下来,“你们就算是将这具身体撕成碎片,几分钟的时间我就又能再重新复活。现在,你们明白你们的对手是怎样的强大了吗?”
梅林眯着眼睛看着场中众人的交手,从实力上来说,最弱的无疑就是他,所以他只能大脑飞速地运转着,思考如何能够取得胜利。他忽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旋即立刻摇了摇头,继续看着场内发生的一切。
安德烈和贝克一齐出手,甚至还有培克在一旁协助,却没能给未使出全力的主教造成任何的威胁,对手的强大可见一斑。
主教侧了侧头,面色忽然多出了一丝不耐烦的神色。
他已经感到无聊了。
“我有些生气了。”主教扫视了一圈,轻声道。他的声音很轻,这也代表着他已经有些恼怒了。
“现在,该我出手了。”
Part. 57 黑雾
通常来说,一个人的魔力只能响应一种元素。
运用火魔法的人,其魔力自然会更接近于火焰的爆炸性和破坏性,这样的魔力想要驾驭水元素那种温和而暗藏杀机的魔法自然是难上加难的,这也是为什么这世间很难得出现能够驾驭多种魔法的人物。
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学习多种元素魔法对实力并不会有任何的加成,甚至还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元素充斥在魔力之中,反而导致魔法师自己对自己的魔力失去了掌控力。既然风险和收益不成正比,那么选择研究多种魔力元素的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然而今天,主教却证明了这一点并不是正确的。
地水火风四大魔法被他运用自如,甚至连光魔法与暗魔法也使用得得心应手,他就宛如是天生为元素魔法而生的魔法师一般,似乎元素的互斥性在他身上神秘地消失了一般。他甚至可以使用水元素魔法将安德烈的火焰尽数淹没的同时,再用火焰魔法将培克的冰系魔法在空中彻底汽化。
“我给了你们足够的机会了。”主教轻轻地摇了摇头,背后骤然伸出数十根肋骨一般的骨骼,如盾一般将他的背后遮盖得严严实实。在他的背后,贝克咬了咬牙,泛着金色斗气的双拳只能迫不得已地击在了那白色的骨骼之上,肋骨盾一阵摇晃,旋即被斗气打成了碎片。但贝克也只能抽身后退,而上一秒他所站的位置,已经被风系魔法切割出了无数道深深的裂痕。
举手投足间就打退了三人的进攻,主教却仍然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忽然间,他缓缓抬起了一只手,轻轻地开口了。
“第一个。”
话音未落,安德烈便瞳孔一缩!
他已经感觉到了来自地面之下的魔力涌动,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踏入了火元素之中元素穿梭瞬间发动,他的脚步一转之间便已经闪烁出了数米之远。但主教只是冷冷一笑,似乎对于安德烈的元素穿梭感到极为不屑。
“你觉得你很擅长大范围的魔法吗?”
平静地地面忽然如水波一般翻滚了起来,刹那间,数以千计的巨大石柱在一片小小的范围之中直直地刺了出来,直指天空。在那石柱之上,安德烈的身影顶飞到了天空之中,那些石柱竟是准确地命中了穿梭之后的安德烈!
“真正的大范围魔法,并不是无差别地轰击范围之内的所有敌人,而是在大范围之内能够随心所欲地攻击任何你想要攻击的地方。”主教平静地道,“你那样的魔法,不过是浪费魔力而已,实在是粗劣至极。”
他的语调很平稳,但他的手指却忽然动了动。天空之中,一道肉眼难见的巨大风刃迅速成型,无声无息地袭向了安德烈的后背!
安德烈到底也是能够跻身于九阶魔导师的人物,虽然看不见风刃的来袭,但他明确地感受到了身后传来的威胁。风系魔法的速度是所有魔法之中最为迅速的,风刃的速度远比安德烈的思绪要快,所以他没有太多思考的时间,几乎条件反射般地做出了应对的措施!
轰!
安德烈身上骤然腾起了耀眼的暗红色火焰,那暗红色的火焰所爆发出的高温使得他周遭的空气一阵扭曲,几乎是同一时间,那道风刃便狠狠地击打在了安德烈的火焰身躯之上。
与此同时,地面上的贝克也同时遭受到了袭击。
地面上的波动不止是地刺,还有数十道暗蓝色的水柱从地面升腾而起,如牢笼一般将贝克缚在了其中。贝克皱了皱眉,他已经发现了自己眼前的水柱之中所蕴含的剧毒。他深吸了一口气,右手之上的魔力符文蓝光闪烁,魔力与斗气齐齐从他的右拳之上腾起。他左脚向后,整个人的身体拉开了来,旋即吐气开声,右拳上的斗气离拳而出,竟是将那水柱打散了那么一瞬间!
一瞬间就足够了,贝克的速度足以在这一瞬间里在水牢内外跑个来回了。
他身影一闪便出现在了水牢之外,也看到了天空之中的浑身燃火的安德烈。安德烈虽然被那风刃伤到了,但伤并不太重,火焰产生的高温让周遭的空气扭曲了起来,也让风刃接近安德烈的同时威力打了一个折扣。经过他的火焰躯体减伤之后,那风刃不过只是在他的背后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口而已。
贝克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转过头高声道:“培克!小心!”
已经不用他提醒了,离培克最近的梅林三人已经先他一步反应过来了。
但反应过来了并不代表能够躲避伤害,虽然他们已经足够尽力了。
一道骨刺,从地面之中如闪电一般刺了出来,刺穿了培克的胸口。
“什……什么东西……”培克眼睛睁了睁,似乎连自己已经被击中了都没能意识到。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胸口穿胸而过的骨刺,旋即忽然喷出了一口鲜血。
主教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梅林的反应速度比他想象得要快上那么一些,在发现自己的目标是培克的第一时间,梅林就直接用魔力轰在了培克身上,将培克在骨刺触及他的那一瞬间击飞了出去。虽然只是让骨刺的攻击部位偏了些许,但这就直接将致命伤变为了重伤,这样的结果实在是难以让主教感到满意。
梅林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
敌人实在是太过强大了。
就在刚才,其实反应过来的不止他一人。齐格飞的巨剑已经劈在了空中,萨麦尔的暗魔力也第一时间散布了出去,但那骨刺实在是太快了,梅林的肉眼甚至没能捕捉到它的行动轨迹,恐怕连遭受重击的培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刚才已经被骨刺击中了。
培克胸前的骨刺在眨眼间便缩回了地底,似乎正在酝酿着下一次攻击。培克胸前拳头大小的血洞血流如柱,他已经躺倒在了地上,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一旁的卡斯兰正一脸焦急地释放着基础的治疗魔法,正在缓解着培克的伤势。她不是水系和光系的魔法师,治疗的能力有限,对于培克这样的伤势实在是杯水车薪。
“我说了,一个。”主教叹了口气,抬起了脸从眼前如临大敌的两人身上扫过。他忽然笑了笑:“既然已经宣布了一个,那么他没有死,说明我的攻击没有彻底奏效还是一个。”
他的话语还是很温和平静,但是没人敢因为他的语气而放松下来就差一点,培克只差一点就去往尼夫海姆报到了。
“梅林,想想办法。”齐格飞咬紧了牙齿,他双手握着巨剑,挡在了梅林和已经躺在地上失去意识的培克身前,“这样下去,咱们都会死在这儿的……”
“我低估这家伙的强大程度了。”梅林的微笑有些苦涩,“我让威廉和莱昂纳多准备了一些东西,但是他们恐怕还得过一段时间才能来我们恐怕撑不到那个时候。”
“你要不要用那个试试?”齐格飞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
梅林眯了眯眼,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握着法杖的手,旋即摇了摇头道:“再看看,再看看……”
齐格飞的目光之中闪过一丝失望,他捏紧了巨剑,没有再说话了。
但主教却忽然转过了脸面朝着梅林,他轻轻扬了扬眉,忽然笑了起来:“你就是梅林吗?根据我那几个载体的反馈,你是他们最忌惮的人物。”
主教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有些感兴趣地道:“你很弱,弱到甚至我会轻易忽视你的地步,但是你为什么会让他们感到忌惮呢?是不是你有什么特别厉害的魔法呢?”
梅林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主教居然会突然找自己说话。他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缓缓地走了出来。他慢慢地走到了主教身前,微笑道:“主教阁下,正如您所知的,我就是梅林。而我的实力也正如您所见,只不过是一个五阶的魔导士而已。”
“你是一个很有趣的魔法师。”主教上下打量了一番梅林,忽然点了点头,“五阶魔导士,你的魔力极为纯粹,看来是没有选用过任何元素成为自己的主修魔法的魔法师。很聪明,元素这种东西是魔力的毒药,轻易选定元素只能在短时间内强化自己的实力,对于长远来说半点好处都没有。”
梅林摸了摸鼻子:“谢谢您的称赞,能够获得像您这样人物的赞许,实在是让学生有些受宠若惊。”
“愿意向我学习魔法吗?”主教沉默了片刻,忽然说出了一句有些出人意料的话语,“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苗子,我可以将你培养成一位大魔导师。”
他说得极为诚恳,甚至还摊开了双手道:“你想想,我本身其实和你们并没有什么仇恨,如果你愿意成为我的学生,等我取回了最后那片分魂我就不会再去欧内斯特了,你们毫无损失就能解决掉我这个麻烦,我也可以收一位天赋奇佳的学生,我们这不是双赢吗?”
他似乎说得有些道理,因为从客观上来说,主教和梅林之间是没有任何关系的,这样的抉择似乎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梅林却摸了摸鼻子,叹了口气道:“主教阁下,您之前还有几位学生,您记得吗?”
“噢?你知道吗?”主教神色不变,饶有兴趣地道。
梅林退了半步,低声道:“是的,您那几位愿意承载您的灵魂的分身,其本来的身份不都是您的学生吗?只有您的学生才会如此的崇拜您,甚至愿意为您付出生命恕我直言,主教阁下,我很佩服您的魔法造诣,从魔法学术上来说,成为您的学术我是求之不得的。但可惜我还不想年纪轻轻的就被人当成自己的替身,所以只能恕我拒绝了。”
“好吧,看来谈判破裂了。”主教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那么你拒绝了我,我们之间就有仇恨了。既然你不愿意成为我的学生,那我还是趁早杀掉你比较好,对付那些尚未成长起来的天才们就应该这么做。”
他忽然抬起了手,对准了梅林。
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一位大魔导师身上传来的压迫力几乎让梅林有些喘不过气来。但他的脸上仍然带着笑,他忽然长出了一口气,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接着他抬起了头,看着主教笑道:“你恐怕暂时杀不掉我,因为我可以和你来个同归于尽。”
梅林缓缓抬起了左手,黑色的雾气骤然缠绕在了他的左手之上!
黑气只是一闪而过,但主教却清晰地感应了梅林手上的黑色雾气,他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Part.58 流星!
精灵族。
根据人类最早的历史记录《苏美尔石碑》上来看,精灵族比人类的历史要早上许多。三千多年前,就有过苏美尔人的国王加耶尔也精灵之森的精灵族们交流的记录。加耶尔国王为精灵族的文明所折服,派了数名年轻人去精灵族里学习精灵族的魔法顺带一提,那时候魔法还被称之为巫术,在加耶尔之前,大陆上的人们对于能够驱使魔力的人还带着恐惧心理而精灵族的来客们也对加耶尔表示了赞赏,与当时苏美尔人建立的乌鲁克王国建立了良好的关系。
虽然这种关系在现在的人类和精灵之间已经荡然无存了,这种变化是从国王加耶尔的后人国王吉尔伽美什那一代开始的不过这些和我们现在的故事没什么关系,就暂时不提了。
根据石碑的记载,加耶尔对精灵族有这样的一段描写。
“我精灵族的朋友们仿佛是造物主以最佳的比例所制造的生物,就算是我在他们面前也有些自惭形秽。他们天性善良,热爱生命,拥有着聪明的大脑和灵巧的双手。他们每一个人都拥有着能够治愈他人的天赋,这样的天赋正是他们热爱世间一切生命的最佳证明。”
热爱自然热爱生命的精灵族,自然对于那些能够治疗别人拯救别人生命的人天生地抱有好感换言之,那些拥有着代表死亡的能力的生物,是绝对不会受到精灵族的欢迎的。
这也是为什么精灵族和龙族的关系并不太好的缘故。
这也是为什么,梅林会离开精灵之森的缘故。
他手上的黑雾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却让主教一时间有些进退维谷了起来。他很清楚梅林手上的那一道黑雾是什么,所以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想法要不要逃?
“梅林,你手上的那道黑雾,是什么?”斟酌良久,主教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
黑雾再次一闪而过,这一次,梅林的手轻轻地在空中点了点点在了地面的几株小草之上。刚才的高温让这些小草大都枯黄了起来,但勉强还能看出一丝绿意。梅林的手指点在小草上的那一瞬间,这几株小草竟是在同一时间渐渐地弯曲干枯了起来,下一秒变随着夜风变作了风中的灰尘。
错不了,这家伙的能力我绝对不会认错,这是直接剥离生命的能力。
一个精灵族,却拥有这样的能力?这真的不是讽刺吗?
主教的双手一张一合,似乎在犹豫着是迅速地杀死梅林还是先走为上。前者若是让梅林反应过来了,那么自己在这种和法则没什么区别的能力之下是绝对活不下来的;但若是选择后者,自己身为大魔导师,未免也太过丢人了一些。何况他实在是有些眼红梅林的能力,若是能够将这种能力据为己有……
主教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在他面前,是面色依旧但却沉默不语的梅林。
或者说,是有些心虚的梅林。
如果主教之前就将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身上的话,应该早就已经发现了问题所在了要知道,我们的梅林先生除了是一位优秀的魔法师以外,还是一位造诣精深的骗子。
如果他手上的黑雾能够飞出这么远的话,他早就一巴掌把主教拍死在这里了,谁还跟他演这些虚的?
主教和怜悯一般,都是没有视力的。怜悯通过地面来判断对手的方位,因为他精通地系魔法。主教却是什么魔法都施展的得心应手,不光是来自地面的感应,还有风的流动、温度的变化、水分的改变甚至灵魂的感应都能成为他的眼睛。
但这毕竟不是真正的眼睛,所以他没有看到梅林手指一点时飞出去几颗粉末。
那几颗粉末落在了小草上,于是小草迅速地被杀死了。
这种粉末大概是产自帝都的强效除草剂,具体成分未知,总之是某种炼药失败后的产物。主教对于魔力的理解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还真对魔药学没什么研究。他对自己的能力也很自信,他“看”到了梅林手上的黑雾,感觉到了梅林伸出了手指了指地面上的小草,于是小草便在短短的一瞬间内死了,所以他得出了推断梅林的能力,范围大概在十米之内。
这正好是能够让他反应过来的距离,所以偷袭梅林恐怕是不行的。
“你觉得你的能力就能够带给你绝对的胜利了吗?”主教皱了皱眉,冷声道,“我虽然暂时无法对你下手,但是我大可以先从你的朋友之中下手。”
梅林耸了耸肩,侧头看了看都快贴在自己身上了的齐格飞萨麦尔以及拖着培克的卡斯兰,无所谓地看着安德烈和贝克道:“请便,我没有意见。”
梅林的绝情显然让主教有些意外,冥冥中他忽然有一种被戏弄了的感觉。他忽然转过了头,看着一旁满脸戒备的贝克和安德烈,忽然咧了咧嘴:“要怪,就怪他吧。”
主教的语气比刚才更加阴寒了几分,显然是准备下杀手了。他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贝克和安德烈几乎是同一时间行动了起来。只见黑夜的天空之中骤然泛起了一丝波动,连天空之中的云层都被那魔力的波动荡起了一圈圈涟漪。地面上的安德烈紧闭着双眼,口中也开始吟诵出了一大段一大段的咒语,他身上的那件黑红色的长袍之上陡然亮起了无数暗红色的符文他的长袍,竟然是他的魔导器!
通常来说,达到魔导师这一阶位的魔法师是不需要法杖一类的魔导器就能施放魔法的,因为他们本身与魔力就有足够的亲和度。但这只是通常情况,当一位魔导师使用魔导器施放魔法时,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要释放自己最为强大的力量了。
主教当然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第一时间就准备打断安德烈的魔法引导。从名义上来说,大魔导师只是更强大的九阶魔导师,魔力上的差距并不会大到一个阶位这样的距离,安德烈最强大的魔法就算是他也不可能轻而易举地接下来。于是在安德烈咒语念到一半的时候,一只燃烧着碧绿色火焰的岩爪已经从地面上腾起,从天空直直地盖向了安德烈!
那岩爪如此之大,连安德烈头上的星光都被那岩爪所覆盖得严严实实。但他没有半点迟疑,仍然清晰而快速地咏唱着咒语。咒语已经念到了第五阶,却没有半点要结束的征兆,这也意味着安德烈要施放的魔法其威力恐怕能和禁咒争锋。
安德烈之所以如此冷静,是因为他相信自己的队友。
贝克已经在第一时间冲向了那只岩爪。
安德烈不喜欢贝克,从来都不喜欢。两人对待监察部的事务明明都是同样的一丝不苟,但其中的理念却有着偏差。贝克对于规则的刻板让安德烈对他嗤之以鼻,安德烈对影响监察部的人物会毫不犹豫地清除这样的逾矩行为又让贝克对其颇有微词。但在面对敌人时,长达十余年的配合让他们之间的默契达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在这种情况之下,安德烈不是安德烈,贝克也不是贝克,他们只有同样的一个身份。
监察部的大特使。
岩爪的威力超出了贝克的预料,那爪上的碧绿火焰宛如是从地狱招来的一般,贝克的须发已经因为高温而有些蜷曲了起来。但他没有退缩,他只是在空中拉开了身体,身上也没有斗气的金光闪耀,就只是简简单单地一拳打在了岩爪之上!
岩爪停在了空中,而贝克却倒飞而出,砸在了安德烈的身边,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他喉咙一甜,旋即一口鲜血喷出。身上传来的剧痛让贝克咬紧了牙齿,但他只是身体微微一震,便从坑洞之中站了起来,再一次挡在了安德烈身前。
肋骨断了两根……不,三根吗?右臂似乎也骨折了。
他没有时间检查自己身上的伤势,只是大致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状况。
没问题,还有一定的战斗力。
他举起了拳头,再一次将目光放在了主教身上。
天空之中的岩爪忽然裂开了一道道的裂缝,那裂缝之中却诡异地渗出了一道道金色的光芒。下一秒,澎湃的斗气从裂缝之中喷涌而出,贝克的金色斗气竟是直接打入了岩爪内部,将岩爪和碧色火焰裹挟着一起冲上了天空,在天空之中解体为了苍穹之下的尘埃。
贝克以自己负伤的代价,硬碰硬地接下了主教的攻击!
主教有些惊讶地扬了扬眉,这一击他当然没有留手,再留手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了。他没有想到贝克居然真的能够硬碰硬地破解了自己的魔法,而且还并没有受到失去战斗力的伤。他深吸了一口气,白色的骨骼从他的身边层层叠叠地升了起来。再准备魔法来攻击安德烈两人显然是不明智的,当务之急还是防住安德烈的魔法比较重要。
他想的没错,因为就在白骨将他掩埋的那一瞬间,地面上骤然出现了一个暗红色的魔法阵。
暗红色的魔法阵看上去极为复杂,正闪动着黯淡的光辉,于此同时,天空中的云朵却如受惊的鱼群一般骤然地分了开来,在梅林等人惊骇的目光之中,一颗燃烧着暗红色火焰的流星,竟是直奔他们的方向而来!
流星坠落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梅林等人只跑出去几步,便发现那流星已经快落到地面了。萨麦尔咬了咬牙,身后的双翼骤然变成了四翼,像盾一般反转过来将自己和卡斯兰培克两人包裹在了其中他没有管梅林两人,可能是觉得梅林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手忙脚乱,可能是因为翅膀里的空间并不太够,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单纯地想看梅林出丑。
不过梅林根本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只见梅林迅速地从腰间的小包里掏出了几张纸,然后淡蓝色的魔力便从纸上飞跃而出数个魔法阵在梅林和齐格飞身边亮起,两人身边骤然出现数个各种元素的护盾,将两人包裹得严严实实。
在所有人如临大敌的防御之中,天上的流星终于准确地坠入了地面,落到了主教脚下的暗红色魔法阵之中,落到了主教的白骨盾牌之上!
剧烈的爆炸声。
单纯的用一个轰字实在是难以形容这样的爆炸声,因为就连尚在十余里之外马不停蹄地向这边赶的威廉和莱昂纳多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声给震得耳鸣了起来,他们胯下的战马更是被巨大的声响惊得人立而起,几乎将身后拖着的小车给撞翻。
莱昂纳多赶紧安抚着自己胯下的战马,他忧心忡忡地和威廉对视了一眼,又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小车,深吸了一口气。
“拜托了,各位,一定要坚持住啊……”
Part.59 天体魔法与空间魔法
烟雾弥漫的地面之上,只有一个极深的坑洞。
主教和他的白骨堡垒已经消失在了地面之上,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被那从天而降的陨石给碾成了粉末。但这样的想法也只是在众人心中一闪而过而已,谁都知道,如果主教是这么容易就被抹杀的人物,那他也不配成为尤瑟夫他们的对手了。
梅林挥了挥手,扇开了眼前的烟雾。这些烟雾可能是尘埃,可能是水蒸气,当然一般来说应该是两者皆有,梅林固执地认为吸入烟尘过多会影响他灵敏的嗅觉,所以他等到烟雾散到他差不多能接受的时候,伸手从鼻子里取出了两团棉花,接着又悠闲地从耳朵里掏出了两团棉花。
一旁的齐格飞也将从耳里掏出的棉花扔到了地上,他皱了皱眉,冲着外面道:“各位,你们没事吧?”
没人回答他,外面只有火焰的哔剥之声不绝于耳。
齐格飞心里一急,便抬脚走出了护盾之外。梅林叹了口气,揉了揉耳朵道:“他们听不见的,刚刚那声巨响我隔着棉花都觉得耳朵疼,何况他们呢?”
他挥了挥手,于是护盾们便又变回了一地的白纸,这种他独创的便携式魔法阵虽然强度不高,但胜在数量巨大使用方便,所以他身上一般都随身携带着三位数的魔法阵。
满目疮痍的大地之上,伫立着两道影子。
一边的萨麦尔缓缓地张开了自己的翅膀,他的翅膀已由于刚刚的爆炸而少了不少黑羽,看上去多少有些滑稽。他抬手揉了揉耳朵,看向了地面上的深坑在刚才爆炸时的那一瞬间,半机械化的他就迅速地切断了自己的听力,所以看上去受到的影响并不太大。
翅膀下的卡斯兰显然就没那么好受了,虽然她也用魔力尽力地保护住了自己,但显然听力被刚才的爆炸声给暂时破坏掉了。她有些懵懂地看着周围的众人,似乎很奇怪为什么一时间这里如此安静。
更惨的是地上的培克,本来就身受重伤的他在刚才的爆炸之中已经没有余力来保护自己了,虽然卡斯兰已经尽力为他进行了一些保护,但仍然能看见他的双耳之中正有鲜血流出,似乎是被爆炸声震伤了耳朵。不过他现在仍然没有恢复意识,所以也不知道到底伤到了什么程度。
另一边的两人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变化,安德烈和贝克一坐一站,似乎刚才根本没有采取什么保护措施一般。虽然安德烈的魔力不会波及到他们本身,但是那巨大的声音却是无法避免的,也不知他们是用什么办法毫发无损地躲了过去。
两人的身边骤然闪起了一串火花,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刚才破碎掉了。安德烈深吸了一大口气,似乎是有些缺氧的样子,也不知是魔力消耗过度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挣扎着站了起来,看着那个深坑咬了咬牙。
主教还活着,他能感受到。
贝克也没有说话,他只是缓缓地捏紧了拳头,抓紧每一秒钟来蓄积自己的力量。安德烈还需要时间来恢复魔力,他刚才的魔法几乎将自己的能量挥霍一空,只有给他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他才能恢复战斗力。
蓦地,一只手抓住了坑洞的边缘。
梅林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我收回我之前的评价。”主教的声音宛如从地狱里传来的一般,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却清晰地传入了众人的耳中,“这也是我自己的失误,我低估了你的实力,也错误地认知了你的魔法类型你的火魔法看来不过只是一个幌子而已,真正的杀手锏,其实是天体魔法啊。”
主教的人影渐渐从坑洞之中爬了出来,他身上的伤看上去极为凄惨,他的半张脸已经被烧毁成了一滩血肉,从左胸到左大腿的**也在刚刚的陨石轰击之下化为了乌有。他就靠着一条右腿站在地上,用那张可怖的面孔面朝着安德烈。
“天体魔法,天体魔法…...想不到曾经被我嗤之以鼻的魔法,今天居然让我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主教张开了双臂,语气平静地道,“这种魔法比四大元素系要稀有,比光暗系的魔法也要高级上一个阶级,但比起稀有的异魔法还有所不如。我曾经具体了解过这种魔法,却发现这种魔法不过只是一种一次性魔法而已你现在还剩下多少魔力呢?你又有多久无法再召唤天体了呢?”
说话间,他血肉模糊的左半身和左脸骤然扭曲了起来,宛如无数的小虫在他的皮肤之下扭动一般。不过短短十数时间,他脸上就已经隐隐生出了些许皮肤,甚至眼睛的位置已经彻底地恢复了原貌!
安德烈没有理会主教,而是闭着双眼恢复着魔力。主教说得没错,刚才的天体魔法让他在短时间内消耗了极大的魔力,若是他只是一个八阶的魔导师,只怕现在已经彻底脱力昏迷了。
“你们给我造成的麻烦,着实是给我上了一课。”主教忽然仰天大笑了起来,他半边身子的血肉还在不住地扭曲着,但看上去已经比最初的时候好上了很多,“永远不要轻视你的对手,就算你的实力远胜于他,你也不知道他临死前的反扑到底会给你带来多大的伤害很厉害,你们赢得了我的认可!”
主教的笑声忽然戛然而止,他猛地一低头,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愤怒的情绪:“很好,很好,那我也就让你们见识一些别的东西吧魔力,到底应该怎么使用。”
他忽然猛地一跺脚。
天空之中有漫天星辰,也有刚才被流星激荡成涟漪状的云朵。
随着主教的动作,云朵便消失在了天空之中,剩下的只有星光。
不,那也不是星光,因为星辰也消失了。
星辰消失了,夜空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星辰一般的漫天魔力。魔力在天空之中迅速地凝结为了一颗颗星辰状的结晶,散发着银白色的光芒。放眼望去,整个天空之中都是这样的银色光芒,让地面上的众人看得背脊发冷。
“知道为什么我对天体魔法的发明者如此不屑吗?”主教抬起了头,面孔朝着天空道,“因为他所谓的天体魔法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同样的魔力,我可以释放出无数的‘天体魔法’,而你们这些天体魔法的使用者却只能放出一个!这是何等的笑话!”
仿佛为了证明他所言非虚一般,天空中的满天星光同时闪耀了起来。澎湃的魔力充盈了天空,夺目的光芒几乎将整个无人的村庄照亮,众人只觉得自己宛如身处白昼之中。
“所以我仔细研究了这种天体魔法,发现这人还是有那么一点可取之处的。因为拜他的发明所赐,你们这些庸人也可以使用出这样规模的魔法了。”主教缓缓低下了头,他的左脸已经恢复了原样,身上的血肉也渐渐加快了恢复速度。
不能再给他时间了。
剧烈的音爆声从安德烈身边骤然炸响,那是由于速度过快而导致的。贝克的速度之快几乎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包括主教在内。音爆声传入了他的耳中,他的人也飞了起来贝克的速度比声音更快,他根本没有预料到。
“噢?你好像比我想象的要厉害一些。”主教人还未落地,他平静的语调便已经响了起来。贝克当然不会搭理他,他蓝光闪烁的右拳已经在空中再一次挥了出去,简单,但却带着极大的力量!
但主教当然不会再让贝克击中自己了,虽然他恢复很快,但恢复也是需要能量的,现在每多浪费一分力量,自己就要多花一点时间来彻底掌控住王器。所以在贝克的拳头挥下的一瞬间,白色的骨骼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拳下,主教的骨魔法又一次保护住了他。
“那我就拿你作为第一个攻击目标吧。”主教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原貌,他右肩处的伤口一阵扭曲,似乎正在再生他的右臂,“见识一下吧,由我开创出的魔法群星之怒!”
漫天的星辰,几乎在同一时间坠落了下来!
梅林面色发白地看着天空之中的星辰,那些魔力星辰的力量实在是有些骇人听闻,每一颗之中都蕴含着不亚于八阶魔导师全力一击的力量。贝克只是八阶巅峰的骑士,虽然身为武士要比魔法师在一对一之中更强一些,但眼前的局面,几乎就是成千上万的八阶魔导师同时对贝克发起了攻击!
贝克深吸了一口气,眼前的局面是他几十年人生之中所遭遇过的最劣势的局面,所以他已经不能再藏有任何底牌了。
金色的斗气无声地燃烧了起来。
在漫天的银色星辰之中,那一抹金色的斗气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耀眼。一个由金色的斗气组成的贝克缓缓出现在了贝克的身后,它迅速抬起了拳头,用坚定的目光看着漫天的星辰。
主教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旋即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们监察部的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两个大特使,一个学天体魔法,一个学武神斗气?你们真的是监察部的吗?真的不是法师塔和勇者会的吗?”
他一边笑着,一边用白骨格挡着贝克暴风骤雨一般的攻击。贝克的攻击迅速而有力,刚刚那一拳已经让主教不知道断了多少根骨头了,大大地延缓了他吞噬王器的速度。若是再吃上贝克一击,只怕这具身体就会彻底崩坏,到了那时候再恢复起来就很麻烦了。
漫天的星辰如倦鸟归巢一般轰击向贝克身后,但那由斗气组成的金色贝克挥拳的速度比流星坠落的速度更快!那星辰的力量似乎也只是和贝克的拳头在伯仲之间,不论怎么轰击,都无法突破金色贝克的拳幕。
两人竟是就这样僵持了起来。
这样的僵持显然对贝克是极为不利的,因为主教的魔法已经释放完毕了,他现在唯一消耗魔力的地方只有用白骨接下贝克的攻击而已。而贝克却需要一心两用不能有任何的失误,同时还要将斗气输入进身后的虚影之中。
如果继续下去,最后的结果只有两种贝克分心被星辰击中,或者贝克力竭而死。
所以贝克选择了另一种做法。
金色的贝克骤然朝天击出一拳,金色的斗气破拳而出,将几枚星辰击得偏离了轨迹,和其他星辰撞在了一起。在这么短短的一瞬时间之中,它忽然转过了身,与贝克一齐挥出了击向主教的一拳!
不论这一击奏不奏效,贝克都必定被接下来的星辰击中!
主教也没有想到贝克居然用这种搏命的方法打了过来,电光火石之间,他身前的白骨便破碎为了一地的残渣,下一秒,贝克的拳头已经到了他的脸前!
“耳听为实。”
主教忽然轻轻地吐出了四个字。
凝固。
贝克只觉得身边的空气都宛如凝固了一般,这一拳已经到了主教的脸前,但却再也无法向前一寸!
“怜悯在你们面前使用过耳听为实了吧?”主教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他缓缓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左臂,于是最后的左手也从血肉之中生长了出来,“耳听为实,那小子对这个能力的本质就有误解。他以为这是异魔法,是我赋予他的戒指交给他的能力错了,从根本上就错了。”
主教的左手捏成了拳,又缓缓地松开了来。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轻声道:“它和眼见为虚实际上都是同样的能力,我们可以将它统称为空间魔法。”
空间骤然一阵扭曲,主教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十米开外,这种移动和元素穿梭还有所不同,因为那根本就是毫无征兆的移动!
在主教落到十米开外的一瞬间,贝克身边的禁锢便骤然消失了。但这时的消失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刚刚被禁锢的还有坠星,禁锢解除的那一瞬间,坠星便再次陨落了下来!
贝克闷哼一声,身上便骤然开了一个血洞。他转身奋力挥出拳头,勉强抵挡住了星辰的攻击,但星辰的陨落速度越来越快,而他已经无暇再将自己的分身给唤出来了!
齐格飞一步踏上前便想去帮贝克,梅林却一把拉住了他。齐格飞有些恼怒地转过了头,只见梅林摇头道:“别去,只要你离开远一点,他第一个要偷袭的对象就是你。只有离我的距离足够近,他才会有所忌惮我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他俩死了以后吗?”齐格飞怒道。
“等到现在。”梅林忽然眯了眯眼,他已经感觉到了周遭的魔力变化。他忽然咧嘴笑了笑,扭头看向了主教和贝克。
“时间到了,他们已经布置好了。”
Part.60 “自然之力”魔法阵
时势造英雄这句话,将【英雄】这种概念化的身份描述得极为精确。
英雄这种角色的定位其实很模糊,因为很多时候,那些做着英雄举动的人反而并不会被人所承认。这并非是客观原因,而是人的主观思想在作祟。
一个人第一次舍生忘死地救下别人时会被人称赞,会受到所有人的仰慕。赞美与鲜花围绕着他,人世间最美好的词汇都会用来歌颂他这时候的他被人称之为英雄。
如果他长期都这样无私地为他人付出,久而久之,人们就会忘记了这本不是他的义务,甚至会处于危机之中时理所当然地想到“没事,他会来救我的”。他们就会养成习惯,似乎这些事情本就是他的义务,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一般。
很久以后的某一天,这个人不想再做英雄了,没有再去拯救别人,于是整个世界便在一天之中翻脸。数不胜数的谩骂和诋毁便围绕着他,会有无数人恨铁不成钢地叹息他变了,有无数人捶胸顿足地骂道自己看错了他,甚至还会有人宣称自己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称呼他为英雄,都是自己瞎了眼这样的变化很有趣,我们一般将这种变化归结于人性的丑恶之上。
但假设这个人在最初的时候,其实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暴徒,人们也依然会无视掉这一点。说起来多少有些可悲,但又有多少所谓的英雄只不过是恰逢其时地做了一件值得吹捧的事呢?
再继续聊这个话题,这个故事未免就要走向别的道路了这个大陆上如我所描述的那种人可以说是数不胜数,我们继续叙述下去,只怕这个故事的厚度便足以和多伦斯大陆通史比肩了。
但现在的局面,安德烈尚在恢复之中,培克已经重伤昏迷,贝克在群星的轰炸之中左支右绌,而齐格飞梅林以及萨麦尔的实力又有些不足。现在的情况,他们需要一个人如英雄一般地闪亮登场,来缓解他们现在遭遇的颓势。
所幸这个人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
群星的坠落愈发猛烈,贝克的身上也已经多了无数道伤痕,但他的脊背依然挺得笔直,挥出的拳头也仍旧快速而稳定。可是主教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贝克,他的身体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研究课题,关于一个八阶巅峰的骑士到底在力竭而死之前能够进行多少次攻击。”主教站在十米外看着贝克,他已再次抬起了手,“可惜,我今天没有时间再浪费在这里了,你们已经比我想象之中要更顽强了。”
他似是失了说话的兴致,这一次几乎是毫无预警的骤然出手了。四个火红的魔法阵在他的身后一闪,下一秒,四道如蛇一般的幽暗火柱直直地射向了勉力招架着坠星的贝克。贝克眯了眯眼,他已经感受到了那四道火柱之中所蕴含的威力,如果生吃了这一击,只怕自己所付出的代价会极为惨重。
但他已经没有办法了。
虽然说来平淡,但这坠星之中所蕴含凶险只有身处流星雨之中的贝克才知道。这流星雨几乎每一秒都有数颗同时坠落下来,他要抵挡就已经需要全力以赴了,根本没有躲闪出范围的时间。这相当于每一秒都有数位八阶魔导师在全力攻击他,而他自己也只是一位八阶骑士而已。
火柱已经离他不到一米,他已经能感觉到火舌所带来的温度了。一旁的主教笑着摇了摇头:“徒劳的抵抗只会招致更加彻底的覆灭,这样的道理就当做你们此生所学会的最后之事吧。那么,接下来”
他的声音忽然一顿,于是整个空间便显得安静得有些诡异。
是的,拳声不见了,坠星与斗气相交所产生的爆炸声也不见了,就连他刚刚释放出去的火柱也失去了本来的声音。若不是他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丧失了听力。
“在关键时刻登场的英俊男子,宛如英雄一般闪耀!来自命运的指引终于带领着主角和他的朋友来到了战场,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一个饱含感情到有些夸张的声音骤然响起,这个声音大概是属于某个年轻男子的,他的语调起伏极大,宛如在舞台上念词的演员一般。在众人的目光之中,远方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两匹骏马从树林里一跃而出!
莱昂纳多和威廉终于赶到了!
“漂亮的对决,梅林,看来你们成功地拖到我来了!”莱昂纳多人还没到,笑声便先传了过来。梅林苦笑着摸了摸鼻子:“你弄错该称赞的对象,能拖住他我的功劳只有一成不到,若不是培克和两位大特使与他性命相搏,只怕你现在来看到的已经是我们的尸体了。”
莱昂纳多笑容一缓,他抬头望去,只见安德烈还坐在地上紧闭着双眼恢复着魔力,周围空气里的魔力几乎都快被他抽取得一干二净;贝克仍然站得笔直,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昭示着他的状态到底有多差;培克仍然躺在地上人事不省,他胸前的血洞虽然被卡斯兰处理过了,但仍然没有太大的好转。
威廉迅速地下马来到了培克身边,他是追圣所的学生,自然对光魔法和圣言魔法极为在行。只见他低声吐出了几个音节,他的十指间便飞射出了几道光芒,迅速地覆盖住了培克胸前的血洞。
远处的主教,却一脸探究地看着自己的右手。他虽然闭着双眼,但脸上的神色却似乎真的在打量着自己的右手一般。他忽然长吸了一口气,轻声道:“你们准备了那么久,就是在做这个吗?”
他感应不到元素的存在了。
应该说,不论是他,还是安德烈等人,都失去了对元素的感应力。
“您身为超过九阶魔导师的存在,单纯的魔力乱流对您恐怕一点作用都没有了吧?”梅林笑了笑,看着主教道,“其实从一开始,我们就已经做好了应该如何对付您的打算。”
梅林顿了顿,又继续道:“应该说,我们的运气不错。我本来只计算到了王器和您的不协调会让您分散出很大一部分力量去压制住王器的反噬,但没想到尚未死亡的罗门罗先生啊,想必他本来也不叫这个名字吧尚未死亡的罗门罗先生没能将您的灵魂送出去,导致您丧失了很大一部分力量。”
“比如说,那个颇为棘手的眼见为虚;再比如说,罗门罗所擅长的灵魂力量。”梅林微笑着走近了几步,“如果您拥有那一部分的灵魂,只怕我们现在在想什么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了吧?所幸这件事并没有发生,否则您也不会这么容易地给我们布置好【自然之力】的机会了。”
当听到“自然之力”四个字的时候,主教的脸色忽然一沉。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因为这个魔法阵而栽了跟头。
魔法阵在构筑的时候,由于大量的魔力输入输出,很容易引起强大魔法师的注意。越强大的魔法阵,其魔力流动自然也越大。但自然之力却是极为少见的不遵从这一条规则的高阶魔法阵,因为它根本就不是人类的魔法。
这是精灵族的魔法阵。
它的作用也很简单,这是精灵族用来保护环境的魔法阵。
要说世界上最亲近自然的物种,那么精灵族绝对是首屈一指的。在曾经精灵族与其他种族发生战争时,最为头疼的事便是那些能够操纵火元素的敌人潜入精灵之森放火。根据传说,精灵族当时的大长老与自然之神进行了对话,掌握了自然之力的魔法阵。从这之后,任何元素魔法都无法在精灵之森里发动,因为他们根本就无法在森林里感知到任何元素。
这个魔法阵对于人类而言几乎没有任何用处,因为它根本就无法为人类提供任何的帮助。但想要构筑它的问题却有一大堆,这也导致几乎不会有人去研究它,就连渊博如主教也不过是了解它而已,所以让我们用比较精简的言语来大致介绍一下它吧。
首先,刻画出这个魔法阵后,魔法师便无法再使用元素魔法了这个影响相当之大,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几个魔法师是不用元素魔法的?
其次,这个魔法阵的效果是不分敌我的费心费力构筑一个连自己都无法操纵元素的魔法阵,实在是有些吃力不讨好。
最后,要刻画它必须要准备大量的材料,并且需要一位精灵族来构建它你看,人类在看到这一条的时候基本上就已经可以合上书本了。
现在我们再把目光放在我们眼前的这几位先生身上。
梅林,半精灵,勉强算个能够构筑魔法阵的精灵,擅长的魔法是纯粹魔力构成的结晶魔法。
萨麦尔,自从被改造了以后他就拥有了一些特殊力量,暗魔法已经不是他唯一的能力了。
莱昂纳多,元素魔法怎么用早就被他忘到了弗拉德公国最北边,他现在连最基本的变形术都快忘了。
齐格飞,这个人和魔法好像没什么关系。
主教忽然捏紧了拳头,因为他发现自己好像忽然陷入了极大的劣势之中。长年累月地使用元素魔法,导致他的魔力早已被各系元素给污染了。当元素被自然之力禁锢的一瞬间,他似乎连掌控魔力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更麻烦的是,他还需要花费很大的力量来压制住王器的躁动。如果他现在放弃掉王器,那么他还有逃走的机会。但只要他失去了王器,那么来自尼夫海姆的猎魂人们迟早会有找到他的那一天。
主教皱紧了眉头,他忽然感觉这王器就像是梅林故意放给自己的一般,因为他清楚自己绝不可能将到手的王器放手,但若是不放手,那无疑是给自己的力量戴上了一个枷锁。
齐格飞往前走了一步。
主教往后退了一步。
他的内心之中还在纠结权衡,他既不想放掉王器,又不想在这里败在几个小辈的手上。他身为大魔导师,自然是拥有只有大魔导师才能掌握的能力的但现在连魔力都无法动用,有谈何使用那个能力呢?
强行突破法则显然是不可取的,挑战法则失败的人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法则反弹回来的力量彻底抹杀。
主教忽然深吸了一口气,抬头面朝着众人道:“我有一句话想说。”
梅林微笑着望着主教,没有说话。
主教当然不是真的在征询梅林的意见,他仰天长叹了一口气,有些颓丧地道:“你赢了,想不到那些毫无作用的魔法只要使用得当居然可以达到这样的效果,我今天算是被你教上了一课我投降。”
他居然就直接跪了下来,将双手举过了头顶。
这个举动显然是出乎了所有人预料的,主教身为一位大魔导师,做出了这样的举动就几乎是将自己大魔导师的尊严给碾成了尘土。他这一跪几乎让所有人都意外地看着他,连安德烈都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主教。
除了梅林以外。
在他跪下的一瞬间,梅林就意识到了主教准备动手了。虽然不知道他的目标,但是主教做出这样的举动绝对不是真的想要投降以主教这样的人,生命的重要性要远在力量和尊严之后,而只有战胜了梅林等人他才能肆无忌惮地掌握王器的力量。这样的一个人,是绝不可能在这种局面下缴械投降的!
“小心,他要动手!”梅林的呼声在第一时间响了起来。与此同时,主教的身影忽然消失在了原地!
元素的力量被封印了,但他还拥有一样和元素无关的能力。
空间魔法。
短短十余米的距离并不能做太多事,但对于主教来说已经足够了。他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了卡斯兰的身后,无声无息地伸出了手!
只要能触碰到她,只要我触碰到她,我就能获得这场战斗的胜利!
他现在已经没有再考虑节约力量的事了,对现在的他而言,能否胜利都已经变成了一个未知数。所以他伸出的手上覆盖了一层若隐若现的白色雾气那是灵魂的力量。
“他的目标是卡斯兰!”梅林的瞳孔几乎缩成了一个点但他发现得到底是有些晚了,所有人都隔得太远了,似乎已经没人能够阻止他了。
主教的手,离卡斯兰已经不足半尺。他的脸上,也渐渐绽开了欣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