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八章 少侠，你不该来的
别看这些魔门高手只负责监视，但能历经厮杀活到现在的，哪一个不是过人之辈？几乎都是清一色的超一流高手。
搁在平时，这群人就算联手，也别想伤到净空大师一根汗毛。
但现在情况不同，净空大师重伤未愈，肉眼可见的摇摇欲坠，被风行霸一掌拍飞后，砸在山壁上，仰头又吐出一口精血，身上的佛光几乎黯淡于无。
这一幕，深深刺激到了这群欲要击杀净空大师立功的魔道高手，一个个争先恐后，生怕慢人一步。
当然最快的还是风行霸，这家伙嘿嘿狞笑，丝毫没有因为净空大师先前的留手而感谢，反而抓住机会，趁着净空大师无力反抗之时，十成功力蕴于掌心，猛地朝净空大师的脑袋拍去。
倒是雨师师站在后方，清秀的脸上闪过一阵犹豫，并未及时跟上。
“魔徒就是魔徒，心狠手辣，以怨报德！”一记纯阳掌力突然从凹洞内冲出，在身后拖出一片金色的通道，硬撼向半空的风行霸。
风行霸连忙改单掌为双掌，青色光芒飘逸不失雄浑，荡起罡风重重。
咣！
虚空摇颤几下，青色光芒被震散，金色的纯阳掌力全面占据上风，以极快的速度反击向风行霸。
后者因为先前的伤势，移动慢了半拍，左肋部位被纯阳掌力擦中，顿时惨叫起来，骨裂声炒豆般响起，身体一阵暴退，被后方的雨师师接住。
风行霸吐出一口混杂肝脏碎块的血雾，对着雨师师怒吼道：“大敌当前，你发什么呆？”
雨师师面露惭愧之色，想到事关圣子，终于一狠心，运功与风行霸气息相连，风雨再度组成了战阵。
此时从四周坠下的魔道高手纷纷止步，被拦在净空大师前方的中年道士所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让对方试探一二。
无需试探，这位气势凛然的中年道士，嘴巴一鼓，再也忍不住上涌的血气，噗地喷血摇晃，以单手扶着山壁，才算勉强站稳。
流尘的伤势比净空大师要轻，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否则仅凭他一人，便足以震杀四周的阿猫阿狗。
这位年少成名，四十多岁便屹立在超级高手之林的道派未来门面，此刻恨天欲狂，俊朗的脸浮起不正常的红润，沉声道：“大师，今日你我在劫难逃，不过临死之前，却也要为江湖再斩一批魑魅魍魉，望大师，莫要再留手！”
这一路上没有净空的保护，流尘活不到今日，可感激归感激，有时候连他都忍不住想大骂这老和尚。
方才若非对方心慈手软，放过了风雨二人，哪里会有此刻的危局？他和北堂依也不用死在这里！
净空大师闭上眼睛，单手合十，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后方的石洞内，缓缓走出一位身穿黄衣的美妇，可惜容颜憔悴，嘴唇毫无血色，连走路都是一步步微挪，靠在洞边，一脸的凄然。
身为剑海宫的两大超级高手之一，北堂依睥睨南吴江湖久矣，等闲时候，连大高手都不放在她眼里，今日却要遭到一群超一流武者的围杀，心中的悲愤和不甘全写在了脸上。
不过她倒没有怨恨净空大师，没有对方返回地底，将她带出来，并不惜将自身命源过渡给她，她早已魂丧九幽。
北堂依很清楚，正是为了救她，净空大师才会损耗过巨，又牵动了旧伤，以至于落到如今的地步。
“大师，是我拖累了你。”北堂依轻轻笑道，连声音都十分虚弱。
净空大师睁眸道：“北堂施主言重了，一切皆是老衲心甘情愿，何来的拖累？流尘道长，请你护着北堂施主，就让老衲尽最后一分心力吧。”
听他这样说，流尘和北堂依都不禁愕然。
下一刻，就见这位穷途末路的老和尚，体表绽起浓郁的佛光，接着全身都被金芒覆盖，连眼眸都成了淡金色，整个人好似金铁浇筑而成，圆满无缺。
但与此同时，老和尚本就不强的生命气息，却以极快的速度跌落。
“大师不可！”北堂依俏脸色变，伸出手，用尽全力大喊一声，娇躯差点摔倒在地。
流尘道长亦回过头，满脸动容之色，悲痛欲绝道：“大师！”
这位慈悲为怀的老和尚，竟以燃烧命源为代价，强行压榨了自身残留的最后几分力量。
如此虽能令他短暂恢复状态，却是竭泽而渔，一旦力量耗光，便是这位得道高僧的命途终点。
“大师，值得吗……”北堂依鼻子发酸，眼睛通红。
经由流尘的叙述，她已知道自己昏迷过后所发生的事。这位大师领悟了无尘佛心，功力更进一步，走到了他们这些超级高手梦寐以求的境界。
只需再花时间积淀，将来未尝没有机会，踏入那个令无数武者魂牵梦绕的无上层次。可净空大师却为了她，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甘愿一次次牺牲自身，弃百年修为于不顾。
或许在很多人眼里，这是一个痴傻迂腐的老和尚，但在北堂依心中，前方那道并不高大，也不挺拔的苍老身影，却成为她此生唯一佩服之人！
一声佛吟，净空大师双手合十，山谷响起了震人心弦的漫天梵音，像是有数百位高僧在同时诵经，言出如法，力随法行。
说来也怪，北堂依和流尘毫无异样，而四周那些心生畏惧的魔道高手，一个个头痛欲裂，倒在地上哀嚎不已。
笼罩住风雨护法的乌云直接被撕裂，本欲强攻的二人面庞抽搐，忍受着极大的痛苦。风行霸不断咒骂老秃驴，七窍已开始涌出鲜血。
雨师师咬着牙，情况比风行霸好一些，但亦难以施为，不住地后退。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净空大师闭目念着大悲咒，周身慈祥而安宁，毫无将要身死道消的恐惧和悔恨。
他这一生的慈悲，似都化作了此刻的绵绵佛音，度化着四周的魔人魔心。
流尘道长仰天长叹，忍住心头的悲伤，毅然闪身抓住了北堂依的手，竭尽全力往山谷外掠去，口中嘶声大喊：“大师，流尘欠你一命！”
北堂依回过头，默默垂泪。她不是意气用事的闺阁少女，不愿让大师白白牺牲，在心中发誓，穷尽这一生之力，亦要荡尽魔门邪徒，以报今日之恨！
见魔道高手被压制，暗中隐藏的卓沐风待不住了，别人他不在乎，但风行霸和雨师师可不能死，这两人一心效忠于他，乃是他立足青煞流的重要人物。
这厮虽然也感叹于净空大师的品行，但他一向把事情分得很清楚，可不会因为感动，就成全对方的谢幕表演。
说到底，还是风雨这两个听话的手下对他更重要。
卓沐风眼珠一转，突然拔剑出鞘，暴起大喝道：“魔道妖孽，安敢欺我正道高僧，卓沐风来也！”
声震九霄，气动山河。
卓少侠连斩两剑，左右两侧那些尚在打滚的魔道高手，立刻一分为二，死无全尸。
而他也冲入了梵音的范围之内，受梵音影响，顿时头痛欲裂，当啷声中，泪痕剑脱手，抱着头踉跄半跪于地，哀嚎起来。
一直闭目念经的净空大师白眉微动，他在施展佛咒之前，刻意避开了流尘和北堂依的气息，这才令二人安然无恙。
但由于心力衰竭，他已无法控制内力的流向，除非就此散功，否则必会波及到这位年轻少侠。
没怎么犹豫，正如卓沐风算计好的那般，净空大师颓然一叹，停止了念诵，也因此保住了风行霸等人的性命。
“卓少侠，你不该来的。”净空大师摇摇头，手一张，卓沐风连同泪痕剑一起倒退到了他身旁，泪痕剑飞入鞘中。
净空大师抓住卓沐风的手臂，以最后的余力纵身飞掠，一个闪烁带着卓沐风消失在了天边。
几乎就在二人离去几息之后，远处有七道恐怖的气息迅速靠近，之后降落在山谷之中。有气质妖异的道士，有暴跳如雷的和尚，有手持铁杖的老太婆，也有美貌少.妇等等，赫然是魔门七大超级高手。
“人呢？”无智僧环顾一圈，不禁怒吼道。在他的感知中，四周没有任何超级高手存在。
其他人也是面色阴沉，从现场的环境中猜出了什么。
雷大娘盯着风行霸，冷冷道：“净空秃驴三人身受重创，感知力大不如前，不是让你们按兵不动，静候我等到来吗？风老狗，你给老身一个合理的解释。”
七束满含杀气的目光从各方射来，大胆如风行霸，此刻也是如被泰山压着，额头冷汗直冒，浑身轻轻颤抖。
他用视线余光扫了扫地上的尸体，暗暗感激圣子的及时出手，否则今日他和雨师师必死无疑。
勉强定了定心神，风行霸索性瘫坐在地上，带着悲怒的声音说道：“我等一直守在四周，一些人因为贪功，想要冒险出手，也都被我喝止。可谁知道，净空秃驴突然冲了出来，欲要突围。”
杜月红立刻逼问道：“探子不是说，这三人没有一战之力吗？”
风行霸摇摇头，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将之前的事有选择地说了一遍。
“耗尽命源以求搏命，这老和尚倒是个狠人。”万剑阎罗笑了笑。
第八百五十九章 卓沐风的犹豫（为‘poonlo’更，3/10）
天下九成九的武者，都不可能通过消耗生命气机来提升状态，哪怕是在场的魔门七大超级高手也不行。
唯独修炼了天佛典的人例外。因为这正是天佛典中的秘法，名曰舍生取义。
知道这件事的，在场只有万剑阎罗，天傀老道和姚武三人，这也变相证明了风行霸没有说谎。
因此经由万剑阎罗解释之后，加诸在风雨二人身上的压力顿时减了大半。
利屠夫冷笑道：“这么说来，你们二人能活命，还要感谢那位狂龙了。只是有一个问题我很好奇，狂龙为何不杀你们，独独杀了地上的那些废物？”
此话一出，风行霸和雨师师俱是心口一跳。
二人着实没想到，利屠夫的心思如此缜密。可风行霸又势必不能隐瞒卓沐风的存在，否则一检查地上的尸体，无法解释剑伤。
利屠夫的话说完，现场的气氛果然又发生了变化，风行霸浑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停止流动。
攸关性命的关头，风行霸深知不能犹豫，否则容易让这群大佬产生别的联想，反而会误事。
可他脑子一片空白，短短片刻，哪里想得出理由，千钧一发间，他干脆摇头道：“属下不知。”
“不知？”利屠夫眯起眼睛，一股带着血腥味的浓郁杀机笼罩住风行霸。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动手时，一道身影拦在前方，正是雷大娘，冷冷道：“利屠夫，你想干什么？”
按雷大娘的本意，她巴不得风雨二人死无葬身之地，如今二人身受重伤，绝对逃不出利屠夫的掌心。
可同为青煞流的人，她若是不出头，难免让人看轻。
何况经由风行霸的叙述，雷大娘推测出，卓沐风出手正是为了救下二人，若是二人死在此地，激怒了那小子，后半部万化魔功和魔人印鉴就很难得手了。
利屠夫笑了笑，不掩杀气：“雷老太婆，难道你不觉得可疑吗？你身后这二人武功最高，卓沐风放他们不杀，反而杀那群废物？”
雷大娘：“利屠夫，看问题不要那么片面，风雨二人固然实力最高，但地位也最高。你怎知卓沐风不杀他们，不是为了将他们活捉，套取更有用的东西？”
利屠夫哼了哼。
性格最随和的万剑阎罗，在后方笑哈哈地打圆场：“屠夫，你也太疑神疑鬼了。依我看，雷大娘的分析没错。必是净空秃驴在最后关头，感应到了我等，所以带着那小子逃命而去，也算让风雨护法逃过了一劫。”
没人知道利屠夫怎么想的，但他不会傻到为了风雨二人，公然对抗雷大娘和万剑阎罗。再看其他人也无处置的意思，自然只能作罢，但嘴上仍不服输：“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雷老太婆，你自己当心点吧。”
雷大娘痛斥道：“莫名其妙！”
二人浑然不知，正是因为他们的对话，反而触动了不远处的杜月红。
这女人眸光闪烁，看了看雷大娘，又看了看因伤坐在地上的风雨二人，俏脸上掠过一阵思索之色。
好不容易发现净空三人，却被他们逃了，七大超级高手的心情自然不会好，虽明知搜索不会有结果，七人仍分成不同的方位，各自掠去。
风雨二人则在附近找了一处僻静的山洞调养。
雨师师不敢大意，没有传音，没有说话，只以怨忿的目光瞪着风行霸。后者咧嘴苦笑，不住拍打自己的脑袋。
……
卓沐风完全是身不由己，被净空老和尚提着跑，两边的景物飞速模糊，其轻功之佳，竟比当初的东方常胜还要胜上三分。
这还是净空老和尚重伤在身，几乎没有多少功力的情况下，可知这老和尚的巅峰期有多变态。
狂风刮过，卓沐风蓦觉笼罩四周的温暖气息散去，净空老和尚手一松，无力地往下方直坠。
接着响起流尘和北堂依的惊呼声，却是在半途，老和尚捎上了这二人。
流尘及时出手抓住净空，落地之后，将净空摆成盘膝而坐的姿势，立刻按掌于其背后，拼命将内力输向净空。
一旁的北堂依无人搀扶，索性坐在地上，着急地看着面色枯槁，几无血色的白眉老和尚。
二人都希望救活净空，但莫说他们自身难保，连丹药都用完了，即便是在平常状态下，想救活一个生命气机耗空的人，也是不可能的事。
秘法名为舍生取义，本身就说明了危险性，一经施展，药石无救！
过了一会儿，流尘已是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他鬓边滴落。他的气劲一阵散乱，在即将失控之前，连忙将之收回。
“噗……”堂堂正阳教的第二高手，有望问鼎天下第一宝座的道家奇才，此刻仰面而倒，嘴角的鲜血都无力去擦拭。
卓沐风也算是开了眼界了，正道的三大基石，佛门第一高手半死不活，道家第一奇才伤重难治，而另外一位剑法可排天下前十的女宗师，此刻估计连街边的混混都打不过。
卓沐风陡然发现，这竟是一个杀死三大超级高手，且不会留下任何后患的绝佳机会！他的心猛然动了动。
要不要这么干？
如果眼前的人是东方常胜，抑或是路邝，甚至是大幻山的赤盖海，南宫世家的南宫鑫，卓沐风都不会有任何的犹豫。
眼下这三人，却与自己无冤无仇，甚至净空老和尚不止一次帮过自己。
当然，三江盟的高手被强行征召，死伤惨重，包括孟九霄现在还躺在地里，与流尘，北堂依及二人身后的势力脱不开关系。
但卓沐风做事，从不会凭一时冲动，他更喜欢权衡各方面的利益得失，最后选择最好的方式去处理。
卓沐风扪心自问，杀了这三人，对他有何好处？
三人身后的宝缘寺，正阳教和剑海宫，压根和自己没有多少利益冲突，属于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
卓沐风固然恨透了十二圣地，但以他目前掌握的力量，连让十二圣地注意的资格都没有。短期之内，除了东方世家和摩柯教，彼此间基本不会碰撞。
杀了三人，最大的受益者应该是魔门和五大朝廷。
但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看，这次十二圣地损失惨重，元气大伤，力量平衡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被打破。等这三人一死，十二圣地更会威慑力大减。
而从出现在姑苏城的重重迹象推断，魔门和五大朝廷极可能达成了某种默契，一旦联手，十二圣地恐怕……
卓沐风的眉头拧了起来，若从大局出发，十二圣地目前还不能灭，它们乃是抗衡魔门和五大朝廷的唯一势力。
否则局面失衡，变成魔门和五大朝廷角力，后者多半能取胜。
卓沐风可不会忘记，自己早把东周的八王爷得罪死了，还公然站队张家全，等于扇了东周大帝一巴掌，这要是五大朝廷最终取胜，那他卓某人和三江盟的下场未必会好！
反过来说，以魔门那位布局者的手段，估计也不会傻到一下子搞死十二圣地，那纯粹是找死。
三方平衡，应该才是对方想要的！
思及此，卓沐风豁然开朗。他的目光扫过几无气息的净空，自顾自难过的北堂依，以及以手撑起身体，满脸悲叹的流尘，思路陡然转了个向。
既然无需杀这三人，那么是不是可以利用一下？
都说危难关头见人心，净空老和尚的人品毋庸置疑。哪怕是流尘和北堂依，先前的表现都不像大奸大恶之辈，反而颇为值得称道，应该是可交之人。
若能与三人结个善缘，将来在大乱局之中，说不得还能借一借力！
卓沐风是个行动派，又在脑中权衡了半天，确认自己的想法没错后，便深吸一口气，走到了净空大师面前，蹲下身，伸手探其脉搏。
流尘和北堂依听到动静，不由看向卓沐风。
之前卓沐风挺身而出，斩杀魔徒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二人倒不认为他会对净空不利，说句难听的，以净空现在的状态，离死也不远了。
“只剩一缕生机残留？”
卓沐风暗暗咋舌，净空的情况比他想得还遭。除了生机几乎断绝外，体内的伤势大大小小一堆，更有一股股天傀圣气在作乱，侵蚀他的肌骨肉身。
哪怕是天下第一神医来了，估计也束手无策。难怪北堂依和流尘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
卓沐风率先想到的就是权武神宫内的四星子天竹。
这本是他留给孟九霄的东西，但就算用了，以剩下的武柱值，也完全能再培植一株，绝非问题。
卓沐风想的是，要不要拿出来。
犹豫间，净空身上仅存的一缕气机，也如风中残烛，到了熄灭的边缘。
流尘惨然道：“大师，贫道与北堂居士，不值得你这么做啊……”
北堂依任由泪水垂落，这位曾心高气傲的剑道大宗师，在经历险死还生，多次被追杀的险境之后，身上发生了某些微妙的变化，黯然道：“大师本可更进一步，去追逐武神，刀圣等人的足迹，却因我等丧命于此。我到今日才知，自己有多么卑微和不堪。”
苦涩地笑了笑，北堂依对流尘道：“大师的遗体不容被魔道玷污，找个地方火化了吧。”又看向卓沐风：“卓少侠，我与流尘道长已不堪重负，魔门的超级高手却能随时感应到我等，为免拖累于你，你快些逃命去。”
第八百六十章 说书人都不敢这么编
卓沐风深深地看了北堂依一眼，反问道：“两位就甘心被魔道设计，最后死在他们手中吗？”
北堂依笑了笑没说话，流尘叹道：“北堂居士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卓少侠，以你之天资才情，未来定可为我正道之领袖，力压世间魔焰滔滔，莫要因一时之气，在此丢了性命。”
看得出来，经过一连串的磨难打击之后，这两位正道的超级高手，已经对逃生不抱多少希望。
易地而处也能理解，北堂依当时在地底几乎被天傀神将打死，如今吊着一口气，算是天之大幸了，但也基本失去了自理能力，连走路都费劲。
流尘要好一点，但也最多拥有巅峰时两成的功力，在魔道横行的封天大阵，怎么看都活不了多久。
卓沐风：“我们先把大师好好安置再说吧。”话落，已单手携起了净空，选择一个方向掠去。
流尘和北堂依想阻拦都来不及了，大师的葬礼他们是一定要参加的。无奈之下，流尘以拂尘缠住北堂依的左臂，飞身紧跟在卓沐风后方。
见卓沐风刻意放慢了速度，流尘轻轻一叹，没有再说什么。
三人落在了一处偏僻的山坳前，尽头陷在两山相接之处，内部曲曲折折，还有一块几丈方圆的平地，位置倒也算是隐蔽。
卓沐风将净空大师放在地上，这一路上，他时刻关注老和尚的身体状况，许是老和尚武功太高的缘故，他体内的那一缕生命气机始终没有散去。
不过按照眼下的趋势，也最多还能坚持一刻钟左右。
流尘没有端着高人前辈的架子，主动去了周围，很快便以内力卷来了一捆捆刚折下的树枝，整齐地堆在净空大师四周。
在此过程中，北堂依只是靠在一处山壁边看着，面色平静。
在流尘运功引燃树枝之前，卓沐风忽然道：“若我从旁策应协助，两位前辈未必不能撑到援军到来之时。”
二人似乎没想到卓沐风会说这话，北堂依虚弱一笑：“小后生就不怕危险吗？小心把命搭进去。”
许是自知时日无多，这位剑道女宗师语气中竟还带着几分调侃，颇有淡看生死的意思。
流尘也表示谢意，但仍拒绝道：“多谢卓少侠的好意，只是贫道状况如何，自己知道。没有大师为贫道和北堂居士续命，就算没有魔道高手，我们也活不了多久。少侠的好意，贫道只能心领了。”
从刚才起，卓沐风便一直观察着二人，见二人不似虚情假意，再看地上几乎断气的慈悲老和尚，心里的天平慢慢倾斜。
知道不是犹豫的时候，否则迟了想救都没办法，卓沐风告诉自己冷静，说道：“我去附近找块木头，给大师立碑。”一个闪身离去。
正欲点火的流尘不由动作一停，卓沐风与自己等人也算是‘生死与共’，况且他对大师十分尊重，总不好在他离去时火化大师，反正不急，索性就等等他吧。
大约片刻后，破风声从远及近而来，卓沐风稳稳落地，脸上却出人意料地带着狂喜之色，举起手中之物，对二人低喊道：“二位看，这是什么？”
一片紫莹莹的璀璨光辉，穿透了天傀魔气，也照亮了流尘和北堂依的视线。
那是一株极为神异的竹子，大约只有婴儿手臂粗细，三尺长短，中通外直，仿佛琉璃翠玉打造而成，连竹节的形状都无比圆润完美。连接竹节的分叉上，一片片竹叶更是脆嫩欲滴，散发着让人神魂都舒适的清香。
最为奇特的是，这绿玉竹子的光芒却是紫色的，腾腾紫气袅袅不绝，即便在这阴暗的环境中依旧光彩剔透，一望即知绝非凡物。
饶是以流尘和北堂依的见识，也从未见过这等药材，一时间都被晃花了眼，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满脸的不可思议之色。
过了片刻，北堂依才掩嘴道：“我的天，这到底是什么？子天竹？”
形状上很像，可子天竹不过是二星药材，而卓沐风手中的紫竹，却比北堂依在剑海宫见过的那几株四星药材还要神秘，还要不凡。
单只闻到那阵香气，北堂依都有种浑身舒泰，伤势都在渐渐恢复的感觉，心脏不由剧跳，深深怀疑这是从未被人发现过的绝世神药，有没有达到五星级别不知道，但绝对超过了四星级别。
流尘的眼睛直盯着紫竹挪不开，失声喃喃道：“卓少侠，从何处发现了此物？”
卓沐风一副惊喜的样子：“刚才我准备给大师找上好的木材，伐了几棵树都不满意，谁知就在一处树坑旁，一缕紫光乍现，我颇感好奇，深挖之下便发现了此物。”
听到这话，流尘和北堂依仍感到无法置信，实在是这事太玄乎了，净空大师还剩最后一口气未断，无法可救之时，卓沐风去找木材为其立碑，却无意中发现了一株从未现世的旷世奇药，说书人都不敢这么编！
江湖中的传说很多，奇遇也有很多，这也正是江湖的最大魅力之一，可那些不知真假的故事，是整个天下数千年以来的汇总。
当这种离奇而又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在自己头上，流尘和北堂依都傻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难道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好人自有苍天保佑？连苍天都不忍净空大师死去，所以在最后关头，给他留下了希望？
卓沐风犹自在那里兴高采烈，激动了好半天。不过他并未第一时间把紫竹塞入净空大师口中，反而颇为犹豫道：“两位前辈，该怎么处置？”
他晃了晃手中的紫竹，紫色光芒如星彩摇曳，分外动人心弦。一缕缕香气铺散，涌入流尘和北堂依的鼻中，奇异地令二人的伤势都有了些微好转。
流尘的神情动了动，还未开口，不远处靠在山壁前的北堂依率先催促道：“快给大师服用！”
卓沐风迟疑道：“可这药只有一株，若给了大师，二位就……”
北堂依怒道：“小后生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北堂依能活到现在，全赖大师之功，此药被你发现，定是苍天的旨意，北堂依岂能贪图？”
卓沐风看向流尘，后者也坦然一笑：“少侠莫要耽误时间，这是大师的福缘。”
仔细盯了二人片刻，卓沐风点点头，转身走向几乎没有生命气息的净空大师。北堂依和流尘不知道，这是卓沐风对他们最后的考验。
若他们露出贪图之心，想要截取这份‘属于’净空的机缘，那么卓沐风说不得就要改变主意，甚至为了消弭祸患，杀了二人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好在，二人没有让卓沐风失望。
十二圣地强征天下顶级势力的高手送命，更多还是从立场和利益角度出发，倒也不能说明流尘和北堂依本人的性格。
不敢再耽误下去，卓沐风快步来到净空身边，蹲下之后，立刻将四星子天竹折成几段，迅速塞入其口中。
四星子天竹入口即化，形成一股股源源不绝的暖流，游遍净空大师的四肢百骸，血气共振之下，竟令其躯体发出了轰轰的鼓鸣声。
流尘一脸关心地走上来，北堂依也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瞅。
哪怕是卓沐风都十分紧张，虽说有孟九霄的先例在，但也不能保证净空就一定会复活。
所谓尽人事，看天命，卓沐风也算是毫无保留了，若最后净空醒不过来，他只能叹一句命该如此。
轰，轰，轰……
鼓鸣声一阵响过一阵，这异象从未在自己和孟九霄身上发生过，也不知是不是体质问题。
能看见一股股紫色光芒在净空的身体各处流窜，映得他破旧的僧袍都通透起来。随着紫色光芒一遍遍涌动，侵入其骨髓血肉，原本只剩一缕的生命气机，竟开始渐渐旺盛起来。
“有用，真乃当世神药也！”流尘大喜，在一旁称赞不绝。
北堂依苍白的脸上也有了血色，嘴角绽开发自真心的笑容。
但凡高傲之人，都不喜欢欠人东西，在北堂依心里，只要净空大师活过来，自己总能还清对方的大恩。
生怕鼓鸣声会惊动其他人，卓沐风早已出手，布置了一个罡气结界。流尘见状，暗怪自己大意，也连忙在旁帮忙。
当净空的生命气机旺盛到一定程度时，他的体表开始散发佛光，起初并不强烈，映照出的金身，更是布满了裂痕。
奇异的是，四星子天竹的力量却不断涌入这些裂痕之中，竟将它们一点点弥合起来。
净空大师的老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起来，呼吸也从微不可查，趋于正常，再到中正平和。
一点点黑色杂质，从净空的毛孔中排出，又立刻被佛光焚灭，导致净空的金身变得越来越纯粹，虽然气息远不如巅峰时期，但似乎层次在拔高。
身体的局部地方，居然开始从纯金色变成了深金色。这分明是无缺佛相更进一步的征兆。
卓沐风暗暗吃惊，四星子天竹素有洗经伐髓，淬炼躯体的作用，难不成让这老和尚因祸得福，更进一步了？
第八百六十一章 做人情
当初孟九霄也伤得很重，心脉尽断，丹田破碎，服下一株四星子天竹后，只是保住了生命气机。
但看老和尚的架势，像是要立刻苏醒过来，并且还能有所突破，二人之间的差别也太大了。
出现这种情况，卓沐风猜测应该与修为有关。
星桥境的本质乃是打通人体的重要穴位，形成奇经八脉，而合象境不同，这个境界已经涉及到了天地五行的运转。
医书上，一直认为人体的五脏六腑对应着五行之力，人要顺应自然而行，方能挖掘出自身的潜力。
突破合象境的过程，其实就是以相应属性的星级药材，分别淬炼五脏六腑，当完成之后，再使神聚合一，元炁凝宫，才有机会迈入这个天下武者只能仰视的至高境界。
因此合象境高手的体魄，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超脱于凡人，不仅寿命达到了三百年，吸收能力和恢复能力也超越凡人的想象。
如果孟九霄只吸收了四星子天竹一半不到的功效，剩下的需要时间慢慢消化。那么净空大师则像是海绵，经过淬炼的五脏六腑，肆无忌惮地汲取四星子天竹的力量，并将它们利用到极限。
而当五脏六腑渐渐恢复，其强大的自愈能力也开始产生作用，可谓与四星子天竹相辅相成。
加上净空大师修炼的天佛典，本就是一门强化肉身的无上武学，三种因素凑到了一起，才发生了眼下的这一幕。
鼓鸣声越来越响，似有血河在净空大师体内澎湃流淌。他每一次心脏的跳动，都会令周身虚空微微震荡，出现一**细小的涟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净空大师体表已被佛光覆盖，连白眉都变成了纯金色。那些裂开的缝隙早已修复如初，令他浑然无缺，像是一尊栩栩动人的金佛，说不出的宝相庄严。
流尘张了张嘴巴，在他眼里，净空大师此刻的气息，与地底之战时毫无二致，不，还要更强。
皆因净空大师的双腿，双手，以及躯干三分之一的部位，都已变成了深金色，予人坚不可摧，无可撼动的感觉。
相比之下，其他部位的纯金色反倒不够显眼。可流尘不会忘记，此乃无缺佛相的象征，代表防御上的极致，连天傀神将都无法轰破。
他无法想象，如今变成深金色的部位，又会拥有怎样的防御力和杀伤力？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净空大师身上的机缘，只怕数百年来也无人能够媲美吧。流尘不无羡慕地想道。
他忽然朝卓沐风看了一眼，发现紫竹的乃是这位少年，可对方却没有藏起来，反倒为了救人，不惜放过本该属于自己的旷世奇遇，这份胸襟和心肠，才真正让人动容！
与其说是净空大师大难不死，倒不如说是遇到了贵人才对。
流尘的思绪一闪即逝，而此时，鼓鸣声也一点点小了下去，最终归于寂无。灿金色的佛光随之收敛，尽数没于净空大师体内。
白眉轻动，净空大师缓缓睁开了眼睛，眸光看似浑浊，却透着一种阅遍沧桑，明悟世情的豁达与悲悯。
“大师醒了！”流尘激动地笑起来，上前几步。
北堂依也露出欢欣的笑容，欲要双手撑地爬起，却苦于无力，只好放弃，但神情无疑是轻松的。
此时作为救命恩人的卓沐风，反倒不急着表态了。
以流尘和北堂依的身份，何况自己就在场，他们不可能抢走自己的功劳，与其上赶着刷存在感，倒不如低调一点。是他的恩情，怎么逃也逃不掉。
“老衲竟然未死，刚才意识消散之前，有人给老衲喂了一株天材地宝，可是流尘道长？”净空大师单手合十，慈声问道。
果然，就听流尘立刻道贺：“恭喜大师否极泰来，转危为安，不过大师误会了，方才并非是贫道找到了紫竹，而是那位卓少侠。”
流尘以拂尘指了指一侧的卓沐风，并将之前的事，详细描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净空大师站起，朝卓沐风双掌合十道：“多谢小施主救命之恩，却是老衲夺了本该属于小施主的机缘，惭愧惭愧。”
卓沐风觉得，这老和尚应该不是说说而已，那张老脸上毫无重生的喜悦，反而以愧疚居多，还真修成活佛了？
不知怎么的，卓沐风突然有点后悔，这种人品行没的说，但反过来，不将性命看在眼里，也意味着，未必把他卓少侠的救命之恩看得多重。
这可不行，老子浪费了一株四星子天竹，可不能喂给狗！
卓沐风心念急转，表面上也合十行礼，一派庄重：“大师客气了。不瞒大师，发现那株独一无二的紫竹时，晚辈并非没有犹豫。
若能吞下，晚辈至少能提前十年踏入合象境，且资质会更胜以往，但念及大师危在旦夕，晚辈便觉得，应该先给大师服用，如此方能心安。
所以大师无需愧疚，一切都是晚辈心甘情愿，也绝不会向大师求取任何东西。”
这厮说得好听，不会求取任何东西，可偏偏刻意点出了紫竹的种种好处，其实就是暗示净空，老子为了你，放弃了那么多，你可千万不要忘了！
净空应该没听出这厮的用心，但显然颇受触动，脸上的愧疚不仅没散，反而更多了三分，慨然一叹。
卓沐风暗暗点头，心说你明白就好，到时候老子求你办事，你也就越难推脱。
流尘闻言，连忙大赞道：“卓少侠甘愿舍弃重宝，也要救助大师，这份赤子之心，当真让贫道佩服不已！”
卓沐风连忙谦让不受。
唯独更远处的北堂依，若有所思，脸上慢慢挂起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不过她没打算戳破。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她本身也是极为佩服卓沐风拿出紫竹的举动，所以纵然事后对方耍点小聪明，倒也不算什么。
北堂依反而更关心另一个问题：“大师，您的伤恢复如何？”
净空感慨道：“多亏了卓小施主，也不知那株紫竹究竟是何物，老衲不仅伤势尽复，连体质都有所增进，接下来只需调养几日，便可驱除体内的天傀魔气。”
尽管早有猜测，但听到这话的另外三人还是大吃一惊。
卓沐风都没想到，四星子天竹的作用那么大，看来还是老孟自身底蕴太差，吃了一株到现在还没醒。
流尘在旁惊道：“莫非那是传说中的五星药材？”
有记载的数千年历史中，五星药材总共出现了不到三次，上一次得到的乃是武神屠绝城，也难怪流尘如此失态。
净空大师想了想，摇头道：“以古籍记载来看，紫竹虽神奇，但还达不到五星药材的层次，想必是不曾现世的顶级四星药材。”
说到这，又朝卓沐风看一眼，无声表达着歉疚。
现场安静了片刻，净空大师回过神来，又要为流尘和北堂依疗伤，二人坚决拒绝，只说魔道高手随时会来，不可因为他们而拖累大师。
双方推让间，卓沐风再次离开，等他返回时，扬起了手中之物，大笑道：“三位前辈，看这是什么？”
三人的目光齐齐朝他手中看来，见是一枚一尺长短，六寸粗细的橙黄色果子。
果皮熠熠生辉，透着柔和的光芒，表面还有很多红色凸点，宛如镶嵌着一颗颗红色宝石，更有馥郁的果香四散而出，让人神清气爽。
“麒麟子？不对，这是……”流尘先是一怔，旋即是满脸讶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北堂依也有些不确定，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乍一看去，这枚果子与三星药材麒麟子很像，可麒麟子绝没有如此神异。在场三人都是服食过四星药材的，凭他们的判断，甚至觉得卓沐风手中的果子，与四星药材比都相差不多了。
卓沐风笑道：“方才晚辈又去了挖掘紫竹之处，想找找有没有其他东西，果然发现了此物。”
既然做了净空的人情，做事要做全，卓沐风不介意再帮帮流尘和北堂依。经他长时间观察，这二人应该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净空大师犹豫片刻，说道：“小施主，能否将此物交给老衲看看？”
卓沐风连忙递上。
近距离观察之下，这三位正道超级高手的脸色更疑惑了。
经过武者数千年的开采，诞生在世间的星级药材基本都已被发现，种类不多，任何一个武者都能记住和辨认。
可眼前这是什么？麒麟子不像麒麟子，又与其他的四星药材对不上，难道又是新种类？
先前的紫竹已经让三人猜之不透，如今又出现了全新种类的三星药材，三人心中的震惊无法用语言形容。
流尘当即让卓沐风带路，前往发现药材之地，净空大师也颇感好奇，趁着二人在前，隔空托起北堂依，一边带她前行，一边为她传送内力疗伤。
结果可想而知，到了地头，压根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倒是几个坑洞很深，惹得三位超级高手百思不得其解，讨论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又询问卓沐风一些细节，但都推敲不出任何东西，只好作罢，返回隐蔽的深处。
几人落地后，净空大师踟蹰了半天，不时看着卓沐风，最后似是下定了决心道：“少侠，老衲有一个不情之请，能否，能否将你手中之物，交给北堂施主和流尘道长服用？”
此话一出，北堂依和流尘都是浑身轻震，看向卓沐风。
第八百六十二章 指点我修行（为‘poonlo’更，4/10）
流尘连忙道：“大师莫要如此，卓少侠，这是属于你的机缘，无需再交给我等旁人！”
是人都要脸，尤其是像流尘这种俯视天下武林的超级大人物，更是将脸面摆在了第一位上。
先前卓沐风把紫竹让给净空大师，那是因为净空已在垂死的边缘，况且也是卓沐风主动的选择。
北堂依倒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卓沐风。
卓沐风拿出变异麒麟子，本就是为了卖人情，结善缘，哪里还会犹豫？但这里有个问题，这是他的恩，可不能让老和尚沾了，更不能让北堂依和流尘以为，是老和尚插了一句嘴，才让他改变主意。
于是卓沐风立刻义正言辞道：“道长说的哪里话！晚辈发现此物，之所以拿出来，本就是为了交给你和北堂前辈。
你二人乃是我正道的基石，是对抗魔道的顶梁柱，岂容有失？莫说是此物，哪怕再发现一株紫竹，晚辈也会毫不犹豫地拿出来。
道长，北堂前辈，不如你们二人把此物分了吧，争取早点恢复伤势，反击魔道！”
说话间，卓沐风还真的把变异麒麟子递了出去。
这可是他从药园里精心挑选出来的。麒麟子虽无法蜕变成四星药材，但本就是疗伤之物，单论治愈，效果不会比四星子天竹差到哪里去，后者主要还是淬炼筋骨的作用。
卓沐风的表态，令净空大师连念两声阿弥陀佛，并赞道：“小施主宅心仁厚，不为外物所动，将来定会有大造化！”
卓沐风忙回礼，心说要是能让我去你们宝缘寺的藏经阁逛逛，弄点武柱值，我就不求什么大造化了。
流尘表面上仍在推辞，但其实心中暗喜，这也是正常人的表现。在这种步步危机的环境中，谁又不希望快点恢复伤势，以保全自身？
至于北堂依，倒是比流尘干脆许多，笑眯眯道：“卓少侠，若是这次我能脱困而出，必定记住大师和你的恩情！”
这女人就是如此坦率，当初在封天大阵外首次相遇，其他超级高手都端着架子，最多暗暗打量卓沐风。唯独北堂依，毫不避讳地与卓沐风打招呼。
老实说，比起流尘的推脱造作，卓沐风更喜欢北堂依的行事风格，一针见血，干脆利落。
老子把好东西给你们，图什么？还不是为了人情，你们把话点到了，收得心安理得，我也能给得舒心畅快，大家都高兴。
当然，在净空面前，面子功夫还是要维持的，卓沐风摆摆手：“北堂前辈说笑了，晚辈只做该做之事，从不奢求回报。”
他以不容抗拒的姿态，把麒麟子交到了流尘手中。流尘的脸有些红，一副想收又舍不下脸的样子，净空在旁相劝，北堂依直接骂了起来，说他不痛快。
有了台阶，流尘终于不做推脱，但也给出保证道：“卓少侠的这份情谊，贫道记下了！”
麒麟子被分成了三份，流尘和北堂依各吃下一份，前者盘膝运功，后者暂时无法调动内力，只能让药力慢慢治愈创伤。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流尘吐出一口血腥气，缓缓收功站起。从脸色和气息看，他至少恢复了一半以上。
在卓沐风和净空的注视下，流尘笑道：“恢复了六成有余，接下来只需每日运功，自能痊愈。”
北堂依要慢得多，但到了后来，她终于也能运功消化药力，等三分之一的麒麟子消耗完，脸上已恢复了少许血色。
没有任何犹豫，流尘又将剩下三分之一的麒麟子交给北堂依。这就是君子作风的好处，懂得谦让和照顾，换成卓沐风，肯定先管好自己再说。
当然，也可能是流尘顾及面子，装模作样。
卓沐风又想起了十二圣地的征召令，当时只有宝缘寺和密宗不同意。另外十家并没有反对，对比眼前的情况，他也看不出，流尘是不是故意如此。
北堂依则很直接，没做犹豫便吞下了最后三分之一的麒麟子，她的伤势得到了全面恢复，气势也一再增强。
等将药力消耗完，竟已恢复了足足八成之多，从地上站起后，她朗笑道：“流尘，承让了。”又看向净空和卓沐风，点头示意。
北堂依忽然走到卓沐风面前，她的身材很高，不逊色寻常男子，作风也是直接坦白，说道：“卓少侠，之前十二圣地征召天下武者，虽是东方老头最先提出的，但我并没有反对，最终害了你三江盟。
当时你我没有交情，我心中并不难过，可如今不同，不说清楚此事，我将心中难安。”
她把手一张，卓沐风腰间的泪痕剑便不受控制地落在掌心，她将剑柄递给卓沐风：“若少侠舍不下心中的恨，便拿剑刺我吧。
我绝非惺惺作态，只是想告诉你，我愿意冒这个险，尽可能减少你我之间的疙瘩。若你不杀我，那么我北堂依也会发誓，今后定以我最大的努力，补偿你卓沐风，还有三江盟。”
说话时，她的眼睛一直定定注视着卓沐风，毫不躲闪，妩媚的娇颜中，带着几分男子的坚毅和豪迈。
这大概是卓沐风所见过的女人中，最有男子气概的一个，不，很多男子还不如她。
后方的流尘脸色发红，也在此刻上前，叹道：“当时也有贫道一份，卓少侠若过不去，还请出手。”
净空大师念着阿弥陀佛，没有干预的意思，满脸悲悯，似在超度那些无辜被卷入此事，导致丧命的江湖武者们。
也许是北堂依的气质使然，也许是她毫不避闪的眼神，卓沐风莫名相信此女没有撒谎，而一边的流尘，他反倒无法肯定。
这种时候，再说什么‘不在意，都是误会’显然很愚蠢，何况三江盟很多人的死尚且历历在目，说得直白点，除了净空，眼前二人都是凶手之一。
但卓沐风很清楚，未来想要保护三江盟剩下的人，说不得要借助二人之力。
所以他也很‘坦诚’：“北堂前辈，流尘道长，晚辈若说一点都不怨恨，那自然是假的。但我很清楚，凡事以大局为重，若你们死了，魔道只会更加猖獗。”
他夺过北堂依手中的剑，插回鞘中，转身走到了一旁坐下。
北堂依：“我说话算数，以后你有任何解决不了的事，都可以来找我。”
流尘也在一旁做个道揖，出声开口：“贫道亦如此。”
没有想象中的其乐融融，被北堂依戳破了窗户纸后，现场的气氛反而颇为凝滞尴尬。最后四人各坐一边，或是打坐念经，或是调理自身。
卓沐风倒是没什么难受的，他反而担心起东周群雄，不知道那群人如今怎样。不过按照风行霸的能力，应该会照顾好他们。
白衣姐姐找不到自己，一定会很着急的，但她应该能从魔门高手口中知道自己的状况，不至于担忧太多。
至于自己，还有比如今更安全的时候吗？北堂依和流尘应该不会翻脸，更何况还有一个几乎无敌的净空老和尚。
想到这，卓沐风浑然放松下来。
接下来几日，四人未曾离开此地，卓沐风主动担负起寻找食物的责任，但也只在附近转悠。
身边有三位超级高手，他当然也不会放过请教的机会，询问他们关于倾天雨境界的奥秘。
三人吃惊不已，但想到卓沐风的天赋，又觉释然。净空毫无保留，详细地为卓沐风解说。
而北堂依和流尘的感悟虽不如净空，但也不时补充几句，讲述自己的感想和体悟。
尤其是北堂依，她是三人中唯一的剑客，一些建议和心得，反而给了卓沐风最大的触动。
总而言之，短短几日下来，原本还对倾天雨这个境界朦胧不明的卓沐风，已经彻底明白了此境的本质，更知道自己该从何处下手，收获可谓极大。
要明白，倾天雨乃是超级高手的标配，当世还没有任何一位大高手达到此境。所以经验都掌握在超级高手手中。
可除了那些与之有关的幸运儿，谁有这个资源和渠道？
卓沐风倒是从乐谦口中了解过一些，但乐谦的感悟，哪有眼前这三位大佬深厚？
卓沐风每日都在按照三人的指点苦练，三人还会适时指出他的不妥之处。
得益于身体资质的提升，做动作更加如意，以及权武神宫带来的悟性增幅，他的进境之快，远胜之前。
这天，卓沐风又外出寻找食物，但不知怎么的，心中突然发毛，鬼使神差一般快速往净空三人的藏身之处而去。
远处，一抹红色刀芒快若迅雷，直朝卓沐风劈来，在灰黑色雾气中划出了血红色的通道。
卓沐风头也不回，挥剑向后扫出三记九色剑气。
嗙嗙磅！
血红色刀芒实在强横，三剑连斩，竟都无法完全斩断，反将三道剑芒击碎，余势席卷而过。卓沐风疯狂横剑格挡。
铛的一声！
他握剑的右手发麻，整个人朝左侧斜飞出去，张口便喷出一股精血，又惊又怒地看向远处，咬牙恨道：“利屠夫，又是你！”
第八百六十三章 援军来了
偷袭者显然没想到，卓沐风能在瞬间三剑连斩，惊咦了一声，人还在天边，声音却如雷霆炸响。
远方泛起一重极为剧烈的气劲波涛，血红色的光芒乍然铺开，仿佛滚滚血海，相距足有百丈，卓沐风已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更为惊悚的是，他感觉自己已被那还未靠近，但却十分粘稠的血海锁定，就像看见海啸汹涌而至，只能亡命奔跑却最终难逃噩运的浪人。
利屠夫！
不愧是魔门十大高手中杀气最重，刀法最精通的家伙。
在卓沐风刚进入封天大阵，遭遇魔道袭击时，因他施展出了九色剑气，利屠夫便动了杀心，甚至差点甩开东方常胜将他干掉。
这回是第二次，修为达到星桥境巅峰的卓沐风，依旧难挡利屠夫的一刀之威。
不过卓沐风却不知道，刚才利屠夫杀心大起，足足用出了七成功力，却依旧没将他斩杀，心中早已震撼得难以复加，更坚定杀他之心。
“血海无涯！”一声厉喝，后方的滚滚血海以令人咋舌的速度朝卓沐风碾来，四周的天傀魔气自动避让，方圆数十丈内一片血红。
利屠夫喊这一声，当然不是为了装.逼，而是唯有如此，才能将气势推升到顶峰，将这一刀的杀伤力发挥到极限。
卓沐风的存在令他感觉到了强烈的威胁，今日恰好遇见，正是上天给予的机会，非要就地斩杀不可。
甚至利屠夫还藏着另一层心思，兴许能利用此子，逼出重伤垂死的净空秃驴，流尘和北堂依三人，届时带着这四颗首级回去，看看还有谁不服他！
血海还有三十丈，卓沐风呼吸困难，浑身如陷水泽，内力亦出现了周转不灵的现象。深知这是对方的修为，武学品质，武学境界全面领先自己一截带来的巨大差距。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哪怕他的丹田储量大异寻常，能杀招连发，也无法弥补彼此间的鸿沟。
真要硬拼，卓沐风倒是自信不会死，但重伤是肯定的，也不可能接住利屠夫紧随其后的第三刀。
“大师救命！”卓沐风朝前大喊。
后方不断迫近的利屠夫冷笑起来，心想这种诡诈之术乃是老子玩剩下的，还想诳骗老子？
可就在这时，前方响起了直击人心的佛吟声，一束佛光铺到卓沐风的脚下，佛光逆退，带着卓沐风来到了百丈之外，一下子摆脱了血海的束缚。
一名身材中等，僧袍破烂，但满脸慈悲的老和尚，安静站在卓沐风身旁。他左手朝前一推，掌心的卍字光印旋转着冲出，迎风暴涨之下，就那样直接按向了血海。
轰隆！
被按压的部位，凌空凹陷下去，整条血海都因此凝滞在半空，无法前行半寸，被这一掌所阻拦。
血海中的无边刀气疯狂劈斩正中的卍字光印，奈何卍字光印接近万法不侵，虽一点点被削磨，但本身承受佛光的按压和冲击，迅速分崩离析，咔咔碎裂在半空之中。
卓沐风听见一声闷哼，紧接着是利屠夫骇然的大叫声：“老秃驴，你恢复了？”
血海崩碎成点点红芒，数百丈之外，一名络腮胡大汉傲立在半空，周身被血芒缠绕，越发衬得脸色发白。他正一脸惊骇地看向这边。
卓沐风急忙传音道：“大师，所谓除恶务尽，这个屠夫杀人不眨眼，心狠手辣，不知多少无辜者死在他手中，今日一定不能放过他啊！”
这厮恨透了利屠夫，嘴上是为了天下太平，其实就是想借净空的手报仇罢了。
“阿弥陀佛。”出于意料的，这次净空竟然没有拒绝，也没有说什么慈悲为怀，放人一命的狗屁道理，还真一步跨了出去。
难道老和尚开窍了？还是感恩他的救命之情，所以对他言听计从？
见老和尚果真恢复了实力，而且不知怎么的，气势比之前还强一些，利屠夫骇得肝胆皆颤。
好在他之前就有防备之心，双方相隔了数百丈，此刻顾不得击杀卓沐风，掉头就往外跑去，口中更运功大喊：“老秃驴在此，快来助我！”
这是呼朋引伴，打算把魔门的另外几个巨头找来帮忙了。
卓沐风看得解气，你不是能吗，碰见硬岔子，还不是照样吓得屁滚尿流？
刷刷。
两道身影从卓沐风左右两边掠出，却是正在养伤的流尘和北堂依。二人同样对利屠夫深恶痛绝，耐不住出手了。
可惜超级高手之间，很难分出生死，哪怕净空大师更进一步，实力隐隐达到了传奇之下第一人的地步，相隔数百丈的前提下，也无法追上利屠夫，不久后便被对方逃得无影无踪。
生怕魔门使诈，净空大师只好飘然返回，落在卓沐风身前。之后是流尘和北堂依，二人脸上带着遗憾之色。
卓沐风笑道：“大师一出马，果然不同凡响。”见净空大师微微叹气，心说这老和尚转性了，忙安慰道：“大师无需挂怀，以后碰到那贼子的机会多的是，迟早都能手刃他！”
这话也是对他自己说的，两次差点丧命在利屠夫手中，卓少侠已经把对方列为了必杀对象之一。
哪知净空大师澄清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老衲并非要杀人，只是想以己身之力，擒拿对方，从而以佛法度化。”
卓沐风听得皱眉：“魔如何度？”
净空大师：“万事万物皆可度，只看用功多少，缘法是否已至。若能渡魔成佛，岂非功德一桩？”
卓沐风瞪眼看着眼前的老和尚，他以为对方想通了，转性了，搞了半天，原来不是要杀对方，而是想度对方。这老和尚是不是平时佛经读得太多，把自己读傻了？
看卓沐风还想争辩，北堂依连忙对他使个眼色，提前截口道：“大师，那利屠夫既发现了我等的踪迹，此地不宜久留。
我与流尘道长的伤势也比前几日好了许多，无惧与魔徒一战。不如就此离开，一边寻找落难的同伴，一边抵抗魔道，等时机成熟，再联合另外几人冲出大阵！”
净空大师若非顾念卓沐风三人的安危，早就想动身寻找其他人，顺便度化魔徒了，闻言自然不会反对，单手合十道：“只要二位觉得合适，老衲随时可以。”
北堂依和流尘回了一礼，只说他们已无碍。
卓沐风看得出来，三人都想尽早离开封天大阵，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远方已经出现了浓浓的白雾，那是还在扩散的天傀圣气，心想老孟还在地里，得想办法挖出来。另外，这白雾不会无限制地扩散吧？可别害惨了姑苏城的百姓，那可不是自己的初衷。
还有尹相风等人，也不知如何了？白衣姐姐会不会找自己找得快发疯了？
他脑子里闪过千头万绪，蓦觉周身温暖一片，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一团佛光包裹，不由自主地向前飘去。
身边响起净空的声音：“方才不敢打扰小施主思考，只是此地危机重重，若小施主不嫌弃，便由老衲保护你吧。”
当世算上白衣姐姐，明面上也就四十四位超级高手，不对，除去嗝屁的赫连勃和哈雷，也就四十二位，很难找出比老和尚更没架子，更好相处的人了。
白衣姐姐单纯是单纯，但面对陌生人，她只会离得远远地，反而不好靠近。
所以卓沐风对老和尚，真是恨也不是，气也不是，但凡这家伙脑子清楚一点，正道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当然，从客观来讲，其实老和尚的优柔寡断，反而促进了乱局和平衡，更有利于卓沐风和三江盟未来的生存。
最好正魔两道，外加五大朝廷拼得你死我活，至于利屠夫，路邝，东方常胜那些人，还是留给自己一个个杀吧。
想通这一点，卓沐风也就不生气了，反而很崇拜地看着净空大师，真挚说道：“大师哪里话，晚辈感激都来不及，怎敢嫌弃？
方才晚辈想了想，觉得自己的思想实在太浅薄，太片面了。还是大师说的对，万事万物皆可度，晚辈也衷心希望，大师能在未来多度化几个魔头，为苍生造福。”
这厮说得极为认真，净空大师还以为这是他的肺腑之言，老脸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大赞道：“善哉！小施主当真如此想，便真是天下江湖之福矣！”
卓沐风暗笑，心说老子怎么想，和天下江湖有什么关系？
一旁的北堂依和流尘则疑惑地看了看卓沐风。这小子之前还义愤填膺，对老和尚的仁慈看不过眼，怎么一转头就变了，难不成真是被感化了，未免也太容易了吧？
一行四人在天傀魔气中飞掠。由于摆不脱另外三人，也生怕会遇到危险，卓沐风只能与孟九霄的埋身之地渐行渐远。
按照北堂依的提议，四人正往封天大阵的外围赶，既能顺道救人，也能寻找机会突围，从而更快解决这次的正道之危。
超级高手之间互有感应，只是奇怪的是，一路上，四人并未遇到任何人的拦截。
直到接近外围的一处通道时，四人方知是怎么回事。
援军来了！
第八百六十四章 由明转暗
封天大阵的三处通道，彼此相隔极远的距离，当时如此设计，是为了方便十二圣地管理，免得被闲杂人等鱼目混珠。
卓沐风四人靠近的通道，就在东南面。
远远地，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便已响起，撼得整条通道都摇晃不停，隐隐能听见一波胜过一波的呐喊厮杀。
“有八个同级高手在大阵之外，宫主到了！”落在山坡上，北堂依双目发亮，大为振奋。
流尘亦扫了扫手中拂尘：“掌教亦在其中。”
二人一个修炼剑海经，一个修炼玄阳经，虽远隔数百米，更受大阵影响，但还是清晰感应到了与自身同出一源，却还更胜几分的气息。
磅，磅，磅……
通道不断扭曲挤压，一重重可怕的波动溢散而入，竟将通道周围炸得土石飞扬。
不等卓沐风四人靠近，通道蓦地膨胀起来，当撑大到数十米时，但闻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阵法之气向外狂卷，其中更夹杂着八股截然不同，但接近人间巅峰的恐怖力量，肆意宣泄而出。
大地似乎摇颤起来，树木碎成飞屑，石块碾成粉尘。更有刀光剑气，阴阳之力，风霜雨雪等各色内力交织碰撞，以撼人心神的气势和速度蔓向四面八方。
以封天大阵的坚固，原本哪怕是所有超级高手聚集起来，也难以攻破。但偏偏八位高手就在通道内厮杀，等于从内部发力，一下子瓦解了大阵。
厮杀声，惨叫声，兵器交击声骤然清晰起来，通道外掀起一蓬几十米高的蒙蒙血雾，又顷刻被内力卷碎。
八道身影异常醒目，交手间撕裂了上空的天傀魔气，连许久不见的太阳都露了脸。
卓沐风轻易认出了其中三人，正是魔门的杜月红，无智僧和万剑阎罗。
而围攻三人的五名高手，既有华衣女子，白发老道，也有锦衣中年，灰衣老人，以及一位身着异域服饰的老汉。
魔门三大超级高手有伤在身，反观另外五人，不仅人数占优，而且个个气势如虹，天傀魔气根本不能近身，双方的局势优劣已经很明显。
铿！
剑气激扬，北堂依娇喝一声，直接杀了出去。
与此同时，玄阳之力贯通天地，流尘一言不发，亦追身挥掌，加入了远处的战团之中。
二人此前受尽了憋屈和折磨，如今大军来援，杀气比其余五人还要更为强烈。
以三敌七，结果不言自明，杜月红三人立刻呈现溃败之势。
净空大师低声念了句佛号，也想上去，身旁的卓沐风见之，及时阻止道：“大师且慢！”
“小施主何事？”
“大师，晚辈有一事相求，能否请大师带晚辈离开此地，且不要惊动任何人。”
净空大师惊诧又不解地望着卓沐风。
换成其他人，卓沐风绝不会如此直白，但眼前的老和尚虽然迂腐不堪，反倒值得信任，何况此事没有老和尚，也绝对成不了。
卓沐风干脆道：“不瞒大师，如今援军大举前来，接下来魔门的剿杀行动必定草草收场。十二圣地遭此重创，只怕稍作调整，便会想尽办法反击。
晚辈与东方世家纠缠颇深，但绝非外人想象的情深义重，呵呵，这里就大师一个人，晚辈就直说了，东方常胜只是把我当成了利用工具，以其手段，更可能拿三江盟来挟制我，逼我就范，所以我不能被他发现。”
净空大师怔怔地看着卓沐风，他虽不善阴谋诡计，但毕竟经历过世事浮沉，自身更是圣地出身，熟悉东方常胜这等枭雄的性情和手腕。
“所以小施主想借机脱身？”
“大师帮不帮我？”
“敢问小施主，你若走了，三江盟该如何自处？”也许是出于关心，净空大师难得地多问了一句。
卓沐风：“这就不劳大师操心了。”他抬眼看向远处，杜月红三人正竭力逃跑，大战即将落下帷幕，时间无多。
净空大师到底慈悲为怀，没做多想，便双手合十道：“既是小施主之请求，老衲自然尽力而为。”
卓沐风这才露出了微微的笑意，眼神却一片清冽。
他早就预料到，以十二圣地布局多年的势力，消息隐瞒不了多久，但还是感到无比震惊。
从封天大阵被控制到如今，一个月尚且不到，十二圣地中除了东方世家，其余皆在另外四大皇朝。以彼此的距离推算，只怕事情还没发生两天，十二圣地就穿透魔门和疑似朝廷的布防，收到了消息，这情报能力，未免太夸张了吧？
这不得不让卓沐风重新评估十二圣地的实力，本就沉重的压力，又陡然增加了许多。
好在他绝非悲观之人，相反，这次的事反而是一个机会，一个让他脱离天下武者视线的好机会。
反正三江盟和墨竹帮的人都已经成功撤走，只要他能在第一时间离开，便有机会摆脱东方世家的控制，从此由明转暗，趁着天下乱局动荡之际，大力发展隐村和浩气门，强大自身！
说不定到了最后，都不用他绞尽脑汁地未雨绸缪，十二圣地，魔门和五大朝廷自己就先斗得你死我活，全部歇菜了。
至于天下苍生在乱局中如何自处？抱歉，他就那么一点能力，只够保护关心自己和自己关心的人。这些大事，就让其他的有志之士操心去吧。
等离开大阵，自己第一时间要做的，便是想尽办法联系到三江盟。以老巫的水准，应该会给自己暗示才对。
他在脑中梳理今后的打算，人已被净空大师一拽，以惊世骇俗的速度冲向大阵之外。
此刻，圣地的七大超级高手正疯狂追杀杜月红三人，没空理会这边。
而那些沿着炸裂通道攻进来的圣地高手们，根本拦不住净空大师，只看到头顶佛光一现，人已消失不见。
“咦，佛光遁影身法？那不是大师伯吗？”
浩浩荡荡的人群中，有一位宝缘寺大高手眉头一皱，隐隐猜出了刚才之人的身份。但以大师伯的性子，怎会对大战视而不见？莫非有更重要的事？
他正百思不得其解，头顶传来几位超级高手的朗喝，命令自家高手迅速深入阵法，剿杀魔道余孽！
人群开始涌动，此人只好按下心思，随众人一起前冲。
三处通道，聚集了魔门九大超级高手外加天傀神将，但他们面对的乃是十六位圣地超级高手。
没错，十六位！
当今天下四十二位超级高手，除了已死的赫连勃和哈雷，十二圣地依旧占据了二十六个名额。也意味着，此次十二圣地可谓倾巢而出，所有超级高手尽皆出动！
这也是为什么，先前卓沐风等人一路行来，没有遇到任何袭击的原因所在。
“走！”西北位置，天傀老道大喝一声，白发在劲风中乱舞，率先往外奔逃，模样竟显得有些狼狈。
催心阎罗和玄衣道人紧随其后，各自寻了一个方向散开。
在他们后方，一位英武中年双指连点，漫天剑气纵横，远远看去组成了一朵当空绽放的葵花。
此人，正是东方世家家主，东方无敌。
另一位老者穿着大袖宽袍，身上竟披着一道道粗大的闪电，随他一甩，电芒噼里啪啦朝外打去，差点击中玄衣道人的右腿。
雷霆二十四式，南宫世家之无上武学。
“哪里走！”一人怒声狂吼，手中是一杆三叉戟。挥动间，红，蓝，黄三道戟芒宛如螺旋电钻，呼啸着刺向天傀老道。
一道黑影拦在身前，咣的一声，黑影倒飞而去，胸口出现了一道深达两寸，长有八寸的伤痕，黑色的鲜血往外喷涌，正是天傀神将。
天傀神将意识不清，但受到天傀老道的操控，也掉头往外而去。
三人一傀应当感谢破裂的阵法，使得他们能从缺口逃出，否则等十二圣地控制了封天大阵，一遍遍搜寻下来，他们必死无疑！
正南位置，雷大娘，姚武和怒阎罗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武功最差的雷大娘，甚至被暴怒的神兵阁之主，以镇阁神兵——四星级别的九轮刀，斩断了陪她征战多年的铁拐，若非她躲得快，差点半个头都被削去。
此地的三人综合实力最弱，以至于无法逃脱，最后竟被十二圣地的六位超级高手所困住。
就在三人绝望之时，一名白衣女子突然到来。她谨记师傅的吩咐，终究选择出手相助，生生撕开了突破口。
“燕伊晴！”一名看起来只有五十多岁的男子眯起眼睛，周身幻气朦胧，正是大幻山之主熊墨舟。
只见他周身幻气浮动，忽如岩浆喷发，余波散开，下方攻打进来的一些圣地高手们，都不禁头晕脑胀，眼前幻象迭生。
然而这股恐怖绝伦的幻气，刚刚靠近白衣女子十丈之地，立刻被其体表散发出的圣洁之光融化，无一丝沾身。
见雷大娘三人远去，白衣女子飘然飞掠，在空中留下道道幻影，任凭圣地的六大超级高手合力亦无法捕捉。
“由魔入圣，此女竟将万化魔功练到了这等地步？”密宗之主，伽罗上师喃喃说道。
大幻山之主熊墨舟脸色难看，眼中杀机沸腾。
而原本躲藏在封天大阵内的一些圣地高手，此时见到援军，也终于纷纷跳出。
一位衣衫破烂，但难掩俊朗之气的中年，望着天边白衣女子远去的方向，满脸痛苦与凄楚：“小晴，小晴，是你……”
第八百六十五章 落幕
一缕佛光笔直不落，从暖阳山诸多门派建筑上空飞过，又穿过暖阳湖，凌空轻点几次，坠于姑苏城的一间府邸前院。
卓沐风叹为观止地看着身边的老和尚。
这一路上，对方就没落过地，足足数千米的距离，居然不到二十息就到了。这份轻功，简直是世所罕见。
卓沐风寻思着，让他自己按部就班修炼的话，练个两辈子也达不到这种境界。
“小施主，若是无事，老衲就先去了。”净空大师开口，打破了卓沐风的思绪。
老和尚还是知恩图报的，不然的话，恐怕不会为了卓沐风而舍弃暖阳山上的大战。毕竟在他眼里，兴许早一刻参与，便能多救一条性命。
谁知卓沐风又道：“大师，晚辈还有一事相求。”
净空大师毫无烦躁的意思，合十道：“小施主但说无妨。”
卓沐风：“晚辈在帐篷群外的乱葬岗内，埋过一个人，但他还没有死，可否请大师将此人带过来，他叫孟九霄，墓碑上有名字，坟前还插着几根竹子。”
见老和尚微皱白眉，卓沐风善解人意道：“大师无需刻意为了他耽误时间，可以一边救人，一边寻找。
晚辈只有一个要求，此事不能被其他人看见，需秘密送至此地，还请大师帮忙！”说罢，双手合十弯腰，态度异常的谦恭。
净空大师果然抵不住这样的方式，叹道：“小施主莫要如此，老衲只能向你保证，尽力而为。”
以这老和尚的脾气，他嘴上的尽力而为，就等于别人的一定办到，再加上对方的武功，只要小心点，相信此事十拿九稳。
卓沐风放下心来，刚道谢两声，老和尚已化作佛光飞远，看来是急不可耐去度化魔头去了。
“对了，白衣姐姐！”卓沐风一拍脑门，他倒是不担心其他，就怕白衣姐姐为了找他，耽误时间，万一中了十二圣地的圈套……
十二圣地大举反攻，以风卷残云之势冲入了封天大阵之内。很多魔道高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圣地高手围攻，最终惨死当场。
也有隐藏的正道高手主动现身，领着刚进来的圣地高手各处搜寻，反过来将魔道强敌轰杀。
只不过，被封天大阵笼罩的范围实在太大了，最糟糕的是，封天大阵出现了无数的缺口，跟随而来的圣地阵法宗师，根本无法在短期内弥合，导致很多魔道高手趁机逃跑，无法形成有效围剿。
就比如被净空吓跑，反而因祸得福，避免被攻杀的利屠夫。
比如公孙玄夜，风雨护法，还有四道十二流那些实力强劲的大高手们，都察觉到了四周阵法的波动，深知出现了意外，一个个溜得比鼠都快。
但也有没逃的，比如紫华城长老连易，玄宗长老叶静堂。
二人被发现时，正躲在一处山洞内，等意识到四周是圣地高手，忙表明身份，并表达了对魔道的痛恨之心。
见他们衣衫褴褛，浑身都遍布伤痕，四周众人倒也没有多想，只是命令他们注意安全，便继续去他处搜寻魔踪。
等人走后，叶静堂传音道：“魔门败了？”
连易阴冷道：“并非败了，如今这一切，不是早在风护法的意料之中吗？十二圣地同样损失惨重，不过是倾巢而出，勉强挽回面子罢了。此次暖阳山之役，并非决战，只是决战的序幕。嘿嘿，两方有的斗了！”
叶静堂脸上闪过一丝悔恨：“当初若能置身事外多好。”
连易扫了他一眼，语气加重道：“既已选好了路，便没什么后悔的。当初若不投身魔道，你我未必能活到今日。既然风护法让我们留在正道这边卧底，我们暂且听命就是。
今后只要小心一点，我想风护法也不会故意暴露我们。
所谓有失便有得，如此虽然冒险，但反过来，你我同时拿着正魔两道的资源，岂非也是趁势而为的绝佳良机？”
叶静堂呆呆地看着身旁的同伴，显然被对方暴露的野心惊住了。
比起连易，叶静堂更倾向于安稳，可一想到前段时间，自己帮着魔道坑害正道，还杀了不少正道高手，他知道自己已无退路，只能唉声叹气地点点头。
十二圣地势如破竹，之后又有一些流窜的正道高手，不管心中愿不愿意，也都加入了清剿的队伍中。
就这样，足足清剿了六天六夜，几乎搜遍了封天大阵范围内的山川角落，又杀掉了一些来不及逃跑的倒霉蛋。
事后经过统计，这六天一共杀掉了三十六位魔道大高手，八十九位超一流高手，战果不可谓不丰硕。
再加上魔道此前所损耗的高手，可以说，此次暖阳山之役，虽是魔道设下的陷阱，但他们同样损失惨重。
但十二圣地的怒火完全无法平息，如果魔道是损失惨重，那么他们，便相当于被折断了一臂！
足足近百位大高手，数百位超一流高手，以及更多原本可以更上一层楼，被各家视为中流砥柱的可用之才，皆死在这一役中。
这等损耗，乃是十二圣地统治江湖三百年来的第一遭。
各家高层看到这个数字后，几乎都是眼皮直跳，倒抽冷气，许多人怨怒交加，只恨不能将魔道所有人一网打尽，抽筋拨皮。
而那些死者的家属，朋友们，更是情绪激动，有哭喊者，有怒骂者，亦有一言不发但杀气腾腾者。
总而言之，尽管驱除了魔道，夺回了暖阳山的控制权，但整个封天大阵范围内，依旧是气氛凝滞，仿佛让人透不过气来。
但这些还不是全部，真正令十二圣地的核心高层们集体暴怒的是，赫连勃和哈雷竟然死了。
这可是两位傲视江湖的超级高手，自从三百多年前的正魔大战之后，何曾有这等人物死过？
它伤的不仅仅是十二圣地的士气和威望，更深层次在于，这次是赫连勃和哈雷，那么下次呢？
魔门可以设局坑害他们一次，便可以有第二次，第三次……其实这次也是赫连勃和哈雷运气不好，恰恰对上了天傀神将。换成其他人，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
又是一天深夜，星垂月穹，暖阳山上却是火光通明。
原本封天大阵被破之后，天傀魔气会疯狂扩散，极可能波及整个姑苏城。可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当天傀魔气往外扩散了数百米后，竟开始收缩。
而源头，赫然就是最中心处慢慢扩散的天傀圣气，那令正魔两道闻风丧胆的白色雾气，最终反而变相阻止了灾难的发生。
十二圣地获知此事后，索性在外设下了一处处帐篷。
其中被护卫团团包围的一处巨大帐篷内，正坐着一圈人，足足有二十六位，普通人进入此地，只怕连气都透不过来。
正是十二圣地的二十六位超级高手，以各自阵营的形式集中在了一起。
一名头戴毡帽，脚踩翘尖靴的老汉咬牙切齿道：“魔门当诛！”
此人正是长生宫之主托夜真。
不知是不是巧合，在他正对面坐着的老者同样一脸阴云密布，赫然是神兵阁之主蒙邦。
赫连勃和哈雷被杀，影响最大的便是神兵阁和长生宫。两家原本各有两位超级高手，结果现在死了一个，不啻是元气大伤，综合实力直接跌到了底部。
正因如此，二人对魔门最为深恶痛绝。
听到托夜真的话，路邝说道：“魔门固然要灭，但依老夫之见，目前不可轻举妄动。此次虽杀跑了魔门，但当务之急是先稳固元气，免得贪功冒进，反而再中魔门的奸计。”
托夜真立刻反驳道：“姓路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这么算了？”
路邝：“并非算了，只是需要从长计议，事关我等生死存亡，必须慎之又慎。”
托夜真正在气头上，冷哼道：“我看你是怕了吧？既然如此，倒不如带着摩柯教的人滚蛋！”
路邝淡淡地看了托夜真一眼，没有说话。而坐在他身旁，穿着一件黑袍的窄面男子，神情更是如同铁石，连细微的变化都没有。
南宫世家之主南宫波，连忙打圆场：“托宫主莫要冲动，路长老的话不无道理。纵观此次事件，魔门所设之局可谓一环扣一环，其背后必有高人出谋划策，我等不可大意轻敌！”
除了神兵阁之主蒙邦不发一言，其他人皆出声附和。
见状，托夜真也只能把怒气压在心里，嘴上却故意道：“这次在天下人面前，我十二圣地可是丢尽了脸面！”
在座的都不是傻子，虽然被说到了痛处，但也不会受他所激，各自沉默之下，气氛变得十分压抑。
久不出声的蒙邦突然道：“现在可以确定，暗中相助魔门的，要么就是卫羽道节度使府，要么就是东周朝廷，或者两者皆而有之。但以前者嫌疑最大。
我等不如来个敲山震虎，调集力量，全力攻打卫羽道节度使府。
以其拥有的能量，一旦遭难，魔门必不会袖手旁观，到时自然能引出那群该死的魑魅魍魉，然后一一杀之！”
这个提议倒是让人眼前一亮，似乎颇有可行性。
但立刻就有人反对：“蒙阁主，只怕不妥。以我十二家之力，想灭掉一个节度使府自然不难。
问题是，除了武者之外，我等所能动用的人脉，都在朝堂和军营。但若是动用，必惊动整个天下，到时牵一发而动全身，只怕立刻会引来五大皇朝的强力反弹！
若单单调动东周兵力，不说东方皇室的反应，单说张家全此人，与另外几个节度使互为呼应，加之其所在的卫羽城，乃铜墙铁壁，驻守了百万大军。
东周的兵马想要拿下他，必要经历一番苦战，期间阻力重重，得不偿失。而若是不调用兵力，总不可能让我们这些武林高手去上阵冲杀吧，那恐怕与找死没有区别。”
第八百六十六章 东方常胜的毒计（上）
沙场厮杀和江湖决战可不是一个概念。
超级高手面对十个，二十个大高手，纵然打不过还是可以逃。可一旦陷入八面围困的军战之中，数不清的长枪利剑，漫天箭雨，超级高手也挡不住。
道理和面对天傀军一样，超级高手强则强矣，但也没到可以无视敌人数量的地步。
真让十二圣地的高手与张家全的百万精兵去厮杀，最后死的肯定是前者，而且还会很惨。
所以反对者的话，很快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无声附和，皆不同程度地点头。
蒙邦横眸一扫，看向了那个反对者，身穿锦袍，面容贵气，正是东方世家大长老东方常胜。
经过几日的调养，又有东方无敌相助，东方常胜的伤势已经恢复了大半，脸色红润，中气十足。
蒙邦心中暗恨，嘴上笑道：“东方大长老自己也说了，若调用你们在东周军营的兵马，必然阻力重重，也就是说，并非不能！
如今正是乘胜追击，掐灭魔门的最佳时机，大长老，我等切不可有私念啊！”
这话颇有暗讽之嫌，认为东方常胜只是为了保留东方世家的实力，故意放过痛击魔门的大好机会。
托夜真憋着一口恶气，适时拱火：“魔门不除，天下不宁！东方家主，还有大长老，既有良策，正该配合才是！”
其他人则狡猾地不说话。
如果东方世家肯调动他们在东周的兵马，攻打卫羽道节度使府，还真是一个上佳之策，届时他们全员出动，只要魔门高手敢来，定一个不留！
往更深了想，还能削弱东方世家的实力，实在是一举两得。
可东方无敌和东方常胜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答应，对方不答应，谁也没办法，何必开口得罪。
果不其然，东方常胜直视着托夜真：“贸然动兵，则东周大乱，届时谁负这个责任？为了一个魔门，搅得民不聊生，我东方世家可做不出来！”
众人听了，都面露认可之色，但也有一些人暗暗冷笑，只是不想去揭穿东方常胜的假仁假义。
蒙邦和托夜真的表情最难看。这事如果东方世家不答应，他们谁也没辙。
一想到自家死了一位超级高手却无法报仇，二人真是憋屈得原地冒火，接下来的话题，索性就不参与了。
最近几日，这二十六位能够主导十二圣地的人，每到晚上便会齐聚于此，根据白天的情况商议下面的对策，但始终拿不定一个章程。
其实又何止蒙邦和托夜真，除了净空大师之外，谁都想立刻报仇。三百多年来，十二圣地习惯了高高在上，从未被人如此痛打过。
但一连几晚下来，大家都很清楚，目前还真没什么办法。
原本抓不到魔门的核心高手，也可以从潜伏在姑苏城的魔门精英入手。
然而早在他们到来，并破掉笼罩苏古城的阵法之前，那些人便已提前逃离，纵使抓到了一些阿猫阿狗，也根本得不出有用的消息。
与此同时，之前负责抓捕江湖武者的一些六扇门主要人物，也跟着不知所踪，明显是做贼心虚。
如今留给十二圣地的，就是姑苏城这个烂摊子而已！
商议无果后，众人再次不欢而散，心中都意识到，这次的事情，多半只能到此为止了。
除了追杀魔门高手之外，十二圣地在大战结束的第一时间，便派出了各家仅剩的阵法宗师，试图研究天傀圣气，并设法进入地底。
很明显，十二圣地依旧对魔帝珠念念不忘，心存幻想。
天傀圣气每日都在向外扩张，不过速度日趋减慢，从最初的每天几百米，到一百米，再到五十米，及至如今每天不足十米。
按照阵法宗师的预测，天傀圣气数量有限，在内部阵法的调整下，最终会稳定在一定范围内。
与之形成对比的则是天傀魔气，每日都在往内收缩，似是被天傀圣气所吞没。
大战结束的第八天。
天傀圣气终于停止了扩张，银白色一片，宛如迷雾般笼罩住了方圆数十里的范围，风吹不动，状若柳絮棉花，风和日丽的天气，竟还折射出了一圈圈彩色的光晕，远远看去极为缥缈梦幻。
但唯有经历过的人，才知这美轮美奂的东西有多可怕。
从此之后的许多年里，这一片区域，成了闻名天下的禁区，但由于其绚烂缤纷的奇景，竟也博得了一个彩虹地狱的显称。
每年都有大量的武者从大江南北赶来，只为驻足一观。到了后来，甚至还成了文人雅士，旅客骚人，乃至公子小姐的必游之地，此为后话不提。
用尽了一切办法，但十二圣地对天傀圣气毫无办法，等到大战结束的半个月上，各家都有了返回的意思。
这次他们倾巢而出，大本营的防御显得十分虚弱，虽有大阵保护，但也不好在外耽搁太久。
当然，对天傀圣气的研究不能断。各家商量了之后，打算想个办法，聚集江湖中所有知名的阵法宗师乃至毒道宗师，一起攻克这个难题。
东方世家所在的一处巨大营帐内。
“还没消息吗？”东方常胜坐在案桌之后，指头敲击桌面，抬起冷眸，看着对面的东方径庭。
东方径庭拱手道：“属下已发动家族中的情报力量，务必彻查最近一个月内，三江流域内所有经过大小码头的船只行人。
并已命人画了肖像，在各大城池搜索那群人的踪迹。只要那群人没有插上翅膀，相信迟早会露出马脚！”
如此大动干戈地动用情报力量，在东方世家的历史中可不多见，但东方常胜仍不满意，淡淡道：“通知东方韬，让他手下的人一起配合行动！”
东方径庭听得心中一惊，如今的东方韬在东方世家可谓如日中天，其行使监察之职，除了家主和大长老，所有人都在他监察范围之内，势力可谓遍及东周。
但正因如此，一般情况下，哪怕是东方韬也不敢大张旗鼓地动用这份力量，免得遭来家主和大长老的忌惮。
没想到，这次为了寻找三江盟和墨竹帮的人，大长老居然破天荒主动开口了。
不过东方径庭性格周正，从不会废话，这点和东方韬有些像，遂压下心中的震惊，抱拳道：“属下遵命。”退后几步，转身出了帐篷。
等东方径庭走后，一道声音幽幽响起：“值得这样做吗？”
东方常胜站了起来，转过头，在他右侧六尺之地，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面相英武，身穿青衣的中年人，单手负后，笑看着他。
“见过家主！”东方常胜微微躬身，普天之下，能让他如此恭敬的人，也只有家主东方无敌。
抬起头，东方常胜恢复了一贯的决断，答道：“不瞒家主，老夫从脱困第一天开始，便让人寻找卓沐风的踪迹，但始终一无所获。
前几日，方从东周的几个武者口中得知，他并没有死在地底，相反，不仅活得好好的，而且还救过那几位东周武者。据他们所说，卓沐风甚至没有受伤。”
东方无敌眼神微动。
“家主可知，那一战有多激战，整个地底，各家逃出去的人不足百分之一，但即便强如南宫驰，康都等人，据目击者称，都曾身负重伤。
当时在通道口决战，老夫特别关注过，并未发现卓沐风，证明那时他还在深处，后来却能脱困，且状态不受影响。家主，你不觉得里面有问题吗？”
说到这，东方常胜的语气中，甚至有一丝微微的颤抖，这让东方无敌大感吃惊。
相处了数十年，眼前这位老者从来都是运筹帷幄，喜怒不形于外，也没有任何事情能令他失态。
但是刚刚，东方无敌竟然从东方常胜的脸上，发现了一丝恐惧，尽管一闪即逝，但他自认为不会看错。
没有在意家主的诧异，或者说，眼前的人值得信赖，所以东方常胜并未有丝毫的掩饰，坦然道：“老夫曾与家主说过，给卓沐风下过两滴天傀液，可是不见效果。”
东方无敌叹道：“看来此子确是一位人间难寻的奇才。”
“不！”东方常胜浑浊的双目，突然神光四射，并伴有浓烈的杀机：“奇才是真，但老夫怀疑另一件事，那两滴天傀液之所以不见效，除了卓沐风本身的资质外，也许，还和他的体质有关。”
“体质？”东方无敌不由一怔，但能稳坐家主之位，他又岂会是笨蛋，联系到东方常胜之前的话，脱口道：“大长老是怀疑，此子能抵御毒药？”
东方常胜嘿嘿冷笑：“天傀圣气，连我等超级高手都避之不及，但在那种环境下，卓沐风依然能保住性命，并在此后恢复状态，浑身无恙，再加上之前的两滴天傀液，若说他没有问题，打死老夫都不信！
才情绝佳，资质无双，而且有勇有谋，城府颇深，如今又疑似百毒不侵，这样的人，实在太可怕了。”
东方常胜幽幽摇头，老脸上满是凝重和忌惮。
第八百六十七章 东方常胜的毒计（下）
他这种表情，已不知多少年没有出现过了。
东方无敌也听闻过卓沐风的一些事迹，再加上东方常胜刚才的一系列推断，竟也开始不由严肃起来。
东方常胜继续道：“偏偏大战结束之后，不见他的人影。以老夫对那小子的了解，他被杀的可能性极低，若所料不错的话，他必是借着这个机会躲了起来。”
东方无敌抿了抿嘴，没有问卓沐风为什么要躲，而是一针见血道：“他察觉到了你的用心？”
“应该没有。”东方常胜的脸色有些难看：“但以那小子一路走来的性格，他绝非甘于屈居人下之辈，况且在一些事情上，也许老夫的做法触动了他的自尊，使他联想到了什么，因此避而不见，企图由明转暗。
但这也就意味着，卓沐风确实对老夫心生嫌隙，甚至是恨意！被这般可怕的天才记恨，家主，老夫夜不能寐啊！”
若是其他圣地的超级高手在此，听到这话，恐怕会大吃一惊。
素来稳如泰山，心机深不可测，仿佛没有什么能够打倒的东方世家大长老，竟对一个二十三岁的年轻人如此忌惮，乃至于恐惧！
帐篷内的气氛莫名压抑，烛火摇曳之间，透着让人喘不过气的沉重。
东方无敌笑了笑：“也没有这么夸张吧？”
东方常胜：“一般的天才，甚至哪怕是南宫驰之流，虽然惊才绝艳，但也不会比老夫当年强多少。
然而，卓沐风却不一样。此地只有家主一人，老夫也不怕被人笑话，这世上能让老夫害怕的人没有几个。
即便是武神屠绝城，刀圣向无忌之流，若说敬重有之，但若说恐惧，似他们那等闲云野鹤，纵然个人武力再高，也无法对抗我整个东方世家。
但卓沐风不同，那小子不仅拥有媲美武神刀圣的武学天资，小小年纪，其心机手段更是令人难以捉摸。
任其发展而不加以遏制，假以时日，只怕十二圣地在武林中的地位都会大受威胁！”
在卓沐风眼里，东方常胜是他见过最难缠的对手，他却不知道，自己在东方常胜眼里，同样是心头大患，不除不足以心安。
烛火剧烈摇晃了几下，帐篷外冷风呼啸，而帐篷内更冷，东方无敌终于色变：“没那么严重吧？”
他觉得东方常胜未免把卓沐风捧得太高了，可他也很清楚，这位老者从不开玩笑，若非心中笃定，更不可能说出这种灭自己威风的话。
东方无敌深吸一口气：“所以为了寻找三江盟和墨竹帮，你不惜动用家族这三百年来埋伏在江湖中的所有力量？”
东方常胜：“卓沐风一旦决心遁入深山老林，我东方世家再神通广大也找不到。以他的资质，潜心修炼数十年，一朝重出江湖，必是不世强敌！
所以必须在此之前，找到三江盟的人。老夫就不信，这样的诱饵，还逼不出那小子！”
说到这里，这位在人前慈眉善目的老者，脸上已经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杀机。
东方无敌脸色阴郁：“你这法子只怕不妥。封天大阵被破之前，卓沐风并不知道三江盟和墨竹帮已经撤离，可他还是选择了离开，等于在自己和三江盟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就算我们找到了三江盟，并以此为威胁，他也未必会现身。”
东方常胜语气坚定：“这是目前唯一有可能逼出他的办法，不管如何，都要试一试。若以死相逼不行，那么为了我东方世家，老夫说不得要撕下这张老脸，对三江盟的那些人，用一些特别的手段，老夫相信，届时只要是个男人，都会忍不住冲出来的！”
这番大有深意的话，听得东方无敌都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说道：“一旦这样做，我东方世家与卓沐风之间，将再无任何转圜的余地。”
东方常胜不屑一笑：“现在已经没有了。老夫不能将东方世家的命运寄托于对方的宽宏大量上，家主，我们赌不起的！”
攸关家族的兴衰荣辱，东方无敌比谁都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但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惊道：“大长老有没有想过，这会不会惹怒向无忌？”
当初风云大会上，卓沐风大难不死，之后他们经过调查，一致猜测帮助卓沐风的人，应该是刀圣向无忌。
假如堂而皇之对卓沐风动手，极可能触怒对方，似那等传奇高手，纵然东方世家无惧，也不想平白招惹。
哪知道听到这话，东方常胜垂了垂眼眸，竟然笑了起来：“家主无需担心。数个月前，老夫还在家族时，曾关心过雪儿的状况。
那时才知道，原来雪儿的师傅，竟与向无忌熟识，甚至有一段时间，向无忌还曾亲自指点过雪儿的修炼。
按照雪儿的说法，这段时间，她的师傅应该带着她，和向无忌一同去了南海深处。所以向无忌收不到消息。
当时老夫还特意问了一句，向无忌可有弟子，雪儿明确表示没有。”
东方无敌大感震惊，甚至有些失态道：“雪儿的师傅是？”
东方常胜：“老夫问过，雪儿只说对方自称红尘居士，所授武学，亦严禁透露，所以猜不出身份。但能和向无忌平起平坐，想来必是一位不被人所知的传奇高手。”
这个消息，无疑令东方无敌大为振奋，连对付卓沐风最后的顾虑都消失了，语气转为轻淡：“三江盟和墨竹帮人多势众，撤离过程中，不可能不露出马脚，我想最多几天，就会有消息传来，到时候，大长老务必通知我。”
知道家主也打算出手了，东方常胜心中大定，如此一来，只要卓沐风敢现身，那么必教对方有来无回！
至于如何逼对方现身，东方常胜老眼眯起，眼底深处，尽是一片让人心惊胆颤的污浊和凶厉。
就在东方世家派人搜寻三江盟和墨竹帮众人的同时，东方常胜也露出了自己的獠牙。他命人放了东周群雄，唯独扣押了尹相风，吴康和于天赐三人。
在找到这群人时，东方常胜已为今日的行动埋下了伏笔。
暖阳山之役的风波还未过，东方世家突然放出风声，称三江盟与墨竹帮无故失踪，躲过了魔门的毒害，必是与魔门沆瀣一气，号召天下同道共诛之。并表示将在半个月之后，就在巫府之内，斩杀尹相风三人。
消息经过东方世家刻意的大肆宣传，一下子闹得姑苏城内人尽皆知，且在短短三天之后，就传遍了整个东周皇朝。
东方世家的情报力量，首次真正暴露在人前，东周武林为之哗然。
谁不知道这三人乃是三江盟的骨干精英，而卓沐风乃是三江盟的少主，如今东方世家却突然对尹相风三人下手，令所有人措手不及。
“三江盟与墨竹帮乃是魔门势力？”
陶家设在姑苏城的一处院子内，陶家长老齐聚于书房，陶白白一脸疑惑地看向陶博，问道：“这一路上，博长老可曾察觉出尹相风三人的异常？”
陶博想了想，摇头道：“并无任何异常，那三人更是斩杀过不少魔门高手，会不会是东方世家弄错了？”
另一位陶家长老道：“眼见不一定为实，兴许那三人隐藏很深。当时我等守在城内，却尽皆被人毒害，关押进牢房，独独三江盟和墨竹帮幸免于难，确实很有问题。”
“不对！”陶白白突然摆摆手：“魔门虽关押了我等，但所下之毒并不致命，且能自行痊愈，证明魔门那帮人很有分寸，不敢得罪天下顶级势力。之所以动手，只是为了封闭消息。
假如三江盟和墨竹帮是魔门势力，他们犯不着离开，否则岂不是自扇嘴巴，自己暴露了自己？”
听到这话，几位长老哑口无言。
陶白白思忖良久，抬头盯着陶博道：“博长老，你之前曾说，在封天大阵之内，卓沐风曾被东方大长老教训，甚至一度和东方世家产生过矛盾？”
陶博：“不错，而且当时闹得很凶，只是后来东方大长老出手平息了此事。那个时候，我们很多人都私下议论，觉得卓沐风将来会报复。”
没想到，不等他出手，十二圣地留在地底的人，已经死了九成五以上，那些背后议论的人都死干净了。
这句话陶博放在心里没有说，只是难免幸灾乐祸，经过暖阳山的事，他对十二圣地可没有任何好感。
陶白白的眼神闪烁不定，问道：“如今还没有卓沐风的消息吗？”
此次各家损失惨重，但经过十多天的调整之后，也算接受了这个事实，同时难免去打听别家的消息。
陶博答道：“至今不见踪影。”
“呵呵呵……”陶白白毫无征兆地冷笑了起来，满是讥讽之色，低声喃喃道：“好一个东方世家。”
同样是姑苏城，另一处宅子的内院。
“楼主的意思是，东方世家想借助此事，引出卓沐风？”楚雨欢满脸愕然地望着神情变幻的朱可静。
还有另外几位长老，亦是面面相觑，更有人左右看看，仿佛生怕刚才的话被人听见似的。
朱可静：“这只是我的猜测，你们无需拿出去多言，否则小心人头不保。但若是真的，只怕卓沐风还没出来，以巫冠廷的性格，三江盟就会率先浮出水面，届时卓沐风……”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古人诚不欺我！朱可静摇头叹息。
一旁的楚雨欢心情十分复杂，说不出是快意还是惋惜，抑或是对十二圣地所作所为的深深不耻。
她提了一句：“不是说，卓沐风的师傅乃是刀圣向无忌吗？”
朱可静：“传闻至今没有得到验证，但东方世家既然敢对付卓沐风，只怕他们已经查清了事实。”
玉寰楼所在的府邸内。
秋越哼了一声，冷笑道：“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圣地，果真是圣地……”
张淑玉在旁道：“楼主，你认为卓沐风那小子会现身吗？那小子虽然有些可恨，但他毕竟和裳儿……”
想到在山洞之内被卓沐风逼着杀人，张淑玉就是一阵心烦气躁，可她也明白，没有卓沐风，自己早就死了。
更遑论秋容裳是她从小看着张大的，一直当做孙女疼爱，孙女的心上人被东方世家针对，这几乎就是必死之局，免不了十分担心。
“凡事有因必有果，自古以来，不知藏锋收敛之人，几个有好下场？今日之局，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秋越神情冷漠，起身往外走去。除非卓沐风能狠下心不管三江盟，否则的话，在秋越看来，这次对方必死无疑。
第八百六十八章 害人至此
除了陶家，烟雨楼和玉寰楼，其他的东周顶级势力，诸如浩渺院，铜川苗家，飞箭岛，临安柏家，春秋盟，铁血盟等，亦很快根据东方世家的一系列行动，推测出了这个庞然大物背后的用心，全都震惊难言。
都说伴君如伴虎，对于东周江湖来说，东方世家就是屹立在天的君王。
在此之前，它是卓沐风这个后起之秀最坚固的靠山，让所有的敌人望而却步。而今，这个靠山却突然压向了曾经保护和器重的人，转变之快，着实让所有人反应不及。
除了一些顶级势力获知了相关内幕外，余者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影响他们对东方世家的敬畏，恐惧，以及对卓沐风的扼腕，担忧，又或者嘲讽。
“哈哈哈，当初仗着东方世家狐假虎威，现在却成了丧家之犬，被人想尽办法追杀，可笑，当真是可笑至极！”
一处凉亭内，紫华城主伍思杰痛饮一杯酒，顺便又帮对面的玄宗之主谢广升续上一杯。
两家与卓沐风结怨已久，如今见他倒霉，甚至牵连了三江盟，自是心情愉悦。
谢广升有些担心道：“万一连东方世家都弄不死那小子，那该怎么办？”
伍思杰笑了笑：“谢兄未免太小看东方世家，也太高看姓卓的了。以东方世家之势力，东周有人能瞒过他们的耳目？
何况你信不信，在尹相风三人被杀之前，巫冠廷明知是个陷阱，也一定会跳出来。他那种人，就是典型的伪君子，为了所谓的义气和面子，往往连性命都可以抛下不管。
等巫冠廷这些人一出来，谢兄以为，卓沐风那小子还藏得住吗？”
谢广升身体前倾：“假如他就是不出来呢？如果谢某是那姓卓的，明知必死，绝不会白白送死，还不如找个地方，潜心练武，以待将来报仇之机！”
伍思杰的笑容微微敛去，顿了顿，沉声道：“我们能想到的，东方世家也一定能想到，而且只会更全面，我等只需看戏就好。
假如，假如卓沐风真能如此隐忍，坐看义父义母和自己的妻子被人虐杀，那伍某倒是要高看他一眼了。并且，我等两家最好找个机会，就此退隐江湖，免得将来……”
后面的话没有说，但谢广升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此时此刻，他万分希望卓沐风不要贪生怕死，要把情义放在首位。可推己及人，又觉得卓沐风跳出来的概率小得可怜，只有傻子才会那么做。
除了东周的顶级势力外，其他四座江湖的顶级势力高手们，也还待在姑苏城内养伤，私下里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甚至于，连十二圣地都对这个消息多有关注。
摩柯教所在的一处巨大帐篷内，大长老路邝冷笑道：“东方常胜还是一如既往的狠辣，为了对付一个小辈，连这种丢人的招数都用了出来。”
案桌的对面，坐着一位身穿宽袖黑袍的窄面男子，表情如铁石，僵硬，固化，吐出的声音亦如沙石摩擦，给人心惊肉跳的感觉：“这才是东方常胜可怕的地方，该装模作样的时候，装得比谁都好，该下狠手的时候，也能不择手段，无视天下人的嘲讽。”
路邝哼道：“就怕东方常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那个姓卓的小狗，不至于如此愚笨。”
摩柯教主眼眸轻抬，淡淡道：“一样米养百样人，每个人的性格和追求都不同。本教主派人研究过卓沐风的行事风格，我相信，东方常胜也一定心中有数。”
听到这话，路邝不禁眸光一闪。
很久之前，他就对卓沐风有了必杀之心，可惜没有出手的机会，安排的截杀反而成了一场笑话。若是东方常胜能手刃那小子，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东方常胜搞这么一出，这是连脸都不要了。”另一间帐篷内，同样对坐着两人，看起来皆是三十许的美妇，一红一黄。
红衣女子薄唇轻抿，五官带着几分罕见的硬朗，予人十分清冷锋锐的感觉，正是剑海宫主夜明央。
夜明央拿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抬眸却见北堂依秀眉蹙起，表情有异，不禁奇怪道：“北堂，你怎么了？”
北堂依被惊醒，呆了片刻后，说道：“不瞒宫主，此次在封天大阵之内，我本重伤垂死，后来为净空大师所救，方才险险保住一命。”
夜明央点点头：“净空老和尚虽然有时候迂腐可笑了一点，但确是一位慈悲高僧，这次我剑海宫欠他一个大人情。”
没想到北堂依的话还没说完：“但是后来，我和净空大师，流尘三人再度遭到了魔门的追杀围剿，净空大师不惜损耗命源，险险助我等突围，当时已命不久矣。但这一切，都因为卓沐风发生了改变……”
在夜明央骤变的脸色中，北堂依将卓沐风悍然出手，斩杀魔道高手，后与他们一起准备火化净空大师，却被他发现了两株天材地宝，并甘愿舍弃救人的一系列过程，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帐篷内一片安静，唯有火烛荜拨声。
过了许久，夜明央才拿起茶杯，再饮一口，放下道：“好一个狂龙，居然一下子让三位超级高手欠下他天大的人情。按你的说法，他能悄无声息地离开大阵，只怕和净空老和尚脱不了干系！”
北堂依沉默片刻，抬起头时，已下定了决心：“宫主，你知道我的脾气，到时卓沐风不出现还好，一旦出现，我无法袖手旁观。”
她如花的娇颜，没有一丝平素的笑意。
夜明央只是喝着茶，不发一言。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了正阳教。
掌教天机道长抚须道：“原来还有这般的曲折。流尘，依你之见，卓沐风此子，对我十二圣地观感如何？”
流尘苦笑了一下：“三江盟也是被害者之一，他对十二圣地的印象自然不会太好。但根据弟子的观察，卓沐风并非睚眦必报之人，对我等的印象也非不可逆转。否则，当时他不可能放弃到手的绝世奇缘。”
天机道长叹道：“紫竹，变异麒麟子，任何一样都足以让人拼命，他却甘愿让出，此等心胸，非等闲人所能比，连贫道都想见一见他了。”
被卓沐风所救的三人中，唯独净空大师，并未向宝缘寺主持阐述此事，因为他答应过卓沐风，不能将送走他和孟九霄的事说出去。
而除了相关的圣地外，其余圣地势力大多冷眼旁观，仿佛局外人。
……
正是数九寒冬的时节，江面白雾浓得化不开，两侧高山起伏跌宕，在冰霜雾霭的浮沉中若隐若现。
一段江滩的拐角处，地形凹凸，往内数十里皆是密林，之后出现了一根根腊梅半开的枝桠。随冬风一吹，香气遍野，萦绕不绝。
就在不远处，竟有一处数百口人家的村庄，村外以高高的木篱笆搭建成围墙，中间几条纵横的泥路，被黄泥屋舍所包围。
这种隆冬时候，少有人在外逛荡，唯能看见几个小家伙在村中嬉戏打闹。
就在此村的中段位置，有一座七间的篱笆土屋。
村里人都知道，屋内住着一家八口。只不过这八口之家很不幸，早在十多年前，便因染病不敢外出，一应物事，皆是由村长负责采买，调配。
然而村里人不知道，被他们所怜悯的一家八口，此刻正聚于主屋之内，个个气质不凡，更有几位男女，样貌之佳人间罕见。
若有姑苏城武者在此，定能认出，这八人赫然就是巫冠廷一家，以及楼临轩，宋乐乐，闵怀香，展白和贺定邦。
多年以前，楼临轩便秘密在此设立了一处据点，并派了八人短暂露面，令周围村民留下印象。
此后十年，村民早已习惯了这不常露面的一家八口，所以哪怕外人问起，也绝没有人会怀疑，足够掩饰三江盟八人的身份。
数个月前，楼临轩根据各方面的情报汇总，推断出了一些情况，当机立断建议三江盟撤离。
巫冠廷自然也是果断之人，并没有犹豫，趁着十二圣地的注意力都在封天大阵内，短短几天，便处理了各项事务，带着本就所剩不多的墨竹帮众人，通过密道离开。
在逃亡途中，楼临轩更是采取人流分批，化整为零的策略，从不同码头周转，途中又一次次调换方向，各人抵达不同的地点。
类似此村的布置，他设下了多处，足够让三江盟的人避难。所以东方世家妄想直接通过人数，形貌等线索来锁定三江盟的踪迹，从一开始就错了。
楼临轩完全有信心，只要他们内部不出叛徒，躲个一年半载是没问题的。在此期间，他又会有下一步的计划，力求避开东方世家的爪牙。
可就在今日，村长带来了尹相风三人的消息，楼临轩并未隐瞒，一下子令堂内七人坐不住了。
贺定邦怒骂道：“好一个卑鄙无耻的东方世家！枉我等离开姑苏城之后，立刻把封天大阵内的消息透露给了他们，一群恩将仇报的小人！”
宋乐乐沉吟不语，闵怀香俏脸冷厉，展白抚摸着剑柄。苗倾城一边握着女儿巫媛媛的手，一边看向丈夫，目中泛着不安。
巫冠廷高坐上首，悲然笑道：“因我之故，害人至此！”
第八百六十九章 你就认定我斗不过东方世家？
姑苏城的一家酒楼内。
一名青衣男子正坐在靠窗的位置，独自斟酒痛饮，他面前的桌上摆满了珍馐美食，不时夹起筷子吃上两口。
整个二楼的桌数并不少，尽是些聊天的江湖武者。
暖阳山之役的风头还未过，少数的百姓还不敢随意出门，大批武者被官府抓入牢中，后被释放之后，因十二圣地正全力追查魔门的相关线索，受限之下，根本无法离城。
并且每日都有一些人，莫名其妙被十二圣地的人带走，有的过不久就能回来，有的过了三四天才见踪影，还有的，干脆再也没有露过面。
所有人都知道，十二圣地必是查出了些什么，所以把那些不幸的人带去问话。
身在江湖，谁没点龌龊灰暗往事？因此很多人都惴惴不安，生怕哪天醒来，大门就被十二圣地的人踹开。
这种人人自危的气氛下，每日去酒楼和或相熟，或陌生的江湖同道闲聊，反倒成了江湖武者们排遣恐惧情绪的良方。
当然，大家聊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风.月，偶尔穿插一些前几个月的正魔之战，也都是大骂魔门无耻凶残之类的。
就算说起东方世家准备处死尹相风三人，立场也都鲜明地站在东方世家这边，痛斥三江盟与魔门狼狈为奸，巫冠廷虚伪阴毒。
就连一些发生在过去，真凶不明的江湖惨案，不知怎么的，也被这些人安到了巫冠廷的头上，还说得有理有据。
总而言之，一夕之间，巫冠廷这位正道标榜的仁义大侠，一下子就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仿佛在场之人若是遇见，都会拔剑出手，为江湖除害一般。
角落边的青衣男子默默吃着东西，心中明白，这些人里，一部分是生怕附近有十二圣地的耳目，故意借此表达立场。
一部分干脆就是十二圣地的爪牙，在这些公众场合抹黑巫冠廷和三江盟，为接下来东方世家对付三江盟造势，免得落人口实。
还有最后一部分，则是彻头彻尾的跟风者。反正江湖上传什么，他们就信什么，了解不到更多内情的前提下，被人牵着鼻子走。
这部分人所占的比重最大，也是东方世家竭力造势的工具。
“假如巫冠廷和三江盟都是魔门的内奸，如此说来，那位大名鼎鼎的狂龙，也脱不了干系喽？”邻桌有人顺着先前的话题，问了一句。
立刻有人接口道：“呵呵，什么狂龙，我看是魔龙孽龙才对。卓沐风身为巫冠廷的义子，巫媛媛的丈夫，岂会不知三江盟的跟脚？
现在已经有人证实，卓沐风就是魔门之人，套着正道的皮欺骗江湖，为他作奸犯科，壮大魔门打掩护，此等狗贼，人人得而诛之！”
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愤怒和不屑。一些人出声附和，开始大骂卓沐风。过去捧得多高，现在踩得就有多狠。
通过贬低卓沐风，仿佛让他们得到了某些快感，一个个骂得面红耳赤，不亦乐乎。
这时楼梯响起脚步声，一名三十多年的布衣中年走了上来，环顾一圈后，走到青衣男子的桌边，笑呵呵道：“兄台，别处都已客满，能否让我搭个位子？我保证不胡来。”
青衣男子抬起头，淡淡道：“我刚好吃完了，请便。”说罢，站起下了楼。
那位布衣中年依旧是笑容满面，左右看看，似乎觉得窗台的位子最好，便坐了下去，目光一斜，通过窗口，发现青衣男子正拐入街边左侧的第一个巷道。
他不急不慢地叫来店小二，撤掉桌上的酒菜后，又重新点了一桌，之后一边享用，一边听着酒楼内的议论，颇感兴趣。
一直等到日暮西斜，此人方才结了账，慢悠悠从酒楼离开。街上的行人不少，他丝毫不显眼，同样拐入了左侧的第一个巷道。
沿着巷道走了十多米，之后又随意拐弯，布衣中年不敢停下，确信没人跟踪后，又鬼鬼祟祟地东看西看，眼中惊疑不定，暗道：难道是认错了？那家伙脸上的易容面具确实是我做的，还是他没听懂我的暗示？
他正准备回头，眼前青影一闪，那位青衣男子站在他面前，传音道：“老胡，我等你够久的！”
听到熟悉的声音，布衣中年大喜，老大两个字差点喊出口，总算他颇为警惕，及时住口，低声道：“找个地方说。”
青衣男子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一个纵身掠起，宛如幽魂轻烟般在巷道内穿梭，很快落入了一处大院子里。
“此地前几日刚被十二圣地查过，近期内不会反复前来，暂时安全。”说话间，青衣男子将手放在耳旁，用力一掀，撕掉了面具，露出一张俊美阳刚的脸，不是东方世家迫切寻找的卓沐风是谁。
“老大，果然是你！”布衣中年哈哈一笑，也是同样的动作，面具一撕，露出本来面目，络腮胡子，五官粗犷，正是许久不见的胡莱。
刚才他在酒楼内，故意说出自己不会胡来，正是为了暗示自己的身份，他知道卓沐风一定能听懂。
卓沐风伸出手，夺过胡莱脸上的面具，一边研究，一边问道：“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胡莱有些得意道：“如今全天下都知道，东方世家要对三江盟下手，于是我猜测，老大你或许会来找我。
但颂雅乐府早已被十二圣地控制，老大不会冒险进来，于是我便在附近闲逛，留意四周的人。
老大脸上的面具，虽然能糊弄一般人，但此物出自我手，当然逃不过我的眼睛。”
卓沐风讶然地看了胡莱一眼，没想到这家伙还挺细心，问：“颂雅乐府的防御那么严密，你是怎么出来的？”
胡莱一脸庆幸的表情：“老大高看我了，其实在东方世家没有控制颂雅乐府之前，我就已经提前溜出来了。”
原来如此，就说以胡莱的武功和身份，不可能自由进出，也不可能无人跟踪。眼前闪过一道倩影，卓沐风心一提，又问：“秦姨如何？”
秦可情与苗倾城关系莫逆，更是自己加入朝廷的引路人，只要东方世家的人不傻，恐怕不会放过她。
而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自己，卓沐风心中既怒又急。
不过胡莱的话，却让他松了口气：“老大放心，秦姨早就走了。而且当时我之所以离开颂雅乐府，还是秦姨通知我的。”
卓沐风怔了怔，旋即明白过来，秦可情八成是得到了巫冠廷的提醒，而她素知胡莱是自己的人，所以又告知了胡莱早做准备。
于是胡莱混迹在姑苏城，终于在今日找到了自己。
抬起手中的易容面具，卓沐风诧异道：“这是你的杰作？刚才我一点都没看出你戴着面具。”
他属实震惊，因为这张易容面具的制作水准，几乎快赶上万剑阎罗的那张了。
胡莱嘿嘿直笑：“老胡我虽然武艺不精，但某些方面，还算是有些天赋，长期钻研总算略有所得。不过限于材料，我也只做了三张，老大，给！”
从怀中掏出三张易容面具，全部递给了卓沐风。
卓沐风不由大喜。
如今的姑苏城，可谓草木皆兵，十二圣地为了追查魔门的线索，在城中布满了眼线。一旦发现稍有嫌疑之处，立刻就会深挖细掘。
此处院子还是隐村的基业，好几年前就托在一位富商的名下，这才暂时没有被查出来，也让卓沐风有了藏身之地。
如今多了这等逼真到让人认不出的面具，倒是十分方便行事，不必像过去般提心吊胆。
卓沐风将刚才那张面具还给胡莱，拍了拍他的肩膀，大为赞赏，随后令对方进屋说话。胡莱笑着跟随在后，一副大摇大摆的样子。
等入了屋，关了门，见卓沐风坐在桌前，面色沉凝，胡莱也收敛了笑容，坐在旁边，小心翼翼问道：“老大，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天下名山大川多的是，随便找个地方，东方世家那群狗贼就找不到。”
卓沐风沉吟片刻，道：“谁说我要躲了，三日之后，我还打算去巫府看看热闹。”
咣啷一声，凳子翻在地上，胡莱腾地站起，眼睛瞪圆道：“老大，万万不可中计！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没必要为了一时之气，把自己给搭进去！”
以胡莱对卓沐风的了解，不认为对方会意气用事，所以下意识认为他会选择隐居。
谁知道卓沐风语不惊人死不休，听那意思，可不止是去巫府看热闹那么简单，没准还会露面和东方世家刚一波，这不是上赶着送死吗？
胡莱急得冒火，连忙劝解。
卓沐风摆摆手：“老胡你该知道，义父到时肯定会出面，义父一来，义母和巫媛媛还会躲着吗？我若一走，三江盟的人必会死无全尸。”
胡莱差点想大叫，你去了也是死无全尸，好歹留点报仇的希望啊，嘴上道：“老大三思！”
谁知道，卓沐风却笑了笑，斜眼看他：“老胡，合着你认为我去了，一定就会死是不是？你就认定我斗不过东方世家？”
第八百七十章 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胡莱心说，你才什么武功，身边才几个人，面上当然不敢轻视，故意拖长音道：“老大！老胡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只不过人总有一个成长的时间，东方世家的那群狗贼，发展了足足三百多年才有今日的规模，如今好歹雄踞一朝之地。
老大你虽英明神武，天资无双，但如今满打满算连二十五岁都不到，如今直面他们，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啊。
我相信再过二十年，区区东方世家，一定不放在老大你的眼里！”
话说得好听，言下之意，其实还是劝卓沐风不要自不量力，妄图行蚍蜉撼树之举，自寻死路。
卓沐风正待说话，忽然眉头一扬，紧接着院内响起有节奏的脚步声。
胡莱颇为警觉，嗖地一下，弹到了卓沐风身后，嘴上却低叫道：“老大，有人来了，你先撤，我断后。”
卓沐风没理这家伙，就见房门推开，一男一女走了进来，见到胡莱后，俱是一愣，但很快来到卓沐风身边，齐齐抱拳道：“公子。”
正是巴龙和方小蝶。
二人并未跟随巫冠廷等人离开，而是安心待在了此地，就在几日之前，果然被他们等到了卓沐风。
卓沐风问道：“消息传出去了吗？”
巴龙：“公子放心，我和师妹已按照你的吩咐办妥，中途虽有小波折，但已经解决。”
师兄妹二人虽然面色如常，但卓沐风何等细心，还是察觉出了他们的内息颇为紊乱，明显是之前经历过一番曲折，只怕还和十二圣地的人交过手，绝非像巴龙说的那么简单。
不过既然对方无事，那便不用担心。
卓沐风点了点头，从桌上挑了两张面具，刚才他翻看过，正好是一男一女，分别递给巴龙和方小蝶：“老胡的杰作，拿上这个，以后小心点就不会有危险。”
二人顺手接过，早已看出是面具。
方小蝶的性格比巴龙跳脱，当即试戴起来，原本那张秀丽的脸，立刻变得普通起来，但却没有此前所戴面具的僵硬感。就连皮肤的纹理都栩栩如生，方小蝶甚至还做了个表情，丝毫没有破绽。
“这……”巴龙看得大吃一惊，原本他没空理胡莱，此刻不敢置信地望着对方。
胡莱昂首挺胸，鼻中发出轻轻的哼声，让你们这两个家伙敢小觑我！
方小蝶自己在房中找了面镜子，同样吓了一跳，旋即是狂喜。
此前她和师兄奉了卓沐风的命令前去几处特定位置，留下暗号，中途之所以会与十二圣地的高手发生冲突，正是因为有人看出他们戴着假面，要求他们揭下来。
二人不从，幸亏仗着越发精深的武功，方从围困中惊险脱身，并将那位看出端倪的圣地大高手甩脱。
假如方才戴的是这张面具，哪里还会露馅？身处此时风声鹤唳的姑苏城，胡莱的这张面具，不啻是一张护身符，太有用了！
方小蝶将之小心揭下，放入怀中，难得朝胡莱笑了笑：“老胡，手艺不错。”
胡莱鼻孔朝天，傲然道：“那是，也不看看出自谁手，如此重礼，你们准备拿什么来感谢我啊？”
方小蝶还没说话，也不知巴龙是不是故意的，说道：“这是公子送给我们的，与你何干？”
这话把胡莱给气到了，怪叫两声，就想上前理论理论，忽听身旁传来轻轻但有力的一声：“别闹。”
卓沐风敲了敲桌面，神情冷肃无比。胡莱见状，只好对巴龙狞了狞嘴，一副你给我等着的样子，自然被巴龙所无视。
卓沐风扫了三人一眼，道：“大战在即，都消停点吧。”
此话一出，三人全都浑身剧震。
目前正魔之战已经短暂告一段落，何来的大战？三人瞬间想到了东方世家对三江盟动手之事。唯一的可能，便是这位老大已决心出手，要和东方世家正面碰撞！
胡莱脸色发白，哇哇叫道：“老大，真的不能这样啊，我们毫无胜算可言，找死不是这么找的！”情急之下，他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这次巴龙和方小蝶也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却来不及开口。
只听卓沐风平静道：“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劝。巴龙，小蝶，我明白这个决定对你们来说有些自私，但我不得不如此。
不过我卓沐风并非无脑送死之人，既然我胆敢冒险，那便有顺利逃生的把握，你们不必过分担心。”
卓沐风和巴龙师兄妹之间，以鸳鸯蛊联系在一起。卓沐风掌控着母蛊，他一旦死，巴龙师兄妹也会丧命，所以他才说自己自私。
巴龙和方小蝶对视一眼，二人私底下料想过会有这一天，当这一天来临时，忐忑有之，无奈有之，却意外没有太多的怨恨。
自从跟了卓沐风之后，他们领略了太多原本一辈子无法接触的东西，更修炼了无数人梦寐以求却不得的万化神功。
在此过程中，二人更是早已私定终身，拥有了彼此的一切。今日的所有，都是卓沐风给予的，即便对方要收回去，他们也算赚了。
这对师兄妹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对方浓得化不开的情意，蓦然间像是拥有了无数的勇气。
转过头，巴龙对卓沐风抱拳道：“公子说笑了，我等岂有资格责怪公子。刀山火海，自当陪公子闯一闯。”
从二人的表情以及话语中，卓沐风就知道，他们根本不信自己能从东方世家手中全身而退，更别提救下三江盟的人，但他并未争辩。
因为就连卓沐风自己，也没有十成的把握。
三天之后的阵仗，以卓沐风对东方常胜的了解，那个老东西必会全力以赴，届时等待他和三江盟众人的，将是天罗地网，一个弄不好，怕是会把其他圣地的人都牵扯进来。
只怕在任何人眼里，他卓沐风一旦出现，都将和三江盟的人一起死无葬身之地。
如果可以选择，卓沐风也不想，但他不得不如此。
暗暗摇头叹息，卓沐风又看向神情惊惶的胡莱，说道：“老胡就不用去了，若我不敌被杀，凭你的易容之术，想必要离开不难。
另外，你可凭此去隐逸钱庄，支取三千两银子。放心，来路很正，十二圣地也查不到你的头上，也算是对你我相识一场的了结。从此以后，莫要在人前提起认识我这个人，你便不会有事。”
说话的同时，卓沐风将一张盖有隐逸钱庄印章的书贴，放在了桌上，而后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巴龙和方小蝶看了一眼呆立在原地的胡莱，也跟着走出。
……
红日城，姑苏城周边的小城镇之一，得益于卓沐风，如今江湖上有很多人听说过这个地方，更有一些武者慕名而来。
但只怕十二圣地的人决计想不到，他们心心念念要追杀的魔门十大高手，就藏身在这个不起眼的小地方。
当初杜月红隐身在墨竹帮做厨娘时，便偷偷在此设立了一个据点，明面上是红日城首屈一指的富商府邸，如此以高调做掩饰，反其道而行。
十大高手经历此前一战，正带着手下在此养伤。当然，他们的伤势并不很重，经过多日的调养已恢复得七七八八。
这一日晚上，一名青煞流高手急匆匆跑入风行霸所在的院子。不久后，风行霸沉着脸，找到了雨师师，二人又一同去见了掌门公孙玄夜和雷大娘。
“那小子疯了吗，指使老身前去支援？”大厅内，雷大娘一掌拍在桌面上，老脸上满是愕然和愤怒。
关于三江盟的消息魔门当然也收到了，可雷大娘万万想不到，卓沐风明知是陷阱，竟真的打算跳进去。关键自己要找死就算了，还想拉上她？难道大家很熟吗？
雷大娘毫不犹豫道：“风老狗，立刻传消息给那小子，让他不要犯傻，如果他真活腻了，也别想拖上老身！”
风行霸不禁龇牙咧嘴，这回倒没有反喷雷大娘，因为圣子的做法让他都很无语。他甚至想要隐瞒下圣子传回的一些信息。
可他清楚记得圣子的信件中有这样一句话，不管有没有人救援，他都会在三天后准时赶往巫府。
风行霸不敢赌，于是他只能咬了咬牙，一脸豁出去的表情：“圣子手上有魔帝珠，他说了，只要这次雷大娘出手，便将魔帝珠奉上，另外，更有下半册万化神功。”
大厅内陡然一静，镇定如公孙玄夜，呼吸都不由猛地一滞。
雷大娘忍住脱口怒骂的冲动，眯眼冷冷道：“天傀大阵内，一共有八颗魔帝珠，他是准备全部奉上吗？还有魔人印鉴呢？”
风行霸苦涩道：“圣子没有明说，但他只有一句话，若雷大娘不来，等他死了，万化神功和魔人印鉴，便将流入江湖。同时，他还将把魔帝珠送给十二圣地。”
磅！
雷大娘一掌拍碎眼前的桌子，站起杀气腾腾道：“他敢！”
接连被怒怼，风行霸也站了起来，梗着脖子道：“圣子说了，人都要死了，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第八百七十一章 救不救？
这混账话惹得在场之人皆无语。可不是嘛，如果连性命都要不保，谁还会管什么威胁，反正横竖都是死，有什么不敢的？要玩完，干脆大家一块玩完！
雷大娘涨红了老脸，指着风行霸怒气冲冲道：“十二圣地尽数驻扎在姑苏城，足足二十六位超级高手，靠老身一人有什么用？那小子是不是傻了！”
这也是实话，哪怕是传奇高手，面对二十六超级高手的联合，八成也要犯怵。
风行霸咬牙道：“这是圣子的原话，你老太婆要是不答应，随便！反正圣子死了，万化神功，魔人印鉴还有魔帝珠，你一个也别想得到！”
雷大娘眼中也冒出了杀气：“好，他想撕破脸皮，老身索性就先杀了你，斩掉他的左膀右臂！”
话音刚落，一股恐怖绝伦的气势从雷大娘身上涌出，雨师师忙运功戒备，与同样神情凝重的风行霸并肩而立。
“大娘住手！”就在千钧一发关头，一道娇喝传入房中，就见门扉朝内推开，飘然掠入一人。
粉红长衫，头梳云鬓，瓜子脸娇俏中带着几分成熟的风情，看见房内泾渭分明，几乎大打出手的架势，嘴角露出一抹讥讽之色。
此女的到来，大出在场四人的意外，公孙玄夜忙起身，语气带着几分恭敬：“不知杜掌门前来，有何贵干？”
来者正是幻阴流掌门，也是魔门十大高手之一的杜月红。
闻言，杜月红扬了扬手中的信笺，冷笑连连：“贵干不敢当，只是接到你们青煞流圣子的来信，只好跑过来和你们商量一下！”
砰的一声，一掌将书信拍在桌上，自己则顺势坐下，双手抱胸，一副十分恼火的样子。
四人面面相觑，卓沐风怎会联系上杜月红？
他们可不知道，几年之前，杜月红一直潜伏在红日城墨竹帮。魔门中真正见过杜月红的人极少，何况杜月红这个名字，也是她自己为了掩饰身份杜撰的，她本名就是杜三娘。
再者说了，就算别人知道了她的身份，也不认为她会和卓沐风勾搭上，一个是魔门人人敬畏的女魔头，一个是正道第一天才，双方完全就不搭嘎嘛！
雷大娘惊疑不定地拿起桌上的信笺，看完后眉头跳个不停，递给公孙玄夜。后者接过，浏览一遍后，亦是神情抽搐。
原来信上的内容与风行霸所言大同小异，无外乎让杜月红出手，条件就是万化神功和魔帝珠。
公孙玄夜略微迟疑片刻，终于问道：“敢问杜掌门，我家圣子怎会联系上你，你们先前就认识？”
“你家圣子？”杜月红斜睨了一眼公孙玄夜，呵呵笑道：“卓沐风乃是我幻阴流的刑堂长老，主掌门内刑罚大权，你说我们怎会联系上？！”
此话一出，青煞流的四人全都傻住了，包括雷大娘在内，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卓沐风是幻阴流的刑堂长老？这什么跟什么？双方什么时候勾搭成奸的，这边一点消息都没有啊。
可四人很清楚，这种关头，杜月红不可能凭空捏造这种谎言。再说如果不是卓沐风坦白，她也不可能知道万化神功和魔帝珠都在那小子手中。
一想到卓沐风竟然背着青煞流，偷偷在幻阴流那边扎了根，竟然还不声不响混到了刑堂长老这么一个重要的位子上，风行霸和雨师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雷大娘和公孙玄夜则是面色难看。
若非这次的事，他们还不知道要被瞒多久，那小子另起炉灶，摆明了是想对抗他们啊，那个该死的混蛋！
杜月红观察着四人的表情，笑意收敛，冷冷道：“接到这封信我才明白过来，原来那次卓沐风之所以出手斩杀魔徒，不是为了救净空秃驴三人，而是为了风雨护法，你们真是厉害，厉害。”
风行霸害怕承受两位超级高手的怒火，忙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道：“诸位，如今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还是先想想怎么救下圣子吧。”
杜月红翻了个白眼：“凭我和雷大娘，救不了！”
话音刚落，一人在屋外大喊大叫：“雷老太婆，滚出来把话说清楚！你们是不是已经找到了魔人祖师的传人，竟敢欺瞒老衲到现在，找死！”
嘴上让雷大娘滚出去，但自己却一脚踹开了刚关上不久的房门，因为用力过猛，门扉都裂成了好几块，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一名身材中等，穿着红色绣金丝边袍的老僧冲了进来，斗鸡眼瞪得老大，很快锁定了面孔漆黑的雷大娘，死死盯住对方不放。
雷大娘气得浑身发抖：“秃驴，谁让你进来的？”
被唤作秃驴的无智僧没接这话，而是兴师问罪道：“少来这套，老衲就问你，你们青煞流是不是找到了魔人祖师的传人？”
当年青煞流和血魔流本为一家，但两位祖师爷因理念不合，最终分道扬镳。与青煞流的意见不合不同，血魔流一直都秉承着万化魔人留下的遗命，奉魔人印鉴拥有者为主。
事实上，在血魔流内部，无智僧担任的并非掌门，而是副掌门，包括历代掌门皆是以副掌门自居。
而掌门之位，自然是留给魔人弟子。
雷大娘和公孙玄夜皆是暗叫糟糕，转头瞪向风雨二人。
风行霸嘿嘿得意道：“没错，消息是我传的，这也是圣子的命令。”
其实从见到无智僧开始，风行霸就想把事情告诉对方，但后来被卓沐风阻止，理由是不知对方的深浅，还需再好好观察。
可如今情况紧急，卓沐风必须利用一切所能够利用的力量，所以他顾不得后果，直接就让风行霸通知了无智僧。
无智僧眼疾手快，手一张，放在桌上的两张信笺顿时被他所得，雷大娘想阻止都来不及了。
等无智僧看完之后，先是神情激动，仰天大笑了三天，貌似还喊了声祖师保佑，旋即又扔掉信笺，怒视风雨二人：“这等重要的消息，为何不早说！差点被你们误了大事，若害得掌门有恙，你们担待得起吗？”
这就掌门了？你连人家的面都没见过，就算是为了遵从万化魔人的遗命，也未免太快了吧？
不过一想到，这秃驴前几日怀疑燕伊晴得到了魔人印鉴，天天往玄阴流的院子跑，那叫一个殷勤热切，放低身位。现在骤然知道了魔人弟子的真正身份，有此表现倒也不足为奇。
风行霸乖乖低头，抱拳道：“不瞒无智大师，其实圣子一直想亲自见你，当面向你表明身份，以示尊重，只是一直没有这个机会，还望恕罪。”
论扯谎，这厮也不逊色卓沐风多少，张口就来，脸都不会红一下。
无智僧果然一脸的感动，捶胸跺足道：“掌门这是何苦！若早知掌门的身份，老衲拼死也要见上一见！”
雷大娘和公孙玄夜预感到，事情已经严重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先是一个横插一杠，难测用意的杜月红，如今又来一个与青煞流极不对付，偏偏有些愚忠犯浑的无智僧，今后他们再想拿捏卓沐风，怕是不可能了！
当然，也得对方命大，能趟过眼前这一关才行。
二人脑中正转着念头，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只见无智僧突然大喝一声：“妖道，臭书生，尔等快快过来，有大事商议！”
几乎声音刚落不久，嗖嗖的声音中，天傀老道，金面阎罗姚武，万剑阎罗，催心阎罗，怒阎罗，利屠夫，以及玄衣道人纷至沓来。
霎时间，魔门的超级高手齐聚一堂。唯独白衣姐姐没到，这种集体聚会，她一般不喜欢参加。
无智僧救人心切，都不等雷大娘阻止，她也阻止不了，直接就把卓沐风的身份公之于众了。
余者自是震惊难言，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听错了。
天傀老道都眨了眨眼睛：“秃驴，你没开玩笑吧？正道第一天才，我等视之为未来心腹大患的狂龙，是魔人祖师的弟子？”
无智僧昂首挺胸，抬起下巴，哼道：“货真价实，除了这等举世无双的俊杰外，谁还有资格继承魔人祖师的衣钵？你们不信，问问雷老太婆！”
刷刷刷，一双双眼睛看向雷大娘。
雷大娘嘴唇抽动，很想当面否认，可否认有什么意义？知情者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卓沐风当初还去过青煞流，闹起了一阵风波，这群人真要查，根本瞒不过去，于是抿着嘴，不发一言。
但这个态度，无疑已说明了答案。
一时间，饶是这群见惯了风风雨雨的超级大佬，也是忍不住心潮起伏，生出人生如戏的感觉。
尤其利屠夫神情变幻莫测，那叫一个精彩绝伦。
良久之后，他突然一指雷大娘，狰狞笑道：“我说呢，在天傀大阵的时候，你这老娘们为何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故意把我等的思路往超级高手头上推。那时你就知道是卓沐风拿走了魔帝珠，你是想独吞吧，好你个老太婆，果然够阴！”
雷大娘双目一厉，受不了被人如此奚落，正欲反唇相讥，天傀老道一摆手，喝道：“先别吵！当务之急，是先做出决定，到底救不救卓沐风。”
第八百七十二章 魔人祖师可能没死
这句话刚落下，无智僧便当先喊道：“废话，当然要救！”他目光一扫，却见其他人欲言又止，顿时眉毛扬起，大声质问：“怎地，你们还有其他想法不成？”
天傀老道摆摆手，示意无智僧冷静一点：“魔人祖师不仅是青煞流和血魔流的祖师，我圣门能有当初的鼎盛，魔人祖师当居首功。他的传人，自然是我圣门最亲近的兄弟。
然今次的情况非同寻常，姑苏城如今已被十二圣地盘踞，几乎聚集了十二圣地七成以上的高手，我等贸然前去，莫说救不了人，只怕自己脱身都难。”
天傀老道制止急得上火的无智僧，也没把话说死：“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一边的利屠夫眼眸下垂，幽幽来了一句：“怎么个从长计议法？根本毫无办法可言。去了只是送死。
难不成为了卓沐风一人，要把我圣门的力量都赔进去吗？况且距离东方世家给出的时间，只剩下三天，神仙去了也没用。”
大家都不傻，心中都明白利屠夫所言不虚。
虽然魔门潜踪匿迹三百多年，实力有所恢复，但这些年东躲西藏，行事有所顾忌，远远没有恢复到巅峰时期的程度。
反观十二圣地，却是截然相反，双方的实力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否则这次也不至于大占上风的情况下，还被十二圣地撵着跑。
现在十二圣地的大批人马都聚集在姑苏城，最重要的是，那二十六位超级高手亲自坐镇，如此阵容，堪称当世最顶级。更别提还有天下各大顶级势力的高手们，名义上，他们必然还是站在十二圣地那边。
可以说，如今的姑苏城，几乎集齐了天下正道最精锐的一批力量！
想要闯入其中，并救下卓沐风，可用难如登天，几不可能来形容。这也是这群魔门大佬犹豫的根本原因。
否则就冲着万化魔功，魔人印鉴和魔帝珠，他们怎么也会去拼一拼。
无智僧一见气氛不对，他的心机城府都不够深，藏不住情绪，直接就冲着利屠夫怒吼道：“杀猪的，你什么意思？”大有动手的架势。
利屠夫不咸不淡：“没什么意思，只是据实而论罢了。秃驴，你自己要去送死，你大可以去，但没必要扯上别人。”
他曾两次试图斩杀卓沐风，一度差点成功，推己及人，他自认为和卓沐风结下了深仇大怨，所以在场人中，他是最不希望去救卓沐风的，甚至巴不得对方去死！
当然，也不是说他不在乎万化魔功和魔帝珠，只是姑苏城的情况确实很严峻，去了也是白去。
无智僧转头看向其他人，发现一个个或沉吟不语，或皱眉难解，就没有一个肯站在自己这边，不由把希望寄托在交情最深的天傀老道身上，叫道：“妖道，你说句话！”
天傀老道：“贫道也想不出办法。”
一见如此，无智僧似乎是受了刺激，一把抓住天傀老道的手往外拖，口中道：“出来一下，老衲有话要说。”
等二人来到了外面，天傀老道无奈道：“秃驴，不是贫道不帮你，这次实在是没办法。”
无智僧朝里面看了看，发现没人跟出来，传音道：“卓沐风必须要救！老衲不妨向你透露一个秘密，魔人祖师或许还没死！
大概数十年前，老衲之师曾在南海深处匆匆见过一面。若哪天祖师回来，发现我们害死了他的传人，后果你仔细掂量一下！”
原本浑不在意的天傀老道，就像触电了一般，一动不动，只知瞪眼看着无智僧，隔了片刻，同样传音道：“秃驴，莫要编这种笑话，人怎么可能活几千年。”
无智僧：“编个屁！老衲有一说一，像我这等合象境武者，都能活出三百年，你怎知传奇高手的寿命不会更久？
魔人祖师乃有史以来最杰出的武学天才之一，谁知道他当年达到了什么境界。失踪之后，没准修为更进一步，到了我们无法想象的地步。”
原本关于万化魔人可能生还的事，无智僧不打算告诉任何人，因为事关重大，可能会引发一系列后果。但为了救卓沐风，他也只能后退一步。
天傀老道听得有点晕，有些事他自己有数，随着修为的增长，武者的寿命确实会不断延长。
圣门鼎盛时期，不是没有传奇高手，据记载，寿命在五百年上下。那么传奇之上呢？不可想象，甚至都没有任何只言片语的记录，但不代表不存在。
谁能保证，那个层次就是人类的极限？
无智僧透露的信息，甚至让天傀老道的人生观都受到了冲击。但以他对这位挚友的深切了解，对方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无智僧：“老衲可以发誓，绝对没有骗你！妖道啊妖道，千古人心最易变。这么多年来，你当血魔流之中，就没有人生出过别的想法？一个个连魔人祖师的面都没见过，隔了数千年，就因为一句箴言，就能那么忠诚？
你素知老衲的性格，老衲固然做不出欺师灭祖之举，但让老衲因为一个三千多年前的箴言，就心甘情愿等待所谓的魔人弟子，你觉得可能吗？
老衲是没办法！恩师临终之前，曾特别交代过，绝对绝对不能违背魔人祖师的话，否则万一祖师哪天回到了故土，知道我们这些后辈子孙不把他当做一回事，你想过后果吗？
当年的魔人祖师，可是出了名的护短，一怒之下，杀人灭门只是家常便饭！”
天傀老道紧紧盯着无智僧，似是想分辨他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无智僧急得跺脚，最后粗着脖子骂道：“你当老衲不惜命啊！不信，等事情结束后，老衲带你回血魔流，把老衲恩师的笔记给你看。
笔记是几十年前的，你一看就知是不是老衲作假！”
屋内的人都面面相觑，好奇地看向屋外，不明白秃驴发什么神经。
这家伙愚蠢透顶，没想到对祖训那么坚持，自己安安静静当个掌门不好吗？非要迎个祖宗回来？关键还可能丢掉老命，脑子被门板夹了吧？
利屠夫不屑一笑，老神在在，丝毫不认为无智僧能劝动天傀老道。
很快，走到屋外的二人返回，只是不少人发现，天傀老道的神情变得很奇怪，额头都皱出了一个川字。
杜月红好奇问道：“你们两个鬼鬼祟祟，跑出去说什么了？”
无智僧哼了一声，天傀老道斟酌片刻，突然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姚武：“臭书生，这里就属你的主意最正，你有没有办法？”
听到这话，众人全都震惊了，旋即无比好奇无智僧到底对天傀老道说了什么，似乎改变了对方的主意。
利屠夫面带不解，眸中精光闪闪。
面对无智僧期待中带着焦灼的眼神，姚武心中苦笑，他还真怕惹怒了这个一根筋的家伙，整理了一下措辞，终于开口：“办法倒也不是没有，但极为冒险。”
话音刚落，一双双带着惊疑的目光投射过去。
无智僧更是连忙催促道：“臭书生快说！”
姚武：“首先我们要确定，我们的敌人是十二圣地，而非所有的正道人士。经过暖阳山之战，想必正道人士对十二圣地一定充满了愤怒和仇恨。
所以届时我们出手，那些正道人士多半会袖手旁观，乐得看我们两败俱伤。当然，一旦我们落入绝对下风，那就另当别论了。所以，我们真正的对手，只有十二圣地。”
利屠夫直接打断：“说了等于没说，去了还不是送死。”
姚武：“的确，光凭我们现在的人手，肯定不是十二圣地的对手。但我们有几个优势，第一，如今出面对付卓沐风的乃是东方世家，而非十二圣地。
只要行动够快，趁着其他圣地没有反应过来，合我等之力，从东方世家手中抢人应该不难。
东方世家不知道卓沐风与我们的关系，为我等的行动提供了便利。”
又是利屠夫，摇头冷冷道：“你说的全是废话！我们再怎么藏，到了一定范围内，超级高手间互有感应，以姑苏城那么小的地方，只怕立刻就会被包围，根本没有实际的操作空间。”
见利屠夫三番四次打断，对其他人都造成了影响，无智僧眼睛喷火，差点忍不住动手，却被一边的天傀老道及时拉住。
姚武的声音再度响起：“屠夫所言，确有道理，但我们还有一个最大的优势。姑苏城乃是卫羽道的地盘。我们完全可以通知张家全，令他配合行动……”
听完姚武的计策后，众人互相看了几下，屋内的气氛悄然转变。
无智僧以拳击掌，大为振奋道：“臭书生，还是你们读书人脑瓜子好使。哈哈哈，诸位，我们还等什么，时间还剩三天，快快行动才是正理！”
姚武暗暗撇嘴，心说平时你可是最看不起读书人的，现在反倒夸上了？
利屠夫的神情很纠结，憋了半天，说道：“此计太过冒险，依我看……”
“你他娘给老衲住口！”见利屠夫还想阻拦，无智僧爆发了，怒目圆瞪地盯着对方：“杀猪的，别以为老衲不知道你的想法。不就是害过掌门，害怕救回掌门惹来报复吗？你也就这么点出息！
但你别想因一己之私，耽误我圣门腾飞的契机！
此次虽然有点危险，但也正是将我家掌门引入圣门的绝佳良机，以我家掌门的无双天资，届时只要好好培养，何愁不能痛击十二圣地，何愁圣门不兴？
你再敢叽叽歪歪，说些阴阳怪气的废话，信不信老衲锤死你！”
利屠夫被这番抢白说得脸青一阵红一阵，他也不是好惹的，冷飕飕道：“你试试看，我的杀猪刀，杀过的秃驴可不少！”
眼见二人要打起来，其余人连忙劝阻，好说歹说才劝住。
天傀老道：“屠夫的顾虑不无道理，但是，贫道倒认为，秃驴的话也说到了点子上。且不说卓沐风的身份，我们不能袖手旁观。也不说万化神功，魔人印鉴和魔帝珠的下落。
只说卓沐风这个人，一旦能争取到他，让他归心，必将令我圣门实力大增，未来大为可期！
依我看，按照臭书生的计策行事，万一成了自是好处连连。就算失败了，我等总不至于逃不掉，最多损失一些人马罢了，顺便还能杀一些人，出出暖阳山的恶气，值得尝试。”
余者皆在权衡利弊，一时间没有说话。
但毫无疑问，姚武和天傀老道的话打动了他们，既然不会丧命，还有那么大的利益可图，对于这群行走在刀尖，酷爱冒险的魔道凶人来说，那已经有足够的理由行动了。
杜月红第一个响应：“可行！”
万剑阎罗：“这次被十二圣地撵着跑，正好冲回去，杀个回马枪。”
催心阎罗：“嘿嘿，我已经等不及想看正道那帮人的嘴脸了。”
接二连三有人表态，天平彻底倒向了救人一边，最后大家都看着利屠夫。
利屠夫不傻，知道这次不去，万一真让这群人成功了，自己连点毛都分不到。相反，若是去了，还能随机应变，遂哼了哼：“我亦非贪生怕死之徒。”