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06 “愿为帝国献上灵魂”
十名身穿囚人罩袍的监视者,首先被带上了绞刑架。
木制的绞刑架之上,除了那十名监视者以外,还有两名负责行刑的刽子手。他们本来是断头台之上的行刑者,但出于欧贝克的恶趣味,他们也来到了这里,通过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完成和平日里一般无二的工作。
那十名监视者的模样各不相同,但绞刑台之下的不少人已经发出了惊呼声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都认识台上的某几位监视者,因为在今日之前,这几人分别是某处小店里热情洋溢的老板,或是自家隔壁曾经和自己关系不错的邻居。
监察部总是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渗透了自己身边的每一个角落,这也是这个部门最恐怖的地方。
“各位帝国的同胞,监察部这个部门,其本身就是一个畸形的产物。”欧贝克的声音忽然从高墙之上响了起来,他的语气里带着一如既往的亲和力,听上去仿佛他才是正义的一方,“各位,每一个人都需要自己的**空间,但监察部却剥夺了我们身为帝国人这最基本的权力。我们的生活时时刻刻都被这些躲在暗处的虫子们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会成为他们考量的内容,我们的一句无心之言在他们的眼里就会被扭曲成叛国的罪证这样的生活,不应该是我们这些向往自由的帝国人应该有的!”
他微微顿了顿,高呼道:“各位!你们想一想,自己有没有为了帝都之中的物价过高而抱怨过?有没有为了不利于自己的政策颁布而咒骂过?有没有嘲笑过某位帝国官员的愚蠢或是肥胖?这不过是一句笑言,但放在这些监视者的眼里,这已经变成了诸位对帝国具备着威胁的重要证据!”
人群里传来一阵惊呼声,因为每个人都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语。他们看向监视者们的目光之中不再含着惋惜,那些惋惜已然转变成了恐惧和厌恶。
“比如说我,我的模样的确有些滑稽,我也很清楚我拥有着【胖王子】这样有些大不敬的称呼。但对我而言,这不过是一句笑言而已,我很清楚大家这样称呼我时并没有太多的恶意。如果这个称呼能够让大家对我产生亲近感,那更是再好不过了。”欧贝克叹了口气,语气渐渐转为激愤,“然而这个畸形的部门却不这么认为我曾经认识一个孩子,他会笑嘻嘻地叫我胖王子,然后像我讨要糖果。那本来是我希望看到的一幕,我希望王族能够与所有帝国人打成一片,因为我们都是帝国人。可是过了几天,这个孩子却神秘地消失在了帝都之中!”
欧贝克停顿了一会儿,任由人群里的惊呼声和咒骂声渐渐变大,才终于继续叹息道:“万幸的是,在我的努力之下,我探查到了这个孩子的去向,因为他已经被这些监视者们带走了听到这个消息,我立刻赶往监察部,总算是将这个孩子带了出来。虽然我到得不算晚,那个孩子并没有受到太多的折磨;但却依然到得不够早,因为那个会笑嘻嘻地叫我胖王子的孩子,已经再也见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战战兢兢的、每次见到我都会跪在地上称呼我的全称的可笑木偶!”
“不,我们是人,是帝国人,而不应该监察部的恐怖之下变成一具具木偶!”欧贝克的话语显然已经带动了人群的怒火,人们纷纷用厌恶的目光看着绞刑架之上的监视者们,“监察部不应该存在,不论是对于我们,还是对于这个王国!”
议论声不绝于耳,人群之中的威廉听着人群里对于监察部的咒骂,轻声对阿格规文道:“欧贝克是个很厉害的说客,三言两语就带动了人们的怒火。”
“他的话语并非是真实的。”阿格规文皱眉道。
“是否真实已经不重要了。”威廉叹息道,他望着高墙之上的欧贝克,目光有些凝重,“监视者们现在无法为自己辩解,何况就算能够辩解,那辩解的力量也微不足道。梅林曾经说过,最强大的谎言都是建立在真实之上的,欧贝克的说辞虽然虚伪,但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并且这些情况也十分贴切监察部只不过他将监察部对于贵族与官员们所做的一切,扩大到了所有帝国人身上而已。”
“我虽然想要取消掉监察部的编制,然而我只是一介王子,一介毫无实权的王子,因此想要为大家做到这一点实在是难上加难对于我的父亲而言,监察部是他必不可少的爪牙,监察部的部长也深受他的信任,我对此无能为力。”欧贝克有些悲哀地叹了口气,然后语气再一次变得激昂澎湃了起来,“不过,造物主是全知的,他依然站在帝国的道路之上为我们照亮前程!就在昨日,监察部与我的兄长,托雷斯王子殿下联合在了一起,居然想要背叛父王,通过肮脏的手段强行成为新一任国王!”
欧贝克脸上的愤怒如此真实,他的声音似乎都因为愤怒而有些变形:“我一向敬爱的兄长,以及深受父王信任的监察部部长尤瑟夫,居然想要暗杀父亲,居然做出了这种绝对无法被原谅的举动!”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了,我们本来在参加一场祝贺父亲重归的宴会,没想到对于宴会之上的某些人而言,这场宴会并非是一场庆典,而是他们动手的号角。”欧贝克一拳锤在城墙的石头上,悲痛地道,“他们联合了我的弟弟、乌瑟纳尔的下属们,以及狮心王阁下,一同对父亲展开了攻击所幸法师塔的魔法师们提前感应到了危机,否则只怕他们已经得手了。”
他的话语并不十分清晰,但对于这些普通人来说,法师塔的魔法师们总是笼罩在神秘之中,他们提前预感到了危机似乎也不是什么值得探究的问题,不少的故事里都有着魔法师用水晶球预知未来的描述虽然这些描述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
“虽然我们守护下了父王,然而父亲却依然在昨夜受伤,导致现在仍然不能执掌王庭。而为了守护父王,我们也不敢分散太多力量去追击他们,反倒让他们逃离了这里。”欧贝克低着头,语气苦涩地道,“这是我的判断失误,我放跑了这些叛国者,我应该受到大家的责罚。”
“欧贝克殿下,您这样做才是正确的!”人群之中,一个老人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声音的来源,却发现说话的人却是北区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他是北区一位教授孩子们知识的学者,受到所有城北贫民们爱戴的老师既然连他都为欧贝克说话,人群对于欧贝克更是信服了几分。
“各位,如果按照欧贝克殿下的说法,昨夜的叛国者之中包含着欧贝克殿下登基时最大的敌人,他最大的对手托雷斯殿下如果欧贝克殿下不顾国王陛下的安危全力追捕敌人的话,现在的他在未来便不会再有任何阻碍。”老学者仰天长叹,认可地赞叹道,“但欧贝克殿下却没有为这一点而全力追捕托雷斯殿下,而是在那样的局面之下依然收缩力量保护国王陛下,这一点凸显了他心性之和善各位,从今日起,我将全力支持欧贝克殿下成为国王!”
“不,这位充满了智慧的学者阁下,我是否能成为国王并不重要。”欧贝克也听到了他的声音,他低下头看着那名仰视着他的学者,摇头道,“我现在只希望父王能够从昏迷之中醒来,重新带领我们的帝国走向辉煌!”
“欧贝克殿下请节哀,我们需要对这些背叛者进行审判!”紫鸢尾侯爵的声音适时地响了起来。
欧贝克缓缓抬起了头,他的目光之中闪动着泪光,看着绞刑架上的十名监视者,摆了摆手道:“行刑吧,这些背叛者,应该受到帝国的制裁!”
“行刑!”
“行刑!”
“行刑!”
人群的呼声越来越大,他们高呼着行刑,怒视着绞刑台之上的监视者们。
监视者们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他们只是用怜悯且不屑的目光注视着绞刑台下的人群,仿佛接受绞刑的根本就不是他们一般。就连刽子手们用笨拙的动作给他们套上绞绳时,他们的表情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话吗?”在欧贝克的示意之下,一名刽子手看着眼前的监视者,沉声开口道。
“这是让我们交代遗言吗?”那名监视者冷笑了一声,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刽子手。
他的目光之中没有丝毫的恐惧,那种森寒让刽子手感觉仿佛此时此刻在接受审判的是自己一般。监视者们对于普通人而言永远是如同魔鬼一般的存在,就算此时自己已经将绞绳套在了他的脖颈之上,这位刽子手依然觉得自己仿佛正在被监视者审判一般。
“如果这就是你的遗言,那我就动手了!”这名刽子手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为了驱逐掉自己心中的恐惧一般,啐了一口咒骂道。
“且慢,我的确有一件事想要交代。”出乎意料的,监视者忽然开口了,“在临死之前,我有一句话想说。”
刽子手抬头看向了高墙之上的欧贝克,从欧贝克那里得到了让他说话的命令,于是便冷哼了一声,盯着监视者冷笑道:“给你这个机会,让你再多喘息一会儿吧。”
监视者看着台下群情激奋的人们,冷冷地笑了笑。他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是没用的,这些被欧贝克和那个显然是和他一伙的老学者所蒙蔽的普通人根本不会去细想这其中的内情,自己想要辩解根本就是无用功。所以他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万岁。”
“啊?”刽子手愣了愣,看着监视者有些疑惑。
“万岁!帝国万岁!国王陛下万岁!部长阁下万岁!”监视者忽然高声咆哮起来,他的脸上带着狂热的神色,就像是被某种邪教洗脑了的信徒一般。而随着他的声音响起,其余的监视者们也愣了愣,旋即跟随着那名监视者一并高呼了起来!
“愿为帝国献上灵魂!”
“愿为帝国献上灵魂!”
监察部的信条,此时在这十人的口中一遍又一遍地复述着,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狂热的神色对于死亡,他们毫无畏惧。他们相信,自己的同僚们总会找到办法,在这被黑暗笼罩的帝国里破开一条光明的道路!
“让他们闭嘴吧。”欧贝克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烦躁和厌恶,他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对紫鸢尾侯爵轻声道。
紫鸢尾侯爵轻轻地咳了咳,连忙对台下的刽子手摆了摆手,让他开始行刑。而台下的刽子手也对眼前的这一幕似乎感到有些恐惧,在得到紫鸢尾侯爵的指令之后,他第一时间跑到了打开地板的把手前,毫不犹豫地拉下了把手!
十名监视者所踩着的地面,骤然打开了来。套在他们脖颈之上的绳索,也顿时收紧!
为首的那名监视者的高呼声骤然停止,他的脸色迅速地变得涨红,但眼中的嘲讽与不屑却依然未曾消散。他看着那名有些畏惧的刽子手,脸上绽开了一个无声的冷笑。他的喉咙已然无法出声,但他却依然用口型,慢慢地对刽子手无声地道:“我会等着你的。”
绞刑是如此之快,十名监视者没有任何的挣扎,只是身体在半空中微微地抽搐了一会儿,便再也没有了声息。
直到临死的那一刻,他们依然没有任何的恐惧,甚至连死亡时也没有让任何人看见他们求饶或是挣扎的一幕他们从不畏惧死亡,只要是为了帝国,他们随时都愿意献出生命。
就像是监察部的信条一样。
“监视者,可真是一群令人厌恶的家伙。”欧贝克咬了咬牙,脸上带着诡异的快意。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人群轻声道:“把下一批家伙带上来吧以及,我们的小朋友应该快要展开行动了吧?”
Part.107 梅林在行动
同一时间,正在寻找梅林踪迹的欧贝克的正下方。
“你在干什么?”莱昂纳多跟在梅林的身后,迷茫地看着他在地下河道里东奔西走。
“不对,有点不对劲。”梅林终于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沉思了起来。
“你不说哪里不对劲,我怎么知道哪里不对劲?”莱昂纳多莫名其妙地看着梅林。
“这么明显的不对劲,难道你都没有感觉到不对劲?”梅林瞪着莱昂纳多,一脸不可置信。
“所以说哪里不对劲了?我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对劲啊!”莱昂纳多摊开了手十分无辜。
“太不对劲了,我无法理解这样的不对劲。”梅林叹了口气,低声喃喃道。
莱昂纳多也叹了口气:“所以不对劲的地方到底是哪里?你说不对劲,我觉得没有不对劲,但显然似乎的确有什么不对劲,那么不对劲”
“有完没完?你们俩吵死了!”菲奥娜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她瞪着身后的梅林和莱昂纳多,语气有些不善,“能不能学一下兰马洛克和齐格飞?我们现在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你们少说两句行不行?说起来为什么这次齐格飞没有来啊,我还以为又能见到他了呢......”
如果各位还有印象的话,或许依稀还能记得,这位小王女是齐格飞的忠实粉丝。
跟在梅林身后的兰马洛克依然面无表情,仿佛菲奥娜根本就没有提到他一般。他只是警惕地侧耳倾听着周围的声响,仿佛地下河道里的水声根本不能影响到他的听觉。
“没错,不对劲的地方就是这一点。”梅林却根本没有理会菲奥娜的斥责,反而右拳锤在左手掌心上,看着莱昂纳多皱眉道,“昨天可是有不少人目睹了我们进入地下河道的一幕,欧贝克自然也会知道这一点但我却没有在地下河道里发现任何他们那一方的人,甚至除了我们以外,这里唯一的活物就是老鼠,这不对劲。”
“如果你在意的只是这一点,那么我能够为你解答这个问题。”菲奥娜松了一口气,带着骄傲的笑容道,“地下河道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随意进出的地方,虽然王城之外的地下河道里没有那么多凶险的机关,但错综复杂的道路足以让任何人迷失方向这就是为什么当年的国王对于地下河道束手无策的原因,因为这里实在是太过复杂,一旦迷失其中,再想出来就不那么容易了。”
“那时的情况和现在可完全不同。”梅林轻轻地摇了摇头,眉头紧皱道,“那时的目的是要揪出潜入地下河道的盗匪们,在这样复杂的道路之中想要找到那些盗匪自然不太容易。但现在却不同,欧贝克他们只需要派人防守在这里就行了,根本不用离开这里太远。换言之,他们大可以直接从地表挖几个洞直达地下河道,然后再派人守在这里。”
菲奥娜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旋即脸上也浮现起了迷茫之色:“你好像说得没错啊......”
脚步声忽然从远处响了起来,托雷斯与南丁格尔的身影也从远处的拐角处出现在了众人眼前。梅林连忙走向两人的方向,急道:“怎么样,找到绞刑架的位置了吗?”
“的确是找到了没错,但是在那之前,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南丁格尔点了点头,抬手指向了众人的头顶,“说起来,你知道地下河道的构造到底是怎样的吗?”
梅林微笑着叹了口气,他正准备回答,脸上的笑容却骤然凝固了起来因为他发现,自己似乎的确不知道地下河道的构造。
理论上来说,他曾经来过很多次地下河道,甚至还去过不少次罪业之城,只不过过去前往罪业之城时都是严格按照法师塔的路线行进的法师塔里有一条可以直达罪业之城的通路,那曾经是法师塔作为罪业之城最亲密的伙伴的特权。通过那条路线,魔法师们可以随时前往罪业之城的黑市购买自己需要的原材料,也可以在黑市周围的酒馆里尽情地放松一番。
只是现在这条通路,显然已经无法再使用了。
梅林昨天也和雅各布提到过这条通道,只不过雅各布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用一个诡异的笑容将这个问题一笔带过那个笑容蕴含的意思其实很明确,梅林估计如果法师塔现在派人再走一次那条路线的话,只怕走不出几步就得横尸当场。
曾经亲密的伙伴现在势不两立,曾经想要将罪业之城彻底清除的国王现在却变成了罪业之城拼命守护的东西,造物主实在是开了一个不小的玩笑。
虽然梅林曾经去过不少次罪业之城,但是要让他说清楚地下河道的构造,这就实在是有些困难了这就像是一座摆在你眼前的堡垒,你能够感觉到这座堡垒异常坚固,但却并不知道这座堡垒到底是如何修建而成的一般。
地下河道到底和地面的距离有多远,地面和地下河道之间又是以怎样的形式连接在一起的,梅林对此一概不知。
“地下河道和地面的垂直距离足有数十米,这数十米的距离之间全部都是坚实的青石与土壤,想要从地底到达地面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托雷斯摇了摇头,用严肃的目光看着梅林,“梅林,你真的打算去救那些监视者们吗?”
“如果实在无能为力,我也不会太过勉强。”梅林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又皱着眉头沉思了起来。
南丁格尔和托雷斯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无奈。
现在的梅林,和平日里的差距实在是有些太大了。
地下河道和地面之间有着隐藏的观测镜,那是罪业之城的高层们才会知道的隐秘设施,刚才的南丁格尔和托雷斯也正是前往了最近的观测镜的位置去了解了地面之上的情况换言之,那十名监视者的死亡,也全部映入了他们的眼帘。
行刑,已经开始了。
但梅林根本就没有问到这一点,因为他根本就不愿意去面对这个问题他还在尝试找出救下监视者们的方法,除此之外,其他的都不在他的思考范围之内。
“对了,我们在地面之上看到了威廉阁下的身影。”南丁格尔再一次开口道,“如果我没有算错的话,他现在的位置应该就在我们正上方的不远处。他应该是判断出了我们正在地下河道里,因此现在正位于一个排水口之上,似乎是在尝试和我们取得联系。”
梅林愣了愣,忽然眼睛一亮:“威廉?威廉在的话,我似乎有能够救出他们的办法了!”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齐齐一愣,虽然南丁格尔和托雷斯希望梅林能够放弃掉自己的救援计划,因为这个救援计划需要冒的风险实在太大,大到一着不慎就有可能让他们所有人都折损在这里。
但如果梅林真的有一个完善的计划,那么将监察部众人从绞刑架之上救下来自然是所有人有愿意看到的他们的力量太过匮乏,如果能够加上一百多位监视者,以及安德烈这样的九阶魔导师,他们的力量自然会壮大不少。
“但是我们要如何联系到威廉阁下?”南丁格尔轻轻地皱眉道。
梅林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自然了起来,他微笑着看向了菲奥娜,低声道:“你知道这里有什么地方可以连通地面吗?我不是指能够供人出入的通道,只是排水口也行。”
菲奥娜眨了眨眼,思索道:“地下河道之上是窄小的排水通道,排水通道自然是和地面与地底都相连的只要能够找到排水通道的口子,自然就能找到你想要的通路。”
排水通道?
梅林眯了眯眼,手中的魔力骤然爆发出剧烈的蓝光,将众人的周边照得宛如白昼。他抬头看着地下河道的天花板,迅速地找到了几个相聚并不太远的排水口,于是幽蓝色的魔力,便迅速地涌向了那几个排水口!
“你在干什么?”莱昂纳多有些不解地看着梅林的举动,“你难道想直接通过魔力和威廉取得联系吗?魔力又不具备着听觉与视觉,就算你找到了威廉,也无法和他进行沟通吧?更何况法师塔的人今天应该也在,你的魔力会被他们发现的!”
梅林轻轻地摇了摇头,微笑着低声道:“不,关于这个问题,恰好我和威廉都可以完美地解决难道你忘记了,我的魔力之中不具备任何元素属性,精确度与操纵性比任何人都要更加强吗?”
莱昂纳多愣了愣,总算是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但旋即他又皱了皱眉,疑惑道:“那么第二个问题呢?就算你不被任何人发现地找到了他,你们之间也无法沟通吧?别和我说什么心意相通之类的蠢话,那种只会在戏剧小说里出现的场面现实里是行不通的。”
“威廉的魔法,你难道忘记了吗?”梅林叹了口气,用无奈的目光看了莱昂纳多一眼,“他是追圣所的圣言信徒,其魔法的来源是他手中那本每一个圣言信徒家里都有一本的圣言书。”
莱昂纳多仿佛明白了什么:“你的意思是,他的话语可以通过魔力来传输吗?”
“不是他的话语可以通过魔力来传输。”梅林笑了起来,“而是他的魔法本身,就是一种话语的力量众圣的话语,以及他自己的话语。”
......................................................................................................
同一时间,阳光普照的地面之上。
第二批监视者已经被套上了绞绳,他们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的表情,这些监视者仿佛都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根本不会对死亡产生任何的畏惧。甚至他们也同样在临死之前,高呼着帝国万岁,全然没有任何对于死亡的恐惧。
他们的气势实在是太过惊人,这种面对死亡而丝毫不惧的气势让本来被欧贝克调动起了愤怒的人群都变得鸦雀无声了起来。他们身为帝国人,他们厌恶着这些限制自己自由的暗处毒蛇,但帝国人也同样尊敬这些面对死亡而不惧的勇者们。
这本就是毫不冲突的两点,对于他们而言,监视者是一群值得尊敬的敌人。
“他们一直在高呼帝国万岁啊,真的是这群人背叛了帝国吗?”人群里,已经有人产生了质疑,“听说人在死前说的话往往都是最真实的,如果真的是他们背叛了帝国,那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呢?”
威廉也同样听到了人群里的议论声,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目光里带着几分尊敬,看向了绞刑架之上的监视者们,一面低声对身旁的阿格规文道:“监视者是一群值得尊敬的团体,他们的牺牲将会永远铭记在我的心中。”
“的确,他们虽然死亡,但却用自己的生命在人们的心中种下了一颗希望的种子。”阿格规文也同样面色严肃,身为骑士,监视者们的行径是他最为敬佩的那一类,“如果帝国的民众们都坚定不移地相信我们是叛徒,那么这一场战争才是真的困难到了极致。但现在他们的举动,却是用这种最极端了方式告诉了所有人他们并不畏惧死亡,但他们绝不是帝国的叛徒。”
“有价值的牺牲,这是监视者们一直在追求的事。”威廉闭上了眼,轻声道,“我曾经和监察部的部长阁下有过交流,那位阁下也告诉过我,监察部之中任何人的牺牲都不值得悲痛,除非他死得不明不白,没有为这个帝国做出任何贡献梅林还不明白这一点,比起牺牲是否有价值,他更希望所有人都不会牺牲。这种有些天真的想法也是他最大的弱点。”
阿格规文看了威廉一眼:“威廉阁下,为什么您不愿意担任领袖的职位?”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认为我比梅林更加冷酷无情,也更加适合成为领袖。”威廉并没有因为阿格规文的话语而产生任何表情变化,他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个简单的道理而已,“但事实上,我和梅林的差距很大,我的弱点也比梅林要更加致命我学习的是圣言,是诸位先哲的思想与理念。换言之,我的行为依据是是否合理是否正确,而非是否有利于我们。”
阿格规文并没有听懂威廉的话,威廉也没有进行更详细的解说。他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忽然看着地面轻声道:“这个问题,我们有机会的时候再讨论吧因为现在,我们一直在等待的家伙终于来了。”
阿格规文愣了愣,立刻低头看向了威廉的脚下只见排水口里,一条肉眼几乎无法看清的细小魔力丝线,正顺着威廉的小腿缓慢地爬了上来!
梅林那极其精确的魔力操纵,又一次发挥了他的作用!
Part.108 渐变【一】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打算去救下他们吧?”
寂静无声的地下河道里,骤然响起了一个奇特的声音。
那个声音就像每一个字都是由一个不同的人说出的一般,无数个人的声音组合在一起,总算是组成了这一句话,这也导致这句话说得很慢很慢。
“这是威廉的声音,不必紧张。”梅林虽然没有抬头看众人的表情,但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之下突然出现这么一个诡异的声音多少还是显得有些奇怪。为了防止莱昂纳多和菲奥娜惊呼出声,他抢在两人之前先做了解释。
事实上,威廉这种可以使用魔力构筑成语言的能力并不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只有他这样的天才才能做到这并非是指他实力如何强大,而是对于圣言的理解与吸收之上的“天才”。
圣言魔法,是追圣所特有的魔法。
从效果上来说,这种魔法具备着各种各样的奇特力量,就像是许多的异魔法和元素魔法全部包含在了其中一般,可以说是极其独特的魔法;但更加独特的是这种魔法的表现形式,因为圣言魔法并不同于大部分的魔法,它和构成魔法基础的【魔法阵】之间没有任何一点关系。它的释放方式,反倒是更接近于古代魔法。
咒语,圣言魔法的施放方式,并非是用魔力构成魔法阵,而是用魔力组成咒语。
圣言魔法之中有诸多咒语,不同的咒语能够达到不同的效果,它们之间唯一的共同点便是这些咒语都是先哲们的话语。大部分的圣言信徒都只会研究某一位先哲的圣言,这样他们才不会因为思想的冲突导致魔力紊乱,也不会因为需要记忆的内容过多而在关键时刻忘记了咒语的内容但威廉不同,这个年仅二十的年轻人之所以能够力压无数人成为追圣所的教宗继承人,就是因为他在圣言之上的理解能力与他本人的记忆力实在是强大到了一种恐怖的地步。
他是追圣所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掌握了数十位先哲的圣言、并且思想冲突所带来的魔力紊乱完全没有出现的天才。
他完全地吸收了先哲们的思想,并且完美地融会贯通在了一起,甚至连那数十位先哲加起来上万条的圣言全部被他熟记在了心中。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威廉是一个绝对不逊色于齐格飞的怪胎。
而现在,他和梅林的交流方式也正是基于他的能力、由梅林和他闲聊时无意间开创出的一个独特能力。他利用梅林所传导而来的魔力丝线,将魔力反向送到了梅林等人的眼前,在众人的眼前以魔力念出了一段又一端的咒语。这些圣言咒语每一句都只有那么一两个字,每一句咒语都没有念完,因此魔法的效果也并没有出现但就是这么一两个字一两个字地组合在一起,也就编织出了威廉想要表达的内容。
换言之,威廉对于圣言的熟悉程度,已经到了他可以迅速地找出自己想要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词在哪一句圣言之中,然后迅速地将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用魔力表达出自己想要表达的内容这也就意味着,他对于那数万句圣言的了解已经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这相当于他将一本数十万字的书籍彻底倒背如流。
“果然瞒不过你啊......”随着威廉的声音响起,梅林也无奈地叹了口气,坐在地上望着天空低声道,“你在上面应该有些什么发现吧?我的计划到底能不能成功呢?”
“我虽然不知道你的计划是什么,但是我不建议你贸然行事。”那无数人组成的话语声再次响了起来。这样的声音自然是听不出什么情感的,威廉想要表达什么,众人只能完全从字面意思上来理解。
“我也知道不能贸然行事啊,可是只要我动作再慢一点,死去的监视者们可能就会更多。”梅林看着自己的双手,无奈地喃喃道。
“行刑开始了吗?上面的情况怎么样了?”莱昂纳多看着头顶,忍不住开口问道。
梅林忽然抬头用奇怪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你在干什么?和他说话吗?他听不到的,我们只能听他说话,他又听不到我们说话。”
“不是你在和他说话吗?”莱昂纳多只觉得莫名其妙。
“我哪里在和他说话了?我只不过是在自言自语而已。”梅林的目光更加奇怪了。
“你还不明白吗,如果你真的出面救人,反倒是中了他们的计。”魔力构成的声音非常死板,但梅林能够听出威廉此时此刻的恼怒,“这本来就是一个引诱你们出现的计划而已,就连他都能控制住自己的愤怒继续隐藏,你为什么不能?”
圣言咒语里当然不会出现他们所熟知的人名,所以威廉也只能用“他”来指代某一个人。但梅林却很清楚威廉指的是谁他的意思很明确,就连齐格飞都能按捺住心中的怒火,为什么自己反而不行?
“你们怎么想,你们也觉得我不应该去救他们吗?”梅林忽然揉了揉自己的脸,语气渐渐冷静了下来。
那似乎是他们更加熟悉的梅林,但似乎和他们曾经熟悉的那个梅林又有一些区别。
“视你的计划而定,如果你的计划让我们都觉得没有问题,我们陪你一起杀上去也无所谓。”莱昂纳多笑了起来,他坐在了梅林的身边,带着微笑拍了拍梅林的肩膀,“如果你的计划并不明智,但却依然执意要去救人,那么作为好朋友,我总不能坐视你一个人去送死吧?”
自己的计划吗?
梅林实在无法将自己的计划说出口,他只是看着自己的头顶,低声道:“威廉应该观察到上面的防守力量了吧?我们如果打算救人,会面对的敌人有哪些呢?”
虽然威廉并不能听到他的声音,不过此时此刻,威廉仿佛和梅林心有灵犀一般开口了:“如果你们一定想要突破,那么我会尝试协助你们。只不过至少我现在能够看到的在场人员里,就有十位以上的八阶骑士,隐藏在暗处的魔导师恐怕还会更多。法师塔的火焰科主任以及大地科主任也同样在场,另外两位主任虽然没有发现他们的身影,但是不排除他们隐藏在暗处的可能性看来他们已经做好了只要我们一出现就全力出手的打算。”
“怎么样,你的计划能够应对得了他们吗?”莱昂纳多倒吸了一口凉气,用希翼的目光看向了梅林。
他和南丁格尔以及托雷斯不同,他更希望能够将监察部的监视者们救出来,也更希望梅林依然是曾经的那个梅林,虽然有些狡猾、但却坚守着心中那份善良的梅林。
“应该没有问题。”梅林低着头轻声道,但他的语气里却并没有什么开心的气息存在。
莱昂纳多虽然是个率直的性子,但他同样是个聪明的人。梅林的语气实在算不上好,所以他脸上的微笑也缓缓收敛了下去,只是看着梅林轻声道:“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吗?”
梅林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有些艰难地道:“我的计划可能会产生一些牺牲,并且是我不愿意看到的牺牲。”
“怎么个牺牲法?”说话的却是托雷斯,他用平静的目光注视着梅林,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之中至少会有一个人回不来但那是在最好的情况之下,也就是说,不论怎么计划,我们之中一定有人会死。”梅林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说出这些话都让他有些呼吸困难,“如果运气不好的话,我们可能会全灭在上面,甚至还有不少无辜的人会因为我的计划而死。唯一能够保证的,就是监视者们能够尽可能地活下来。”
南丁格尔也看着梅林,她的语气里透露着关切:“我支持你的选择,不论雅各布到底承不承认你,至少你都是我们这个团体的领袖。”
我的选择吗?
梅林的笑容变得愈发的苦涩,他有些无力地垂下了自己的双手,缓慢地低声道:“我的选择,是我们继续观望下去,停止一切的计划。”
托雷斯不露痕迹地松了一口气,他眯了眯眼,皱眉道:“那我们还有留在这里的必要吗?”
“至少让我这个监察部代理部长送他们最后一程吧。”托雷斯看不见梅林此时的表情,只能听到梅林貌似平静的声音,“说实话,他们之中很多人或许曾经和我见过,很多人或许曾经也帮助过我,虽然那些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任务而已,他们根本不会把这些记在心里但不论怎么说,监视者们虽然冷酷无情,却都是活生生的人。同样身为监察部的一员,同样身为人,我有义务,也有这个责任,将这些本不应该死在这里的监视者们铭记在心。”
托雷斯似乎还想说什么,南丁格尔却忽然抓住了他的肩膀,对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于是托雷斯也只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菲奥娜蹲在梅林的身边,她对于到底发生了什么并不太清楚,但这不妨碍她感受到此时梅林心情的沉重。小王女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和梅林与莱昂纳多排成了一排,三个人就一并这么坐在地上。
“报仇,需要成为领袖。”一直没有说话的兰马洛克终于开口了,这种带着安慰性的话语显然不太适合他,虽然他是在安慰梅林,但他的语气却格外的死板。
梅林没有说话,只是望着自己的头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监视者们的牺牲已然成了定局,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再考虑拯救他们的办法,甚至连监视者们自己都不会希望梅林冒着风险去救他们的性命。
但梅林却依然无法说服自己。
这种名为不甘的情绪一直在他的心中发酵,甚至让他自己都无法分辨出自己现在的心情那份不甘到底是为了没能救下监视者们而不甘,还是对于自己的无能为力而不甘?
“情况有些变化。”
就在众人的情绪有些低落之时,威廉的声音却再一次响了起来。那声音之中依然不带任何感情,但此时此刻,一种有些不妙的预感忽然从梅林的心底腾了起来!
“那些混蛋,把他们的家人带上来了。”威廉那组合而成的声音分明如之前一般毫无起伏,但梅林却能从其中听出威廉的怒意虽然他有些好奇,到底是哪位先哲的圣言里居然有混蛋这个词的出现,但是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家人?监视者们的家人?”莱昂纳多的脸色也为之一变,“这不可能,监视者的家属都受到严密的保护,他们的所在处也是监察部的最高机密,只有那名监视者所属的别动队特使以及大特使才能知道!”
“别忘了,监察部里出现了叛徒,并且是个身份不低的叛徒。如果那家伙是个特使,甚至大特使的话,那么这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了。”梅林咬牙道,“该死的,那些家伙为了把我们逼出去,已经不择手段了啊。”
提到大特使时,梅林忍不住轻轻地眯了眯眼。
大特使一共只有四位,排除掉虽然顶着大特使头衔实际上和监察部几乎毫无关系的乌瑟纳尔以外,大特使就只剩下了三个而现在,其中之一的安德烈,就站在绞刑架之上。
如果变节者是大特使的话,那么剩下的选择也就只剩下了两个。一个,是齐格飞的姐姐,完全没有背叛理由的琪亚娜;另一个,则是在主教事件之中为了监察部毫不犹豫地斩下了自己手臂的贝克。
不论是谁背叛,梅林都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要出去吗?”南丁格尔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了梅林,“复仇固然重要,但是如果为此舍弃了一些为人最根本的东西,我觉得反而会有些得不偿失了。”
本来赞成让梅林摒弃掉仁慈的南丁格尔,此时此刻也改变了主意。
“......不,我们不离开这里。”
梅林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让南丁格尔的瞳孔微微一缩。
“我们只需要等在这里,等到绞刑结束的那一刻就行了。”梅林缓缓站起了身,背对着众人道,“我们不能出面,不能遂了他们的愿。但我们也不能离开,一旦离开,也就意味着我们连将这一幕记在心里的勇气都没有了他们的不择手段,我将来会奉还给他们的。”
梅林背对着众人,忽然侧了侧头:“我有一个全新的计划了,一个......非常有趣的计划。”
Part.109 渐变【二】
手指敲击着桌面的速度正以微不可见的速度加快。
这种动作本就是一种无意识的动作,很多时候,这更加能反映出做出这个动作的人当时的情绪,而逐渐加快的敲击速度也更是如此。
这显然已经表明了,这只手的主人正在逐渐变得焦躁,逐渐有些不耐烦了起来。
这是一只白皙纤细宛如女子的手,整只手极其精致,其上也没有任何的伤痕,显然这只手的主人平日里一向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但这只手所属的身体却和这只手完全不同,那具身体有些臃肿肥胖,和那只手形成了巨大的对比。
欧贝克终于停止了自己敲击桌面的动作,他坐在高墙之上的帐篷里,眯着眼睛道:“行刑已经过去了一半。”
“总计共有五十个监视者死在了这里,死在了众目睽睽之下,我也连续听了五次他们那令人厌恶的高呼声。”欧贝克眯着眼睛,目光死死地盯着下方的绞刑台,“可是我们在等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仿佛他根本就没有到场一般紫鸢尾阁下,您认为这是为什么呢?”
紫鸢尾侯爵也皱紧了眉头,他想了想,终于低声道:“会不会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欧贝克轻轻地摇了摇头:“不,不可能的,我昨日午夜就派人将行刑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居住在地下河道里的那帮老鼠不可能会忽略掉这个讯息。我没有将时间定在更晚的时候,就是想着通过紧凑的时间,让分头行动的他们之间无法仔细计划,从而出现协同性上的破绽但现在看来,这个计划似乎是失败了。”
欧贝克侧了侧头,脸上那和善的笑容里带着莫名的意味:“不论是正直的齐格飞,还是他们口中那位‘善良仁慈’的梅林,两人都没有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出现在行刑场,仿佛他们根本就没有到场一般那么,我们是被浮士德阁下戏弄了一番,还是那家伙其实根本就没有到场呢?”
“亦或是,”欧贝克目光里的寒意越来越浓,“这么一点点人命,还不足以让‘善良仁慈’的梅林阁下感到难过。想要燃起一把大火,就需要足够多的柴薪,而我们现在所投进火里的柴薪还远远不够,是吗?”
紫鸢尾侯爵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却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说些什么事实上,关于梅林一定会到场这一点,他们也是从浮士德的口中得知的。
“他会来的,如果他没有到场,那么梅林也就不是梅林了。”浮士德那张带着讥讽笑容的面庞又一次浮现在了欧贝克的眼前,“我同意你的看法,梅林的确是他们这个团队之中最具有威胁性的人之一,只要他存在,我们的很多计划都会举步维艰但我并不认为你的计划能够成功,因为就算他到场,他也一定会和你们保持足够安全的距离。如果你没有办法逼迫他露面,那就只不过是自讨苦吃。”
经历了一夜战斗的浮士德脸上有几分疲惫之色,但他的目光却依然明亮:“当然,我自然不会对王子殿下的计划指手画脚,我只是提出我自己的看法罢了。您大可以按照自己的计划去行事,不过造成的后果,也请您自己去承担。”
后果?
欧贝克忽然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他不明白浮士德那番话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也不清楚所谓的后果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似乎想要将脑海里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全部甩开一般,看着高墙下方轻声道:“紫鸢尾阁下,把我们那些意外收获带上去吧。”
紫鸢尾侯爵第一次露出了犹豫的神色,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低声道:“欧贝克殿下,那样做会极大地影响您的声誉。”
“不会的,时间能够磨平一切问题,而我们最不缺乏的就是时间。愚蠢的人们可不会去铭记这些和他们无关的往事,只要略施恩惠,他们很快就会忘记这些。”欧贝克站起了身,双手扶在了城墙的边缘。他的目光里闪动着恶毒的光芒,“现在,将监视者们的家人带上去吧,让我看看我们那位正义的伙伴是否在这样的局面之下,依然能够忍住自己的冲动?”
紫鸢尾侯爵看着欧贝克有些臃肿的背影,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也只是无声地长叹了一口气,有些颓丧地转过了身,走向了等待命令的传令官。
...............................................................................................
“这是一招臭棋。”
浮士德微笑着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金质酒杯,注视着杯中微起波澜的葡萄酒,轻声道。
“浮士德阁下,我们真的不用去提醒欧贝克殿下吗?”说话的却是卢克伯爵,这位雷克顿侯爵本来的跟班在雷克顿侯爵以戏剧性的方式死亡之后,立刻从善如流地成为了浮士德的跟班,鞍前马后谄媚至极。
他虽然有些无能,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是个蠢人他不认为自己的能力不足是一种屈辱,甚至恰好相反,他对自己能够放下面子跟在别人身后这一点感到颇为骄傲。
他见过无数人自以为是地想要成就一番事业,在那些大贵族的面前指手画脚自高自大,最后被对方用按死一只蚂蚁的力气按死在了帝都里,一腔抱负和才智全部都化为了乌有。
“提醒他如果有用的话,或许我真的会那么做吧?”浮士德无所谓地撇了撇嘴,坐在花园里遥望着远处的征服门高墙,“他不会听的,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我对于梅林有充足的了解的话,我也会认为这个计划一定能够成功。”
卢克伯爵有些糊涂:“可是关于那个家伙会到场这一点,不也是建立在您对他的了解之上吗?”
“是的,基于我对那家伙的了解,他今天一定会到场。”浮士德没有否认,只是端起了酒杯,惬意地送到了自己的唇边。
卢克伯爵喝退了一旁想要将新的冰酒端上桌的侍者,亲自将冰酒打开弓着身子为浮士德重新倒满了酒杯,一面低声笑道:“望您恕罪,浮士德阁下,我的年纪实在是有些大了,本来就愚笨的脑袋更加无法更上您的思路。”
“他今天一定会到场,不代表他一定会被抓住。”浮士德缓缓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总算是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他坐在沙发椅中,眯着眼睛看着远处,不知道是不是在看着众人现在身处的征服门的方向,“欧贝克的计划非常简单粗暴,他想要利用梅林在意同伴的性格以及容易心软的毛病,通过监视者们的死亡将梅林从黑暗里引诱出来。不得不说,这个计划看上去的确没有任何的问题,梅林想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就必须要从黑暗里走出来。”
“只可惜,欧贝克还是不明白梅林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也不明白这个计划最大的弊病在于何处,因此他根本不会去想,如果计划失败,他要面对的家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浮士德轻轻地叹了口气,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似的,“如果那家伙现在是孤身一人在面对他,或许他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如果他没有让那些监视者最后表达自己的决心,他的计划也有可能已经成功了。但欧贝克对这两点都毫不知情,因此他根本无法将梅林从地底引诱出来。”
卢克伯爵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道:“浮士德阁下,有一个问题我从昨夜就想问了我们分明知道他们就躲在地下的罪业之城里,为什么不直接进入罪业之城把他们抓出来呢?就算地下河道再怎么错综复杂,如果我们一定要把他们抓出来,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关于这一点,以后不要再问了。”浮士德轻轻地眯了眯眼,目光里带着警告性地瞥了卢克伯爵一眼,“地下河道不能随便进入,你只需要记住这一点就行。这不是我的命令,这是斯图加特陛下的命令,是前代国王的命令,是掌灯人们的命令,是王后殿下的命令。”
卢克伯爵的脸色微微一白,他迅速地低下了头,有些卑微地笑道:“是我太多嘴了,浮士德阁下。”
“总而言之,对于现在的欧贝克而言,他最想要做到的事,就是将梅林从地底逼出来,为此他会不择手段地用各种方法逼迫梅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家伙所供出来的、监视者们的亲属,此刻或许也全部被他押上了绞刑架。”浮士德略过了关于地下河道的话题,继续分析起了现在的局势,“这应该是他的第二招,不过这一招对于梅林而言效果绝对算不上好,因为那家伙在某些时候格外的冷酷无情。他或许认为自己对于监视者们有一份需要承担的责任,但是监视者的亲属对于他而言却并不是他必须要负责的东西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是这却是事实。”
卢克伯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想了想,终于又问道:“您刚才提到了计划失败这件事,您认为欧贝克殿下的计划真的会失败吗?如果失败,又会造成怎样的结局呢?”
“你的问题太多了。”浮士德忽然冷冷地瞥了卢克伯爵一眼。
卢克伯爵心中一惊,立刻单膝跪地准备开口求饶他从来都不认为这样的举动是什么耻辱,弱者在强者面前从来不需要什么脸面,而他此刻就是那个弱者。
浮士德却没有低头看他,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看着远处低声喃喃道:“失败?是否会失败,就看他的最后一招到底能达到怎样的效果了。事实上,那些监视者在梅林心中的分量加起来,或许都不如一个安德烈要重。那家伙对于身边的人极其护短,而安德烈又和他有着师生的名分,同时也认识了很长的时间,如果他要有所行动的话,必然是在安德烈登上绞刑台的那一刻。”
浮士德轻轻地皱了皱眉,脸上忽然浮现起了几分不赞同,低声自语道:“不,或许就算安德烈死亡,梅林也不见得会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之中。他现在可不是孤身一人,托雷斯和他正在一起。就算梅林会因为一时的冲动离开地下河道尝试救人,托雷斯也会立刻拉住梅林,强迫他冷静下来......”
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再一次举起了身边小桌之上的金质酒杯:“这么说来,这个计划几乎已经可以算是失败了。”
卢克伯爵悄悄抬头看了看浮士德,发现后者似乎没有责骂自己的意思,于是便小心翼翼地重新站了起来。他的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低声笑道:“不过欧贝克殿下的举动也不能说是毫无意义吧?至少这么一来,城中的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和监视者有所关联,不论是自己还是自己身边的人,都会同样被送上绞刑架这一场在众人眼前举行的绞刑,其威慑力可以让很多心中有些别的心思的家伙全部安分下来。”
浮士德看了他一眼:“你真的这么想吗?”
卢克伯爵愣了愣,他仔细地回忆了一番自己刚才的话语,确定自己的话语里没有什么愚蠢的发言之后,才终于点头笑道:“我的想法是这样的,不过像我这样的普通人,自然无法明白欧贝克殿下和您的深谋远虑......”
“我哪里有什么深谋远虑,我只是更加了解梅林那家伙罢了。”浮士德闭上了眼,再一次向自己的口中送了一口酒,“这世间最可怕的力量不是强大到无法抵抗的力量,而是不受约束、无法预测的力量。如果欧贝克没能以安德烈将梅林逼出来的话,那么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东西,恐怕足以让欧贝克后悔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浮士德微微睁开了眼,目光里闪过了一丝担忧之色。
不论是善良还是仁慈,亦或是对于自己人的极其在乎,都是梅林给自己施加的束缚。然而他们根本不明白这一点,他们看到的东西都太过流于表面了。
欧贝克那家伙根本就不明白,现在的他,正在试图将一只这世界上最为狡诈残忍的怪物,从他自己铸造的牢笼之中唤醒啊......
Part.110 渐变【三】
安德烈站在了绞刑架之上。
他的头上戴着一个褐色的破布袋,只有双眼和嘴露在外面,让他不至于让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的长相这是法师塔赋予他的最后的尊重,毕竟曾经的他,也算是法师塔里的高层人员。
在曾经,他游走于法师塔和监察部之间,同时兼具着两方的要职,这也让监察部的监视者们以及法师塔的魔法师们都对他无法报以完全的信任。关于法师塔的背叛,他没有收到任何和这方面有关的消息,他也根本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性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局面恶化到如此的地步,完全是他的责任。
自己现在所站在的这个位置,刚才曾有无数的监察部同胞站在这里吧?
而很快,自己就要下去陪他们了。
安德烈本来和狮心王等人一同在博爱殿堂里面对着掌灯人们的攻势,然而交手双方的实力却有着巨大的差距虽然在至高强者的数目之上,双方的数量是对等的。然而在这之下,安德烈以及贝克等人的实力却远逊与剩下的七位掌灯人。
掌灯人都是距离大魔导师仅有一步之遥的存在,而安德烈,却仅仅才踏入九阶不久。这是时间所带来的差距,安德烈的年纪并不算太大,如果给他更多的时间,或许他的确能够与掌灯人们相比拟,甚至踏入大魔导师的行列。
但现在,这个话题已然变得毫无意义。
在十位掌灯人的攻势之下,三大骑士长只能尽力的支撑着局面,他们没有更多的精力来照顾除了斯图加特以及卡斯兰以外的人。因此,在短短的一段时间之后,安德烈便成为了第一个失去抵抗能力的人他的实力在这片大陆已算得上是顶尖,然而和掌灯人们之间的差距却依然巨大。不同于身为武者的贝克,身为魔法师的他更加被掌灯人们克制得死死的,仅仅数个时辰便被掌灯人所击败。
所以现在的他站在这里,以一个战败者的身份,以一个罪人的身份。
“法师塔火焰科高等魔法师安德烈,其本来身份是监察部的大特使,无数或有罪或无辜的人都死在了他的手下,是监察部最为臭名昭著的刽子手,也是监察部部长手下最大的屠夫。”欧贝克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的语气之中带着愤慨,“昨夜的那场血战,这名魔法师不但屠杀了大量忠于国王陛下的骑士,更是在这一过程中导致数十位无辜的贵族死亡最令人发指的是,这名魔法师在昨夜召唤了数百名亡灵!”
欧贝克顿了顿,指着安德烈继续愤慨道:“诸位,这个人,是一个罪该万死的黑魔法师!”
他的话语出口的一瞬间,广场上的人群顿时哗然!
如果要论及这个大陆之上最令人深恶痛绝的团体,那么这个团体绝对是黑魔法师。人们对于黑魔法师的厌恶程度,绝对远超任何人不论是极度疯狂的杀人犯,还是无恶不作的盗匪,亦或是欺软怕硬的小贵族,这些人加起来,都不如一名黑魔法师令人厌恶!
安德烈听着绞刑台之下的人群们对于自己最恶毒的咒骂声,脸上忍不住泛起了一丝苦笑。
他当然不是一位黑魔法师,但这个时候,不论说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就像那些监视者们一样,不论欧贝克以怎样恶毒的方式抹黑自己,自己都没有任何辩解的余地。
“我们应该送他上火刑架!”一名愤怒的帝国男子第一个高呼道。
“应该用柱刑刺穿他的身体,再把他挂在凯旋门前任由乌鸦啄食他的尸体!”一个瘦削的女子面色扭曲地盯着安德烈。
“绞刑太便宜他了,黑魔法师应该受到最残忍的对待!”一名老人浑身颤抖地吼道。
高墙之上的欧贝克咧了咧嘴,他脸上带着扭曲的笑容,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紫鸢尾侯爵低声笑道:“看见了吗,人们在要求用柱刑对待他呢。我对此没有异议,弗拉德公国那残忍的柱刑很适合在这个时候用上,你认为呢?”
紫鸢尾侯爵悄悄地叹了口气,低声道:“如果您希望的话。”
“这可不是我所希望的事,你没有看见吗,这是我们的子民的呼声。”欧贝克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极其享受这种三言两语就能挑动人们喜怒的感觉,“那么,我的朋友,去准备一根处刑柱吧,让我们把这位曾经高高在上的大特使阁下插在柱子上,让他在大家的唾骂声之中死去”
“这位魔法师,并非黑魔法师。”
欧贝克的话语还没有说完,一个冷冽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这个声音并不大,但却不知道通过怎样的手段,一瞬间便传遍了整个广场,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这个声音响起的一刹那,欧贝克本来带着笑容的面色便微微一凝,恼怒的神色顿时浮现在了他的脸上。他以颇为不符合其形象的动作啐了一口,低声咒骂道:“该死的,我就知道法师塔的家伙一定会出来捣乱。”
一团跳动的蓝色火焰骤然出现在了安德烈眼前,下一秒,幽蓝色的火焰顿时扩散开来,一个身穿蓝色长袍的中年人也出现在了绞刑台之上,用冷漠的目光注视着高墙之上的欧贝克。
中年人出现在安德烈眼前时,就连安德烈也不由得愣了愣。他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低声道:“老师?”
“从你选择了监察部而并非法师塔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是你的老师了。”蓝袍中年人根本就没有看安德烈一眼,只是缓缓地转过了身,看向了鸦雀无声的人群。
这个蓝袍中年人鼻梁上架着一副单片眼镜,那双蓝色的瞳孔里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深邃光芒。帝国人标志性的金色头发被他修剪得很短,其上也没有什么装饰。他身上的那件蓝色长袍也很朴素,虽然其上带有法师塔的标志,但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了任何装饰。
这是一个极其简朴的男人。
他的长相也平平无奇,这样的中年男人在大街上一抓就能够抓一大把。但没有人会将他认错,也没有人敢于轻视这个男人因为他身上那股巨大的压迫感,以及手指上那枚橙色的灯型戒指。
因为他是掌灯人之一,【咒火】罗根。
“此人并非黑魔法师。”罗根用冷漠的目光注视着下方的人群,他的表情和语气都有些淡漠,但却能让人感受到他身上那种莫名的高傲,“身为法师塔的掌灯人,驱逐黑魔法师本就是我们的责任,更不可能将一名黑魔法师纳入法师塔之中。不论现在此人是何身份,不论此人是否已然被法师塔所驱逐,此人都不可能是一位黑魔法师。”
他缓缓抬起了头,用冷漠的目光看着高处的欧贝克:“二王子,你应该是弄错了。”
欧贝克心中大骂这个不知变通的男人,脸上却不敢露出任何的不满。他的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旋即语气里带着歉意地道:“或许是我弄错了,也许那名黑魔法师并不是他。但罗根阁下,此人依然是叛国者的一员,如果您想要将他救离绞刑台,或许有些不太......”
“我没打算救他。”罗根冷哼一声,“叛国者应当受绞刑而死,但不应被你以莫须有的罪名侮辱他曾经是法师塔的一员,至少在过去,他的魔法造诣与品德受到了法师塔的认可。”
换言之,欧贝克可以杀死安德烈,但不能以“黑魔法师”的罪名凭空污蔑安德烈,这就是罗根想要表达的意思。
“多谢。”安德烈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看着罗根感激地笑道。
“分内之事。”罗根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法师塔的罪人虽然当死,但不应受到侮辱,尤其是以这样的罪名。”
高墙之上的欧贝克有些恼怒地一拳锤在城墙上,他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法师塔的那帮家伙,一群死脑筋的魔法师非要来当什么政客,这是我最讨厌的一点!”
“接下来怎么做,欧贝克殿下?”紫鸢尾侯爵也有些进退两难。
“听他的,直接进行绞刑。”欧贝克咬了咬牙,一字一顿地道,“我本来想通过对安德烈的侮辱,让梅林那家伙不得不出面,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罗根,让我的计划彻底告破我们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在安德烈死前,梅林会如同我们本来猜想的那样出面救人。”
紫鸢尾侯爵挠了挠头,低声道:“如果那家伙没有出现,我们又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们能怎么办?”欧贝克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气急败坏,“该死的,所有人都禁止我们进入地下河道,然而我们现在都知道,梅林他们八成就在地下河道里躲着观看我们的一举一动。我本来以为只要我们的举动足够残忍,梅林就会为了保护自己的友人而出现在我们的眼前,而现在,这一切都变成了空谈!”
欧贝克又一拳锤在高墙之上,咬牙切齿地道:“该死的,法师塔的家伙难道就不能认清自己的身份,老老实实地当自己的魔法师,别来掺和这些事情吗?”
罗根当然不知道欧贝克和紫鸢尾侯爵此时的交谈内容,他转过头看向了绞刑台之上的安德烈,面无表情地道:“身为法师塔的叛徒,你的绞刑我会亲自执行。在此之前,你还有什么未竟之事,还有什么想留下的遗言吗?”
安德烈沉默了一会儿,他环顾四周,目光在人群之中缓缓扫过。他的目光在经过威廉脸上时,不由自主地微微顿了顿,旋即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有些话想说。”
“我给你这个时间。”罗根点了点头,向一旁让了让。
安德烈叹了口气,看着罗根有些哀求地道:“能不能让我用一点魔力?我被施加了魔力驱逐的魔法,任何的魔力都无法使用拜托了,老师,我只想用魔力说一句话,让所有人都能够听到我的这句话。”
罗根眯了眯眼,漠然道:“你想让这句话被你的那些叛徒同伙听到吗?”
“是的,我有一句话想对她们说。”安德烈没有否认,只是继续用哀求的目光看着罗根。
罗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向安德烈的方向走了两步,一面冷冷地道:“我满足你的恳求,但记住,如果你的话语之中有任何我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我都会立刻切断魔力供给,然后立刻执行你的绞刑。”
安德烈还未来得及说话,一丝细小的魔力便忽然传入了他的体内。他感激地对罗根笑了笑,目光也从罗根的脸上挪到了人群之中。
他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有些恍惚了起来。
他猛然回忆起了几年以前,帝国学院的开学典礼之上。
那时的他也是这样站在高台之上,目光扫过了台下一众或不安或兴奋的学生的面孔。那个时候,他第一次见到了那个银发的半精灵,那个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脸上永远带着微笑、心中似乎一直在盘算着什么坏主意的半精灵。
那家伙根本没有看自己,但安德烈却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银发的孩子,正在用一种极其奇特的目光审视着自己,仿佛自己的一切秘密在他眼中都无所遁形一般。
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听说过那个半精灵的一些传闻了。而他一向敬佩有加的监察部部长在他之前就见过这个半精灵,并且对他的评价相当之高,高到了安德烈闻所未闻的地步。
“如果,我是说如果安德烈,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监察部衰弱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那么能够带领着一切重归正道的人,不是我们监察部里的任何一人,而是这个孩子。”
安德烈再一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是要记住人世间最后的美好一般。
下一刻,魔力喷涌而出,带着他的声音,一同传遍了欧内斯特的每一个角落!
“切莫因为倒下的同伴落泪止步,也不要为了必要的牺牲犹豫不决。如若止步,后方的黑暗只会以更快的速度吞噬掉你所珍惜的一切我虽然有你的老师这么一个头衔,但一直以来都没有教导你们什么东西,那么现在,这就是我为你上的第一堂课,也会是最后一堂课。”
安德烈笑了笑,缓缓闭上了眼。
“安德烈,愿为帝国献上灵魂。”
Part.111 白,黑
勇者会学院里,高大的青年沉默地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黑色的巴姆鲁克靠在一旁的桌上,没有握在齐格飞手中的它显得格外不起眼。
安德烈的声音同样也传入了他的耳中,也让他陷入了沉默。
丝丝的疼痛从手掌处传来,终于让齐格飞从恍惚间清醒了过来。他缓缓地抬起手掌,看着自己龙化后格外强韧的皮肤之上那几个小小的伤口,轻轻地叹了口气。
现在的梅林,或许比自己更加难受。
从关系上来说,或许他和安德烈之间比之梅林还要更加亲密。安德烈和梅林之间虽然有着师生的名义,但实际上梅林从来没有在安德烈那里上过一堂课,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多是建立在监察部之上的;但齐格飞却不同,他曾经在梅林的促使之下向安德烈学习了魔法,虽然他的魔法天赋极其普通,直到现在他也没有确切地掌握某种魔法,但至少他的魔力基础知识以及许多魔法的常识都是安德烈所传授的。
但在这一点之上,齐格飞的心性却比之梅林更加成熟对于自己人的重视,这是梅林最大的缺点,虽然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也是一种优点。而齐格飞却不会有这样的想法,或者说就算他想去行刑现场送安德烈最后一程,他的理智也会压制住他的冲动。
不同于威廉,他不能随意地出现在欧贝克等人的视线之中,现在的他无疑是欧贝克等人的首要目标之一。而乔装打扮对于他而言也不太现实,他那过于高大的身材很多时候都会造成这样的弊端。
更重要的是,他出身于狮心家族。他的父亲,那位强大但却有些粗线条的狮心王,从他还小的时候就用那种不近人情的方式教育着他。
永远不能因为同伴的牺牲而停下自己的脚步,不论那个人和自己的关系有多好。
在战场上,就算是自己的亲兄弟、甚至自己的父亲被人在自己眼前杀死,战士们都不能停下自己的脚步。任何的犹豫都只会让后方的兄弟们产生混乱,从而有更多的同伴因自己而死从小,齐格飞就被狮心王灌输了这样有些残酷的思想。
但梅林却没有。
齐格飞重重地叹了口气,在昏暗的房间里看着蜡烛的烛火出神。
梅林和他有着从觉悟上的巨大不同,虽然梅林聪明狡猾,并且往往能够在最危险的局面之下保持冷静,但他最致命的弱点,就是心性上的不足。不论他如何聪慧,说到底都只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在这种问题上,他善良的本性往往会让他受到巨大的影响。
“如果那孩子能够度过今天,或许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吧。”
伊格莱茵夫人的声音从门口响了起来,她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看着屋里的齐格飞叹了口气。这位风姿卓绝的贵夫人此刻也因为昨夜的战斗而显得有些憔悴,她孤身一人站在门口,用无奈的目光看着屋中的齐格飞。
“伊格莱茵夫人。”齐格飞起身向伊格莱茵点了点头,“雅莎呢?她还没有醒过来吗?”
“我们昨日抵达这里时,天边甚至都已经浮现了鱼肚白,她昨夜也受惊不小,今日恐怕得睡上不少时间。”伊格莱茵摇了摇头,脸上的担忧之色却仍然没有丝毫的减少,“倒是你,孩子,你从昨日到现在都没有合过眼,真的没有问题吗?”
“护卫骑士们也同样没有合过眼,这点精力上的消耗对我而言还不算什么。”齐格飞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又重新坐了下来,“我对于自己的身体状态还是很清楚的,至少现在我还非常正常而且比起我的身体,我更在意行刑场上发生的事。”
伊格莱茵夫人有些不忍地低下了头:“那些监视者们的绞刑,真的无法阻止吗?”
“以我们现在的力量,就算能够阻止,那所需要的代价也太大了一些,我们还难以承受那样的牺牲。”齐格飞看着燃烧了一半的蜡烛,有些出神地道,“我希望梅林也能够清楚这一点,不要做出那种一时冲动的举动。我相信他能够创造我们所无法想象的奇迹,但今天却不同,不论他如何谋划,实力上的巨大差距都无法被弥补。”
“可是以那孩子的性格,他是不会坐视不管的吧。”伊格莱茵夫人低声道,“如果他真的能够无视此事,那么梅林,还是我们所认识的那个梅林吗?”
“这就是我最担心的事情。”齐格飞咬了咬牙,目光中闪过了几分阴沉,“梅林之所以是梅林,就是建立在他那种自由自在的散漫性格之上的。而现在,他却要压制住自己心中的冲动,强行接受这个自己无能为力的结局我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如果梅林真的做到了我们所期望的那样,或许下一次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梅林,会变得极其陌生。”
“他会变成什么样?”伊格莱茵夫人张了张嘴,有些担忧地道。
齐格飞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低声开口道:“梅林和我们之间其实有一个巨大的区别,这一点很多人都已经忽略掉了但我却不会,因为我曾经见过他的那副模样。”
他抬头看向了伊格莱茵夫人,脸上带着苦涩的笑容:“那家伙是半精灵,根本就不是纯种的人类,甚至他那一半的血统是否属于人类都有待商榷。如果他的想法真的发生了变化,那么他不会对任何人抱有怜悯之心,因为在他的眼里,那些家伙根本就不是他的【同类】。”
“有老鼠偷吃家里的食物,因此人类会杀死老鼠;有野兽破坏了自己的作物,于是人类会杀死野兽;有蚊虫试图叮咬自己,那么人类就会先一步杀死蚊虫。这几种例子,都是发生在不同的物种之间的情形。”齐格飞闭上了眼,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一般,“人总是有着自己的行事底线,梅林也是。他不会刻意去侮辱某人,不会用残忍的手段对待敌人,不会用他人的感情去迫害他人但那是曾经的他,曾经身为帝国学院的学生、曾经每天乐呵呵的就想着怎么能够过得更加滋润的梅林。”
“至于现在,欧贝克那群家伙很有可能制造出了一个可怕的敌人。”齐格飞轻声道,“或者说,他们重新唤醒了一个可怕的敌人。”
伊格莱茵虽然不是很明白齐格飞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能够从齐格飞的话语里感受到对方那浓浓的担忧之情。她犹豫了一会儿,才终于低声道:“你能够让他回到我们所熟悉的那个模样吗?”
“一盆清水里被倒入了一滴墨水,想要再将墨水取出来就难上加难了。比起取出那一滴墨水,我觉得我们更应该在意的,是墨水的量会不会彻底把这盆清水染为黑色。”齐格飞站起了身,看着从窗缝间透入屋中的阳光,“但我相信他,他决不会因此变成一个六亲不认的怪物的他可是梅林,如果连他都无法解决自己的问题,我们又怎么能够解决得了呢?”
齐格飞走到了窗边,将窗户打开了来,于是屋外的阳光便迅速地蹿入了屋中,将昏暗的房间里那股阴沉的气息一扫而空。
他回过头,站在阳光里看着伊格莱茵夫人,脸上带着无奈的微笑:“我相信他,我也只能相信他,就像我一直以来所做的一般。”
....................................................................................
随着绞刑的结束,围观的人群们也渐渐散去了。
和欧贝克所想象的场景有些不同,那些帝国人既没有表达出对他的簇拥,他们所寻找的梅林也没有如他们所想象的那般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安德烈的尸体被罗根亲自带离了他们的视线,或许是为了不让法师塔曾经的高层魔法师在死后仍然受到欧贝克等人的利用,亦或是为了给自己过去的弟子最后尽一份心力。
如果受刑的人只有监视者们,或许那些围观的帝国人还会为欧贝克的举动而欢呼。但他为了将梅林逼出来,把监视者的家属也同样押上了绞刑台,这种冷酷无情的举动让人群中的不少人脸上都浮现出了不满的神色。当欧贝克意识到这一点时,行刑已经过去了一大半,他那本来建立在人们心中的形象也坍塌了一大半。
“我们失败了。”欧贝克面无表情地看着广场上散得七七八八的人群,一字一顿地道。
紫鸢尾侯爵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良久,他才终于叹息道:“殿下,至少这一切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
“这本来是一个一石三鸟的计划,然而现在却只完成了三分之一的目标。”欧贝克没有回答紫鸢尾侯爵的话,只是继续盯着广场漠然地道,“预计之中的梅林没有出现,欧内斯特里的民众们也没有在我们的煽动之下归服于我。”
欧贝克抬起了头,看着天空之中的太阳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平静地道:“紫鸢尾侯爵阁下,我亲爱的朋友,你告诉我,我现在的模样是不是很像一个小丑?到现在我才知道,在法师塔那群家伙的眼里,我根本什么都不是。只要他们想,他们随时都可以视我于无物,随意地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紫鸢尾侯爵能够听出他话语里那种令人心悸的寒意。
欧贝克的双手骤然捏成了拳,然后缓缓地松开了来。他转过身,却没有将自己的目光投向紫鸢尾侯爵,只是一面向着自己搭建在城墙之上的帐篷里走去,一面喃喃道:“如果我能够利用好安德烈这个条件,一定能够将那只躲在下水道里的老鼠逼出来,一定能够的......”
紫鸢尾侯爵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他忽然发现,这位欧贝克王子似乎骤然对于法师塔产生了巨大的恨意。
法师塔能够无视欧贝克的存在,但对于紫鸢尾侯爵而言,欧贝克仍然是自己面前那个地位尊贵的王子。所以他只能跟在欧贝克的身后,低着头轻声道:“殿下,您也不必太过拘泥于梅林的身上不论今日是否能够将梅林逼出来,我们都是要奉命执行这一场绞刑的。逼出来了自然好,没有逼出来我们也并不吃亏,不是吗?”
欧贝克的脚步微微顿了顿,他缓缓地转过头,用毫无感情的目光瞥了紫鸢尾侯爵一眼,脸上也露出了一个没有丝毫温度的笑容。紫鸢尾侯爵只觉得自己背后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因为他明显地感觉到了一股杀意一股从欧贝克身上传来的杀意。
但他那种表情只是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间,短到紫鸢尾侯爵都几乎以为自己只不过是看错了的地步。下一秒,欧贝克的脸上又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他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紫鸢尾侯爵的肩膀,微笑道:“你说得没错,是我钻了牛角尖。”
紫鸢尾侯爵暗自松了一口气,勉强地笑道:“殿下,那些监视者的尸体应该如何处理呢?”
“扔进地下河道吧,让地下河道里的老鼠们看看,这就是他们的同伴的下场。”欧贝克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入了自己的帐篷之中。
紫鸢尾侯爵站在帐篷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他才终于叹了口气,对着高墙之下守候着的骑士们比了几个手势。
绞刑架之下,一个巨大的木箱被几名骑士拖了出来。随着木箱的移动,木箱里不断地发出**碰撞的声音,那显然是监视者们的尸体造成的声音。一名贵族骑士在广场的边缘打开了一个巨大的石板,石板之下,一股恶臭从坑洞里扑鼻而来。
木箱被骑士们放在了坑洞之上,然后便随意地将木箱拆开了来。木箱里一具具尸体也随着他们的动作落入了坑洞之中,一声声尸体入水的声音也从地下河道里传到了地面之上。
他们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木箱里便只剩下了一具尸体。那具尸体是属于那位特使的,那位特使在帝都里并不算有名,但也曾是不少人心中的梦魇。贵族骑士不屑地撇了撇嘴,将尸体从木箱里踢了出来,并且在尸体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后便将那具尸体一脚踢了下去。
随着最后一具尸体的落下,坑洞也再次被贵族骑士们关闭了起来因此,他们并没有听到最后一声尸体入水的声音是否传来。
因为一双手接住了那具尸体。
尸体上,监察部的黑色服饰依然留在其上,欧贝克为了证明他们监察部的身份,并没有剥去他们的监察部黑色长袍。而此时此刻,那双接住这具尸体的手将尸体轻柔地放在了地面上,然后小心地将那件黑色的长袍从尸体之上取了下来。
手的主人抓着长袍站起了身,一言不发地用右手锤了锤自己的胸口,然后蹲下身子轻轻地将尸体推入了水中。
他缓缓地站起了身,环视了一圈周围用担忧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同伴们,然后将那件黑色的长袍抖开了来,将那一抹比夜更浓的黑色笼罩在了自己的身上。
笼罩在了本来属于自己的白色之上。
Part.112 医生与屠夫
四通八达的地下河道到底通往何方,只有罪业之城的引路人才会知晓就算是罪业之城里的原住民们,贸然进入地下河道也会迷失方向。只有肩负着引路人这一职责的居民,才能够将地下河道那宛如蛛网一般的道路牢记于心。
而小王女菲奥娜,便是一位引路人。
“我们现在到底要去哪里?”沉默的气氛实在是有些诡异,一向乐天的莱昂纳多是第一个忍受不了这种气氛的人,所以他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
“百花街正下方。”梅林微笑道。
“我知道是百花街正下方,我刚才听到你的话了。”莱昂纳多挠了挠头,用迷茫的目光看着梅林,“我是说,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去到那里的?你有什么计划吗?”
“我刚刚也说了,我有一个很有趣的计划。”梅林脸上的微笑没有任何变化。
菲奥娜有些担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梅林,低声道:“你真的没问题吗,梅林?”
“这个问题我刚才也回答过我很好,同时也很清醒,并且我也没有因为监视者们的牺牲而愤怒到控制不住自己的地步。安德烈刚才的话语你们也听到了,我们不能因为他们的死而停下脚步,只要继续前进,道路就会不断延伸。”梅林幽幽地叹了口气,脸上带着悲痛的神色。
莱昂纳多张了张口,但最后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他以求助性的目光看向了南丁格尔,却发现后者的目光里也满是担忧,隐约还有几分悔意。
因为现在的梅林,实在是太平静了些。
他那种平静不同于压抑自己愤怒的平静,而是彻彻底底的平静。他现在的表现和平日里根本没什么两样,如果不是他身上那件黑色的特使大袍提醒着众人的话,每一个人都会觉得梅林仿佛根本就忘记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一般。就连兰马洛克都一直将目光放在了梅林身上,只怕他突如其来地做出什么危险举动。
比起平静,他现在的模样更像是觉悟了什么似的,那种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一直隐隐约约地环绕在他的身上。
“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相对而言,托雷斯在众人之中是最不了解梅林的那个,因此现在的他并没有在梅林的身上感觉到太多的异常,“我们现在不应该立刻返回罪业之城里吗?雅各布的力量是我们必须的,如果”
“菲奥娜,你的父亲是一个非常英明的人。”梅林忽然轻声开口,打断了托雷斯的话。但他并没有和托雷斯说话,而是看着前方的菲奥娜开口了。
菲奥娜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低声道:“父亲一向不允许我参与罪业之城的事务,今天和你们一起出来时他也极其不赞同,是我求他让我和你们一起的。但是现在,梅林,我不明白现在的帝都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座城市似乎并没有我所想象的那般美好。”
“不论多么炽热的阳光,其下都会有着阴影。而现在,我们正处于黑夜之中。”梅林轻轻地笑了笑。
梅林几乎是刻意地忽略了自己,这一点多少让托雷斯有些不满。不过他也多少能够感觉到梅林的些许变化,一旁的兰马洛克也难得地向自己投来了警告的目光,这才让他按耐住了心中的不解重新归于了沉默。一股不安莫名地从他的心底腾了起来,梅林或许正向着他所期望的方向变化,但又或许和他本来所期望的那样有着些许的不同。
兰马洛克从托雷斯身上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了梅林,他那张古井无波的面孔之中也闪过了一丝凝重。
不久之前艾克特牺牲之时,他虽然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但却一直在暗处注视着城堡里的所有人那时的梅林,表现出了对于艾克特牺牲的悲伤与无奈,和城堡里的每一个人一样缅怀着那位格外严格但却同样值得尊敬的骑士长。
而现在,面对一百多位的监视者的牺牲,面对比起艾克特而言与他更加亲密的安德烈的牺牲,梅林却没有露出丝毫的悲伤之情,这种异常实在是令他有些不安。
这并非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而是他将情绪化作了某种别的东西。
地下河道的道路实在是有些复杂,两个十字路口之间的距离不足五步,但这两个十字路口却通向了六个截然不同的方向,这种复杂显然是刻意造成的。梅林有些啧啧称奇地看着四周粗糙的石壁,低声笑道:“你们知道吗,我曾经和安德烈聊到过地下河道与罪业之城我曾经说过,如果我要在帝都里掀起一场叛乱,我第一个要争取的力量就是罪业之城的力量。”
他微微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一段往事:“我没记错的话,菲奥娜,这番话就是我们在认识你之前说的。那时候我们为了追捕主教的分身之一,追到了罪业之城。”
没有人接着他的话说,一方面是因为没有人对于那段事情有所了解,另一方面,则是对于梅林毫不顾忌地提到了安德烈的名字而感到不安。
“我们现在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去百花街?”菲奥娜终于成为了第三个问出这个问题的人,她的脸上带着紧张与不安,脚步也渐渐放缓了下来。
梅林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长叹道:“各位,我知道你们担心我现在的状态,觉得现在的我和过去有所不同,这些我可以理解但我可以保证,我虽然为监视者们以及安德烈的牺牲感到愤怒,但并没有被那愤怒彻底冲昏头脑。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现在的我也是那个最正常的我。”
他的话语听上去似乎是在宽慰众人,但南丁格尔总觉得梅林的话语里似乎还带着一层别的意思。眼看着莱昂纳多以及菲奥娜似乎都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她终于低声道:“那么你现在能够告诉我们你的计划吗?我们为什么没有在返回罪业之城的道路上?”
“因为在返回之前,我还有另外的一件事要做。”梅林侧了侧头,脸上的微笑格外地和蔼,“我需要先收取一点利息回来,让那些家伙过得太安宁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过,他的轻笑声忽然响了起来:“你们应该还记得,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他们怎么对待我们,我就打算怎么对待他们。”
莱昂纳多本来刚刚松了口气,此刻听到梅林的话语又一次紧张了起来:“你可别冲上去找他们报仇啊,我们想要抓住你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我看上去像是那种不自量力的家伙吗?我叫梅林,不叫贝奥武夫。”梅林翻了个白眼,忽然看向了停住了脚步的菲奥娜,“我们到了吗?”
菲奥娜抿着嘴轻轻地点了点头:“我们现在在百花街的东路口正下方,再向前走就是百花街了。”
梅林轻轻地揉了揉鼻子,脸上闪过了一丝烦躁之色。事实上不用菲奥娜说,他也能够大致猜到这里就是百花街正下方。整个帝都的地下河道,只有这里的地下河道里传来一股刺鼻的酒味,毕竟那是百花街每日消耗最多的东西。
“既然我们现在在东路口,那么我的目标已经很近了。”梅林侧着头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他左右看了看,然后凑到了一面墙边,轻轻地敲了敲那面墙壁,脸上的笑容也愈发地灿烂了起来。
南丁格尔眯了眯眼,忽然心中咯噔一响:“梅林,你想做什么”
“我想把他们放出来。”梅林霍然回过了头,脸上的笑容在南丁格尔的眼里竟是有几分恐怖了起来。就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的那一瞬间,梅林的锁链骤然探入了石墙之中,下一秒,那些锁链便直接在墙壁上撕扯开了一个巨大的破口!
碎石飞溅之中,梅林看着那块破口,摸着下巴沉思道:“看来还需要再来几次才行,果然没有直观的参照物时,想要确定某一个方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你疯了吗!?”南丁格尔的脸上却难得地露出了惊怒的表情,她的身体如鬼魅一般闪烁到了梅林的身边,抬手便按住了梅林的肩膀,“你知道那些家伙都是些什么人吗?你知道他们离开了那里会对帝都造成多大的危害吗?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南丁格尔。”梅林缓缓地转过了头,碧绿的眸子里映照出了幽蓝色的光芒,“代理部长是我,而不是你。”
“但是我有义务阻止你做出不明智的决定。”南丁格尔毫不退让地和梅林对视着,右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原来如此,这就是为什么臭老头不会把代理部长之位交给你的缘故。”梅林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轻轻地笑了笑,“你曾经是监察部的一员,但因为在十八年前的洛里安殿下事件之后和尤瑟夫的理念不同,因此主动退出了监察部的权力核心,只留下了一个荣誉特使的称谓身为和尤瑟夫同时代的监视者,不论是资历还是对于监察部的熟悉,你分明都是比我更适合的人物,但尤瑟夫却依然没有选择你。”
“因为你不适合现在的监察部,你无法做出最适合现在的局面的那些决定。”梅林没有给南丁格尔说话的机会,只是盯着南丁格尔的眼睛轻声道,“同样是为了帝国而战,但你更是一位医生,你的梦想是治好帝国这个巨人身上的所有顽疾。尤瑟夫则不同,他是一个屠夫,不同于你所梦想的治疗,他的做法从来都只有一个既然这一块已经溃烂,那么就直接切除。”
南丁格尔的脸色微微一白,手也渐渐松开了来。
“看清楚我们的局势,南丁格尔女士。”梅林的语气里带着若有若无的嘲弄,似乎对于南丁格尔的天真感到极其不理解,“你无法治疗一个不配合你的患者,尤其是处于你的力量远逊于患者的局面之下。我们现在不是来‘治疗’这个帝国的,现在的我们,是要夺回这座帝国。”
梅林微微一顿,咧了咧嘴道:“如果按照你的做法,那么接下来,这个名叫帝国的患者就不再属于我们了。”
南丁格尔垂下了自己的手,她盯着眼前的梅林,却忽然在这个银发的半精灵身上看到了一个拄着手杖的老人的影子。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同时有些颓丧地向后退出了一步梅林的确有所变化了,但是这种突如其来的冷酷无情实在是让她有些不适应,因为梅林变得实在是太快,快到仿佛骤然间就变成了另一个尤瑟夫。
莱昂纳多有些迷茫地看着梅林和南丁格尔,终于忍不住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了?你打算做什么吗?”
“我打算送欧贝克一份礼物。”梅林笑了笑,锁链再一次探入了大洞之中,再一次挖出了一堆碎石,“这件礼物本来是监察部的功劳,但现在既然欧贝克他们认为自己不再需要监察部了,那么我将这些东西送还给他们,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随着梅林的动作,石壁之上的破口再一次变大了不少这一次,隐约的火光竟是从石壁之后探了出来!
“找到了。”梅林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身后的锁链又一次探出,再一次深深地插入了石壁里,将那石壁彻底撕扯了开来,火把的光芒也彻底映入了众人的眼中!
“怎么回事?南丁格尔女士,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莱昂纳多忽然感觉心底腾起了一股寒意,不由得看向了似乎对于一切都心知肚明的南丁格尔。
南丁格尔沉默了一会儿,苦涩地道:“监察部里最多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监视者?不,如果是监视者的话你不会这么问我”莱昂纳多挠了挠头,忽然面色大变,“等等,难道这里是那个地方!?”
“是的,就是那个传说之中的地方,就连我都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具体位置,没想到他居然会知道。”南丁格尔苦笑着叹了口气,脸上的苦色更浓,“你猜对了,这里是监察部的【赤羽地下监牢】,所关押的犯人全是赤羽级的罪犯,也就是危险性最高的犯人。换言之......”
南丁格尔叹了口气:“整个帝都几十年来最可怕的变态与怪物们,现在要全部被不择手段的梅林投入王城之中了。”
Part.113 该隐
赤羽地下监牢,这是一个近乎怪谈一般的名字。
对于帝国人而言,很多人在小的时候都听说过一些帝都里的怪谈譬如吃人右手的老人,譬如浓雾里的开膛手,譬如午夜敲门的杀人狂,譬如独自在夜里徘徊的女疯子。这些故事对于许多帝国人而言,都是他们童年的噩梦。
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怪谈也就都被逐渐长大成人的帝国人们全部忘记了。说是忘记了或许有些有失偏颇,因为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帝都里那个神秘的部门在监察部的阴云笼罩之下,所谓的怪谈和笑话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怪谈往往并非空穴来风,它们总有着可以参照的事实或是人物。只不过就算这些怪谈全部都是事实,它们摆在监察部的面前似乎也仍然有些不够看。
如果魔鬼是一个形容词,或许这个形容词放在监视者们的身上还要更加贴切一些。
然而现在,监察部因为外力和内因双重的因素,尤其是在今日上午的那场绞刑、那场将监察部的脸面踩在地上蹂躏的绞刑之后,这个曾经极其恐怖的部门已经可以用彻底覆灭来形容了。百余位监视者就这么被象征王权的欧贝克处死在了众目睽睽之下,这无异于是对监察部的彻底否决。
换言之,现在的监察部已经没有了本来的权力,他们已经彻底被欧贝克等人打上了背叛者的烙印,再也不会被人们所畏惧甚至如果遇到了监察部残余的监视者们,人们只会想着一拥而上拿下这些监视者,再送到王城去换取一笔不菲的奖赏。
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下,监察部失去了他们本来的威势,也失去了他们绝大部分的力量。这是不少人乐于见到的事,对于他们而言,这群躲在暗处监视着自己的毒蛇终于消失了,这让他们只觉得未来一片光明。
但他们忘记了,监察部之所以存在,自然有着其必须存在的道理。许多人都忘记了监察部最重要的职责,他们只看到了监察部的坏处,却忘记了监察部所带来的好处。
监察部的覆灭,意味着帝都失去了最大的治安力量。
他们所带来的那份近乎阴霾的恐惧,不仅是缠绕在普通人的心中,对于那些盗匪和罪犯而言,监察部更是他们的心腹大患。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人能够在监察部的鹰犬面前逃脱追捕,被追捕到的罪犯也会受到最为惨无人道的对待。
这种血腥残忍的行径虽然让帝都居民们感到恐慌,但对于那些罪犯们而言却更加可怕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个遭受如此对待的人。
就算是最穷凶极恶的罪犯,也只能在那群黑衣监视者的面前化身帝都里最善良的人。
而现在,这个最大的制约被王权自己解除掉了。
对于那些罪犯们以及躲在罪业之城的人们而言,这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情。除去监察部以外,帝都里仅剩的治安力量就只剩下了城卫军和欧内斯特治安署,前者负责的更多是整个欧内斯特的安危,后者却最多调解一下市民纠纷与小偷小盗对于他们这些穷凶极恶的匪徒而言,两者都可以当做不存在。
现在的帝都俨然就是一块唾手可得的肥肉,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之下,新的防卫力量想要建立起来还需要不少的时间,现在的帝都已然没有了任何值得他们警惕的事物只要再过一段时间,这些匪徒就会发现这个令人雀跃的情况,从而纷纷开始行动。
而梅林现在的选择,不过只是人为地加速了这一局势恶化的速度而已至少在他眼里只是如此。
穿行在赤羽监牢的过道里绝对算不上一种良好的体验,对于众人之中最为年轻的菲奥娜而言更是如此。此刻的她正紧紧地跟在梅林身后,有些胆战心惊地注视着黑暗的监牢里时不时传来的声响。
那些漆黑一片的监牢里,有的已经没有了声响,只有阵阵恶臭扑鼻而来。有的却似乎还有人居住其中,他们不住地发出一阵阵古怪的声响,那声响或是一连串神经质的轻笑,或是含糊不清的喃喃自语,整个地下监牢里都弥漫着一种疯狂的意味。
梅林却似乎根本就没有因为这地底的诡异气氛产生任何的反应,他走在最前方,目光从一个个监牢之中扫过,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似的。甚至有一名囚犯忽然尖叫着撞在了铁栏杆之上,双手不断地从栏杆缝隙里伸出想要抓住众人,也没能让最前方的梅林产生任何的表情变化,反倒是他身后的菲奥娜因为这一突如其来的声音尖叫了一声。
“这个地下监牢居然还有人会来,这可真是太有趣了。”
就在众人跟随着梅林顺着那条唯一的通道向内部走去时,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忽然从众人的头顶响了起来。
菲奥娜脸色有些苍白地向着众人头上看去,只怕自己又看到了什么形象可怖的人物,然而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却是一个胡须花白的灰发中年人。他的身上穿着一件商人们最喜爱的黑色古式西服,眼睛上带着一副金色边框的眼镜,手中也握着一本黑色的牛皮书如果不是因为他此刻正倒掉在众人的头顶,这个中年人看上去反倒更像是一位普通的学者,或是某个商铺里颇有学识的老板。
“你居然还活着,这不可能......”南丁格尔盯着中年人,忽然轻轻地咬了咬牙,“为什么,你居然没有被处死?”
“南丁格尔?这真是一张令人怀念的熟悉面孔。”中年人将目光投向了她,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意外之色。他忽然在天花板之上迈开了脚步,顺着墙壁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众人的眼前,同时抬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微笑道:“我当然没有被处死了,我用为部长阁下镇守地下监牢为代价,换回了自己的生命。”
“那个混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南丁格尔低吼一声,似乎对于尤瑟夫过去所做的这个决定极其愤怒。
中年人轻轻地笑了笑,悠然道:“我不认为这是什么错误的举动,我也的确用自己的行为证明了这一点。在我管理赤羽监牢的这十年之中,你可曾听到过任何有人越狱的传闻?”
“因为没有人敢在你的手下越狱,这一点我还是很清楚的。”南丁格尔面色苍白,忽然伸手抓住了梅林的肩膀,“答应我,梅林,你要释放谁都可以,绝对不能释放这个男人!只要让这个男人离开了监牢,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如果我真的要离开,这里也关不住我,不是吗?”中年人抬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同样的,如果我不想你们离开这里,你们之中也没有任何人能够离开。”
“放心吧,南丁格尔女士,该隐阁下虽然风评不太好,但却是一个极度守信的男人,这一点从他独自一人守在监狱里十年就能看出。”梅林微笑着将南丁格尔的手从自己肩膀上轻轻地推开了来,转头看向了那名中年人,“该隐阁下,这应该是我们的初次见面。”
莱昂纳多眨了眨眼,忽然失声惊道:“等等,你说什么?这个人是该隐?【幽邃之主】该隐?”
他的声音因为惊惶而有些变形,而就在他声音响起的同时,就连稳重如托雷斯、冷漠如兰马洛克这两人脸上都露出了惊骇的神色。他们五人之中,只有菲奥娜和梅林的面色相对正常,前者是因为根本就不清楚该隐这个名字的分量,后者则是因为他本来就准备来见这个男人。
莱昂纳多虽然对于梅林打算将死囚们全部放出这一点没有任何意见,甚至心中还有一些别样的快意,但显然该隐不存在于他打算放出的死囚名单之中。此刻,莱昂纳多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颤抖地道:“梅林,你真的知道这个男人以前做过什么吗?”
“幽邃之主该隐,黑魔法师,三十年来监察部遇到过的最棘手的敌人,尤瑟夫部长亲自出手才将他击败的存在。幽邃症候群的始作俑者,导致了一个小镇所有生物灭绝的男人,单纯是这世间最为可憎的人类之一。”梅林轻声开口道,目光仍然停留在该隐的身上,“但是很快,他就会成为我们的同伴,成为我们不可或缺的战友之一。”
该隐终于将目光放在了梅林的身上,他轻轻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微笑道:“年轻的孩子,你并不是人类。”
“半精灵,显而易见。”梅林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微笑道。
“我能够在你身上感觉到很熟悉的气息,你是尤瑟夫的学生吗?”该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继续发问道。
“我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的继任者。目前监察部处于极度弱势的局面,因此我才来到这里寻求你的帮助。”梅林叹了口气,直截了当地道。
该隐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侧了侧头:“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监察部现在处于非常时期,局面困难到连尤瑟夫都处于生死未卜的局面,因此才让你成为了继任者。并且现在的局面已经危险到了你们近乎孤立无援的地步,连我这种曾经的敌人都不得不上门交涉企图寻求援助,是吗?”
“我们不是来求援的,我只是来和你做一笔交易。”梅林的脸上仍然带着微笑,那种微笑竟是和该隐脸上的微笑有几分相似。
“交易的双方需要处于对等的地位之上,而现在以你们几个人的力量,实在无法和我相提并论。”该隐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目光中闪过了一丝兴趣,“如果我想的话,我可以把你们几人留在这里成为我的实验材料我希望你接下来能够说出一些更让我感兴趣的话题,独处了那么久,我的耐心并不像从前那么好了。”
“或许您不知道,杰拉德的孤儿死在了我的手上。”梅林忽然抛出了一句话。
然而正如他所料的那般,该隐听到这句话,突然微微眯了眯眼,轻声道:“啊,那个家伙居然死在了你的手上吗?这倒是有意思那个白痴曾经想要钻研黑魔法,然而自身又无法完全接受黑魔法的理念和核心,说到底不过只是个半吊子的黑魔法师罢了。”
该隐顿了顿,身子微微向前倾,盯着梅林轻声道:“可是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不是杰拉德的孤儿,你应该也不是依靠实力击杀了他,想用这一点来威吓我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我只是告诉您这样的一个事实,为了让您不至于太过于低估我们,导致一些你我都不想看见的事发生。”梅林裹了裹自己身上那件不太合身的监视者黑袍,微笑道,“那么接下来,您愿意听一听我提出的交易吗?”
该隐笑了起来,那种笑容里蕴含着莫名的意味:“听上去这对我并没有什么坏处。”
“您和尤瑟夫部长阁下有过约定,他放过您的性命,您要在地底监牢里为他镇守二十年。目前,这个期限仅仅过去了一半。”梅林摊开了手,语气诚恳地道,“不论您在人们的眼中有多么可怕,至少您是一个遵守诺言的人,这一点比起许多人都更加值得尊敬。我想要和您达成的交易,也是基于这一点之上的。”
该隐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下去,他微微扬了扬眉,有些好奇地道:“说下去,我很好奇你打算拿什么和我交易。”
“我打算将您放出去,同时还有这里的囚犯们。”梅林一字一顿地道。
该隐眯着眼睛,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梅林:“听上去还算不错,那么我需要付出些什么呢?如果你想要我成为你的下属,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为了你而战的话,我不介意在这里多增加几个实验材料。”
“我当然不会提出这样的提议,我的提议是我们都能接受的【双赢】。”梅林咧了咧嘴,他脸上的笑容隐约带着几分残酷的意味,“事实上,我并不打算提出任何要求,您只需要离开这里,在我指定的范围之内如同过去一样随意地生活就行了。”
随意的生活。
该隐笑了起来:“我没听错的话,你说的是让我像‘过去’一样,‘随意’地生活?这可真是太有趣了,什么时候监察部居然需要借助黑魔法师的力量、并且让黑魔法师随意地在帝都里屠杀了?”
“只要您在我固定的范围里屠杀就行。”梅林脸上的笑容很温和,温和到令人不寒而栗的地步。
该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难道你就不怕我和你的敌人联手吗?我出去以后,可不会保证依然遵守着我们的约定行事,我完全可以对你的朋友们下手。”
“不会的,因为我的敌人绝不可能和你联手。”梅林叹了口气。
该隐笑得很开心:“没有人可以保证自己的敌人会不会做出自己意料之外的举动。”
梅林也露出了同样的笑容:“可是法师塔,绝对不会和黑魔法师联手。”
法师塔。
该隐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那份笑容很快地从他脸上隐了下去。他的瞳孔里忽然泛起了一阵光芒,那双本来和帝国人一般无二的湛蓝瞳孔骤然化作了紫色,危险的气息也从他的身上泛了起来!
“成交。”该隐张开了嘴,露出了自己一口全然不似人类的尖锐牙齿,“死敌的敌人,自然就是我的朋友。”
Part.114 群鸦别动队【上】
(惊了,幸好我睡前检查了一下,突然发现自己没发出来,很神秘)
法师塔和黑魔法师之间的深仇大恨,可以用罄竹难书来形容。
法师塔一向以正统魔法自居,不论是基础的魔力使用还是常见的元素魔法,亦或是那些别具一格的异种魔法,法师塔都能够以极大的包容性接纳这些魔法师进入塔中交流学习。但这样的包容性只对一种魔法师例外,那就是黑魔法师。
对于黑魔法师,法师塔完全是零容忍的。任何被他们发现的黑魔法师都会在第一时间被他们捉住关进法师塔塔底,如果黑魔法师选择抵抗,法师塔的魔法师们就会毫不留情地尝试当场击杀这名黑魔法师对于他们而言,同时亵渎了魔法理念和生命的黑魔法师没有任何存在于世界的必要。
而对于黑魔法师而言,这种仇恨就更加地根深蒂固了。每一位黑魔法师都和法师塔有着巨大的矛盾,这种矛盾产生的原因或许是因为他们的父母老师死在了法师塔手中,或许是自己正在进行的魔法实验被法师塔所摧毁,或许是和法师塔的魔法师们有过几场你死我活的战斗。他们对于法师塔的厌恶远超任何人,就算是现在和法师塔身为敌对关系的梅林,对于法师塔的憎恶也比不上他们。
或许对于该隐而言,这才是他之所以愿意答应梅林的交易的原因但那真实的原因到底是否如此,或许只有该隐才知道问题的答案。
“梅林,这家伙可是帝都历史上最为臭名昭著的几个人之一,你真的打算背负将他放出来的这个恶名吗?”莱昂纳多有些担忧地看着远处的该隐,低声道。
“如果做事还要考虑身后的名声如何,那也未免太过小心谨慎了一些仅仅只是背负一些恶名就能够将帝国夺回我们手中的话,我不介意成为和该隐同样恶名昭彰的几个人之一。”梅林脸上带着微笑,目光里却闪动着莫名的光芒。
“你真的只是为了夺回帝国吗?”莱昂纳多深深地看了一眼梅林,语气有些艰涩,“现在的你让我感觉有些陌生,你到底只是为了夺回帝国,还是为了像那些家伙复仇?”
“复仇这种理由,可不能成为支撑一个人行动的缘由。”梅林理解地拍了拍莱昂纳多的肩膀,温和地道,“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也很明白你在担忧着些什么。放心吧,我不会被仇恨的怒火所吞噬的,多米尼亚男爵的往事还历历在目,我不打算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莱昂纳多看着转身走向该隐的梅林,张了张口,最后却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正因为他依然保持着自己的理智,因此他才显得尤为可怖。
“你叫梅林。”该隐虽然没有回头,但显然已经判断出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到底属于谁。
“是的,该隐阁下。”梅林停下了脚步,和该隐保持了一个极其礼貌的距离。
“我应该对你的大胆表达敬意,毕竟可不是每一个监视者都有勇气与我做交易的。”该隐转过了身,微笑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上一个和我做交易的人是尤瑟夫,你和他很像。”
梅林耸了耸肩:“很多人都这么说过。”
“是吗?我想也是。不过你和他还有着一些极其细微的差别,那些差别在曾经和他交过手的我看来,显得尤为重要。”该隐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露出魔鬼一般的容貌的人另有其人一般,“问你个有意思的问题吧,你对于黑魔法是如何看待的?”
黑魔法吗?
梅林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道:“黑魔法之所以为人所憎恶,因为它对于生命和灵魂实在是缺乏敬意。玩弄死者的灵魂,使用他人的尸体,甚至将人从生存的状态直接转化为某种只听从于自己命令的怪物,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法师塔会禁止黑魔法是有着其合理性的。”
该隐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侧耳倾听着梅林的话语。
“不过以我的了解,黑魔法其实并不是那么邪恶的东西,只不过其表现方式和使用者大都不尽人意罢了。”梅林忽然眯着眼睛笑了笑,轻声道,“不论是灵魂魔法还是亡灵魔法,亦或是其他的使用生命力的魔法,都有着其独特的两面性从表面上来看,这些魔法都是极其邪恶的魔法,会让人就算死后也不得安息。但如果我们将目光放长远一些,这些黑魔法或许存在着转变为所有人都能接受的魔法的可能性。”
“生命魔法,或许就是黑魔法的另一种表现。”梅林清了清嗓子,做出了自己的总结,“生命魔法的不完全形态,大概就是现在的黑魔法。如果这世间有人能够完成黑魔法的禁咒,或许那个人就不再是单纯的黑魔法师了。”
该隐推了推眼镜,此刻的他和梅林就像是两个正在讨论学术的学者:“你的理论很有意思,我赞成你的说法。只不过在成为黑魔法的大魔导师这一条路上,迄今为止还没有人真的成功过,就算是【腐朽之息】克兰西,也倒在了离大魔导师只有一步之遥的门槛之上。或许从根本上,这就是一条走不通的道路,只不过没有确切的理论去证明这一点罢了。”
“我虽然不是一名黑魔法师,对于黑魔法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但这条道路是否能够行得通,我应该还是看得出来的。”梅林却有些不赞成地摇了摇头,皱着眉低声道,“不论是生命力还是灵魂力,这些都是黑魔法构成的基础,而这些基础又同样和尼夫海姆有着关联。如果我是腐朽之息,我一定会想办法去传说中的死者之国尼夫海姆见识一番,或许在那个地方,就埋藏着我真正在追寻的东西。”
“那可不是一个去了还能回得来的地方。”该隐的笑声响了起来。
“这世间往往没有一帆风顺地就能到达山巅的道理。”梅林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和你聊天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该隐脸上的笑容非常温和,不过他的容貌总是充满了欺骗性,这份笑容是否真的如表面上一般温和,所有人都不得而知,“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事物总是拥有着两面性,恶名昭彰的黑魔法也有可能转变为治病救人起死回生的生命魔法。同样的,这些死囚也一样,他们是欧内斯特里的恶魔,是人们所畏惧的疯子与怪物,但也可以在你的手中转化为最锋利的刀刃。”
梅林这才发现,在刚才说话间,监牢的大门已经被他打开了来。
“出来吧,有人来带给你们自由了。”该隐转过身,对着漆黑一片的监牢里微笑道。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却足以传遍整个地下监牢。地下监牢里先是经过了一段短暂的死寂,旋即各式各样的声音骤然响了起来那些声音都显得有些古怪,有的像是正在疯狂的争吵,有的像是高声念着什么经文,有的却像是在用自己的脑袋撞击着栏杆与墙壁,那股诡异的气氛让菲奥娜等人都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
“是谁?”第一个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高大的光头男人。他的身体之上穿着一件宛如麻袋一般的破布衣,脸上带着一张和肌肤一般颜色的古铜色面具。那张面具有些奇怪,因为其上遍布着一根根尖刺,让他的脸看上去实在是有些怪异。
“是谁?是谁在呼唤我们?”光头男人低头从矮小的牢门里钻了出来,站在了梅林和该隐的眼前。他的双眼从面具之后露了出来,那双褐色的眼瞳里满是迷茫和疑惑,“是谁?是谁在争吵?又是谁在叹息?”
梅林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忽然扬了扬眉道:“这就是那个午夜敲门的怪人吧?”
“是的,他的名字是什么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更多的时候,我们会称呼他为【寻找者】。”该隐点了点头,用一种介绍的口吻微笑道,“每到午夜,他就会出现在城北的小巷里敲门,如果居住者将门打开了,他就会从居住者的身体上收集一样物体据为己有,有的时候是手指,有的时候是心脏;如果没有开门,他就会围绕着整个房子寻找一个能够让自己进入的地方,只要被他找到了能够进入房屋的破口,他就会进入屋中将所有人杀死算是欧内斯特里比较有名的怪谈之一吧。”
梅林仔细地看着寻找者的模样,有些惋惜地道:“只可惜,他似乎并不能和人正常交流。”
“他的脑袋就像是一两岁的孩童,想要交流需要一些别的方法才行。”该隐微笑着向前走了两步,“事实上想要和他交流并不困难,只要你让他强行记住那些指令就行了跪下吧,寻找者。”
该隐的声音响起的一刹那,本来身材高大的寻找者便忽然浑身一震,然后毫不犹豫地跪在了地面之上,甚至连额头都贴在了地面之上,瑟瑟发抖地低着头表达着自己的顺从。该隐似乎曾经给他留下过极其深刻的心理阴影,此刻的他在该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之下,便毫不犹豫地跪在了地上!
“你看,这孩子其实并不麻烦,至少他是个听话的孩子。”该隐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看着梅林笑道,“很多时候,比起没有理智的人们而言,还是那些心怀叵测的家伙们更加讨厌一些比如说接下来你要面对的几个家伙。”
他的话音未落,一个瘦小干枯的人影便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该隐先生,我可是一直在听你们的交谈啊。”那个人影的声音很独特,他的声音似乎过于沙哑了一些。但当他的人影出现在火光之下后,梅林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的声音会如此怪异。
这是一个黑色的干枯男人。
之所以是黑色,并非是因为他的肤色偏黑那不是如同斯门德斯以及奥斯曼狄斯的那种肤色偏黑,而是被火焰灼烧过后的黑色。他的身体就像是一具从火焰里捞出来的干尸一般,脸上也只有一只没有眼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梅林。
“你就是吃人右手的那个家伙。”这一次,梅林倒是干脆利落地说出了眼前这个人的来历,“我听说你的模样就像是真正的恶鬼一般,现在看来,那些编绘怪谈的人实在是孤陋寡闻了一些。”
干枯男人的嘴并不能张大开来,他那干枯的皮肤似乎影响到了他的许多动作:“就是你打算将我们全部放出来吗?”
“是的,并且我打算让你们毫无顾忌地重新回到人世间。”梅林微笑道。
“监察部的家伙死绝了?居然让你轻而易举地就接近到了这个监牢里?”干枯男人并没有表达自己的态度,只是继续用审视的目光注视着梅林。
梅林叹了口气:“我就是监察部现在的部长。”
“你就是部长?你?”干枯男人嘟囔了两句,忽然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尤瑟夫呢?监察部没人了吗?居然让一个毛头小子当部长?你凑过来一点,我倒要看看你到底长了几个脑袋,居然能够成为监察部的部长?”
该隐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梅林和那个干枯的男子。他的目光中闪动着恶意的光芒,仿佛正在期待着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幕似的。
梅林却似乎没有看到该隐的脸色,也似乎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妥,他只是摇了摇头,向前走了两步,一面笑道:“虽然我知道这的确难以置信,但我的确是监察部的部长。并且就像我能够说出阁下就是那个吃人右手的怪物一般,我也知道”
梅林的话还没有说完,干枯男人忽然咧开了嘴,就像是黑色的皮肤上忽然裂开了一道伤口一般,狞笑声也骤然响起:“既然你是监察部的部长,那么我想要报仇,找你就对了吧?”
梅林刚刚凑到干枯男人的身前,干枯男人便骤然伸出了双手,如闪电一般直直地抓向了梅林的喉咙!
“我也知道,阁下和监察部的仇怨极其之大。”然而他还未来得及抓住梅林,却发现梅林脸上的笑容已经全部消失了。梅林只是用一种不屑的目光看着他,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干枯男人心中也同时咯噔一响,他觉得自己似乎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些,自己似乎太过想当然了一些!
于是下一秒,两根巨大的弩矢从梅林的身后激射而出,直接将干枯男人的身体贯穿,并且那股巨大的力量带起了他的身体,让他在惨嚎声之中直接被那两根弩矢钉在了墙上!
“找死。”梅林的身后,面无表情地兰马洛克,缓缓放下了双手......
Part.115 群鸦别动队【下】
“我没有意见,这个提议非常有趣。”脸上满是刀疤的女子咯咯怪笑着,目光却紧紧地锁在梅林身上。
“既然是该隐的决定,我也没有异议。”面色苍白的男人并没有张口,但他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我们应该没有拒绝的余地,不论是于情于理,接受都是最好的选择。”被锁链紧紧地束缚在一根木桩上的怪异男人咧开了嘴,语气中带着兴奋。
眼前的这三个人,连同被钉在墙上的干枯男人,就是赤羽监牢里的四名最为危险的人物。他们都是欧内斯特里那些坊间怪谈的原型,是真正穷凶极恶无恶不作且极度残忍无情的暴徒。
相对于梅林饶有兴趣的脸色,南丁格尔的脸色则显得有些苍白,她一再地看向梅林,终于忍不住道:“你真的打算把他们都放出去吗?梅林,这些家伙可不会真的如你所说的一般行动,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将是整个欧内斯特的浩劫!”
“你所说的意外,到底是指什么样的意外呢?”梅林微笑着转过了头,看着南丁格尔道。
南丁格尔咬了咬牙:“他们可不见得真的会如同你所希望的一样和贵族们死战到底,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背叛我们,变成那些贵族的走狗!”
梅林眯了眯眼,忽然叹息道:“该隐阁下,你觉得他们会吗?”
该隐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微微笑了笑,看着那三人反问道:“你们会吗?”
面色苍白的男人面孔微微抽了抽,旋即低着头语气僵硬地道:“不会的,该隐,我们会严格地遵循你的意志,按照你的计划行动。”
这三名曾经在帝都里恶名昭彰的暴徒,此刻在该隐面前似乎就像是三个胆小怕事的少年一般,仿佛连抬头和该隐说话的勇气都没有,这不由得让南丁格尔有些惊讶。但这并不代表她就能对这几人放下心来,她有些焦急地看着梅林,轻声道:“该隐也并不见得可信。”
“南丁格尔,你实在是太多虑了。”梅林长叹道,“他就算是想要从背后捅我们一刀,也没有支持他这么做的动机。我们的敌人是法师塔,而比起我们而言,该隐对于法师塔的仇恨只多不少,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和敌人。”
莱昂纳多苦笑着喃喃道:“和黑魔法师有着共同的目标和敌人,这实在是算不上什么令人愉快的事。”
菲奥娜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躲在莱昂纳多和托雷斯的身后,从他们的身后仔细地打量着这三个外貌奇特的人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惊惶或是害怕的表情,虽然眼前的三人对于不少人而言都是避之不及的可怕存在,但对于菲奥娜而言却并不算是什么值得害怕的人。罪业之城里的那些家伙之中绝不缺少如同这三人一般的存在,如果单纯从手上的血腥来计算一个人是否可怕的话,或许罪业之城里那些杀人不眨眼的盗匪之中有不少人都比这三人更加可怕。
托雷斯虽然有些惊讶与梅林的大胆,但他冷静下来之后仔细思考了一番,却发现该隐似乎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很多时候,他并不会太过在意对方的身份是否值得自己合作,他更看重的是对方的能力到底如何,该隐的能力他虽然不清楚,但既然这个男人曾经让整个监察部都束手无策,逼得尤瑟夫都不得不亲自出手,显然是一个值得合作的人。只不过和黑魔法师合作这种事他也是第一次体验,或许这会变成他一个不小的污点。
“他想让那家伙杀你。”一直没有出声的兰马洛克忽然开口了,他指着墙上的那个仍然在不断呻吟着的干枯男子,漠然道。
梅林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转头看向了那个墙上的男人。那个干枯的男子双臂被兰马洛克的弩箭所洞穿,但伤口处却并没有流出太多的鲜血。此刻的他正用哀求的目光看着该隐和梅林,见梅林终于看向了自己,连忙急道:“我也愿意加入您的计划,希望您能够给我这个将功抵罪的机会!”
“......我可以了解一下,为什么您没有阻止他的行动吗?”梅林没有回答那个干枯男子的话,只是抬头看着他,同时轻声道。
他虽然没有转头,但该隐知道他是在和自己说话。该隐也看着那个干枯男子,眯着眼睛笑道:“谁知道呢,或许是兴趣使然,或许是想要让他直接杀掉你,又或许是想让你杀死他。了解一下你的实力总是没有坏处的,现在看来,虽然你说监察部羸弱到了一个空前的地步,不过还是有一些实力强劲的家伙的。”
他指的似乎是兰马洛克,毕竟他并不知道兰马洛克并非监察部的一员。
该隐根本没有掩饰自己对于梅林的恶意,这一点让南丁格尔更加不安了。不过她还未来得及说话,莱昂纳多却先一步张开了口:“你这家伙,别以为现在的监察部衰弱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何况就这几个家伙的不过堪堪抵达骑士阶的实力,想要打败他们也不是什么难事。”
该隐缓缓转过了身,看了一眼出声的莱昂纳多。他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摇头道:“你说得没错,这几个家伙虽然在这欧内斯特之中拥有着令人谈之色变的恶名,但在你我这些人的眼里,他们不过是一群实力还凑合的家伙罢了不过这里曾经也有很多和你实力接近甚至比你更强的家伙,只是现在他们都已经不在了。”
梅林忽然发现,那三名暴徒在听到该隐的话时,居然同时微微一颤,身体也低得更低了一些。
莱昂纳多愣了愣,也挠了挠头有些茫然地道:“说起来也是,仅仅是我在监察部里担任荣誉特使的这几年之中,就听说过好几个更加强大的暴徒被送入了地底监狱,为什么此刻他们都不见了?”
“在我刚刚抵达这里时,这里完全是另一个模样。”该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脸上充满了回忆的神色,“没有看守,没有狱卒,整个监牢里充斥着腐臭与血腥味,囚人之间互相残杀互相战斗,每日就为了那些食物而拼死争夺这里曾经就是人间的地狱,是整个欧内斯特最为血腥可怖的地方。”
该隐叹了口气:“我虽然是一名黑魔法师,但对于这样的情景也实在是难以接受。因此我像尤瑟夫申请了权限,然后成功扭转了这座监狱本来的面貌,让它就此井然有序,完全可以用焕然一新来形容。”
莱昂纳多有些不解地看着该隐,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提起了自己的往事。然而该隐却张开了双臂,脸上带着如同学者一般的微笑:“秩序,安定,我在地下监牢的这段时间里,为这座本来混乱不堪的监牢带来了平静。至于我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你的问题恰好可以在这里得到解答裁缝,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吧。”
那名身上遍布着伤疤的女子浑身一颤,旋即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地低声道:“该隐阁下,将那些不服从于管教的家伙请离了监牢。”
“请离?”莱昂纳多更加迷茫了。
“还是让我来亲自解答吧,这些孩子对于那件往事都有些不敢提及,毕竟曾经那给他们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该隐微笑着叹了口气,慢慢地道,“事实上,你现在看到的地下监牢,其中的囚犯只剩下了十分之一不到。那些消失的家伙现在就躺在你们的脚下,或许你现在正踩在某一个人的脸上呢。”
莱昂纳多有些不自然地跺了跺脚,看着空无一物的地面强笑道:“你在说什么呢,这里不是什么都没有吗?”
该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看向了墙上那名不住颤抖着的干枯男子,低声笑道:“因为那些家伙,现在都已经变成灰了幽邃。”
他的话音未落,那名干枯男子忽然惨嚎一声,紫色的光芒从他的五官之中喷涌而出!
“为了表现我的诚意,我很乐意为诸位解释一下我对于我这三位小朋友的信心来源。”该隐背对着那名惨叫着的干枯男子,紫色的光芒照亮了他的身影,“为了解决那些不服管教的家伙,同时也为了进一步地验证自己的幽邃症候群能否在大范围内对于实力相对较强者发挥作用,我为所有地下监牢里的人们种下了幽邃病原体,只要我想,每一个人都会立刻在我的幽邃症候群之下化为飞灰就像这孩子一样。”
“救我......我愿意服从......我愿意听从你们的”干枯男子的惨嚎声之中伴随着含糊不清的求饶声,然而紫色的光芒却从他的身体各个部位透体而出,就像是在他的身体表面撕开了一道道巨大的裂口一般。他的惨叫声也逐渐变得含糊不清,从咽喉处绽放的紫光更是彻底让他的声音消失得无影无踪。在他无声的惨叫声中,紫光变得越来越盛,最后让他整个人都化作了一团紫色的光晕!
紫色的光晕并没有持续太久,只是短暂地十余秒的时间,那紫光便渐渐地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同样消失的,还有那名干枯男子。
“现在,这些孩子能够受到你们的信任了吗?”该隐笑吟吟地转过了头,抬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安静的空气里,表情各异的众人都保持了沉默。菲奥娜的脸色有些苍白,一个大活人突然就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这种感觉实在算不上好,对于涉世未深的小王女而言更是如此;南丁格尔的面色有些复杂,她对于梅林的行动是最为不认同的,此刻看见该隐的能力之后,不由得迅速地开始思考自己的医术能否接触该隐的幽邃症候群;莱昂纳多的脸色混杂着惊骇和不安,该隐这种无声无息地让人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能力让他感到忌惮,他很担心该隐如果要对自己一行人下手时,自己能否避免和干枯男子一样的命运;托雷斯的脸上则更多了几分兴奋,该隐的能力越强,他自然越开心,因为这个人同样和法师塔有着深仇大恨。
“该隐阁下,这三位应该如何称呼呢?”和众人不同的是梅林,他的目光中虽然同样带着几分探究的色彩,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惊讶之色,甚至连他脸上的微笑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该隐回头看了一眼面色毫无变化的梅林,他轻轻地眯了眯眼,微笑道:“孩子们,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是裁缝,只是个擅长暗杀、喜欢裁剪的普通人。”被称之为裁缝的女子低着头,声音有些颤抖。
“掘墓人,我很乐意为那些贵族老爷们挖一个能够埋下他们所有家人的坟墓。”脸色苍白的男子目光之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厨子,不知道贵族老爷们的肉是不是比普通人的要更加鲜美。”被锁在木桩上的男人咧了咧嘴,他似乎是对于该隐的畏惧最轻的那个。
梅林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监牢里还有一些普通的犯人,你们应该都能轻易地调动他们吧?”
三人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该隐,发现后者并没有什么反应之后,掘墓人才终于道:“可以,这座监牢里强者为尊,只要我们闹得别太过分,该隐阁下都不会太过干涉我们的行动。我们也是有自己的需求的,该隐阁下很清楚这一点。”
“需求?”莱昂纳多又一次适时地扮演了发问人。
兰马洛克忽然冷笑了一声,用讥讽的目光看了莱昂纳多一眼:“他们是杀人狂。”
“这一点我知道,我是说他们”莱昂纳多的话没有说完,便被他自己中断了。他闭上了自己的嘴,脸色也略微有些苍白。他的目光从三人身上扫过,目光之中的厌恶之色愈发浓烈。
喜欢裁剪、擅长掘墓、精通厨艺,这三个人所说的话已经暗示了他们的需求到底是什么。他们的爱好当然不是如同字面意思一般的普通,因为他们除了这些身份以外,同样都是一群有些疯狂的暴徒一群扭曲的杀人狂。
“那么,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监察部的群鸦别动队了。虽然监察部与各位曾经有些小矛盾,不过现在,我身为监察部的代理部长,自然能够赋予几位截然不同的未来与前程,希望几位能够发扬监察部的传统,为帝国献上灵魂。”梅林裹了裹自己身上那件黑色的大袍,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几位的任务也很简单,只需要发挥几位的特长即可,因为我们需要几位与几位的下属们在王城里掀起一场大乱,让每一个人都活在恐惧之中。”
该隐微笑道:“那的确是他们最为擅长的东西。”
“每一个人都应该用在他最合适的位置之上,每一个人也都有其独一无二的用处。”梅林脸上同样带着微笑,“那么,三位应该不会反对我的提议吧?既然如此”
“我反对。”
梅林的话语还未说完,一个低沉且愤怒的男声忽然响了起来。
远处骤然传来大门打开的声音,众人齐齐抬眼看去,只见一个高大到全然不似人类的身影正大步向着众人的方向走来。他的身上似乎带着前所未有的怒气,捏紧的拳头更是表现出了来者的暴怒!
“啧,有个我现在最不想见到的麻烦家伙来了。”梅林眯着眼睛,脸上的笑容缓缓地收敛了下去......
(这章本来想叫“我反对”的,但是这个标题总让我觉得像是婚礼上来闹婚的男二号。然而男一号女一号貌似是该隐和梅林,好给啊我要死了)
Part.116 未知的变节者
“梅林,你记得我们离开长夜旷野时,我们做了怎样的约定吗?”
和齐格飞重新碰面自然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虽然彼此都对于对方能够从昨夜的恶战之中逃离有着充足的信心,但信心并非事实,两人在没有见到彼此之前,心中总是有一丝抹不去的担忧。
但如果可能的话,梅林并不希望现在就和齐格飞见面因为这个骑士精神十足的家伙一定不会支持自己现在的举动。对于齐格飞而言
“你指的是哪一个约定?”梅林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了几分无奈。
“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人。”齐格飞面色阴沉,一字一顿地道。
梅林轻轻地眯了眯眼,目光中闪过了一丝微不可见的无可奈何这句话是他们俩从长夜旷野里互相搀扶着侥幸活着离开后所做出的约定,两个极度天才、但又有着性格上的巨大缺陷的年轻人,在逃离了一场场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的危险之后,所作出的约定。
而现在在齐格飞的眼里,梅林无疑已经背弃了他们的约定,重新回到了曾经的那个梅林,那个他刚认识不久时的、为了胜利不择手段的梅林。
齐格飞忽然有些怀念那个时候,那短短的几日之中,两个迫不得已联手却又互相提防着的少年从那些令人谈之色变的亡灵生物以及盗匪们手中一次次逃生,也在那些危险之中接下了深厚的友谊那个时候,虽然每天醒来时都不知道自己明天还能不能这样醒来,但却意外地令齐格飞乐在其中。
那个时候的梅林,就和现在一样,可以用任何龌龊肮脏的手段来攥取自己想要的胜利。
眼前的梅林裹着一件黑色的大袍,那件大袍显然是监视者的服饰,齐格飞当然见过。只不过这件大袍穿在梅林身上显得有些怪异,他本来的那件白色大袍被掩盖在了其下,就像是被尘埃所蒙上的白雪一般。
梅林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微笑道:“我是精灵族。”
我是精灵族,所以没有成为一个人类的必要。从根本上,人类就并非我的同类。
齐格飞眯了眯眼,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就像他和伊格莱茵夫人所说的那样,欧贝克他们放出了一个对于任何人都极其不妙的恶魔。梅林既然出现在了这里,也就意味着他接下来的所作所为再也不会有着任何的框架束缚着他,再也不会如同过于一般顾忌着一些本来不属于他的羁绊。
要为梅林加上这些束缚需要花上数年的时间,齐格飞与帝都里的人们做得很不错。几年的时间过去,梅林已经变得更像是一个欧内斯特里的正常少年一般,除了他那过分的聪明以及时不时显露出来的狡猾以外,齐格飞已经很难在他身上看到那个过去的他的影子了。
然而要摧毁这些束缚却只需要短短的一瞬间,欧贝克他们做得更加不错。
“你觉得现在的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吗?”齐格飞用失望的目光看着梅林,缓缓地道,“他们为了将你逼出来,不择手段地将监视者们以及监视者的家属送上了绞刑架,用最残酷的手段逼迫着你。而现在的你,则同样企图用最残酷的手段在王城之内制造出一场混乱,甚至这场混乱可能会波及到欧内斯特的平民们,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梅林揉了揉自己的脸,叹息道:“齐格飞,你弄错了一件事。”
齐格飞冷笑道:“噢,是吗?”
“你把这一切看成了我一手促成的结局,将所有的罪恶安置在了我的头上,这一点我必须要为自己辩护。”梅林满脸无辜地摊开了双手,无奈地道,“事实上,帝都的混乱是必然的,我不过是推波助澜、让这一切发生得更快了一些罢了。就算没有我、没有该隐,没有这些家伙,也会有别的暴徒发现帝都此刻的监察力量空前的弱。”
梅林脸上重新浮现出了微笑,他盯着齐格飞阴沉的面孔,缓缓地道:“贵族们想要驱逐监察部,平民们想要监察部,然而所有人都忘记了监察部为他们带来的和平,所有人都忘记了,这座城市之所以没有人敢作乱,都是因为监察部在这里那么,我认为自己有义务提醒他们,监察部到底是多么不可或缺的存在。”
“用这种肮脏不堪的手段?”齐格飞咬牙道。
“够了,无意义的争论到此为止吧,事实上我很早以前就说过你的这个问题。”梅林长叹道,“你我都有着同样的弱点,只不过表现的形式不同罢了我不懂得做出必要的牺牲,你不懂得放弃自己不必要的怜悯。不论是曾经的我还是你,都不适合成为领袖,尤其是心中充斥着骑士精神的你。”
梅林顿了顿,忽然微笑道:“既然你可以放弃监视者们的生命与不顾,为什么反而对于那些和自己毫无瓜葛的陌生人腾起了同情之心?”
齐格飞面色微微一凝,旋即陷入了沉默。
正如梅林所说的那样,他们或者说他们这一群人,心中的善良往往在很多时候反而会成为他们的弱点。只不过齐格飞和梅林总是有着根本意义上的不同,梅林的善良只会表现在他身边的人身上,与他素不相识的人们的死亡,对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串串的数字罢了;齐格飞则不同,他是一位真正的骑士,他心中总是充满了对于弱者的怜悯,而对于自己的同伴,他总是默认为他们和自己一样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在根本上的不同,让他们此时出现了巨大的分歧。
“说起来,你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梅林忽然转换了话题,他仿佛打算就这么将两人的分歧一笔带过一般。
齐格飞也很有默契地接着他的问题回答了下去,仿佛他也打算将这个问题略过:“不是只有你知道这座监牢的,今天上午的事情发生之后,琪亚娜第一时间就猜测到了你会来这里释放这些暴徒。”
他说到暴徒两字时,目光之中带着嫌恶地扫了一眼梅林身后的几人。
琪亚娜?
梅林轻轻地眯了眯眼,心中忽然闪过了一丝警觉。
他并没有忘记,那个监察部的叛徒的相关问题。
能够将监察部的暗线以及隐藏的家属全部从暗处挖出,显然那名叛徒是一个身居高位且对于监察部极其了解的人物。安德烈已经牺牲,留在帝都的两位大特使似乎都有着洗不清的嫌疑但这两人一个是他最早认识的帝国人之一,同时更是齐格飞的姐姐,在帝都里也对他有过许多照顾的琪亚娜;另一个则是尤瑟夫最为信任的左右手之一,就算现在仍然与尤瑟夫等人在博爱殿堂里共同面对掌灯人们的贝克。
从感性上来说,梅林不希望这两人之中的任何一个会成为监察部的叛徒。
“我们和罪业之城的那位雅各布将军交谈过了你应该还记得他吧,就是菲奥娜的父亲。”梅林指了指身后正两眼放光地看着齐格飞的菲奥娜,摇头苦笑道,“那位将军之前认为我们更应该由他来带领,因此和我们之间产生了一些......不愉快。”
齐格飞皱了皱眉:“这是不可能的事,我们没有理由将我们所有的力量托付给一个我们并不信任的人。”
梅林点了点头,叹息道:“的确对了,琪亚娜呢?”
他两句话之间没有任何的联系,前一句话还在赞同齐格飞的看法,后一句却突然发问,显然是强行扭转了话题的方向因为他在说话时忽然想起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如果顺着这个话题进行下去,似乎又会提到关于今天的绞刑的问题。而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场绞刑之上,和那位雅各布将军似乎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琪亚娜?她在上面望风,我们要来一趟这里可并不容易,随时都有可能被贵族们的眼线发现。”齐格飞摇了摇头,低声道。
梅林撇了撇嘴角:“贵族们的眼线,说到底不过就是一群见钱眼开的平民罢了。”
“小心谨慎一些总是没有问题。”齐格飞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许微笑。
梅林看着齐格飞的脸,轻轻地张了张口,但最后却只是什么都没有说他不想再告诉齐格飞自己对于琪亚娜的怀疑,那样做不但什么结论都无法得出,只会让他和齐格飞之间的裂痕进一步扩大。
是的,裂痕。
那道裂痕虽然并不太大,但毕竟已经存在于那里了。
两人说话之时,众人都不约而同地保持了安静。如果说莱昂纳多等人还是出于对于两人之间的交情熟悉而保持了安静的话,那么该隐的沉默就显得有些耐人寻味了他的目光中闪动着莫名的光芒,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
既然连该隐都没有说话,那么裁缝等人就更不敢说话了。在该隐的面前,这几个颇具凶名的暴徒却宛如小动物一般温顺。
“小伙子们,聊天聊得怎么样?”
一个有些轻佻的女声响了起来,梅林当然很熟悉这个声音,因为这个声音的主人刚刚才从他的脑海之中闪过。
背着枪剑的琪亚娜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她和梅林不久前所见到的那个模样似乎没有什么区别,那柄和巴姆鲁克有些相似的黑色巨大枪剑也依然背在她的背上。她的面容之上流露着几分疲惫,只是那双时时刻刻都眯起的眼中依然散发着光芒。
“大姐头,好久不见。”虽然心中并没有排除对于琪亚娜的猜疑,但梅林的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他只是带着自己一如既往的微笑,向着从高处的楼梯下到地面的琪亚娜点了点头。
琪亚娜笑眯眯地向着梅林招了招手:“好久不见呀,小家伙。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应该不怎么好,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可别被你的怒火冲昏了头脑哟。”
她忽然扬了扬眉,口中轻轻地咦了一声,目光也径直越过了梅林,看向了梅林身后的该隐。与此同时,该隐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慎重,他双手缓缓地握成拳,但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之后便又慢慢松开,脸上的神色也重新回归了自然。
他们两人虽然从未见过,但彼此都在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
“发生了什么事吗?”齐格飞看着琪亚娜,忽然轻轻地眯了眯眼。琪亚娜忽然出现在这里显然有着其用意,她本来是负责在上方的百花街望风的人,然而此刻却出现在了这里。
琪亚娜脸上的表情微微变得凝重了几分,她叹了口气,低声道:“出了点麻烦,我不得不下来避避风头法师塔四系主任之一,【凛风】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了这里。我如果继续呆在上面的话,很有可能会被他发现踪迹,只能先下到地下躲一躲了。”
齐格飞皱了皱眉:“风系主任?为什么他会在大白天来到百花街?”
身为法师塔的四系主任之一,在法师塔里比安德烈那一阶级更高一层的存在,凛风自然也是九阶的魔导师。而一名这样的魔法师出现在了众人的正上方,这绝对算不上是什么好事。
“我只希望他不是冲着我们来的,至少那样的话我们充其量只是浪费一些时间罢了。”琪亚娜苦笑道,“但如果他在这里多耽搁一会儿,或许我们也只能从地下河道离开了。”
梅林忽然插嘴道:“你们来的时候有暴露自己的行踪吗?”
“不可能,能够跟踪我而不被我发现的人这个世界上应该还没有。”琪亚娜斩钉截铁地道,“我换了好几架马车,所有的行进痕迹也被我抹消掉了,就算是想要跟踪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能找到这里来!”
梅林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马车。”
“马车也是监察部的隐藏马车,和欧内斯特里那些普通的马车没有任何区别,位置也只有”琪亚娜的话说到一半,忽然面色微微一白!
他们根本没必要跟踪自己,他们只需要注意那些隐藏马车的位置,然后记住哪些马车突然消失了就行。在偌大的欧内斯特里跟踪一名监视者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举动,但只要在那些马车上留下记号,自然就能找到这架马车现在位于何处了。
知道这些马车位置的只有监察部的特使与大特使,普通的监视者根本没有知道这些的权限,想要在其上留下记号自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现在,这些监察部的高层人员之中,有人成为了叛徒,马车的位置显然已经不再是一个秘密了,想要留下记号并非难事!
梅林盯着面色有些发白的琪亚娜,轻轻的眯了眯眼。
她真的只是一时失策,还是早有预谋?
Part.117 掌灯人死敌
冷冷清清的百花街之上,一个绿袍的长发中年人正依靠在一家大门紧闭的酒馆墙边,他抱着手中的法杖,用锐利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架平平无奇的马车。
一瓣紫色的花瓣落在了他的身上,让他有些烦躁地随手掸开了来。
他的名字叫做凛风,或者说他的称号叫做凛风。
凛风只是简单的一个词汇,用于描述风暴的词汇。能够将这种简单的词汇作为自己称号的人,往往在法师塔里身居高位就如同【咒火】罗根一般。
事实上,凛风本来就和罗根是同学,并且他们都是那位前代掌灯人议会长、那位身体之上遍布着残缺的【漫步者】的学生。
但也正是因为他们是同学,身份上的区别才显得更加明显。风系主任虽然已经算得上是法师塔之中的高层之一,但比起能够决定整个法师塔前途的掌灯人而言,这个主任的位置似乎又算不得什么了。
因此凛风从来都不喜欢罗根,严肃刻板且颇为高傲的罗根在他眼里到处都是缺点。如果有机会的话,凛风一直很想一拳打爆罗根那枚单片眼镜,让他那张高傲的脸再也无法在自己的面前抬起来。
只不过两人的实力差距实在是不小,虽然同样是九阶的魔导师,然而罗根距离大魔导师仅有一步之遥,而他不过是一位普通的九阶魔导师而已对于这片大陆上的绝大多数人而言,九阶魔导师已经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了,但凛风自己却很清楚,九阶魔导师,不过是刚刚摸到了至高强者那扇大门的把手而已。
天赋的差距,让他几乎没有能够追上罗根的可能性。
既然如此,那么只能从功绩之上超过他,从而晋升到掌灯人的位置只要自己能够成为掌灯人,那么法师塔里的资源自然可以任由自己享用,在那些魔法道具和材料的帮助之下,想要打败一板一眼地修炼魔法的罗根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因此,凛风在收到线人们关于叛国者们的消息之后,他没有通知任何人,而是以最快的速度独自赶到了百花街他需要抢在任何人之前拿下这些家伙,把他们变成自己成为掌灯人的路上最完美的垫脚石。
琪亚娜自以为自己在凛风没有注意到自己时便下到了地底,实际上并非如此。诚然,她的动作极其隐蔽,如果凛风只是通过自己的五感去寻找琪亚娜的踪迹的话,他注定会一无所获。然而他是凛风,他是法师塔的风系主任,是帝国里成千上万的风系魔法师之中的佼佼者,他对于风的感知实在是强大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
只要他想,他可以通过空气的流动感知到自己身后数十米处的那只蚂蚁到底是先迈的左腿还是右腿。
如果自己想要成为掌灯人,一个琪亚娜显然是远远不够的。凛风完全可以立刻出手抓住琪亚娜,但他更希望琪亚娜能够带给自己更多的惊喜琪亚娜只是他的诱饵,他希望琪亚娜能够替他钓出更多的鱼。
他同样感知到了从地底传来的气息,那是许多人聚集在一起所传来的气息。他虽然不知道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但他却能够准确地锁定住琪亚娜以及琪亚娜身边的几人现在的方位。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可以放心大胆地留在地面上,等待着琪亚娜等人的进一步动作。
不论他们是想要从地面溜走,还是从地底逃跑,自己都可以在一瞬间发现他们的动向凛风对自己充满了自信。
一切,都在自己的眼中无所遁形。
地底的琪亚娜等人暂时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凛风也很有闲心的开始观赏起了百花街的风景。虽然百花街是城西最为繁华的街道,但白天的这条长街却并不如夜晚之时那般出彩。大街上的商铺全都紧闭着大门,道路中间那从街头遍布到街尾的姹紫嫣红似乎也失了几分光彩欧内斯特的双王子之争早已波及到了普通人的生活之中,剑拔弩张的气氛让这条充斥着纸醉金迷的长街失去了几分往日的辉煌。
但这条本来极其喧嚣的长街突然安静下来了之后,反倒是多了几分别样的味道。长街之上充满了各色各样的店铺,它们之中绝大多数是酒馆,少数的几家赌场和商铺夹杂其中。这些店铺的装修也各不相同,有不少都带着其他王国的色彩,至少凛风所背靠着的这家酒馆就显然不是帝国人的产业这座酒馆的墙漆大都是以金色为主色调,墙面也没有贴上任何的砖瓦,整堵外墙都是以整块的砂石雕刻而成的,这显然是拉美西斯公国的风格。
凛风叹了口气,因为他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来百花街享受过这里的夜生活。
一阵微风缓缓拂过,带着晚夏气息的热风让凛风轻轻地眯了眯眼,惬意的叹息从他的口中响了起来。风是他最好的伙伴,这种微风更是让他感到格外惬意,他最大的乐趣就是在法师塔自己办公室的阳台上,就着微风睡一场甜美的午觉。
一瓣有些枯萎的花瓣被微风带起,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凛风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将那瓣花瓣随手掸开了来。
地底的那些家伙似乎一直都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这让凛风感到有些意外。他几乎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感知出现了问题,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他们只是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了而已,但并不是完全静止的状态。琪亚娜的呼吸所带动的气流波动准确地传到了他的感知之中,他确信自己没有弄错。
拖延时间?
凛风眯了眯眼,心中开始推测起了他们的想法。
拖延时间虽然并非没有可能,但这似乎有些不太符合这些家伙的性格。这个时候还想拖延时间显然不是什么聪明的举动,虽然自己并没有通知任何人自己收到的消息,但这些家伙显然是不知道这一点的换言之,在他们的眼里,自己这边应该正有不少人正在赶来的路上,时间拖延得越久,对于他们就越不利。
如果法师塔的对手都是这么愚蠢的家伙,那也未免太过好笑了一些。
凛风摸了摸下巴,目光中闪过了一丝若有所思地光彩。他有些不太明白琪亚娜等人在等什么,眼下他们的行为,无异于是在浪费自己逃跑的机会虽然本来也没有这样的机会罢了。
他们并没有从地底离开,也没有让人上来与自己交手,这一点凛风从感知之中就能够确定。不论是多么可怕的杀手,他们在移动时总会带动气流的波动,而只要气流有任何的异常波动,凛风都能够一瞬间感知到。但现在,在他的感知范围里,那些家伙只是在地底移动着,根本没有半点想要上来的意思。
凛风皱了皱眉,他的耐心很好,但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的等待还是让他有些不满。他已经计划好了自己拿下他们之后的行动,他要让这些消磨他耐心的家伙受到惩罚。
一瓣干枯的花瓣落在了他的身上,然后在凛风的目光中碎裂成了无数细灰。
细灰?
凛风忽然瞳孔一缩,低吼一声便举起了手中的法杖,于是下一秒,狂暴的烈风顿时包裹住了他的身体而只是举起法杖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这么一个他曾经做过无数次的动作,居然让他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疲惫!
太大意了!
凛风心中暗骂一句,脸色也变得愈发阴沉。如果不是花瓣的异常让他发现了情况不对,或许他现在还在迷茫之中,全然发现不了对方的诡计!
不是没有行动,也不是没有人上来与自己交手,而是对方早已开始施展起了魔法,只不过自己根本毫无察觉而已!
那些花瓣,那些几分钟前它们还是刚刚落下的花瓣,几十秒前已经变成了仿佛落地数日的花瓣,而就在刚才,它们却已经变成了彻底的枯叶。它们只是触碰到了自己的身体,便因为过度的腐朽而分裂成了无数的粉尘!
“黑魔法师?”凛风咬了咬牙,低沉的声音就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
“我本来还在奢望,身为四系主任之一,尤其是风系的主任,你或许能够带给我一些别样的惊喜不过看来奢望终究只是奢望。”一个温和的声音从空中响了起来,淡紫色的烟尘从四面八方聚集在了一起,那些烟尘缓缓凝结成型,于是一个带着眼镜的灰发中年人便出现在了凛风的目光之中。
“我不得不说,非常无趣,你甚至还不如那两个小家伙有意思。”灰发中年人推了推眼镜,叹息着合上了自己手中的牛皮书,然后慢慢地将它放进了自己的古式西服的口袋里。
凛风身边的狂风依然呼啸着,这让他多少感到了几分安全感。他嗤笑一声,盯着灰发中年人冷笑道:“黑魔法师居然敢出现在帝都,看来你的胆子不小。”
“谢谢,时常有人这样称赞我。”灰发中年人鞠了一躬,温和有礼地道。
“你的轻松自如让我想起了一个很讨厌的家伙,尤其是你脸上的那副眼镜,更是让我想狠狠地打爆他们。”凛风咧了咧嘴,那一缕缕包裹着他的狂风不住地呼啸着,让他周围的空间都产生了些许扭曲。
灰发中年人笑了笑,忽然抬手将眼镜摘了下来,放在地上微笑道:“请。”
凛风眯了眯眼:“我可以将它理解为,你在求饶吗?”
灰发中年人叹了口气:“不,我只是在满足你的遗愿。”
“你既然知道我是四系主任之一,还敢说出这样的话?”凛风扬了扬眉,脸上充斥着不可置信与讥讽,“有意思,这到底是狂妄无知还是对于自己的实力有着充足的自信?”
“我不但知道你是四系主任之一,我还知道你是罗根的同学,是漫步者的学生之一。”灰发中年人叹息道,“那么问题来了,我虽然知道你是四系主任之一,但似乎你并不知道我是谁。”
凛风讥讽道:“我没有必要知道一名低贱的黑魔法师的名字,何况这个黑魔法师很快就会死在我的手里了。”
灰发中年人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那么我姑且问一句,你的名字的确是叫凛风吧?”
“你可以这样称呼我。”凛风冷冷一笑。
“那样就好只有知道了你的名字,我才知道如何为我的下一件标本命名啊。”灰发中年人忽然笑了起来,缓缓张开了口。
他的牙齿非常整齐,但他的牙齿却全然不似人类的牙齿,因为那些牙齿如同野兽一般,格外的尖锐锋利而那一颗颗尖锐锋利的牙齿生在人类的口中,只让这名灰发中年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我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吧,否则你到了尼夫海姆之后,都不知道该如何说明自己的死因。”灰发中年人向前凑了凑,锋利的牙齿在阳光之下闪烁着寒光,“许多人称我为幽邃之主,还有一些人称我为人类之恶,但我自认为我只是一个虚心好学的黑魔法师而已。不过说起来,在你们法师塔的魔法师们口中,我似乎还有另外一个挺不错的称号......”
凛风的脸色微微一凝,于是下一秒,抑制不住的惊骇从他的脸上涌现了出来!
“我叫该隐,【掌灯人死敌】该隐。”该隐的脸上带着残忍的微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迄今为止,有三名掌灯人死在了我的手下,那可真是我最美好的回忆。”
“该隐?你是该隐?你怎么可能是那个男人?”凛风的瞳孔几乎缩成了一个点,不受控制的咆哮声从他的口中响了起来,“该隐已经死了!尤瑟夫亲自出手击杀了该隐,这一点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我明白了,你只是一个冒牌货而已,真正的该隐不可能还活着!”
该隐叹了口气,慢慢地道:“那么你就用身体来确认一下,我是不是真正的该隐吧,风系主任凛风阁下实不相瞒,或许你们四系主任一起上,大概能够和我打个旗鼓相当吧。”
Part.118 凛风的空间乱流
“那家伙真的可信吗?”
莱昂纳多在梅林眼前来回转了几圈,终于停下了脚步忍不住道。
“目前为止,这是你第四次问我这个问题,而我也同样准备以和之前一模一样的答案回答你可信。”梅林叹了口气,坐在一张生锈的椅子上微笑道。
齐格飞将巴姆鲁克抱在胸前,盯着梅林皱眉道:“你以前可不会这么容易地信任别人。”
“不,我会的,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不也同样地对你极其信任吗?”梅林摊开了双手,“那个时候,我们必须要互相扶持着才能离开长夜旷野,对于你我而言,我们都没有怀疑彼此的必要同理,该隐也是如此。我实在想不到他到底有什么背叛我们的理由,他没有动机,也没有投靠的方向。”
是的,梅林之所以能够信任该隐,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因此。
梅林等人现在的敌人是贵族与法师塔,而这两者都绝不可能会接受该隐成为自己的同伴。法师塔和黑魔法师本就是不共戴天的死敌,而贵族们也则根本不会接受一名黑魔法师进入自己充满荣耀的体系之中。
这是贵族的通病,绝大多数的贵族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骄傲与荣誉感就像齐格飞一样。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和黑魔法师建立同盟关系。”齐格飞皱紧了眉头,语气之中的不满表露无遗,“你难道忘记了我们曾经所面对过的那些黑魔法师了吗?长夜旷野之上的那些黑魔法师何等丧心病狂,你就全部忘记了吗?”
“我当然记得,那些黑魔法师将近百人聚集在一起然后将他们活埋在地底,那一幕我永远不会忘记。”梅林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无奈,“那些疯子根本就不是应该出现这片大陆之上的生物,他们完全无法被称之为人。”
“而你现在,却和他们的同类同流合污。”齐格飞的声音里带着嘲弄。
“不不不,这两者之间是无法相提并论的这就像战争和军队之间的联系,我们都喜欢和平,每一个王国都希望自己的领土内能够永远地和平下去,但没有任何一个王国会因为这一点而放弃掉自己的军队。”梅林认真地道,“该隐是一个聪明人,他是有理智的黑魔法师,而不是那些只知道用人命和鲜血去修炼的怪物。如果我们能够借助他的力量,那么许多事情都会变得简单很多。”
齐格飞眯了眯眼:“你听说过拉美西斯的控蛇人的故事吗?”
“你是说那个操纵蛇来卖艺赚钱、最后却被毒蛇所噬的傻瓜吗?你觉得我像傻瓜吗?”梅林反问道。
齐格飞不甘示弱:“该隐也不仅仅是毒蛇毒蛇可不会在一夜之间将一座村庄的所有生命残杀尽殆。”
“拘泥于这一点并不是什么正确的选择,荣光如狮心骑士团也有过屠城的不光彩过往。”梅林眯了眯眼,盯着齐格飞道。
“两位,争论到此打住,我不觉得现在是聊这个的好时机。”莱昂纳多发现自己似乎引起了两人之间的纠纷,连忙开口插入了两人之间的对话,“比起该隐到底值不值得信任,梅林,我更好奇你为什么认为他一定能够战胜凛风凛风可不是什么弱者,他比安德烈的实力还要更胜一筹,是法师塔之中仅次于十三掌灯人的存在,其实力绝对是大陆上的佼佼者,该隐真的能够打败他吗?”
他的话成功地让两人同时停止了讨论,这让莱昂纳多都不由得微微一愣,因为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企图居然这么容易就成功了。不过很快他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因为梅林正用有些嘲笑的目光看着自己。
“你不是监察部的一员吗,为什么连这个都不知道?”梅林有些纳闷地挠了挠头。
莱昂纳多有些恼火:“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和南丁格尔女士一样,只不过是荣誉特使而已。部长阁下传唤我们时我们必须到场,但平日里就和监察部没有任何纠葛了你曾经也是荣誉特使,难道还不清楚荣誉特使的定位吗?”
“我当然知道,但这并不能证明你不知道这件事就是合情合理的。”梅林咧了咧嘴,脸上的嘲笑让莱昂纳多忍不住挽起了自己的袖子准备动手,“该隐的故事发生在十年前,而我这个三年前才抵达欧内斯特的人都对此知根知底,你居然毫不知情?”
莱昂纳多眨了眨眼,他忽然发现大家的脸上都露出了对于梅林的话语的认同,所以他立刻明智地微笑了起来:“你知道,我是一位画家,也是一位发明家,我需要沉浸在我的世界里,并没有太多的精力去了解世俗之间的故事。”
“这个理由勉强算是过关吧,毕竟我很清楚你是个能够一个月都不出门的家伙。”梅林大方地摆了摆手,略过了之前的话题,“首先,你应该听说过【咒火】罗根吧?凛风的同学,掌灯人之一。”
“有所耳闻。”莱昂纳多点了点头。
“掌灯人是法师塔之中的最强者,这个最强者不单单是指实力。虽然实力的确是评选掌灯人最重要的一环,但同样也需要参照其资历、学问、经验以及对于法师塔的贡献。”梅林清了清嗓子,继续道,“通常来说,掌灯人们的年龄大都在六十岁以上,因为这个年龄对于魔法师而言等同于黄金时期。然而罗根却是唯一的例外,他的年龄只有四十多岁,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掌灯人。”
莱昂纳多挠了挠头,忍不住道:“我记得,我们的话题中心是该隐。”
“稍微有点耐心,我的朋友。”梅林翻了个白眼,继续道,“我刚才说到哪里了来着?啊,罗根,是的。罗根是最年轻的掌灯人,但他的掌灯人席位却并非是通过竞争或是评选得来的,而是掌灯人议会直接授予他的。这同样是掌灯人议会有史以来开创的先例,也让罗根这个名字变得耳熟能详了起来。”
“但许多人都不知道,为什么罗根会被授予掌灯人席位诚然,他是一位天赋极高的魔法师,但历史之中能够与他比拟的人也并不少,在他这个年龄时比他更强的人也并非没有。然而那些人没有获得掌灯人席位,反而是罗根获得了,你知道为什么吗?”梅林眨了眨眼,眼中闪过了一丝怪异的光彩。
莱昂纳多想了想,猜测道:“因为他发明了什么新魔法?因为他是前代议长漫步者的学生?因为他是......”
“等你猜到的时候小说都该完本了,还是我直接告诉你吧。”梅林摇了摇头,打断了莱昂纳多的话。他轻轻地笑了笑,抬头看着高处轻声道:“因为十年前,除了他以外,已经没有人有资格去继承掌灯人席位了。他是法师塔之中仅存的那个能够成为掌灯人的魔法师,因为只剩下他的实力足以担当掌灯人的位置。”
莱昂纳多眯了眯眼,心中忽然腾起了一种不安的预感。
“当时的第十三位掌灯人,在一年之中连续更换了三个,这三位掌灯人之所以被更换,并非是因为他们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梅林咧了咧嘴,低声道,“他们都死了,死在了该隐的手上。”
........................................................................................
凛风身边的狂风依然呼啸着,那些将空间都扭曲了的风暴在他身边构成一个球型,阻挡住了该隐的一**攻势。
凛风很庆幸自己的魔法是以风为主体的,因为就在刚才,他清晰地看到了该隐的魔法所蕴含的恐怖腐蚀力。那些从他手中的褐色书籍之中飞出的黑色钉刺虽然没能穿透他包裹着身体的风暴,但却在他身边留下了一个个巨大的坑洞钉刺插入地面之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反倒是地面像是直接融化了一般。
这不仅仅是单纯的黑魔法,其中掺杂着暗魔法的力量。
凛风一直没有还手,他只是任由眼前的该隐气定神闲地以各种各样的黑魔法轰击着自己的风暴屏障,仿佛一直在等待机会一般。而站在他对面不远处的该隐也没有停下攻击,他似乎并没有使用大型魔法的意思,只是不断地从书中召唤出钉刺,轰击着凛风的屏障。
凛风的面色微微有些扭曲,他盯着该隐冷笑道:“仅此而已吗?这样的魔法连我的屏障都无法击穿,看来你果然只是一个冒牌货而已啊。”
“听说你最擅长的就是高速咏唱大型魔法,如果我给了你喘息的机会,或许你就会在一瞬间召唤出巨大的风暴攻向我吧?比起那个,我还是觉得就这样下去比较好。”该隐的轻笑声响了起来,“顺带一提,你现在的模样很像一只缩在壳里的乌龟。”
再等等,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这家伙就会直接被我的风暴所撕碎......
凛风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了心中的怒火。包裹着他的风暴与黑色钉刺不断地接触,然而每一次接触时,那些风暴都会变得更加狂暴些许,那变化虽然极其微小,但在黑色钉刺那巨大的数目面前,这微小的变化已经迅速地累积了起来!
该隐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好奇,他也发现了那风暴的变化。比起一开始只是让空间有些许扭曲的风暴,现在围绕在凛风身边的已经变成了一团团涌动的灰色空间乱流。一块碎石卷入了那些乱流之中,便在一眨眼之间消失在了空间之中!
“看来你已经发现了,那我也就不做隐藏了。”凛风的笑声忽然响了起来,他的身体已经整个地消失在了空间乱流之中,那一团空间乱流也缓缓地飘了起来,“我的老师是空间系的大魔导师,漫步者阁下。我一直在追寻着他的脚步,虽然我和他的差距还很大,但却已经能够操纵些许的空间之力了。”
“原来如此,你一直防守不做进攻的原因,就是在用风暴吸取我的魔法之中的魔力吗?”该隐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了,他眯着眼睛,看着天空之中的那团灰色乱流,“空间的力量,近乎法则的力量,不论是能量还是物体,在穿过空间乱流时都会被切割成粉末这就是你的战术吗?从一开始就先把自己缩在一个无法攻破的龟壳之中?”
“随便你怎么说吧,你能说话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凛风的语气之中并没有什么怒气,只有强大的自信,“你难道没有发现,我的力量仍然在增加吗?”
该隐扬了扬眉,目光之中的好奇更甚。他已经停止了释放魔法,然而凛风却似乎已经不需要借助他的魔法来增加自身的威力了,他身边的灰色乱流仍然在扩大,那扩大的速度虽然并不快,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扩大!
下一秒,该隐忽然向后退了一步,而在他刚才所在的位置,一道并不宽大、但却深不见底的刀口出现在了地面之上!
“现在,你明白你犯了多大的错误了吗?”凛风的冷笑声再一次响了起来,“你太自信了,魔法师之间的战斗可不是谁魔力强谁就取胜的,再强大的魔法师都会败在疏忽之下,这就是你的末路!”
“原来如此,看不见摸不着但却威力极其恐怖的空间刃,再加上只要开启就没有任何人能够穿越的空间乱流,攻守都到达了一个极其恐怖的地步,唯一的弱点只是准备的时间过长了而已而我却放过了你的弱点,没有抓住这个机会。”该隐鼓起了掌,摇头赞叹道,“不愧是风系主任,果然拥有着值得称赞的独特魔法,你让我大开眼界。”
“结束了,低贱的黑魔法师。”风暴之中,凛风的狂笑声响了起来,“你之所以输给了我,都是因为你那份毫无意义的自以为是和目中无人!仅仅只是这么简单的理由而已!”
该隐眯着眼睛看着天空中的风暴,脸上忽然又出现了那种温和的笑容。他轻轻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微笑道:“然而我和你的看法却完全不同,看来你我的认知有着巨大的差距,这就是法师塔和黑魔法师之间的差距吧?”
“至于你刚才所说的话,我却要进行一番更贴近现实的修正。”该隐脸上的微笑缓缓收敛了起来,若隐若现的残忍忽然浮现了出来,“的确,结束了,你说得没错不过输的那个人不是我,也不可能是我。”
他抬起了自己的手,对着天空之中缓缓地握成了拳。
“你为什么会认为,你没有中我的幽邃症候群呢?”
Part.119 “你太弱了”
“就算你不知道该隐的强大,但你应该听说过他以前所做的那些事吧?”
壁灯里的灯油已经所剩无几,梅林一面示意犯人们在监牢里找些灯油,一面看着莱昂纳多微笑道。
“这我当然知道,近千人一夜之间人间蒸发,只留下了一捧又一捧的黑灰,这种恐怖的惨剧曾经让帝都将该隐列为了第一级别的危险人物。”莱昂纳多咂了咂嘴,低声道,“这也是为什么我反对你将该隐放出来的原因无关于他是否值得信任,也无关于我们是否需要借助他的力量。这个人实在是太过危险,他拥有着使整个欧内斯特元气大伤的力量。”
梅林却轻轻地摇了摇头,微笑道:“我明白你的担忧,但那份担忧是没有必要的,他不会或者说,他不具备着那样的力量。”
很久都没有出过声的托雷斯忽然皱了皱眉道:“说起来,我也听说过十年前该隐被捕之时的往事。法师塔接连出动了几位掌灯人,但这几名掌灯人却都死在了该隐的手下,这件事一直被法师塔视作奇耻大辱。就在当时的掌灯人议长、那位漫步者准备亲自出手之时,该隐却被监察部的部长阁下亲自出手击败了,这件事才算就此告一段落。”
他轻轻地眯了眯眼,因为他似乎明白了梅林的意思。
莱昂纳多却依然有些不解,他的天才更多的都放在了艺术之上,对于事情的弯弯绕绕却并没有那么在行:“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吗?”
“如果他真的具备着能够将许多人感染幽邃症候群的能力,十年前他绝对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部长阁下逮捕,因为他完全可以以此作为条件威胁部长阁下放他离去就算逮捕,也不可能放心大胆地让他在地底自由地过上十年。”托雷斯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道,“难道说,他其实不具备着那样的大规模杀伤力?但他的确曾经将一个村庄屠戮一空过啊?”
“你的意思是,那家伙或许是受了不白之冤?”齐格飞也扬了扬眉,脸上的冷峻缓和了几分。
“你刚才还在让我不要太过相信别人。”梅林看了齐格飞一眼,似笑非笑地道,“这是他的往事,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如果你打算同情他,也请等到了解事情的真相之后再这么做。”
齐格飞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
“你还记得,十年前那个被我毁灭的村庄吗?”
该隐翘着腿坐在酒馆外的一张椅子上这家酒馆外本来放了不少的石质桌椅,然而在经过了凛风的空间乱流之后,还能够勉强看出原形的已经只剩下该隐身下的那一张椅子了。。
“有的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们这些法师塔的家伙,因为不论你们说什么,那些将你们视作神明的愚民们都会全盘相信。”该隐随意地翻了翻自己手上的书,那本书上根本空无一字,因为那只不过是他的魔导器罢了,“而我们黑魔法师则不同,不论是多么匪夷所思的恶行,只要将这件恶行的始作俑者定性为【黑魔法师】,那些愚民们就会全盘相信。”
该隐叹了口气:“我很好奇,你们法师塔到底做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恶事,然后将这些罪恶全部推给了黑魔法师?”
“不不不,我当然不是想洗清我身上的恶名,我能够从你的目光读出你的怀疑放心吧,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该隐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着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我是一名黑魔法师,良善与仁慈与我并没有什么关系,甚至可以说这两个词汇是我的反义词。我只是觉得,虽然我是个恶贯满盈的家伙,虽然我是个无恶不作的黑魔法师,虽然这世间的无数人都厌恶着我们,但这并不妨碍我自己的喜好。”
他微微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说到底,我就是想撕碎你们这些伪君子脸上的面具罢了。”
该隐眼前的凛风剧烈地扭动着身子,目光里满是惊恐与哀求。他的四肢全部齐根消失了,但伤口处却却没有一滴鲜血流出,只有一团刺眼的紫光笼罩在那里。同样笼罩着紫光的还有他的咽喉处,那一点小小的紫光穿过了他的喉咙,让他再也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
该隐看着地面上无比狼狈的凛风,微笑着推了推眼镜:“看看你现在的模样,我的朋友,真是太赏心悦目了。我一直想看看你们法师塔的家伙在我的眼前表现出这幅模样,这真是我最大的享受。幽邃症候群的滋味如何?要知道我之所以能够领悟这样的能力,可是和你们法师塔的鼎力协助脱不开关系啊。”
凛风停住了自己的扭动,面色扭曲地盯着眼前的该隐。
“我知道你很想说话,但是请原谅我的不识趣,我不能让你张口我们这一场战斗虽然并没有持续太久,但想必已经有法师塔的魔法师注意到这里的异常了。如果让你张口说话,谁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忽然开始寻求救援。”该隐在凛风的眼前蹲下了身子,面带歉意地微笑道,“我是个很谨慎的人,通常来说,我是不会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个人兴趣而冒险的。就像刚才一样,我之所以会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你面前,归根结底其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已经中了我的幽邃症候群,只需要给我一点点的时间,你就会变成我手中的提线木偶,任由我宰割。”
他又一次伸手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看着凛风微笑道:“你现在的目光里混合着恐惧与哀求,让我来猜测一下你现在的想法吧?你想活下去,所以你愿意付出巨大的代价,从我手中逃得一条性命。我相信,如果我现在要你去法师塔里散布幽邃症候群,你也会毫不犹豫地成为我的帮凶,是吗?”
凛风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羞愧,但他目光里的哀求之色却没有消退一丝一毫,甚至还流露出了几分赞同的神色。
“不得不说,这个提议让我有些动心。”该隐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将手放在了凛风身上。
凛风眼中腾起了些许的喜色,他有些谄媚地看着该隐,就像一条被人击败后俯首称臣的野狗一般然而下一秒,他眼中的喜色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惊骇与仇恨!
因为该隐的手放在他身上之后,更多的紫色光芒便从他的体内透体而出,穿透了他身体的各个角落!
该隐根本不打算救他,而是打算直接引爆他身上的幽邃症候群!
“虽然让我有些动心,但显然这点诱惑还不足以打动我我有一个很不错的合作伙伴,那家伙不会希望你将这里的消息散布出去的。”该隐笑眯眯地看着凛风,咧开嘴笑了起来,“那个孩子身上有我很需要的东西,我可不能让你们抢在我之前得手,就算是要杀了他,也只能由我亲自动手才对,明白了吗?”
凛风的喉咙里发出一阵阵近乎哀嚎的咕噜声,他蠕动着身子想要从该隐的手下逃离,但一切都已经太晚了越来越多的紫光从他身体里穿透而出,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自己可以控制的部分也越来越少。眼瞳之中穿出的紫光让他失去了视觉,而他的耳朵也几乎快要听不见东西了。
在他生命即将陨落的最后,他听到了该隐的最后一句话。
“你刚才说,我的落败是因为我的目中无人和狂妄自大,是吗?”
“我不会用这样的理由去抨击你,在我眼中,这根本不能算是一个人真正的败因。事实上,你死在这里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太弱了。”
“这,不过是单纯的实力差距罢了。”
Part.120 背负者
凛风死亡这一消息已经被该隐带回了众人身边,也着实让众人惊讶了一番。不过对于梅林而言,这显然是理所当然的事,如果该隐死在了凛风手下,这或许反倒更会让他诧异一些因此梅林只是简单地部署了一下他所创造的“群鸦别动队”的任务之后,便和众人一同回到了地下河道里。
连同齐格飞与琪亚娜两人。
“我们就这么回去了?”托雷斯有些迷茫地跟在梅林身边。
梅林咂了咂嘴:“不然呢?难道我还需要请他们吃顿饭,庆祝我们的合作吗?”
“我是说,难道你不需要对他们进行任何的规划和指挥吗?”托雷斯有些不死心地道,因为梅林的做法和他一直所学习的那些帝王之道与驭下之术大相径庭。
“我没有必要对他们抱有警惕,我也没有指挥他们该如何行动的必要我只需要他们在王城之中制造混乱而已,而混乱和指挥恰好是两个反义词。”说话间,梅林忽然一脚踩在了一个水潭里,让他小声地骂了一句,“下一个问题,莱昂纳多,你脸上的担忧都快溢出来了,如果你现在对着镜子画一幅自画像并取名《忧愁》,一定能够大受好评。”
“梅林,我们这下真的和法师塔的那帮家伙成为死敌了吧?”莱昂纳多脸上充满了无奈,苦笑道,“一个四系主任死在了我们手里,这无疑是对法师塔的羞辱。”
“你在说什么笑话呢?从一开始我们就是死敌,这一点毋庸置疑还是说,你还想着那帮家伙能够对我们心怀仁慈?”梅林撇了撇嘴,随意地道,“怒焰之潮将掌灯人们传送到博爱殿堂时你并不在场,因此你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不过我却看得清清楚楚,也正因为如此,我更清楚他们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我们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打算将他们的愿望付之一炬。”
齐格飞忽然开口低声道:“这一点也是我们最为疑惑的事,怒焰之潮当时到底是如何将掌灯人们传送过来的?难道就是依靠传送阵吗?”
“你还记得我们在尼德兰之时,你们通过传送阵传送到了我所在的位置的时候吗?”梅林叹了口气,解释道,“传送阵能够传送的人物根据施术者的魔力所决定,你们当时所坐的传送阵是薇薇安构建的,由于她的魔力只是六阶的水准,因此那个魔法阵并不能传送如同奥斯曼狄斯那样的强者但怒焰之潮则不同,他毕竟是一位大魔导师,想要传送一位九阶魔导师到场是可以做到的,如果耗尽所有魔力,或许也能尝试传送一位大魔导师。”
齐格飞皱眉道:“到场的可不只是一位大魔导师而已,怒焰之潮也没有耗尽自己的魔力。”
“这就涉及到我刚才所说的【代价】了。”梅林重重地叹了口气,苦笑道,“你应该还记得,怒焰之潮首先是一个人到场的,以他的身份,想要在王城之中畅通无阻并不算是一件难事。而他到场之后,先捏碎了一颗红宝石,你还记得吗?”
齐格飞点了点头,等待着梅林继续说明下去。
梅林环视了一圈,忽然发现这里没有一个人明白他到底想表达什么,每个人的脸上都一副虚心听讲的神色他再一次叹了口气,因为他觉得自己身边这帮人对于法师塔的了解只怕比贝奥武夫的脑容量还要少。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对于自己的敌人如果毫无了解,只会让事情变得举步维艰。
任何一位去过法师塔的魔法师,在听到梅林说出“红宝石”一词时都应该理解他的意思。但在场的众人之中却没有一个人明白,因为他们都和“去过法师塔的魔法师”这一前置条件毫无关系。
“法师塔的圣物,三百年来每一代掌灯人死前都会将魔力注入其中的超大魔力储存器,【贤者至宝】,你们听说过吗?”梅林揉了揉眉心,愁眉苦脸地道,“现在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了吧?那帮家伙从一开始就打算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住斯图加特陛下他们,事实上这个选择很正确,因为如果让我们的国王陛下展开了反击,就算强大如法师塔也吃不消为此,怒焰之潮解放了贤者至宝中的魔力,以此将掌灯人们全部传送到了那里。”
莱昂纳多咽了口唾沫,喃喃道:“贤者至宝,被怒焰之潮消耗掉了?”
琪亚娜眯着眼睛,轻声道:“这真的合算吗?法师塔的贤者至宝,可不是用来给他们掀起叛乱的啊。”
梅林也摇了摇头,语气之中带着疑惑:“事实上,这个问题也是我最不理解的法师塔那群家伙为什么会突然背叛帝国?那群家伙一向处于一个超然的地位,从来不会参与到帝国的争端之中,他们的精力也大都投入到了对魔法的研究里。如果他们早有反叛的打算,也完全没有必要等到现在才对。从最近的时间点来说,十八年前的帝国大乱,无疑是一个比现在好上了无数倍的机会,如果他们在那个时候就选择背叛,且不论结果如何,至少他们完全没有使用掉贤者至宝的必要。”
该隐推了推眼镜,微笑道:“也就是说,有什么促使了他们的反叛,或者说他们的反叛本就是为了什么他们必须想要获得的东西。”
“实际原因到底是什么,我们现在暂时还不得而知。事实上我一直觉得这一切之后有一个神秘的人影在注视着一切,那个人影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无面之王的一号,也有可能是某个我们现在暂时还不知道的人......”梅林顿了顿,忽然回过了头,面色诧异地盯着后面那个毫无自觉地加入了话题的男人,“等等,为什么你还在这里?”
众人齐齐回过了头,却发现该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在了众人的身后!
“我为什么不能跟着你们?我们不是合作伙伴吗?”该隐看起来比梅林还要莫名其妙。
梅林忍不住挠了挠头:“合作伙伴就必须要一起行动?这是哪个世界的设定?”
“好吧,我只是觉得你们很有趣而已,这个理由足够了吗?”该隐笑了起来,他那一口锋利的牙齿只要不咧开,看上去还是很自然的,“当然,你可以选择不接受我的理由,那我就会直接动手把你们全部干掉。”
梅林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不接受他的理由就必须要被他杀死,不过看着琪亚娜等人以及纷纷握住了武器,梅林连忙点头道:“可以,我觉得这个理由非常合适,毕竟我们是合作伙伴,我也没有权力干涉你的行动。”
齐格飞霍然回头,盯着梅林低声怒道:“这家伙绝对有问题,你难道还没发现吗?”
“你指的是哪方面有问题?”梅林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不觉得他跟随着我们会对我们造成什么阻碍,甚至恰好相反,很多时候他能够让我们避免一些麻烦我们现在要去和雅各布将军进行具体的战术商讨,有他跟着我们,我们能够摆出来的力量也更多一些。”
齐格飞咬牙道:“他可不会为了我们拼命。”
梅林反问道:“你难道打算去和雅各布拼命?菲奥娜还在这儿,有这个打算也麻烦你回避一下她。”
齐格飞愣了愣,连忙看向菲奥娜准备解释自己并没有这个打算。不过可惜的是菲奥娜看来并没有理解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这位在最前方领路的小王女一直小声地哼着歌,在这个心思各异的团队里,她似乎是心情最好的那个。
也是最让人羡慕的那个。
“你觉得,现在的你就是一个完美的领袖了吗?”齐格飞盯着梅林,忽然轻声道。
这个问题似乎问到了梅林的痛处,他没有立刻回答齐格飞的话,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微笑道:“我还需要学习。”
“所谓的领袖,可不是像你现在所表现的一样,为了胜利不择手段啊。”见梅林似乎有些犹豫,齐格飞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我已经不想再和你讨论这个问题了,毕竟现在的局势可不是从前,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在这种问题上浪费。”梅林却只是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略过了这个问题。
齐格飞皱紧了眉头,怒道:“梅林,我现在是......”
“我让你闭嘴,齐格飞。”
梅林忽然停下了脚步,缓缓地转过了头。
他的目光中没有任何的笑意,甚至连他标志性的那种微笑都从他的脸上隐去了。此时的梅林,目光中只有不耐和冷漠,他的语气更是让齐格飞忍不住心中微微一寒那根本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梅林,那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几乎和尤瑟夫如出一辙。
“如果你的确还和我们是同一阵营的伙伴,如果你还是我们的朋友,就请闭上你的嘴,好好地执行我们的每一步计划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喋喋不休地打算用你那些正大光明的手段获得战争的胜利。”梅林的语气极其冷漠,目光里也毫无感情,“收起你那套骑士精神吧,我的朋友。我们现在身处一场没有任何光明可言的战争之中,我们的敌人企图背叛帝国,叛国者本就没有任何的光明可言,你对他们的尊敬,只会变成他们嘲笑你的话题而已。”
齐格飞咬了咬牙:“但他们的家人是无辜的,你让那些犯人进入王城,不就是想让他们对那些贵族的亲属动手吗?”
“是啊,他们是无辜的。”梅林侧了侧头,看着齐格飞冷笑道,“那么,监视者的亲属们难道就不是无辜的吗?”
齐格飞深吸了一口气:“我之前就问过你了,成为和那些家伙一样的人,这就是你的打算吗?”
“这怎么可能呢,成为和他们一样的家伙可不会让我获得胜利。”梅林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之中几乎毫无温度,“我会用比他们更加恐怖的手段,让他们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眼看着齐格飞还想说些什么,梅林终于转过了身,背对着他低声道:“你最令我不满的就是这一点,齐格飞。你永远是个充满正义感的家伙,并且希望身边的所有人都和你一样。你对弱者永远有一种怜悯之心,不论那些弱者到底处于什么立场我们俩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我的善良只会给予我所珍视的一切,别的人是死是活和我毫无关系。而你,你的善良会给予所有弱者,为了保护那些弱者,你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包括自己同伴的生命。”
梅林笑了起来,这一次,他的笑容是讥讽的笑:“其实我一直觉得,所谓的骑士精神,和那些‘圣母’没有任何区别。你们那不计回报的付出让我无法理解,甚至让我感到可笑。”
齐格飞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了自己的怒火。他正准备再做反驳,一只手忽然按住了他的肩膀,让他不由得回过了头。
出乎他的意料,按住他的人居然是该隐。
“你看看你的同伴们,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你知道是为什么吗?”该隐脸上带着微笑,一种和梅林有些相似的微笑。
齐格飞犹豫了那么一刹那,才终于转头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众人每一个人都在沉默,没有一个人对于他和梅林之间的争论发表自己的看法,他们只是静静地听着两人的话,然后低着头无声地向前走着。
因为他们都知道,梅林的做法并不光彩,但却并非是错误的选择。
“亚提拉的牧羊人们之间流传着一个我很喜欢的故事,我可以讲给你听。”该隐推了推眼镜,就像一个温和的教授一般,“从前有一个商人,他从帝国贩卖了很多香料与珠宝到亚提拉的拉丹金帐,赚取了许许多多的钱财。他将这些钱财背在背上,一步一步地向自己的故乡走去他怕压坏了那匹陪伴了自己很久的马,又怕雇佣的马车会抢劫自己,因此只好自己背负着这些钱财向故乡走去。”
该隐顿了顿,继续微笑道:“由于钱财实在是太多了,商人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他背负着比自己还要重的钱币,白天一步一步地前行,晚上则瞪大了眼睛守在钱币前警戒着盗匪。就连他那匹老马都看不下去了,劝解他说‘你这样下去,人还没到,自己就会先累死的’。”
齐格飞冷冷地看着他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最后,那个商人还没有走到自己的故乡,自己就先累死了。”该隐只是微笑着讲完了自己的故事,然后越过了齐格飞继续向前走去。
“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表达什么?”齐格飞皱紧了眉头,愈发地不理解该隐的意思。
该隐的脚步微微一顿,回过头来笑道:“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不过我看到了一个将所有压力背负在自己身上却什么都不说的傻瓜,和一匹只知道在旁边劝解、却什么都没有做的老马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